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七月半驚魂
七月半驚魂
漾漾跟着霍景珩走進廣陽宮, 早已到任的官員見到霍景珩來,都站起來行禮,那一個個身着官服顏色肅穆的官員, 漾漾心裏咯噔了一下, 莫名緊張了起來,尤其在他們看過來時,那一個個眼底明明有怒意臉色卻還算恭敬的樣子, 讓漾漾突然想起方才她的狀況,敢怒不敢言。
他們對她有怒氣, 這個怒氣還小, 漾漾不解, 她初來乍到, 哪裏得罪了他們?
她揪着心, 看到霍景珩往殿後走去, 她連忙跟上。
霍景珩是中書侍郎,大概是這裏的官員之首, 他有自己專屬的辦公宮室, 她一進殿,不自覺打量起來, 這裏是一半書房一半藏書閣的架勢, 但那書架上一面是書冊, 一面是文書卷軸,難道他每天都要處理這麽多的文書嗎
她有點後悔, 怕是難以勝任......
漾漾正揪着眉, 就聽到霍景珩在喊她, 她轉過身去,霍景珩坐在偏殿的桌邊看着她:“過來。”
漾漾走過去, 訝異地看着桌上布滿了早膳,霍景珩指了指身旁的位置:“坐下用膳。”
“咳,我用過了。”
霍景珩暼了她一眼:“你能起早?”
漾漾臉頰一紅,正要反駁,霍景珩卻道:“空腹工作,有礙效率。”
漾漾只能坐下,将蘋果放在手邊,夾了一塊糕點咬了一口。
霍景珩看了眼蘋果,冷冷移開,見漾漾咬着糕點眼睛一亮的樣子,那冷意消散了些。
用晚膳,霍景珩就讓她抱着一大摞文書做到小書桌邊謄錄文書目錄了。
因為事關重要,她謄寫得尤其認真,一認真,反而太緊張容易出錯,第三次寫錯的時候,漾漾不小心沾上了墨汁,她便到內室去清洗。
等出來的時候就看到祁仲景來了,吊兒郎當地坐在圈椅上挂着一條腿晃悠,手裏還啃着一個蘋果,和她打招呼:“人生真是處處有驚......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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漾漾不理他,低頭去看自己的小書桌,方才分明還放在筆架邊的蘋果,不翼而飛了。
她兇巴巴地瞪向祁仲景,祁仲景一愣,揚了揚手裏被咬的只剩一半的蘋果:“這個是你的?我要吃的時候,景珩沒說。”
他表示他是無辜的。
漾漾默默咬牙看向霍景珩。
霍景珩臉色平靜,像是沒有注意到他們這邊的狀況,垂眸處理政務,他沒有回應,漾漾也不好沖上去質問他,畢竟如今他們是上下級的關系,萬一他當真是專注于公事沒有在意祁仲景的動靜呢?
漾漾只能再瞪一眼祁仲景回座位,認真謄寫,只是覺得眼皮子越來越重,好想睡覺......撐了一會,不知打了第幾個哈欠,便伏在了小書桌上。
迷迷糊糊間總覺得有蚊子咬她,她伏在書案上撓撓手背,又撓撓脖子,不知過了多久,好像問道了一股奇異的香味,她聞了聞,睜開了眼睛。
硯臺邊不知何時放了一齋香爐,那香味就是從香爐裏飄出來的,她湊近聞了聞,正巧周坊過來給她添茶,笑道:“小姐醒了,這是驅蚊的。”
漾漾偏頭看向他:“好香啊,和我素日裏用的驅蚊香不太一樣。”
周坊誇張道:“這可是胡國進貢的香,除了皇宮,別處用不到,還是世子特意去向皇上要的。”
漾漾驀地一呆,正想轉頭去看霍景珩,卻看到另一邊放着一個蘋果。
周坊見她看着蘋果呆了,解釋道:“這也是進貢的,比一般的蘋果更香更甜了,奴才已經洗過了,小姐嘗嘗?”
