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去找盼盼

去找盼盼

祝赫和秦盼剛走到路口，母親的車就開到了。打開車門，祝赫習慣性地坐在副駕駛座。秦盼自覺坐到了後排，一上車就主動打招呼：“阿姨好。”

之前祝赫已經跟母親說了今天秦盼要搭順風車一起回家，她從後視鏡裏看到了秦盼，笑道：“盼盼是吧？真是好久沒見了。”

秦盼道：“是啊，都五年多了。”

“都長成大小夥子了，越來越帥氣了。”

秦盼給誇得有點不好意思，也恭維道：“阿姨還是這麽年輕。”

見到了秦盼，母親不免就會問起他的哥哥：“也好久沒見過秦炎了，他現在是在哪裏工作？”

秦盼答道：“他還在上學呢，去年考上了研究生，現在在北京。”

“放暑假了也不回來嗎？”

“說是在跟着老師做什麽調研，可能要到八月份才回來。”

雖說當年秦炎是祝赫的好朋友，秦盼也是因為哥哥才與祝赫有了更多交集，但自重逢以來，他幾乎沒有主動提起過他。祝赫也是今天才知道秦炎還沒放假回來。

從省城回去有近三個小時的車程。母親跟秦盼又聊了一會兒，問了些他大學和實習的事。上了高速以後，天也差不多黑了，她便專心開車不再閑聊。中途在服務區休息了一會兒，三人各自上了衛生間，剩下的半程換了祝赫來開車。

快下高速了，祝赫問秦盼：“你們家現在是住在城南？”

“對，住雅海花園。”秦盼說，“就是挨近體育中心那一塊。”

“行。”

祝赫選了一個靠近城南的高速出口，先拐到雅海花園把秦盼放下來，然後再回家。下車時，秦盼又說了幾句感謝的話，禮禮貌貌地告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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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見他走了，對祝赫說：“我記得秦炎還挺調皮的，他弟弟倒是很乖。”

祝赫說：“他們從小就不像。”

“等回省城了，你讓他有空了來我們家吃飯啊。”

“下次我問問他吧。”

母子二人到家時比平常要晚一點，已經過了十點半了。外婆知道他們要回來，提前做了點夜宵溫在鍋裏。祝赫和母親吃完夜宵，各自去洗漱休息了。

祝赫獨自一人住在三樓，卧室很大，幾乎相當于一個普通客廳的面積。在外面讀書工作的這些年裏，外婆還是會定期打掃他的房間。雖然東西已經陸續搬走了不少，但房間的格局還是跟當年一樣，每次走進來，都像是走進了令人懷念的童年和少年時代。

他來到窗邊，一眼便望到了秦家的頂樓天臺，只是那個喜歡安靜獨坐的少年再也不會出現在那裏了。

第二天，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午飯，不免又聊到了那個老生常談的話題。

“都說了我不去，我在這條巷子裏住了大半輩子了，搬去哪裏都住不習慣。”外婆依然堅持。

“總要試試才知道啊。”母親也依然在勸她，“這條巷子裏以前住了那麽多人，現在不也是能搬的都搬了。你當年的那些老街坊老鄰居，現在還剩幾戶在這裏陪你？”

“那我也不想去你那裏。”外婆固執道，“連祝赫都不愛跟你住一起。”

祝赫澄清道：“我是因為上班太遠，你又不用上班。”

母親繼續說道：“我那裏怎麽不好了？旁邊就是大超市，走幾步又有公園，從早到晚夠你逛的。晚上公園裏還有一群老太太，你去個幾天就能跟她們混熟了，也不愁一個人太悶。實在不行我再給你報個老年大學，又能交朋友又能學東西，有的是樂子，不比你一個人待在這裏好多了？”

外婆無法反駁，于是不說話了，給祝赫夾了一塊魚肉。

母親接着加碼：“而且我那邊上下樓都有電梯，出入方便。你現在腿腳也沒那麽好了，萬一哪天爬樓梯摔着了怎麽辦。你以為自己還年輕哪，平時留你一個人在這邊，見也見不着，叫我們怎麽能放心？”

這時祝赫也說：“外婆，我們平時會想你的。”

