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章

第 20 章

寒滄烈垂眸注視雪月安寧睡顏, 心湖一圈一圈擴散漣漪,沉澱苦意與酸澀。

幾乎是不受控制地傾身,低頭的時候, 半散的烏發自肩膀兩側垂落。

再看看她,細細地看一看, 以後就沒有這樣親近月兒的機會了,說不準, 還要用這一刻寄懷餘生。

他的月兒,真是世間最美麗可愛的姑娘,他怎麽看, 都看不夠。

“……寒大人?”外面車夫猶猶豫豫。

寒滄烈一個激靈清醒許多,眼見自己着魔一般離月兒如此之近,即刻滾燙了雙頰, 手臂也僵硬。

君子慎獨,他真是不可理喻。

怎能如此沒有分寸, 癡迷唐突,這與沈輕照那般小人有何區別?

“大人——”

車夫正待略提音量, 下一刻見寒滄烈打橫抱着雪月下馬車, 面色冷峻, 一言不發。

宣寧伯府外,雪柏川一臉凝重負手靜立,身後哭紅雙眼的雙玉扶着羅氏,時不時擦拭她臉上新添淚痕。

聽見馬車的動靜,幾人望去:那馬車自遠至此,停在他們府門口, 車架車輿都為金絲楠木所制,赤金銮鈴動而不響。

“這……”雪柏川回頭與羅氏對視一眼。

顧不得那麽多了, 雪柏川夫婦交換眼神後齊齊向馬車奔去。

與此同時,正見寒滄烈走下來,臂中抱護的正是他們牽念不已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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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氏再忍不住沖上去:“月兒!月兒……寒大人,這、這是怎麽了?月兒是傷到哪裏了麽……”

寒滄烈看她一眼,喉結微滾:“嬸娘。”

“您不必擔憂,只是昏睡。”

雪柏川也急忙圍上來,短短幾步路走得雙膝發軟,顫顫強撐着沒摔倒:“怎麽能只是昏睡呢?看臉色這樣差,定是生病了,讓我看看,我看看……”

寒滄烈低聲道:“雪叔,這不是說話的地方。先安置好月妹,請個大夫為她看看。”

“好好好,沒錯,”羅氏抹了一把眼淚,“雙玉都與我們說了,阿忠已經将大夫請來,現在正在裏面等着呢。”

府中早就将一應用具備齊,大夫喂給雪月一顆藥,行過一遍針後,一邊開藥方一邊心有餘悸道:“姑娘的高熱當足足拖了至少兩日之久,若再耽擱,後果不堪設想。所幸此刻施救還來得及,沒有耽誤了大事。”

羅氏顫聲:“當真麽?不會留下什麽遺症?兩天……兩天……”她緊緊擰眉,淚如雨下。

“伯夫人放心,眼下瞧着兇險,但姑娘只要精心調養,不會有大礙的。”

雪柏川攬着夫人輕輕拍撫,啞聲問:“小女何時才能退燒?我看她模樣難受的緊。”

馬大夫道:“伯爺莫急,才剛剛行過針,等下喝了藥,夜半應當就會退燒。”

“好……好。”

馬大夫迅速寫完藥方,下面等候多時的忠叔趕緊接過親自去煎藥。

雪柏川收回注視女兒的目光,他雖一直未曾流淚,雙眼卻紅得很:“馬大夫辛苦了,小女的身體,還請你多多費心。”

馬大夫道:“這個自然,伯爺放心。”

雙玉跪在床邊,握着雪月的手眼淚直掉,忽見餘光落下一道人影:“伯爺……”

雪柏川坐在窗邊,沉默撫了撫女兒發頂:“此事,我絕不會與纣南侯府善罷甘休。”

雙玉一怔,嘴唇翕動:“可是伯爺……”

“我無能,我承認。”

雙玉連忙糾正:“伯爺!姑娘敬仰您,愛重您,從沒覺得您無能,定是奴婢方才表述不當,她絕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因為沈輕照官階更高心思狠辣——”

雪柏川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方才與我夫婦二人說的,已經很清楚了。我知道月兒的心意。”

“這傻孩子……”他一下一下撫着雪月發頂,“傻孩子。”