漾漾看着蘋果呆住的表情就有點不自然了,驅蚊香,蘋果,霍景珩該不會......她看向霍景珩,他正看着手裏的文書,眉頭緊皺,她咬了咬唇,不知該不該問。
周坊自認是個善解人意的奴才,這眼瞧着漾漾小姐要和世子說話,又不敢打擾,便貼心地上前給霍景珩添了茶,小聲道:“世子,漾漾小姐似是有話和你說。”
他的聲音放的低,但奈何這個大殿太過安靜,漾漾一字不差地聽到了,不由驚大了眼眸,就見霍景珩擡眸看過來:“何事?”
“嗯?”漾漾心下一咯噔,只能道,“我,我用不着這個驅蚊香,還有蘋果......”
“驅蚊香是給廣陽宮所有大臣準備的,你若是不用,給周坊處理了,至于蘋果,你惱仲景吃了你的蘋果,我替他賠你。”霍景珩慢條斯理道。
漾漾不禁松了一口氣,笑道:“沒事,不勞煩周公公了。”
她雖惱祁仲景,也順帶惱了霍景珩,但人家也表示了賠償,她若是還揪着在心裏生氣,倒顯得自己小氣了。
霍景珩見她此刻的神色全然沒了方才的緊張,眸光微微暗了暗,卻沒再說什麽,垂首繼續處理公務。
期間貴妃娘娘來了廣陽宮一回,說是去賞花路過,來瞧瞧,然後繞着漾漾瞧,不時笑一聲,啧啧稱贊“美人啊,真是美人啊”,漾漾自小聽這種話長大的,自然是心中毫無波瀾的,只是有些驚訝。
那時正是午後日頭最毒的時候,漾漾驚嘆于貴妃娘娘好雅興,頂着這樣大的烈日出來賞花。
她并不知,除了貴妃娘娘,如今宮裏的人對她可是太過好奇了,若不是礙于彧安世子的威嚴,必然是要都來走一遭的。
除了皇宮,鎮國公府除了好奇,那一方天空已是被怒色籠罩。
老太君頭一次在大公主跟前擺了婆母的架勢,寒着臉凝着她:“你身為珩兒的母親,這樣大的事,你竟是不知,讓他在衆目睽睽之下坐下這等荒唐的行徑!”
大公主垂眸道:“是兒媳的疏忽。”
這時手底下的媽媽走了進來,湊到老太君跟前道:“小郡主哭得眼睛腫得跟個核桃似的,直說着要回昌邑。”
老太君正一肚子火,冷然道:“且讓她鬧去!這什麽時候了,鬧着大小姐的脾氣,當真是被寵慣壞了!”
這時站在一旁的女人奉了茶上前,語聲溫柔似水,笑起來也似細雨中的蘭花惹人憐愛,她勸道:“太君莫惱,氣壞了身子公主心裏也過意不去,何況如今世子大了,有了自己的注意,公主也不能時時守着他。”
大公主擡起眸看了她一眼,她是霍凜的妾室玉苓,是霍凜青梅竹馬的表妹,對于她的善解人意,大公主神色淡淡。
老太君喝了口茶,看向大公主時的眼神還是怒氣未消:“當初二公主的事你心裏還沒個警醒嗎?”
大公主驀地臉色一白,怔怔看向老太君,堅定的神色浮上一絲動搖。
老太君大概也意識到自己方才說錯了話,怒氣稍稍退了些,語重心長道:“珩兒是霍家的長子嫡孫,是霍家未來的支柱,若是在婚事一事上遭了話柄,落下污點,那不僅毀了他自己,霍家也離落敗不遠矣,不說遠了,近前姜家就是個例子。”
大公主深吸一口氣:“母親......”
“公爺來了。”
霍凜走了進來,先是看了眼大公主,再向老太君請了安,大公主起身和玉苓行了禮。
“母親,珩兒自小沉穩持重這件事他自然是心中有數,既然他沒說要娶那唐家小姐,倒也不必将他逼得太急。”
老太君沉吟道:“依我的意思,此時就将珩兒的婚事定下來,也好堵住流言。”
“我不同意。”大公主忽然開了口。
所有人都看向她,大公主像是鐵了心不管會不會惹得婆母動怒,沉聲道:“珩兒的婚事我想依他自己的意思,那是他一生的幸福,若是強求,恐怕......”
