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更)

第1章 (一更)

空曠的浴室內,手機來電鈴聲震個不停,卻無人理會。

漂亮的白發青年躺在浴缸裏面,雙頰通紅,額間布着細細密密的汗珠,睫毛也濕漉漉的,薄唇微張,劇烈喘息着,像是剛經歷過一場激烈的運動。

但只有楚黎自己知道,不是什麽運動,是他的發.情.期才剛結束。

身上的燥熱還未散去,敞開的衣服被汗水打濕,黏在身上,難受得要命。

最為隐秘的部位,藏着相比較正常男性多出一點屬于女性的器官,尾椎處,一條細長的黑色尾巴從腿間翹起,尖端是一點愛心形狀的尾鈎。

這也是楚黎藏了多年的秘密——他是個雙性魅魔。

纖細的腳踝擡起,泛着薄粉的腳趾輕輕頂開浴缸末端的水龍頭,冰涼的水流瞬間湧出,将發熱的軀體漸漸包裹。

已是深秋,溫度本就不高,想也知道在這樣的冷水下浸泡有多容易生病。

可楚黎這會兒顧不上這麽多了,他迫不及待想将這具身體因為發.情燃起的溫度降下,哪怕代價是之後的幾天裏因為發燒再次升溫。

手機還在震動。

喘息聲随着溫度的下降終于停下,尾巴也瞬間消失不見,泛紅的眸子恢複如墨般的黑。

“嘩啦”,楚黎從浴缸內坐起,趕在手機鈴聲将要停下的最後一秒接通了電話。

他沒有主動開口,只是咳嗽幾聲示意這邊有人在聽。

他怕他的嗓音太啞,又被問起,平添麻煩。

來電人是他的大伯,楚恩光。

那人似是覺得楚黎可能不會接電話了,在聽見手機內傳來的咳嗽聲後不免愣怔了一下,旋即飛快開口:“小黎,不是說今天寫生結束嗎?怎麽還沒有回來?”

楚黎捋了捋正在滴水的頭發,身體後知後覺地因為冷而打了個寒顫,他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些:“今晚就回來。”

楚恩光壓根沒心思注意楚黎那邊的小不對勁,兀自繼續道:“快點回來,後天就是和蔣家那邊見面的日子,助理和律師都會來,我和你一塊兒去,不出意外見完面就能簽合同、領證了,一點差錯也不能出,知道嗎?”

楚黎嗯嗯敷衍應付着,将手機免提開啓,放在盥洗臺上,拿起一旁的浴巾裹在身上,總算暖和了一些。

“你父母養你這麽多年,在你身上投資了那麽多,供你學習畫畫、開工作室,爺爺生前也把你當親孫子對待,什麽好的都想着你,如今家裏公司出了問題,就靠你和蔣家聯姻救一把了……”

又來了。

大伯的pua。

楚黎最近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在他終于說完之後,沒聽進去幾個字的楚黎不鹹不淡道:“嗯,準備去車站了,先挂了。”

“好,快點回來。”

楚黎直接掐斷電話,裹着浴巾朝卧室走去。

卧室內也是狼藉一片。

畫紙随意落在地上,畫紙上的圖案直白露骨,無一例外刺激着人的視覺神經。

這是楚黎身為魅魔的一點不為人知的小癖好。

最近他喜歡上了觸手系,畫架上貼着的那張畫紙便畫着幾條沾着白.濁的粉色觸手。除此之外,他還買了一點觸手形狀的小玩具,為這次的發.情期準備。體驗感不錯,能一次性滿足好幾個地方。

都是成年人了,性并不是什麽羞恥的東西,更何況他還是個雙性魅魔,那方面的需求格外強些。

楚黎低頭打開手機,除了大伯打來的電話,還有一條母親發來的微信。

【小黎,不想聯姻就不聯姻,家裏的事不用你擔心,也不是只有聯姻這一種辦法,大人會處理好的,你好好搞你的工作室】

楚黎心底一軟,面上表情也舒緩了些。

他都22歲了,已經大學畢業了,還拿他當小孩子看呢。

他是被楚父楚母撿回家的孩子,從小便寵着長大。

楚母身子弱,沒有生育能力,兩人沒辦法擁有自己的孩子,原本是打算領養一個孩子的,沒想到在路邊撿到了被丢棄的楚黎。

楚黎天生白發,還是個雙性人,楚父楚母以為他是得了白化病和雙性身體才被丢棄的,瞧着可憐,覺得有緣,便帶他去了最好的醫院檢查。

未曾想什麽也沒查出來,後又輾轉幾座城市,依舊一無所獲,所有的檢查結果都顯示楚黎很健康,加上找不到他的生身父母,兩人索性收養了他。

根據楚黎的身體情況、性格、偏好以及長大些後自己的選擇,楚父楚母将他當作了男孩子撫養。

這麽些年來,楚黎身體一直健健康康,無病無災,楚父楚母終于徹底放下了心。

但只有楚黎自己知道,他不是什麽普通人,他是一只魅魔,是從一枚蛋內破殼而出的。

他擁有魅魔這一種族的記憶傳承,擁有成年後的發.情期,甚至擁有一些簡單的魅惑人的能力。

但他從未使用過這樣的特殊能力,将自己掩藏得很好。

他只想過普普通通的生活,陪伴在如今的家人身邊,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成年之後每每經歷發.情期,他都會偷偷躲藏起來,等待發.情期結束,對外則稱自己寫生去了,從未有人懷疑。

