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陸遠意:小粉紅你要開心一點哇

陸遠意:小粉紅你要開心一點哇

陸遠意是來拍美食視頻的,可不知怎麽的,拍着拍着,陸遠意的視頻就變了味兒。

麻辣小龍蝦色香味俱全,味道還不錯。

陳澄忙得馬不停蹄的,除了偶爾穿梭在人群中朝陸遠意笑一笑以外,實在是沒有任何空暇時間。

陸遠意也不惱,他默默拿起手機,翻到自己的好舍友張宇。

陸遠意:我錯了,我前幾天不應該罵他渣男的。

他的陳澄,好忙的。

張宇:???

張宇:大哥,你又抽什麽神經。

陸遠意沒再理他,不懂愛情的家夥。

單身狗只會影響他扛起戀愛的大旗。

大排檔的人太多,陸遠意臨走的時候,陳澄只來得及和他揮揮手。

等陳澄忙完後,正打算拿出手機和陸遠意解釋一下時,“陳澄。”前臺小林喊住了他。

“怎麽了?”陳澄收起手機。

小林邊打着哈欠,邊從前臺拿出一個紙袋遞給陳澄:“你朋友讓我轉交給你。”

“嗯?”陳澄不解地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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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賊兮兮地湊過來,眼睛一眯,有些八卦地說道:“是個帥哥哦。”

陸遠意?

陳澄有些詫異。

“帥哥是個講究人欸,他先剝了整整一碗,自己才吃的。”小林朝陳澄抛了個媚眼,暧昧地湊近,“你們...關系不錯啊。”

陳澄往紙袋裏瞅了眼,滿滿一盒剝好的小龍蝦,在小林戲谑的眼神注視下,陳澄臉上的紅暈一點點泛起。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逃也似地往外走。

倒是本來打算開個玩笑的小林站在原地,似乎是不小心之間發現了什麽,若有所思了起來。

回到宿舍,舍友已經洗漱完打算睡了,怕味道太大,陳澄搬了個小椅子坐在走廊。

他拿出那盒剝好的小龍蝦,打包盒旁邊還有幾張餐巾紙。

陳澄一齊拿了出來。

餐巾紙上是一只端着餐盤的小松鼠,歪歪扭扭的,小松鼠的另一只手握拳,陸遠意還在旁邊标注了句:沖哇。

陳澄唇角揚起。

一股暖流從心底湧了上來,陳澄捧着那盒小龍蝦看了又看。

陸遠意在另一張餐巾紙上還貼心地寫道:記得熱一熱哦。

陳澄看到了。

可陳澄沒理。

涼了的小龍蝦有些膩,陳澄輕咬了一口,辣。

第二口,還是辣。

第三口,陳澄的眼淚沒有忍住。

有人說,人成年後會報複性地補償自己童年時遇到的缺憾。

陳澄成年的那天,請自己吃了頓小龍蝦大餐。

可那天,陳澄并沒有覺得滿足。

嚴小紅和陳冬結婚七年,生了兩個孩子。

他們沒離婚時,就住在城中村的那兩間平房裏。

陳澄早産,先天發育有些遲緩,嚴小紅把自己所有期待和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兩個孩子中。

可陳澄只會讓她失望。

陳澄很晚才會說話,陳澄學走路的時候比哥哥慢了好幾個月。

陳澄只會傻呆呆地坐着,要麽就是大哭。

嚴小紅的期待一點點破滅,最後轉變為絕望和嫌棄。

笨孩子是沒有資格吃小龍蝦的。

笨孩子是沒有資格吃那碗特意剝好的小龍蝦的。

小陳澄不懂啊,小陳澄哭鬧着,打翻了自己面前的碗。

地上一片狼藉,嚴小紅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陳澄!”嚴小紅絕望地喊了聲,“別哭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

她拽着陳澄面壁所過,小陳澄哭着喊着不要,他抱着嚴小紅的大腿哭得撕心裂肺:“媽媽,對不起。

“媽媽——”

陳澄擦了下眼淚。

但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往下落,陳澄一邊往嘴裏塞小龍蝦,一邊哭。

夜色沉寂。

那天之後,陸遠意敏銳地發現陳澄話多了起來。

他會給陸遠意拍天空中最好看的那多雲,會和他吐槽今天的客人,會告訴陸遠意自己又學了一招,下次見面可以給他雕胡蘿蔔花。

陸遠意很捧場:胡蘿蔔花?陳澄你也太厲害了吧。

小粉紅:竊喜.jpg.