“住口!”霍凜突然喝住了她,她驚地看向霍凜,心中一顫,霍凜的眼中似乎閃過一絲沉痛,太快了,她幾乎以為是自己眼花。
趁着她晃神之際,霍凜已經起身,拱手朝老太君行禮:“此事就由母親做主,兒子帶着媳婦告退了。”
他說着,不管大公主的意願,牢牢握住了她的手拉着離開了肅康堂,等走出一段距離了,大公主突然甩開了他的手,霍凜轉身,眼中微驚,擰眉看着她。
她也惱怒地瞪着霍凜:“為何要答應母親定下珩兒的婚事!那是他的終身大事!為何你們要替他做主!”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霍凜似是提醒,眼中別有含義。
大公主微愣,抿緊了唇看着他,眼中盡是倔強,湘茴站在一邊,心中無比焦灼,生怕他們吵起來。“當時那麽多人,難道你要公然忤逆母親?”霍凜眼神一沉,“還是為了你那‘一生的幸福’的想法,什麽都不管了?”
大公主眸光中怒意漸濃,轉身欲走,霍凜卻沉聲道:“公主,別忘了當初成婚時我們之間的約定,珩兒的婚事,最好由母親做主,畢竟他是霍家的長子嫡孫。”
大公主倏地站住了腳,沉默片刻,揚長而去。
霍凜閉上眼掩去眼中浮上的沉痛。
**
申時末刻時,霍景珩給了漾漾一塊腰牌。漾漾拿着腰牌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進出宮門和廣陽宮的腰牌,還是明日你要我去接你?”
漾漾連忙搖頭:“不勞煩世子了,明日我自己來。”
“世子不回家嗎?”漾漾只是随口一問。
霍景珩頭也沒擡:“嗯。”
漾漾看了眼他桌上堆積如山的公文,就告退出宮回家了,周坊很熱心地将她送到了宮門口,她回頭望廣陽宮的方向看了看,今日看來,她和霍景珩當真是往事如煙了,也對,從前種種不過是她一個人的執念,霍景珩位極人臣,即便之前他說了那些,大概也是覺得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小姑娘突然冷對他,他一時不習慣,如今想通了,他怎會困囿在兒女私情中呢。
那這樣,她若是借着彧安世子這棵大樹幫莺莺得到皇商的資格......對啊,這棵大樹用來當人脈真是太好使了,從前她怎麽沒想到,若是一開始就把他當成救命恩人報恩,早早成了彧安世子的心腹,說不定也不用走這麽多彎路,第二山莊早就成了天下首富了!
漾漾美滋滋地想着,忽然一旁傳來笑聲:“想什麽這麽高興?”
“山清?”漾漾笑了一下,“沒什麽,就是突然覺得眼前清明了,前路一片光明燦爛呀!”
她張開手遙望着遠方,塗山清被她逗笑了:“那前路光明燦爛的漾漾小姐,七月半那晚可賞臉共游京都,驅鬼祓除?”
