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章

第 30 章

開學第一天。

衆人看着熟悉又有點陌生的臉，說不完的閑話。中午學生到學校餐廳吃飯時，不知是不是放假吃太好，竟還有些想念學校的牢獄風餐廳。這天的餐廳人滿為患。

小眼鏡端着三菜一湯，美滋滋掃了一圈，找到一個二人的座位，他打眼一看，這位置竟然在江月和周晴晴正對面。

他猶豫了幾番該不該過去坐下，畢竟她們其中一個和某個校霸的關系還挺暧昧。但餐廳已經實在沒有多餘的空位，他眼一閉心一橫，正要坐下，肩膀卻被誰拍了拍。

“哎，這不小眼鏡嘛？”小眼鏡一回頭，是高森那張臉。

“老劉在餐廳門口找你，速去。”高森吊兒郎當放了話，順手把自己的餐盤放到了周晴晴對面，沖她挑了下眉。

周晴晴瞬間埋頭扒飯，在心裏呸了一聲，自覺得倒黴。

小眼鏡一時沒想到老劉找他能有什麽事，剛想開口詢問，轉頭看到了高森身後跟着讓人聞風喪膽的陳江楷，頓時端着餐盤就跑了。

江月看着小眼鏡似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看了眼面前站着的二人，帥歸帥，勿擾的氣場倒是鋪開了十幾米遠。

這不知道的，還以為餐廳請的神荼郁壘。

“老劉找他什麽事。”周晴晴随口和高森閑聊，嚼着菜。

“嗯？哦，沒事，我編的。”高森剛露出狡黠的小虎牙，果不其然馬上就被周晴晴罵了。

“有病。”

江月聽着兩個人拌嘴，看到一旁的陳江楷沒事人一樣在自己面前坐下，吃飯的手頓了頓，一時不知道該用什麽姿勢夾菜，最終在菜裏挑挑選選，選了個西藍花，若無其事地喂進了嘴裏。

對面的人也跟她一樣拿着筷子挑挑揀揀，江月偷偷觀察着，發現他夾了半天，愣是沒吃一口。最終高森似乎是看不下去，嫌棄地“啧”了一聲，拿胳膊肘搗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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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江楷的筷子被他這一下打在地上，他看了一眼，頓時也不打算再管，只是輕咳了一聲，視線看向旁邊，似是在逃避什麽，但最終還是擡頭問江月，“今晚有空嗎。”

江月咬着一個杏鮑菇擡頭：“呃？”

陳江楷鄭重地對她說：“晚自習前操場西門口見。”

他說完這一句話之後，端起餐盤來迅速起身要走，像在躲什麽。剩下的幾個人眼睜睜看着他一口沒吃，說了兩句話就跑，頓時三個人大眼瞪小眼。

高森盯着那道颀長的背影，喃喃思索道：“他媽……害羞了？！”

害羞？

江月盯着高森一言難盡，不知道他從哪個詭異的角度得出的結論。

這看起來明明像約架吧……？

江月眉心微微斂起，踹了踹高森的凳子，讓他把陳江楷的筷子撿起來，自己則是食之無味，憂心綴綴。

周晴晴也悄悄盯着陳江楷的背影，怎麽覺得……這人哪裏不對勁呢？

“陳江楷怎麽奇奇怪怪的，他找我同桌幹嘛啊？”周晴晴放下筷子，問高森。

高森白她一眼：“吃你的，小孩子少打聽。”

“？”

“我小孩子？我是你爹。”

高森勾唇朝她胸前瞥一眼：“你不說，我還真是分不清爹媽了。”

周晴晴擡起手就要動手，高森忙伸手護住頭，周晴晴一下就站起來和他掐架。

“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高森！”

“啊！你別敲我頭……啊！”

江月面無表情地端着自己的飯離開。

晚上，操場西門口。

剛開學，江月也是閑來無事，吃完晚飯便鬼使神差般走到了操場。

此時的操場上其實沒有多少人，附中的學習氛圍緊張，現在還在操場上溜圈兒的，除了高一高二和高三被保送的學生，就是有些人學習壓力太大，過來跑兩圈。

還有被人莫名其妙約在這裏的江月。

正當她無所事事靠在操場門框上看着面前一個男生勻速跑到第三圈的時候，轉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那人看了一眼正大亮的天，似乎在沉思什麽，最終看到她，視線微頓。

傍晚的風徐徐吹着，空氣中似乎有些沉悶。男孩穿着白色衛衣，碎發被風吹拂着，露出一點額頭，少年比夏日的樹蔭都要清爽。嘈雜的環境在他向她走來時逐漸消音，沉沒進無邊晚風中。