–你會豆腐切絲嗎?

小粉紅:我會切塊(微笑)

–天下刀工,豆腐切絲為一檔,小陳同志,未來豆腐界,就看你了。

小粉紅:微笑。

陸遠意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往陳澄的方向挪動。

他知道,陳澄世界的那扇門,好像悄悄給他留了一條縫隙。

茶山的視頻終于剪輯好了。

陸遠意有些糾結,他在客廳裏轉了好幾圈,思來想去好半天,本來想發給自己的軍師幫忙參考一下,但很快,陸遠意又撤了回來。

單身狗是不配知道他們之間甜甜的故事的。

最終,檢查無誤,陸遠意還是把視頻發給了陳澄。

陳澄收到的時候正忙着送外賣,他将自己的小電爐開到樹蔭下,等視頻加載。

和陸遠意一貫的風格一致,簡單,真誠。但這一次,陳澄發現:視頻的左下角,有一只蹦蹦跳跳的小松鼠。

陸遠意在介紹茶山時,小松鼠費勁地拿着個比他還大的補光板。

陸遠意在和茶農聊天時,小松鼠自己搗鼓着一臺小相機。

陸遠意飛無人機的時候,小松鼠還傻乎乎地朝天空揮了揮手。

陳澄勾起嘴角,将視頻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

-拍得不錯。

陸遠意忐忑地在電腦前等着,收到陳澄的回應後,陸遠意眼睛一亮。

正想回消息時,陳澄又發了一條新的消息。

-那只松鼠好可愛~

陸遠意捧着手機笑了起來,他覺得自己像掉進了一個巨大的蜜罐中。

好甜哇。

陸遠意得意地将聊天截圖發送給張宇。

剛被領導痛罵了一番的張宇拿起手機,點開圖片,做了個yue的表情。

呸。

狗男女,不對!

狗男男。

...

周五,陳澄請了一天假,慢吞吞地跟在陳冬身後。

陳冬費力地使着拐杖,陳冬不願意陳澄扶,陳澄也沒打算扶。

他提着一大袋病例通知,眼角耷拉着,不知道在想着什麽。

出租車在巷子口等着,上車時,陳冬身體不穩,險些摔了一跤,陳澄伸手将他扶住。

陳冬皺眉,甩開胳膊,陳澄看着他自己能上車後,也跟着将手松開。

醫院離巷子口不算太遠,陳澄已經提前在網上預約了挂號,接下來就是帶着陳東交錢,在各個科排隊,做檢查。

陳冬一臉煩躁和不耐,但還是配合着做完了所有檢查。

拿着檢查單,許醫生看了好一會,眉頭緊皺。

他把陳澄單獨叫了出去。

陳冬父子之間的相處模式怪異,許醫生早就知道,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他在心底深深嘆了口氣,看着眼前這位瘦瘦小小的男生,語氣盡量柔和了些:“他還是不住院嗎?”

陳澄搖了搖頭。

許醫生拍了下陳澄的肩頭:“你做好準備,好好和他溝通一下,沒什麽日子了。”

陳澄擡頭,眼神有些錯綜複雜,上次來醫院,醫生說還有大半年。

陳澄嘴唇輕輕碰了下:“沒什麽日子是指?”

許醫生看了陳澄幾眼。

“最多兩三個月,說不好的話,幾周,很快。”許醫生說。

陳澄沒什麽表情,也沒什麽動作,他靜靜地消化着許醫生的話。

再走進醫生辦公室時,陳冬正抱着自己的拐杖,拽着衣角,有些煩躁地皺眉。

陳澄知道,陳冬想抽煙。

許醫生回到座位,陳冬無所謂地咧嘴笑了下,他看向陳澄:“完事了?能走了吧。”

這人好像并不在意自己的病情,也完全不在意自己還能活多久。

陳澄看了他幾秒,點:“走吧。”

回去的路上,陳冬粗着嗓子嘶嘶地喘氣,腰腹上的疼痛鑽心地像個小鏟子一點點剜着他的肉。

陳澄跟在他身後,看着他沒什麽力氣地,邊走邊停。

從巷子口到那兩間平房,陳冬走了大半個多小時。

剛一進房,陳冬就開始趕陳澄離開。

酒瓶亂七八糟地倒在地上,還混合着說不清的腐爛味道。

陳澄把房間那扇糊着舊報紙和蜘蛛絲的窗戶打開,讓屋內空氣能稍稍流通些。

這一次,陳澄臨走前。

陳冬問:“還有多長時間。”

陳澄往外走的步子停住,他沒有回頭:“最多兩三個月。”

“夠了夠了。”陳冬輕聲地喃喃着。

陳澄沒有聽清。

陳澄走了。

陳澄問他還有什麽願望嗎?