漾漾吃驚道:“對哦,過兩日就是七月半了。”
大曌民富國強,所以一年到頭有京都有許多民間活動,七月半的驅鬼祓除就是其中一項,當晚會有京都富商請的巫師大神之類的穿着驅鬼服帶着各種兇狠的面具從街頭一直跳到街尾,百姓們那天也會全都上街跟着舞着,姑娘們戴着狗牙項鏈,臉上用朱砂在眉心畫着花钿,撒着大米,郎君們則會舞着桃木劍。
比一般的花燈會都要熱鬧,漾漾也愛湊這種熱鬧,到時大家還會跳着驅鬼舞,雖然是鬼節,但卻跳出了盛世王朝的感覺。
而每年的七月半,莺莺都要和其他富商一起陪在京都府尹身後,辦好這費時費力更費銀子的活動,漾漾就沒人陪了,因為蘭歡是千金小姐,父母并不喜歡她參加這種龍蛇混雜的活動。
塗山清這會提起了,正合漾漾心意,她立刻就答應了。
偏巧第二日她去了廣陽宮後,霍景珩也提起了這件事。
“今年的七月半,皇上會禦駕親臨城樓,與百姓同樂,我需陪駕在側确保皇上的安全,你那晚乖乖呆在山莊,別出來湊熱鬧,我無暇......”他忽然停住了話頭,擡眼看了漾漾一眼,漾漾的眼睛水靈靈的,正等着他的下文。
這樣天真不夾雜一絲不自然之感的眼神,讓他覺得煩躁。
他移過目光,看向手裏的文書,繼續道:“當晚所有人都戴着面具,龍蛇混雜,可能會給不臣之人可趁之機,你就在待在山莊。”
漾漾想也沒想就道:“是。”
反正那晚都戴着面具,誰也認不出誰來,只要她不被認出來,就不算違逆上司。
所以,七月半那晚,莺莺叮囑了她一句,就出門後,她很快也從後門溜了。
和塗山清彙合後,他遞給漾漾一個青面獠牙的面具,漾漾“咦”一聲表示恐怖後,便戴上了,沖着塗山清歪頭一笑,但轉念一想,她戴着面具,塗山清也看不見她的笑容,就作罷往長街而去了。
其實塗山清雖然看不見她的笑容,但卻能看到她彎成月牙的眼睛,襯得那扇恐怖的面具都可愛了幾分。
他微微一笑,也戴上了青面獠牙的面具,跟上漾漾護在她身邊,不被其他人擠。
一沖進長街,漾漾就買了一條狗牙項鏈,戴着給塗山清看了看,又買了一把桃木劍給塗山清,塗山清先是拒絕的,奈何漾漾執意給她,他只能接受了,拿着劍卻不肯和其他郎君一樣舞起來,漾漾無奈地搖搖頭,老神在在道:“君子就是愛面子。”
這時他們走到了城樓下,這裏擠滿了百姓,他們幾乎要将身子側過來才能擠進去,漾漾好不容易擠進去了,還會被別人擠出來,她不氣餒,繼續往前擠,這回倒是順利地擠到了人群中央的位置,多虧了塗山清在後面為她保駕護航。
站定了,漾漾才喘着氣問周圍的百姓,他們在這等什麽?
塗山清吃驚地看着她,因着周圍太嘈雜了,他不得不将頭低下來湊到她的耳邊問她:“你都不知道他們在等什麽,你往前擠作甚?”
漾漾挑眉嘻嘻一笑,仰起頭湊到他的耳邊:“湊熱鬧啊!”清甜的氣息繞在他的耳邊,塗山清晃了下神,就聽漾漾問他,“那你知道嗎?”
塗山清點頭:“待會皇上會來,他們等着朝拜。”
漾漾這才想起來,霍景珩說過今晚皇上會登上城樓與民同樂:“那我們也等等,我也沒見過皇上呢......”
她話音還沒落,突然人群中一陣騷動,歡呼尖叫聲四起,原本都站定的百姓,忽然人潮湧動了起來,漾漾一時不查,被擠得東倒西歪的,幸虧塗山清及時摟住了她的肩,讓她不至于被撞倒。
等漾漾站定後,周圍已經安靜了下來,她仰頭看去,皇上已經登上了城樓,身後跟着霍景珩和三王還有幾位大臣。
漾漾不經意間看向霍景珩,愣了一瞬,剛剛她是和霍景珩四目相接了嗎?他認出她了?
不,應該是巧合,這裏最起碼站了百十來號人,而且都戴着面具,他可能只是正巧看到了她,怎麽可能認得出她呢!
漾漾腹诽,定下心來,再看去,果然霍景珩沒有在看她,只是他今晚看上去似乎不大高興。
她正想着,周圍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漾漾立即跟着跪,嘴裏跟着大家高呼“萬歲”高呼“千秋”。
“平身。”皇上的心情倒是聽上去不錯。
而且他看上去比漾漾想象中的年輕許多,也威武許多。
身後一陣禮炮,驅鬼祓除舞就開始了,百姓們開始跟着驅鬼祓除的隊伍舞着游街,灑大米的灑大米,揮着桃木劍的揮着桃木劍。
漾漾開心極了,将大米撒的極高,像是天女散花似的鋪了滿地。
塗山清跟在她身後,不敢放松警惕,生怕別人撞到她。
突然一個血盆大口的鬼面具“嗬”的一下沖到了漾漾眼前,漾漾吓得趔趄後退,花容失色,還沒等她醒過神來,手腕被人牢牢箍住,一陣酸麻,掙紮不得。
那血盆大口的面具人拉着漾漾三四個跳躍就沖出了人群。
塗山清推開要靠近漾漾的男人轉臉就看到漾漾已經被帶走,他赫然一驚,立即追了上去。
正當時,人群中驚呼一聲,就見霍景珩從天而降也朝着塗山清那個方向追了上去。
皇上失聲道:“保護彧安世子!”