雙玉看看雪柏川,又看看雪月,動了動唇想說些什麽,卻被對方輕輕擡手制止。

雪柏川聲音低,溫柔小心地掖了掖被角:“也許宣寧伯無法抗衡纣南侯,但我雪柏川,從來不怕對上沈輕照。”

“在朝廷上,我低他一頭,可為人父親,怎可能忍了那個畜牲。就算拼了這條老命,也絕不輕饒這欺辱我掌上明珠的渣滓,我沒什麽豁不出去的。”

門外,寒滄烈目光低垂靜靜聽着,眉心輕擰。

雪月房間他不方便進去,但也不舍得就這麽走,總要親耳聽見她平安無虞,這顆心才能放下。

雪柏川聲音很平靜:“我明白月兒一片孝心,可我的月兒蒙受苦楚至此,我就是把那孽障刀刀剁碎也使得,讓他敢這麽糟踐我的女兒。”

雙玉急得不行:“伯爺萬不可沖動,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這不是要了姑娘的命嗎……夫人,您說句話呀。”

羅氏道:“雙玉,你就聽伯爺的話,好好照顧月兒就是。月兒已經回了家,安全了,以後就再不必胡思亂想。”

寒滄烈眸心微轉,正思忖時,身後門開了。

他立刻轉身。

雪柏川夫婦一齊走來,兩人一t言不發,只對視一眼,便轉過頭面對他,一同彎腰揖禮。

“雪叔!嬸娘——你們這是做什麽,”寒滄烈連忙扶起他二人,“您二人是小侄長輩,如何能行此大禮。”

雪柏川拗不過寒滄烈的力氣,站直身體低聲道:“今夜之事,多謝你。若非你毫不猶豫答應出手相救,又細密安排,只怕雙玉那丫頭到現在還不敢對我們說實話。她不說,月兒的委屈,我們還不知要什麽時候才能後知後覺,實在是……不知如何謝你才是。”

寒滄烈輕道:“只要您不對我言謝,于我而言,便是最大安慰。”

雪柏川抿唇:“你這麽說,我更是無地自容。烈、烈兒……”

他試探着喚了一聲,見寒滄烈并無抗拒,反倒目光放緩,才繼續說下去,“烈兒,你管了這件事,只怕纣南侯府會對你生出敵意……”

寒滄烈笑了笑:“雪叔,不是纣南侯府對我生出敵意。是我,對纣南侯府視若仇雠。”

聽起來差不多,其中意味卻天差地別。

雪柏川動了動唇,想說點什麽,發覺自己找不到立場:“罷了,烈兒,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被瑣事纏身,耽擱了你。”

“今夜你實在辛苦,我們竟也沒好生招待,實在是對不住。天色這麽晚了,你快些回府歇息,改日我們再登門……”想到這個孩子不願受謝,雪柏川及時改口,“看望你和二姑娘。”

寒滄烈沒動,低頭拱手:“雪叔,嬸娘,若是為去纣南侯府讨尋公道之事,請聽我一言。”

雪柏川不自在地舔舔唇:“你看出來了。”

寒滄烈道:“我聽見了。”

羅氏的目光在他二人中間轉了一回,問道:“烈兒,你不希望我們去麽?”

寒滄烈道:“是。我明白二位正在氣頭上,但此時前去,并不妥當。”

雪柏川道:“看見女兒這般,我這心,就如同被火燎着,真是一刻也待不住只想将那雜碎痛打一番!”

寒滄烈道:“正因如此,雪叔,如今沈輕照并不在府,而被我拘押在獄署司,您此番前去見不到他,無法纾解心中憤懑,而沈老夫人心思醜惡,又舍得下臉胡攪蠻纏,就算不吃虧,也無法達到目的。”

“再者,月妹重病,心中牽挂唯有父母,若她醒來不見父母在側,又聞聽您二人去了纣南侯府,不知會如何焦急擔憂,于養病無利。”

他說的話句句在理,羅氏擔憂:“那可如何是好?難道我們什麽都不做麽?”

寒滄烈道:“當然不是。”

“公道要讨,還要讓沈家就此閉嘴,永不糾纏。”

永不糾纏?

任何人都不能說保證叫他們安靜,能說永遠的,可就只有……皇上。

雪柏川若有所思:“烈兒,你有什麽主意了?”