“找我？”江月看着走近的男生，問道。

可能是少年太紮眼，零星路過的人頻頻回頭看。

他卻只看着她，瞥了一眼将晚的天色，道：“找你逃課。”

她：“？”

什麽？

她一定是被這晚風吹得太舒服，出現了幻聽。

她面上沒什麽表情，“陳江楷，你看着我長得像不像逃課的。”

他卻不答，只是道：“你知不知道學校裏視野最好的看星星的地方，就在操場的觀衆臺上。”

江月聞言看了眼天空，此時只有微不可察的幾顆星，微弱地閃着光。

當她轉頭看向另一側的時候，似乎看到了一團烏雲緩緩朝這邊移動，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手腕被人攥起，陳江楷拉着她便往看臺上走去。

江月低頭看被抓住的手腕，他的指節清晰勻稱，幹淨有力。

那團烏雲來得快，來得及，原本的晴空萬裏，忽然時間昏暗一片，幾乎是在江月站到看臺最頂上的時候，忽然之間便下了傾盆大雨。

陳江楷在前面，似乎是愣了一瞬。

此時臺上的不遠處似乎有幾個學生，擺了一排像是煙花筒的東西，幾人剛點上火，便被雨水淋了透徹。不出所料，火被熄滅了。

一群人手忙腳亂地開始脫下衣服來擋雨、蹲下點火。

但雨來得太急，火星剛冒出個頭就被澆得奄奄一息，最終不甘心地咽了氣。

幾人混亂救場失敗，随後求救似的朝陳江楷這邊看來，張牙舞爪地朝他比劃手語。

——楷哥！點不了火！煙花放不了！

陳江楷皺眉，黑眸中帶了一點煩躁，但雨打在他身上，他才突然清醒過來，忙伸手擋在了江月頭頂。

江月：“……”

她抹了一把被雨洗過的臉，狠狠把他的手推開。

“陳江楷你什麽意思？你耍我？”她受夠了似的喊道。

“約在操場上看我淋雨還不夠，非要把我帶到看臺最高處淋雨是嗎？還騙我說看星星！”

難道他沒看到飄過來的烏雲？他感受不到風雨來前沉悶的空氣？

“我也是有病！明明知道要下雨了，竟然還跟着你往上跑！”還聽信了高森的妄言，還以為他真是要為上學期的冷戰行為道歉所以害羞了！

陳江楷被她甩開，接過了那邊放煙花失敗的小弟的校服，撐開擋在她頭頂，“雨太大，回去說。”

他腦子裏都是要給她告白的草稿，根本沒注意到什麽天氣。

江月推開他的校服，自己轉頭就往下跑，“給你自己撐吧謝謝！”

誰還要跟他說啊。

陳江楷不依不饒，追上來把衣服遮在她頭頂，跟着她往下走：“你淋雨會生病，我沒事的。”

江月：“？”又是一把把校服推開。

挑釁她？覺得她弱？什麽叫他沒事，她就會生病啊！她鋼鐵般的女人一樣沒事！

她沒說出口，只是瞪了他一眼，自顧往下走。

誰知她剛一推開，就是一片黑色把自己從頭罩住，她還沒來得及扯開，就感到渾身被束縛住，是誰把自己緊緊圈住，小心攙扶着自己往下走。

她掙紮了幾下，誰料那只手圈得更緊了，根本不容她亂來。

“知道你想罵我，回去再罵，可以嗎？”

假惺惺！

江月在他懷裏又掙了幾下，發現真的掙不脫，他像是怕自己突然跑了，抱得她死死的。

她只得在他的指引下，踉踉跄跄地超前走着。路上偶爾還會聽到路人慌亂的腳步聲，淋雨的喊叫聲。

是一場兵荒馬亂的逃離。

眼前忽然亮了。

江月睜開眼睛，發現在自己宿舍門口。她回頭看，只見陳江楷把濕校服搭在肩上，劉海也被他順到後面去，只有兩三縷不馴地在額前翹起來，濕噠噠的雨水落在他身上，順着他的背頭流下。

江月看了一眼，發現還挺帥。

有些水珠留在他端正的五官上，打濕了他的睫毛，顯得他黑瞳在雨幕中迷離了。發梢的水滴垂垂落下，暈開在地面的積水中，蕩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她又看了一眼。

