15 章

第 15 章

那天班主任追查的小說，不知怎麽的，最終還是查到了江月頭上。江月提心吊膽地被叫進辦公室挨罵。

辦公室裏沒有白天的吵吵嚷嚷，此時是晚自習時間，除了辛苦的班主任，屋內沒有多餘的任課老師。

此時在她前面還有幾個因成績問題被訓話的同學，排在她的前面，全都無精打采的樣子，一個個垂頭喪氣站在那裏。

江月進去之後就自覺排在最後，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和前面的同學交換了幾個眼神，彼此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自求多福”四個字。

她縮了縮身子，往前面一個高大的男同學身後藏了藏。前面的同學看她想藏，不懷好意地朝她笑了笑。

還沒等江月品出他這個表情什麽意思，就見前面這人突然一個閃身，她就暴露在了班主任的眼睛底下。

班主任和她一對視。

江月渾身一僵，随即不好意思地沖他笑笑，轉過頭去暗中瞪了一眼那個男生。

男生在她身後憋笑憋得臉紅。

“江月，你來了。”班主任一看到她，馬上放棄了手頭的訓人工作，當即就要先找她的麻煩，“朝前站站。”

江月不情不願地朝前挪了兩步。

班主任的筆尖在成績單上滑來滑去，“我看你這次考試成績還行，要不驕不躁，繼續保持。”

江月點點頭。

“其實你的成績，我不用多說，平時你的努力我都能看在眼裏，你是個踏實的孩子。”

江月繼續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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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班主任話鋒一轉，語氣突然嚴肅，他擡手從辦公桌上的一堆教科書中抽出一本花裏胡哨的言情小說，拍在她面前。

江月一低頭，看着桌角上這本書，瞬間進行大腦風暴，但想了半天，還是對這本書沒太有印象。

沒有辦法，她這大戶人家，每天借出去的書太多了，有今年的也有往年的，她不是每本都能記得。

“這是在李雨瞳那裏發現的小說，她說這是你的。”

江月聽到這句話後，愣了一瞬，她下意識問道：“啊？”

班主任看着她，問：“怎麽，你不知道？還是有隐情？”

其實像江月這種，又漂亮成績又好，性格還不錯的女孩，很受老師的喜歡。所以班主任在心裏還是給她留了一絲餘地，順便還給了她個臺階，希望并不是她的。

江月緩緩搖了搖頭。這事兒八成是沒有隐情，只是她自己忘記了，但她也不能說因為借出太多書而忘記，只好道：“應該是我的……時間太久了，有些記不清。”

說完，她的目光落在那本書上。這是一本被翻閱過無數次的書，封面有很明顯的磨損，側面看着也有被人無數次撫摸過的痕跡。

她神色怔然，忽然就想起了把這本書交給李雨瞳時的情景。

那是她們還在上初中一年級的一個晚上，李雨瞳看到了她在宿舍床邊放的這本書，向她借閱。

“江月，你這本書看完了嗎？借我看看呗。”

“看完了，拿去吧，小心被查到哦。”

“行，不會的。”

“江湖規矩，查到就說自己的。”

“然後再賠你一本，沒問題。”

“……”

而事到如今。在辦公室裏的江月沒有再多為自己辯解什麽，她只是垂眼看向自己腳尖，那一雙白色的板鞋踏在幹淨的方形地板磚上，久久未曾動過。

班主任正有些失望地看着她，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江月，你是好學生，但是規矩就是規矩，我們不允許課外書帶到學校來，我也強調過很多次，你不該明知故犯。”

江月垂着腦袋，任班主任批評。

“你覺得自己的成績很好，名列前茅，可是，你考全校第一了嗎？還沒有，那就算你考了，你還可以考全市第一！你說對不對？”

江月随便點點頭。

“這書對你的學習可能沒有造成影響，但你借給別人，別人有沒有你的定力，這書會不會影響到被別人，你借給別人看這個性質，還不如自己看……”

後面，班主任又罵了她些什麽，她都聽得心不在焉。

她只記得班主任辦公室裏的牆一片雪白，連一點污漬都沒有。人盯着看得久了，連腦子裏也會有白茫茫的感覺。

當班主任終于放過她，讓她回去的時候，已經是晚上最後一節晚自習。

她在自己班級門口朝裏望了一眼，頓時吓得幾個聊天的學生迅速噤聲，用餘光看到是她後，才又拍拍胸脯松了口氣，轉頭接着聊起來。

她站在門口，朝教室後的鐘表看了一眼。距離下課只有三十來分鐘。

她沒有走進自己的教室，而是轉頭上樓，拖着站得有些麻木的雙腿，走到另一個班的後門。後排的男生一看到眼熟的她，還未等她說話，當即扭過頭去為她叫李雨瞳。

江月微怔，随即搖搖頭，覺得實在是有些可笑。

所有人都知道她們關系很好阿……所有人都知道她們關系很好。好到別人一看到她，她還未曾開口，他人就知道該去叫李雨瞳。

可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感到被朋友背叛。

小時候，大家都沒經歷過什麽天大的事，而這種程度的鬧劇，已經足以讓一個小女孩的世界陷入昏暗。

李雨瞳剛一出來，便和她對視了一下。她腳步微頓，目光略有閃躲。

江月一看到她這個神态，便覺得心涼。

她開門見山，情緒裏沒什麽起伏，語氣也冷冷淡淡的，“再三說過很多次吧，李雨瞳。看書可以，別說是我的。”

李雨瞳聞言，便知道她什麽都知道了。

她似乎也是很委屈的樣子，馬上便換了一張欲哭不哭的臉，說：“我沒辦法啊江月，他打我啊，這不能怪我，怪我班主任他打我啊，我真的沒辦法……”

因為他打你？所以你就把你做出的承諾當成一句屁話？

江月不可置信地聽她說完，盯着她搖了搖頭。因從小受的教育使然，她也算是行得正坐得直有原則，便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麽有人可以做出這種事。

李雨瞳的神情裏面甚至沒有一絲愧疚，她根本不覺得自己有錯。

江月便有些想笑，說：“你怎麽沒辦法了，你不能說那書是你自己的嗎？當初你怎麽說的，你全都忘了？你的承諾可真廉價啊，你能說出這話也是真無恥。”

李雨瞳哭喪着一張臉，語氣中甚至還有對她的抱怨：“那他打我，讓我說實話，我能怎麽辦啊？！”

空氣中靜默了一瞬。

她責怪的語氣讓江月大為震驚，李雨瞳的語氣似乎是覺得，這一切的後果就該由她江月來承擔。而她江月責怪她出賣自己這件事實，就是不應該的。

江月可能是真的覺得有些好笑了，便也真的笑了出來。

“李雨瞳，是你故意給了他認為你在撒謊的機會，你一開始要咬定這是你的書，他會看出來你在撒謊，讓你說實話？”

她笑了一聲，輕輕道：“你是本來就沒想擔這個責任，也是本來就想把我推出來。”

其實，說不好這晚是什麽感覺。

氣憤？受傷？不可理喻？

都說不好，但總歸不是太好。

那天晚上的江月，第一次翹課。雖然晚自習只剩三十分鐘，但早退對她來說，依然是一件大事。

有些話聊上三兩句就能知道性質，她便也沒有繼續和李雨瞳糾纏不休的必要。

這件事也讓小江月開始了思考。

或許和有些人的交往，注定是沒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