寒滄烈道:“小侄與沈周氏打了兩回交道,已知她心思雖毒,手段卻蠢。請叔父靜待時機。不出一日,必有回響。”

雪柏川道:“我明白怎麽做了。但……”

“其他的事,我來打點。”

一句話便承下了所有,雪柏川深深看了寒滄烈一眼:不說謝字也罷,這許多事,确實不是用蒼白言語能表達的。

他們兩人話說不透,羅氏還懵着:“你們在說什麽?要怎麽做啊?”

雪柏川偏頭看她一眼,什麽也沒答,又看回寒滄烈:“烈兒,可否與你借一步說話?”

*

宣寧伯府的書房寒滄烈不是第一次踏進,但也只有那麽一次。

他沒忍住目光凝滞在那塊地磚上——當日,他就站在那,地上一灘濕淋淋的水漬。

不甘的質問似乎還殘留此處,餘音繞梁。

雪柏川循着寒滄烈目光看了一眼,心下了然:

“烈兒,”他雙手交握,低聲引他至座位:“你來坐下,我有幾句話想對你說。”

他說着話,自己卻沒落座。

寒滄烈如何能失了禮數,站得端直。低眸片刻,擡眼淺笑道:“叔父,您心中所慮,我多少能猜到些。這便不得不勸慰一句,您想多了。”

雪柏川目光炯然:“我想多了麽?”

“若論本心,您想的自是不差,”寒滄烈坦蕩道,“我心許月兒,時至今日,矢志未移。您早知我夙願,便清楚我今夜種種所作所為并非為了公道人心,而是全然私心回護月兒。在您面前,我從沒想過隐瞞。”

他向窗外看了一眼。

皓月當空,凄薄月光映在他臉上:“但我更從未想過挾恩圖報。”

雪柏川急急擺手:“烈兒,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這麽想過你。我知道,你當然不是這樣的孩子。”

“我……我只是明白你的心意,卻不能成全。想着與你說清楚罷了。”

寒滄烈目光重新落在他臉上。

饒是活了大半輩子,承受過來自無數人各種不同的目光,這一回,卻讓雪柏川心頭微震——那雙眼沉靜平和,敏.感落寞。

他這樣年輕,心思就這麽沉。

雪柏川掩飾般躲開對視,側身嘆息:“月兒是我的掌上明珠,她受過苦,我已經很心疼了。往後的日子,只想讓她稱心如意,快快樂樂。我了解我的女兒,只怕她很難願意再嫁——只要她不願意,即便你是烈兒,我也不會逼迫她。對于你、對于你的珍貴的心意,我只能說抱歉。”

寒滄烈道:“叔父,其實連這句抱歉也不必說。”

心髒處隐隐鼓動,泛出絲絲細密疼痛,他面上不顯,平靜道:“我的心給了誰,是我自己願意的,原本就不該成為您、或者月兒的負擔。”

“相反的,照顧你們卻是我的責任。父親和雪伯伯在天之靈,也希望我這樣做。過往我們兩家曾斷了聯系,您有您的苦衷,我亦有我的難處,個中原因,三年前我來時彼此已經講清楚了。說到底,還是我年輕氣盛不懂事,遠遁京城在瀝州躲了三年,否則,何至于時至今日才發現月兒過的這樣艱難委屈。”

“這怎麽能怪你?”

他語氣中的沉重,雪柏川聽着心驚:“烈兒,你別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無論是月兒的事,還是以前那些事。怎麽算,都算不到你頭上。”

這一次,寒滄烈沉默的時間比以往要久。片刻,他溫聲道:“好吧,叔父,舊事不提也罷。都過去了。”

雪柏川欲言又止,而寒滄烈還未說完:

“今日以後,您只放寬心。我絕不會向您提任何要求。更不可能為難月兒。而您,也不必因為做不到成全我的心意,而覺虧欠了我。”

他向前走兩步,背脊挺直,身骨端正對雪柏川深深拜下晚輩禮:“另外,我不願給他人徒添困擾,我的心意,還請叔父為我保守秘密。”

***

雪月睜開眼睛時,天邊只有一點微蒙亮色。

房間昏暗,只有一盞燈燭籠着輕紗盞,透出細弱的模糊微光。身下被褥柔和松軟,腳下溫着兩個湯婆子,身側地上放置碳盆,滾燙的暖意源源不斷。

雪月怔忪盯着床帳頂,擡手摸摸額頭,恍覺自己做了一場經年大夢,花了好一會時間才反應過來——她成功了,她逃出了那可怕的牢籠,回到自己家中。

睡意散去,雪月撐着身體坐起,将柔順垂落的長發向後捋了捋。回憶了片刻,忽然探頭:“雙玉,雙玉?”

