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章

第 31 章

“啊哧——”前面的女孩秀氣地打了個噴嚏。

後座的人本在做題，聞聲擡眸，問，“江月，你感冒了？”

她看後面的人一眼，冷笑：“托你的福。”

陳江楷：“……”

下一秒，幾盒感冒藥就放在了自己的桌面。她後面一些帶着抱怨的話，就這樣沖散在了這幾盒感冒藥中。

她狐疑地打量幾眼桌面的藥，這人又想耍什麽花樣。

“做什麽。”她問。

“感冒藥，這個顆粒一天三次，一次一包。這個白色藥片一天兩次，一次一片。”陳江楷認真講着。

江月盯着他，心說裝得還挺像那麽回事兒的。

“你太努力了，竟然不惜把毒藥做成感冒藥來騙我。”她把藥往外一推，“謝謝，不要。”她還想長命百歲。

陳江楷：“……”什麽毒藥？

……

這天的陳江楷被她拒絕後，連給她倒熱水都勤快了很多。但是他越勤快，江月就越覺得他是不是在打什麽別的主意。

但很可惜，直到周末放假回家，他們二人都相安無事。

江月也不知道怎麽得來的這個感冒，但她竟然發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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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躺在自己的床上，裹緊了被子，時冷時熱的。期間叫了幾次江朔，江朔任勞任怨地給她接熱水，洗毛巾給她物理降溫。

江朔又把毛巾疊好給她放在腦袋上，看着被他疊得板板正正的四個角，滿意道：“姐，我未來姐夫要是有我一半這麽對你上心，我也就放心了。”

瞅瞅他，連給姐姐降溫的毛巾都能整成工藝品。

江月有氣無力：“他要連你一半上心都上不到，那我就等死吧，你能給我續杯不？杯子裏熱水都喝完半天了，我嗓子都渴冒煙兒了，你就只知道在那做手工。”

江朔拿起杯子往外走，“好的姐，你就躺好等着吧，我給你接滿滿當當的。”

江月撐着頭坐起來，晃了晃沉重的腦袋。

躺了半天了，實在是有點頭重腳輕，想起來走兩步。

這大概是快到午飯時間，聽着外面兩位老師似乎已經準備做飯，但她實在是沒什麽胃口。她在床沿坐了幾分鐘，等半天沒等到水。

她剛起身想推開門出去問問江朔倒的水去哪了，晃悠悠走出門去，就見江朔一手拿着她的水杯，一手放在門把手上。

而他的面前，正站了個熟悉的身影。

“……”

江月覺得應該是自己燒高了燒得頭暈眼花，搖了搖頭，想回屋去接着休息會兒，就聽到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江月。”

她的腳步釘在原地。

真不是幻聽了？

可此時她那親生的老弟正高興地把人往屋裏迎：“楷哥你快進來！我好久不見你了！”

江月淡淡回頭：“你來做什麽。”她一張口，嗓子啞得厲害。

來人眸色深了深。

二位老師聞聲從廚房探出頭來，一看到面前的人，愣了愣，以為是江朔的朋友。但再看，這年齡似乎也對不上。

陳江楷打招呼，“叔叔阿姨好，不請自來唐突了，我是江月的同學，陳江楷。”

二老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探究。

江母擦擦手也就要把人往裏迎，“原來是小楷啊，我聽她外婆提過，快進來來。”

陳江楷邊道謝，邊遞上手裏的東西，“聽江月說過叔叔阿姨喜歡喝茶，正好家父得了一罐好茶，我今天是特意來賠禮道歉的。”

二老還搞不清狀況，看着陳江楷遞過來的茶，猶豫：“這……是道什麽歉？”

陳江楷有些歉然：“因為我的失誤讓江月淋了雨，聽說她在發燒，我心裏過意不去，特意來看看。”

“你這孩子，她發燒那是流感，不是被雨淋的，不能怪你。”

江月倒是不買賬，冷哼了一聲：“那我的禮呢，發燒的是我。”

陳江楷立馬看向她，江月覺得他那眼神有些似笑非笑。

她只看了一眼就把臉別開。

一聽她這語氣，二老嚴肅起來：“江月，怎麽跟客人說話呢。”