金吾衛一支隊伍立刻跟上。
燕王等人則護在皇上身邊,看着長街上只是一陣騷動,繼而一如方才,燕王對皇上道:“父皇別擔心,景珩身手了得,別人傷他不得。”
齊王頗有埋怨:“這景珩怎麽回事,不守在父皇身邊保護父皇的安全,幹什麽去了!”
皇上怒然瞥向他:“朕身邊難道就景珩一人有用,你是飯桶嗎?”
齊王頓時語塞,大聲道:“兒臣誓死保護父皇安危!”
平王忍俊不禁,被齊王狠狠剜了一眼。
**
郊外叢林間,漾漾被血盆大口的面具人狠狠摔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兩圈,面具也掉落了,驚惶擡眼見,就見一群黑衣人從林中樹枝上躍下,寒刀淩冽,所有人都戴着血盆大口的面具。
漾漾吓得動彈不得,腦子一片空白,就見所有人都朝她沖了過來,漾漾跌坐在地只覺得渾身都僵硬了,突然一陣勁風而起,沖向她的那群人受到了風阻擡臂遮了下,等風停放下手臂時,只聽身後一陣動靜,所有人轉頭看去,只見霍景珩和塗山清同時飛奔而來,劍氣淩厲。
一時間寒光四起,狂風乍作,霍景珩和塗山清竟是很有默契似的,混戰中霍景珩冷冽一聲:“留活口!”
塗山清神色一凜,劍氣恢宏,眨眼間,已經将所有的殺手都封了喉。
霍景珩冷厲看向他:“為何滅口!”
塗山清突然體力不支倒了下來,吐出一口鮮血,漾漾狠狠一怔,沖上前來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山清!”她太着急了,撲過來正好用身子撐住了他。
霍景珩神色一沉,握着劍的手微顫,他感到了一陣疼痛,低頭看去,原來是先前手掌那個傷裂開了,那次他用盡了全力去阻止漾漾自殘,匕首幾乎全紮進了手心,傷的很重,此刻已經全都裂開了,鮮血沾滿了劍柄,順着指尖流向劍身,從劍尖滴在地上。
可是漾漾看不見,她全心全意只顧着塗山清。他心如刀割。
“你幫我......”
漾漾艱難回頭看向霍景珩,請求他。
霍景珩眼上布滿了傷痛看着她,可是漾漾依舊看不到:“你幫我扶他回去。”
她眼底的焦急慌張都像是殺手的劍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狠狠刺進了他的胸膛。
霍景珩聲音嘶啞,蘊着薄怒:“你這樣着急,這樣着急......”
漾漾看到塗山清傷的這麽重,心想他一定是上次那個傷還沒好全,一想到上次塗山清幾乎快死的模樣,漾漾五髒如焚,根本沒聽清霍景珩在說什麽,見他站着不動,只得自己來,他将塗山清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忽然一輕。
她愣愣擡頭,就見霍景珩架起了塗山清,帶他回去。
回到塗宅,霍景珩将塗山清送回房放在床上,漾漾趕緊幫他蓋上被子,塗山清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迷糊呢喃:“漾漾......”
漾漾沒有推開他,而是坐在了床邊輕聲安撫他:“我在......”