雙玉一陣小旋風般刮了進來,她身上還穿着夾襖,顯然守在外面一夜沒睡。

雖然眼下有些青影,但精神奕奕,面上喜色幾乎要洋溢出來:“姑娘你可醒啦!”

“嗯,雙玉……”

“姑娘,你渴不渴?餓不餓?有沒有什麽想吃的?大夫說你身子還虛,不能吃辛辣油膩之物,奴婢去吩咐廚房做一碗蝦仁玉米粥好不好?”

“先不用了,我不餓。雙玉,我想問你……”

“啊,對了對了,大夫說你醒來後啊,須得先把這碗藥喝了,這藥一刻鐘前奴婢剛熱過,我看看……唔,還好,還是溫燙的。姑娘,你快些喝了吧。”

見雙玉喜上眉梢捧來藥碗,雪月也不含糊,端起來一口氣喝掉:“……”

還沒來得及說話,雙玉不知從哪兒變出來一個蜜餞,殷勤遞過來:“姑娘,這藥苦得很吧,快吃個蜜餞。”

雪月失笑,抓住雙玉的手,終于有機會插.進來一句話:“小玉,冷靜,你坐下,我有話要問你。”

雙玉聽話坐在床榻邊矮凳上,喜氣洋洋望着雪月。

“昨晚,我是自己回來的,還是有人送我回來的?”

雙玉摸摸後腦勺:“姑娘,您當時高燒昏厥,怎可能自己一個人回來?”

果然。雪月一手抓住被角慢慢攥緊:“該不會是……寒滄烈大人送我回來的吧?”

該t不會是?

雙玉眨眨眼睛,聽這語氣,姑娘不希望自己是寒大人送回來的。

為什麽呀。

事實就是事實,雙玉不忍心打擊也只能如實相告:“确實是寒大人送您回來的。”

雪月小手慢慢松開,纖長睫羽低垂。

那記憶不是夢,竟是真的。

斷續模糊的印象中,她記得她曾向一人求懇,不要阻攔她回家。對方答應了。

卻沒想到,他竟親自送自己回來。

雪月恍思片刻,握住雙玉的手,先問道:“那爹爹和娘親如何?寒大人親自送我回來,一定動靜不小。他們二人對我的事知道了多少?可還穩得住?”

雙玉小聲道:“都知道了……姑娘昨夜的模樣實在兇險吓人,奴婢哪裏還瞞得住……”

“那他們有沒有——”

“沒有沒有。”

雪月一着急便掀開被子要下床,雙玉連忙按住她,重新蓋好被子:“伯爺和夫人很心疼氣憤,但并未沖動。他們原本是想沖去纣南侯府讨個說法,但寒大人把他們勸撫住了。”

雪月微怔:“又是他?”

“嗯,不錯。”

雙玉一直注意雪月神色,看她聽聞這些後臉色就不大好,關懷道:“姑娘,怎麽了?寒大人做這些事,有何不妥嗎?您怎麽看上去心事重重的?”

雪月喃喃:“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她想不明白:“昨夜寒大人怎會出現在纣南侯府,還是那樣偏僻的院落,倒像是直奔我而來……以他的身份,怎麽想起管了我的事……”

“哎呀,姑娘,這你就錯怪寒大人了!”雙玉一拍大腿,忙幫寒滄烈解釋:“寒大人是聽了奴婢的求告去救您的,他送您回來,也有緣故。”

雙玉便把她與忠叔的對話、面求寒滄烈等事撿重點說了。雖然休夫之事她沒親眼所見,但聽楊悫轉述心頭痛快不已,眼下也都一股腦說的細致。

雪月早就聽呆了。

直到雙玉已說完半天,她還沒消化完全,澄淨烏瞳懵懵懂懂,顯得呆呆的可愛。

“你、你剛才說,休夫??”雪月坐不住了,“真的可以嗎?是我,我把沈輕照……休了?”