江月立馬乖乖沉默不語。但她臉上的表情也沒客氣到哪裏去，滿臉上都差點寫滿了“不歡迎”三個字。

他還挺會做人的，誰知是不是裝的。

“小楷啊，你很久沒來家裏玩過了吧，我聽她外婆提過你，外婆打你小時候就喜歡你，小森也經常提起你，叔叔阿姨倒是第一次見你這孩子，果然是個好孩子。”江母拉着他往裏走。

“江月的性格很好，人品也好，看似不争不搶但其實很努力，我也會想是什麽樣的家庭能教育出這樣出色的人，今天一見二老，果然和晚輩心裏想的相差無幾。”

陳江楷明明是在恭維，但他就是把話說得異常誠懇，讓人聽了就會覺得他其實是真心實意的。

江月在心裏嗤笑，真想不到，向來目中無人的陳公子，竟然還會說這種話。

但兩位老師明顯被他這句話哄高興了，一個勁拉着他進屋坐。

“小心碰頭小楷，當心。”

江朔也在旁邊道：“爸媽，楷哥太高了，我們家門框下次要裝修得高一些，他畢竟一米九哇。”森哥就已經一米八了，森哥說楷哥比他還要高。

一旁的陳江楷糾正：“只有一八八點二。”

衆人笑了，仿佛看不見她這個正在發燒的病患，他們倒像是一家人其樂融融的。

呵呵，還想有下次？江月面無表情拿過江朔手中的水杯，自己扭頭進屋。

江朔：“？”

“姐你瞪我幹嗎啊？”

“碰——”關門聲。

江朔：“……”算了，反正這一天天的他在這家裏也沒什麽地位。

屋內江月腳步虛浮，晃悠悠摸着牆坐下，而後趕緊把水杯扔桌子上。

她身子後仰躺在床上，盯着頭頂的天花板，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陳江楷，竟然來她家給她登門道歉了？

她嘗試閉了閉眼睛，懷疑再睜開眼睛時就會發現這只是一場夢，醒來照例是自己快要遲到了的鬧鐘在響——

“叩、叩。”

江月“唰”地睜開眼睛，扭頭。

“叩、叩。”

她沒有聽錯，是房門又被敲響了兩聲。

她扁了扁嘴，還是不情願坐起身：“進來。”

“咔”的一聲，門被推開。陳江楷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外。和她對上視線，他緩緩挑了下眉。

“請問可以進去嗎。”

江月覺得這場面有點怪，她一直以為二老其實是異常傳統的，沒想到她正直二八大好年華，他們竟然會讓一個從沒見過面的陌生男孩進她的房間。

……如此可以看出陳江楷是有多讨他們的喜歡。

“我不讓你進來，你會出去嗎。”她問。

“不會。”說着，陳江楷自顧進來，還順手把門帶上了。但他只是在門前站定一瞬，才覺得似乎這樣不妥，又把門打開留了道二十公分的口子。

江月冷眼看着他的行動，扭過頭去。

他似乎對她的房間有點興趣，走進她時步伐慢條斯理，若有若無地打量着她房裏的陳設。

書架上書籍很多，古今中外。牆上還挂着幾張毛筆字，蓋了她的印。屋裏有些小玩偶，在床的一角，書桌上也有一排他不認識的少女手辦。出乎他意料的是，她的床單和被子，竟然都是粉色的。

他語氣裏有絲意味不明：“你竟然……很少女心。”

“？”

“你有什麽意見？”

他輕輕搖搖頭，“是我不夠了解你。”

他以為，她只是個很努力學習的小女孩，情窦永不開，少女永不懷春，每天只是很樂觀地活着，偶爾還會向周圍散發一些善意，但被招惹到時又會展露出一口獠牙。

可原來她也是個喜歡粉色的小女生。

不知怎麽的，陳江楷有一絲莫名其妙被取悅到的、窺探到了她一角隐私的愉悅感。

“不請我坐嗎？”

江月坐在床上盯着他，坐得離他遠遠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感覺這個人此刻的心情似乎很好。

陳江楷被她這一幅如臨大敵的樣子笑到，從手中遞給她一袋東西。

“感冒藥退燒藥，根據你的症狀去拿的。”頓了頓，他說，“沒下毒。”