剛剛那滿腔的火氣，莫名間就被這張臉給澆熄了。

他雖然淋在雨中，卻絲毫不顯狼狽。只是給他平素中高高在上的矜貴，添了一份肆意。

江月沉吟了半天，最終還是一個字沒有罵出口。只是懶得理他，想去宿舍找人借身衣服，便轉身上樓了。

只留宿舍樓前一個挺拔的身影，站在漸小的雨中看了很久。

教室。

高森坐立難安。

他看看前面坐得板板正正，連個眼神都不給後面的江月，再看看一旁撐着腦袋盯着人家後腦勺的陳江楷。後面那人收到他的眼神，冷冷掃過來。

高森：“……”他緩緩坐直。

“楷哥……”他艱難開口，摸摸鼻子，“看樣子，是失敗了哈。”

陳江楷已經換好衣服，此時坐在教室裏，嘗試叫了江月幾聲，但她卻根本懶得回應。聽到高森的話，他語氣森冷：“多虧了你出的馊主意。”

高森賠着笑，“我這不是……實在沒想到今天會下雨呀……”

說着說着，他突然靈光一現：“诶，我知道了，我還有個辦法！”

陳江楷轉過身去，不看他。

高森忙腆着臉湊上去，怕江月聽到，還特意小聲說：“真的，楷哥你再信我一次，你試一試反正也沒什麽損失……”

陳江楷睨他一眼。

高森看了一眼前面還在生氣的江月，話頭猛地收住，一轉：“我保證，你試完之後她肯定不會再生氣，楷哥你信我，我身經百戰……”

陳江楷自己也沒什麽底，想着高森确實有過幾個女朋友，說不定真的在哄女孩開心這方面險勝自己。

他将信将疑地看着面前信心十足的高森，又看了眼還在生氣的江月，頓感束手無策，只好硬着頭皮坐正身子，聽他的第二個馊主意。

……

晚自習結束，雨依然沒有停的意思。

江月換上自己的大衣外套，把書包挎在胳膊上，準備回家。走到教學樓大樓門口時，她看着絲毫沒有弱勢的雨，認命地等在門口。

身後突然如天籁般傳來聲音。

“江同學，一起打傘嗎？”

江月一回頭，只見陳江楷“唰”的一下打開傘，一臉高傲地移到她的頭頂，卻見她的神色不對。

他一擡頭，只見傘上不知被誰剪了幾個破洞，像一個小醜臉，此刻在頭頂上嘲笑着他的愚蠢。

“……”

他無聲了幾秒，看她一眼，沉默着把傘收起來。

他皺着眉轉頭找這把傘的主人，高森。後者正在跟不知道哪個班的女同學調情，絲毫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情況。他咳了一聲，高森才堪堪往這邊吝啬地給了一眼。

此時不知哪個班的人正往外走，人群突然擁擠了起來。在看到陳江楷手中那把被剪壞的傘時，高森突然大驚失色。

在這嘈雜的環境中，陳江楷沒有聽清高森在說什麽，不過從口型來看，他說的應該是——

卧槽。

周晴晴這時從高森身旁經過，看了眼他和那個嬉笑的女生，少有的沒有和他吵兩句，而是打算撐傘走入雨中。

在走到門口時她看見了在門口站着的陳江楷和江月。

視線下移，她看到了陳江楷手中拿把傘。

嗯？她挑了下眉。怎麽高森那把被她剪壞的傘，會在陳江楷手裏？

唔，晚上的時候，高森在餐廳拿起她帽子戴在自己頭上就跑了，她氣不過，回到教室趁他不在，偷偷給他的傘來了兩剪刀，又按照原樣給他裝回去了，想着今晚淋不透這小子。

嗯……她站在門口沉吟，看着略有不耐的陳江楷，以及似乎忍到頭了即将爆發的江月，在努力地思考面前這個場景的可能性。

“陳江楷。”江月耐着性子出聲了。

男孩轉頭看她。

“你是不是在挑釁我？”她隐忍着怒氣，問道。

不然，他今天三番兩次地耍她。

他卻皺眉：“不是。”

她深吸一口氣，微笑着：“你要是看我不爽，我們就去操場上打一架。”

他再次皺眉：“我怎麽會跟你打架。”沉默了片刻，他道，“我是想跟你打一把傘，送你回家。”

當做今晚讓她淋雨了的一點挽救。

可卻讓事情好像變得更糟。

江月點點頭，聽聽，你聽聽這冠冕堂皇的借口，她聽他在這胡說八道呢！她長得像傻子嗎？！

她沉着臉自己走入一旁周晴晴已經撐開的傘下，回頭對他道：“再！見！”

說着，和欲言又止的周晴晴撐了一把傘，很快沒入了人流中。

陳江楷想追上去，但卻覺得有些無力。他回頭，看着已經站在自己身後的高森。

不久，就傳來了高森的求救聲。

“楷哥！我真的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