陳冬只是扯着嗓子沉默,視線越過陳澄,看向桌子角落那張合照,煙霧從喉間吐出,似乎這樣能稍許減輕些許疼痛。

“走吧。”

陳澄轉身離開。

那天晚上,陳澄提着一大袋食材去了陸遠意家裏。

“心情不好?”陸遠意看着陳澄手起刀落地剁下排骨,問道。

“有一點。”陳澄将剁好的排骨放入鍋中,“有這麽明顯嗎?”

陸遠意點頭。

陳澄一向話很少,臉上更是藏不住表情。等排骨豆角焖飯的時候,陸遠意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了一大捧手工花從書房裏走出來。

“來不及買新的了。”陸遠意說。

陳澄瞪大眼睛,手工花中還夾雜着許多幹枯的幹花,陳澄突然想到了什麽,有些詫異地接過。

陸遠意個人賬號的第一期視頻,就是制作這捧手工花。

“啊?啊!”陳澄支吾了會,“你的第一期視頻...”

陸遠意詫異地挑眉,眼神緊緊盯着陳澄,還舔了下上嘴唇。

陳澄?知道這朵花的來歷,對嗎?

陳澄垂眸,卻突然啞了,他抱着那捧手工花,淺藍的花瓣底部微微有些發皺,陳澄輕輕碰了下,又怯怯地收回手。

“你知道這朵花...”陸遠意開口問道。

“嗯?”陳澄擡眸,裝作不知道,耳尖卻偷偷地泛起了紅暈。

陸遠意指尖微屈,低頭,腳尖蹭着地板:“沒什麽,小粉紅要開心點哇。”

陳澄不說,陸遠意也不打算追問。

陸遠意的個人賬號是大二正式開始發布視頻的。

發布第一條視頻的時候,陸遠意緊張了一晚上。

他拍了十幾次,花了大半個月的時間,視頻剛發出去的前幾個小時,沒有人任何人點贊。

陸遠意每隔三十秒都要去看一次手機。

直到第一個人點亮了小紅星。

後來,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關注他,賬號也有了微小的起步。

但對陸遠意而言,他一直覺得這朵花,對他來說有着不一樣的意義,是他生命裏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但現在,陸遠意卻只想把它送給陳澄。

世界于他,他更希望陳澄能開心。

飯後,他們聊了很多。

聊了有關生死的話題。

陸遠意輕輕揉了揉陳澄的腦袋:“量子物理中有種很浪漫的說法。”

“一個物質可能有多種狀态。就像薛定谔的貓一樣,在盒子未打開的時候,也許它是活着和死亡兩種狀态的共存體。”

“陳澄,死亡也是只是一種狀态的終結。”

“他只是選擇用另一種狀态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

“是嗎?”

陳澄喃喃地想。

“是呀。”陸遠意說。

這天晚上,陳澄是在陸遠意家過夜的。

第二天,陸遠意發現了一件十分驚訝的事情。

陳澄的頭像換了。

換成了那只傻乎乎地朝無人機揮手的小松鼠。

陸遠意內心啊啊啊尖叫了好一會。

日子又恢複了馬不停蹄,一天早上,陳澄送外賣的時候接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電話。

陳澄錯愕地看了那串數字好一會,才接起。

“喂。”

女人的聲音久遠到陳澄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他“嗯”了聲。

嚴小紅的口吻一貫的命令:“你哥過幾天就要訂婚了,這周五,家裏打算辦個小小的家宴,你哥讓我給你打個電話。”

陳澄下意識地想要拒絕。

可話在嘴邊又咽下,想到陳冬的病情,陳澄應了下來。

“什麽時候?”陳澄問。

“時間地點我一會發到你手機上,別遲到。”嚴小紅哼了聲,電話就已經挂了。

陳澄握緊手機,想了會,陳澄給陸遠意發了條消息。

小粉紅:有什麽适合送給新婚的禮物嗎?

陸遠意剛看到消息的時候,差點吓了一跳,簡單幾個字,陸遠意卻看成陳澄要結婚了。

他長長呼了一口氣。

再看向屏幕時,才緩了過來。

吓死他了。

陸遠意回道:有,我陪你去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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