江月看了眼他手中不知道什麽時候多的一袋藥，感覺他這麽遠過來就為了給她送個藥，不賣個面子似乎說不過去。

“放那吧。”反正等他走了喝不喝不還是自己說了算。

陳江楷依言給她放桌子上。

“放下走吧。”江月拿下巴指使他。

陳江楷看着她，神色淡淡的，“這麽着急趕我走？”

“不然呢？再等你害我？”

“……”

他雙手環胸，靠在她書架上，和她正面對面，末了，他說：“江月，我是來給你道歉的。”

江月馬上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他覺得好笑，但依然收斂神色，道：“不管你信不信，那天約你去操場看臺，真的是想讓你看看星星和煙花。我知道之前是我态度冷漠，所以我想打破這個場面。”

雖然都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冷戰，以及求複合。

江月皺眉思索半天，好像想到了什麽，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所以那天看臺上一群人對着我們尬舞，是在準備放煙花啊？”

“……是，很小型的煙花，如果順利的話，只能有你看得見。”

江月：“謝謝。”

“……”

“關于那天那把傘，我也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只是想送你回家。”

江月面色一頓，掩飾般地笑了笑：“哈哈，是嗎。”

那天回家的路上，江月正在跟周晴晴斥責陳江楷。

“你說他是不是看我不順眼？我知道他揍過很多人，沒想到他對女生都這麽惡劣！看我沒帶傘，還故意拿把破傘來羞辱我！”

周晴晴：“……”

她艱難開口：“江月……其實那把傘不是陳江楷的。”

江月：“那是誰的？”

周晴晴：“是高森的。”

江月：“什麽？！高森竟然跟他合起夥來欺負我！”

周晴晴：“……也不是，其實，那把傘是我剪壞的，高森他并不知情。我單純是想報複他，也沒想到這把傘會到了陳江楷手中，還被你給趕上了。”

江月當天默默無言了好久。

現在陳江楷來跟她說這事，她當然不能出賣周晴晴……

“沒事……那把傘的事，我可以當做是個意外。”于是此刻的江月“大發慈悲”道。

男孩盯着他，若有所思道：“所以，你肯原諒我？”

江月：“？怎麽可能。”

她還是對他的話持懷疑态度的！她總感覺陳江楷這個人是在一本正經地騙人，而她真的分辨不出他哪些是真心哪些是假意。

比如他剛剛在門口跟二老認真恭維的時候，那神态，說得真就跟真的一樣。

她現在對他，渾身都是防備。

陳江楷垂了垂眸子。睫毛在他臉上掃下一片剪影，落在他一張輪廓分明的臉上。江月看不清其中情緒，視線逐漸落到他的唇上。他的唇偏薄，唇線微抿，似乎是有些困擾。

末了，他輕嘆一口氣，幾不可察。

再擡頭時，又是一貫冷淡的神色，看着她，輕道：“沒事。”

那天江月似乎在這個人的語氣中聽到了一絲妥協。

或許是吧，江月已經記不清了。那時的她，還無法輕易辨別別人語氣中的細微意思。

只記得他又交代了自己一次，記得按時吃藥。而後婉拒了爸媽和弟弟讓他一起吃飯的挽留，像來時一樣，帶着一身室外的冷氣，只身離去。

江月又一次看到了那樣的背影。

被驕傲很好地隐藏起了所有情緒，伴着一副生人無法走近的挺拔身影，讓人以為在他身上洩露的一點低沉是自己的幻覺。

她忽覺得心頭有些發緊。

再低頭時，看到了桌上他留下的藥。她順手拿起，扔到了垃圾桶中。

她坐在桌前，随手收拾着桌面上的雜物。拿過手旁的水杯，喝了兩口水後，從書架上拿下一本書。翻了兩頁後，她指尖頓住，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在發高燒的時候還要看書。

想着她便把書放回原處，接着便坐在椅子上，四顧了一周，發現竟無事可做。

她起身重新躺回床上。

伸手把旁邊的被子拿過來蓋上，拿腳踢了兩下一旁的玩偶，抱着被子滾了幾圈，最終安詳平躺在床上。

她睜着眼睛看了五分鐘的天花板。

最終，突然翻身下床，從垃圾桶中翻出袋中的幾盒藥，裝作無事般，随手扔到了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