漾漾推開了塗山清的手,卻開始在他的胸前摸索起來,很快找到一個小藥瓶,她熟練地倒出一顆喂塗山清吃下。
霍景珩在旁看着,緊緊攥起了手,顧不得手上的傷,越攥越緊像是自我折磨一樣,又像是想要手掌的痛化解心底那種錐心的痛。
可是他已經感覺不到手掌的痛。
漾漾哭了,哭着說要去請大夫。
看到漾漾哭得那樣傷心,霍景珩臉色緊繃,艱澀道:“我去找徐馳冉。”
漾漾想起上次塗山清也是這樣抓着自己的手,叮囑自己不要去報官,她一個警醒,喊住了霍景珩:“別,別去,我去找莊大夫。”
“徐馳冉醫術更好。”
漾漾尚且能找到一絲清明:“山清有官職在身,又是武将,若是找徐馳冉看診,會記錄在冊,對他的前途不太好......去找莊大夫......”她太擔心塗山清的傷勢又緊張,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霍景珩聽着她字字句句為塗山清着想,心裏一陣劇痛,還是道:“我去,你先去休息。”
莊大夫是第二山莊的大夫,醫術雖然比不得徐家,但卻比太醫要高明些。
他先是為塗山清施了針,又開了藥,叮囑漾漾道:“小姐,他傷及肺腑,這段時間都要靜養了。”
漾漾仔細聽着,等要抓藥時,卻發現塗山清的宅邸竟然一個下人都沒有,她只能讓莊大夫去抓了藥來。
她守在塗山清床前,霍景珩坐在偏廳,正對着床的羅漢床上,眉頭緊鎖看着漾漾。
看着漾漾為塗山清擦汗,看着漾漾焦急地走到門口,探頭去看莊大夫有沒有回來,來回走着,霍景珩的目光越來越沉。
莊大夫終于回來了,漾漾拿着藥去廚房親自煎藥,讓莊大夫守着塗山清,有情況他好及時救治。
霍景珩看着漾漾離開,走到了塗山清床前,他已經陷入了昏迷,霍景珩冷冷盯着,緩緩伸出手,探向他的頸邊,那一瞬間,他動了殺心。
可最終,他只是拿走了那個藥瓶。
霍景珩走出了房間,往廚房去,他站在廚房門外,看着漾漾在廚房裏忙碌着,卻是有條不紊的,哪個藥材是先煎的,哪個藥材後放她都很清楚。
她很會煎藥。
霍景珩扶着門框,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是啊,她很會煎藥,是為他學的。
他記得十六歲那年,他得了傷寒,還沒好全就去了學宮,漾漾知道了,連忙去問了學宮的醫官,她不肯告訴醫官是誰生病了,因為她要在霍景珩面前賣乖,她要這服藥都是她一個人煎的。
煎好了立刻端去給霍景珩,霍景珩還看着黑乎乎的藥汁,看到她燙紅的手指,想起上一回她炖枇杷露也是如此,對上她期待的放光的眼神,霍景珩喝了。
然後他暈了。
等醒來時,他躺在學宮的卧室,其他人都在,唯獨不見漾漾,他拖着疲累的身軀走出來,就見到她躲在牆角哭,哭得很傷心,看見他時,眼睛都腫了。
他的聲音還有點虛弱,問她:“哭什麽?”
她站起來,突然撲進了他的懷裏,把他都撞得後退了兩步,她害怕地大哭:“我以為我把你毒死了......”
後來她就用心學了煎藥,學着掌握火候,她仰着天真的笑臉說:“下次你再生病,我就不會出錯了!”然後又紅了眼圈,哽咽道,“呸呸呸,下次你再也不會生病了!”
那個因為他認真學習了煎藥的姑娘,只為他煎藥的姑娘,現在正在為另一個男人煎藥,那個說起他生病就會紅了眼圈的姑娘,此時卻仍舊沒有發現,他也受傷了,很嚴重的傷。
漾漾将煎好的藥小心倒在碗裏,才碰上碗口,就被燙的縮了手,她很熟練地捏住耳垂,然後轉身去找托盤和布巾。
突然一個陰影罩下,漾漾狐疑擡頭,一條有力的手臂攬過她的腰肢,驚惶間她的身子一輕,廚房所有的東西都好像轉了個圈,她被霍景珩抱起坐在了後面的桌上。
視線剛好與霍景珩平行,她心頭一怔。
霍景珩那只手還摟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捧着她的臉,近在咫尺的距離,他低聲開口,夾雜着乞求:“漾漾,別愛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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