這母子倆你一言我一語的，多少把外婆給說得動搖了，但她還是不肯松口，只道：“吃飯吃飯，這些以後再說。”

外面正值酷暑，祝赫吃完了午飯也沒打算出門，繼續回到房間宅着。他抽了本舊漫畫靠在床頭翻看，看了一會兒便有些犯困，打了個呵欠，聽見窗外傳來蟬鳴聲，很有小時候放暑假的感覺。

不知什麽時候就睡着了，醒來後，祝赫喝了一碗外婆做的綠豆冰，清爽可口，是他從小就喜歡的味道。一邊喝着還一邊想，不知道今天秦盼在幹什麽呢？外面那麽熱，估計也像自己一樣在家宅了一天吧。

到了晚上，氣溫總算降下來了點。外婆不喜歡吹空調，晚上就喜歡坐在門口乘涼，手裏還總是搖着一把蒲扇。過了九點鐘，她囑咐祝赫把冰箱裏的綠豆冰喝完，別留到明天。祝赫把剩下的綠豆冰裝滿了一個大碗，也坐在了門口，邊喝邊跟外婆閑聊。

他想起了高考結束後的一個晚上，那天秦盼下了晚自習回來，被外婆邀請來家裏喝綠豆冰。那時候他們也是坐在這裏，一人捧着一個碗，聊着祝赫的高考，以及分數出來後的打算。

秦盼說到了暑假裏一起去旅游，表情充滿了期待，不過他似乎還不知道哥哥跟魯冰喬已經不再往來了，還暢想着再來一次像去年烏琅山之行那樣的集體出游。

不過按照祝赫的想法，這次暑假旅行不需要去那麽多人，就連秦炎最好也不要加入，只有他們兩個人就夠了。

那時他問秦盼：“等分數出來了，要是我真能考上第一志願的學校，你要怎麽恭喜我？”

他想要一個獎勵——不如說，其實是想要一件信物。他心裏當然早就有了打算，就要秦盼脖子上的桃核，那個普通人不會覺得稀奇，但秦盼會珍視地天天戴在身上的東西。

如他所料，秦盼答應了。他開心地摸了摸秦盼的後腦，這樣帶着親昵和疼愛的舉動，其實他早就想要對他這麽做。

現在再回憶起那些，祝赫心中不由感到懷念，也有些落寞，他道：“外婆，我前不久遇到盼盼了。”

“以前住在前面的那個盼盼啊？”外婆問道，“他們家都搬走好久了。”

“嗯，他在省城上大學，現在放暑假出來實習，跟我上班的地方在同一棟樓。”祝赫說，“昨晚他還搭我們的車一起回來的。”

“盼盼比你小兩歲吧，今年都二十一了。”

“是，他現在長得很高，變得很帥氣了。”

外婆搖了搖蒲扇，笑道：“他本來就帥氣的呀，小時候也長得好，人還乖，又懂禮貌。”

“他現在也是。”祝赫低頭看着手裏的瓷碗，臉上略帶着笑意，“他一直都那麽好。”

“我記得你去上大學以後，過了沒多久他們家就搬走了。”說到這裏，外婆突然想起了一件舊事，“那年好像是過中秋還是重陽的時候吧，盼盼路過我們家，還跟我說他喜歡你呢。”

“嗯？”祝赫意外地擡起頭看向外婆。

“那天他也是坐在這裏，看起來好傷心，說到後來都快哭了。”

祝赫愕然，忙問道：“他說什麽了？”

“就說喜歡你啊，但是那時候你和喬喬在一起，他也沒有辦法了。”外婆搖着扇子說，“一開始我沒戴助聽器，也聽不清楚，後來戴上了才聽到，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不過他可能以為我聽不見才跟我說的吧。”

祝赫捧着瓷碗的左手在微微顫抖，不可置信道：“外婆，這些你怎麽從來都沒跟我說過？”

“我年紀這麽大了，記性哪還那麽好喲。”外婆無辜道，“就是今晚說到盼盼了，突然才想起來這事。”

祝赫倏然起身，把碗拿回屋裏放下了，然後揣上手機就沖出門外，頭也不回地往巷口跑去。

外婆在身後喊他：“哎，那麽晚了，你還去哪裏？”

“去找盼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