雙玉大力點頭:“不錯,有獄署司司尊大人親自蓋印,這休書可具有相當效力。那小賊,就是被您休了!”

雪月眸中唇角漸帶笑意:“好……好……”頓了頓,她神色認真,“寒大人竟如此幫我,你當時求到寒大人面前,他有沒有——有沒有提什麽要求?”

雙玉疑惑:“姑娘為何這樣問?”

雪月抿唇沉吟。

這位寒大人,無意中幫了她許多次,她都一一記在心裏。從前沒多想過,但這次不一樣。

這次是有意的,幾乎不計後果的偏袒。

總要有個原因吧。雪月低聲道:“我這樣的事,天下不知幾何。他若件件都管,又怎麽管的過來?自然是因為什麽特殊之處。可是,于公,我們家在朝堂上力弱言輕,于私……”

于私,她也說不出口。

反複思量,找不出自己身上任何可圖之處。

雙玉聽得入心,也覺得有些怪,卻又說不上來:方才對雪月的轉述,更多為沈老夫人的氣焰如何被打壓,沈輕照怎樣顏面掃地,對于寒滄烈相關的,只一語帶過,未多盤桓。

倒惹得姑娘不安了,雙玉斬釘截鐵道:“姑娘放心,雖然奴婢也不知為何,可寒大人确實沒提任何要求。”

“忠叔說,寒家與咱們伯府有些故舊之交,但具體的他不是那麽清楚,方才奴婢也就沒有多言。反正,看寒大人的樣子,忠叔此言不虛。”

聽了這話,雪月心下松快許多:“原來他沒提條件。”

“是啊,沒提,姑娘千萬別為這事憂慮。”

雪月點頭:“寒大人剛直嚴正,若當時未提條件,事後也不會提。”

她不好意思地摸摸臉頰:“方才是我小人之心,錯想了他。真是罪過。”

雙玉護主道:“這怎麽能怪姑娘?您昨晚一直昏迷,許多事情都不知曉。乍然聽到這些,可不是要迷茫麽。”

雪月笑了笑,伸手揉揉她頭發。

這樣溫馨寧靜的時候實在難得,雙玉笑吟吟的:“天色還早着呢,姑娘身子虛弱,要不要再睡會?”

“不了,睡不着了,”雪月一手托着下巴,微微歪頭,“我要想想接下來怎麽收尾。”

“收尾?”雙玉神情嚴肅了些,“此事還沒完?那,可有什麽是奴婢能做的?”

雪月眉眼彎了彎,将她與和高姨娘的計劃與雙玉說了一遍:“事已至此,總要落地。你也知道,若我回了家,以沈老夫人和沈輕照的做派,必定會來糾纏。所以,我本打算從侯府逃出後,便直奔京兆尹府,以自身為證據,控告纣南侯府的囚禁謀殺之罪。”

“我想過了,沈輕照已入魔障,想要平靜和離不可能,只有讓官府介入,才能換來永遠的安寧。目前這情況……雖說差不多,卻也不完全一樣。”

雙玉點頭:“雖然寒大人權力更大,但此事并未公開審理,以沈家那不要臉的手段,說不準,還會厚臉皮來糾纏。”

她轉念一想:“也……不一定吧姑娘,他們沈家人最看重臉面,真的會登門嗎?”

雪月确定:“會的。因為比起被女子休棄,道歉服軟已經不算是丢臉了。沈老夫人和沈輕照,都掂量得出孰輕孰重。”

雪月看看雙玉,笑了:“而且,若如你方才所述,沈老夫人必定察覺到我最新的價值,絕不甘願就此罷休。”

“姑娘,那怎麽辦呢?”

怎麽辦?

雪月微微擡起帳簾,從這一角窗望去,天色已變得晴朗,第一縷日光照進窗棂,鋪瀉一層微薄金黃的暖色。

“雙玉,你方才說,爹娘是被寒大人勸住的。他是怎樣相勸的?”

雙玉認真回想:“寒大人的原話好像是……‘沈周氏心眼壞,手段卻蠢……不出一日,必有回響’什麽的。”

“反正,就是沒有直說。咱們夫人也沒太懂,但侯爺聽懂了。姑娘,你明白他是什麽意思嗎?”

雪月淺笑道:“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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