這回也是如此。

楚黎飛快打字回複:【沒事的媽,聯姻才好呢,我這樣的身體情況本來也沒打算找對象的,和誰結婚都一樣,不會對我的生活造成任何影響】

更何況……傳聞蔣家少爺蔣辭遇清心寡欲,從不近色,自接手蔣氏起便一直醉心于事業,若不是因為蔣老爺子病重,唯一心願便是看見最疼愛的孫兒成家,蔣少爺定是懶得與人結婚的。

就連與他見面都是差助理和律師過來,十分的公事公辦。

楚黎已經預想到了聯姻後的生活——兩人井水不犯河水。

放下手機,楚黎吹幹頭發,換上幹淨的厚衣服,簡單将房間浴室收拾幹淨,提着行李箱叫了輛車。

他的身後是一幢地處鄉下的自建小平層,也是他的“秘密基地”,每次發.情期都會來到這裏度過。

小平層原本是太爺爺住的小破房,後被白手起家的爺爺找人重建,原本是想用來養老,未曾想還沒住進來便病故了。

爺爺的遺囑裏,這間房子被留給了他,這裏也确實适合寫生畫畫。

不過鄉下雖然環境好,卻沒什麽人住,這些年來年輕人陸陸續續都去了城裏發展,幾乎無一人留下,交通算不上便利,房子也不值錢,只一個度假山莊這麽些年來生意一直不溫不火,屬于蔣氏産業的緣故,卻也沒有倒閉。

對此大伯那些親戚雖然一直對他這個“外人”有些意見,卻也自動忽略掉了。

而且……父母當年就是在這裏撿到他的。

撿到他的時候,晨霧彌漫,東方欲曉,也是他名字裏“黎”字的由來。

伴随着“滴滴”兩聲,楚黎的思緒被車燈喚回,一輛出租車穩穩停在了他的身前。

見他手中拎着行李,司機十分熱心地下車幫忙裝進了後備箱內。

坐上車,楚黎發現母親回了他的消息,問他什麽時候回來。

楚黎回了條語音過去:“已經在車上了,今晚到家。”

回完消息,閑來無事,楚黎打開購物軟件,給這次購買的觸手形狀的小玩具打了五星好評。

夠仿真,觸感也很好。

……

擦肩而過的黑色商務車內。

“辭遇,已經過去二十二年了,那枚蛋丢失的時候裏面的小魅魔還沒有破殼,這麽多年都沒有找到,說不定早就…出了什麽意外。”

“老爺子也是希望你能盡早抽離出來。”

化着濃妝、穿着包臀裙、大波浪卷發的“女人”吐出的卻是男音。

所有魅魔都是雙性,有的雌性激素更強,有的雄性激素更強,但選擇哪種性別全憑個人喜好。

比如開口的這位,姓任名遙,各方面都偏向于男性,愛好卻是女裝。

穿着黑色正裝的俊美男人坐在他的身邊,面色冷然,閉口不言。

任遙輕嘆了口氣。

蛋丢失的那年蔣辭遇也不過只有六歲大小,處于已經記事卻又遺忘很快的年紀,誰能想到這麽小的孩子執念竟那麽強,尋了二十二年,“守身如玉”了二十二年,連段戀愛都沒談過。

任遙還不死心,絮絮叨叨:“你看,我和你哥不就磨合失敗了麽,互看不對眼,說不定你的小魅魔破殼之後也看不上你呢。”

男人總算有了些反應,睨他一眼,“我已經同意了聯姻。”

換言之——你大可以閉嘴。

任遙無情拆破:“你确定你不會在領證之後把人随便丢在一邊,一年都見不上一面?”

蔣辭遇:“……”

任遙:“爺爺沒多少時間了,裝裝樣子也不行嗎?他最放心不下你了。”

車外度假山莊的牌子漸入眼中。

車內安靜幾秒,“……知道了。”

得到蔣辭遇的這句許諾,任遙總算放下了心。

許是六歲那年不小心弄丢了那枚蛋的緣故,這麽些年來蔣辭遇一直都是個責任心極強的人,只要是他答應的事就沒有不認真完成的。

就要到達山莊,任遙沒再與蔣辭遇說些有的沒的,撩了撩耳畔卷發,随意低頭瞅了一眼手機,發現線上店鋪收到了一條新的評價。

是最近推出的觸手形狀的小玩具商品的評價。

是個熟客,定制的粉色觸手,給的五星好評。

有品。

下了車,蔣辭遇徑直走向最深處只有蔣家人能夠進入的區域。

是一片海鹽溫泉。

蔣辭遇推開自己的房間,任遙沒再跟上去,他是魅魔,沒有這群觸手系那麽依賴海水。

脫下衣服,蔣辭遇沉入溫鹹水中,目光落到一旁用來造景的光滑石堆上。

石堆中有一處凹槽,二十二年前他便是将他還未破殼的小魅魔帶到了這裏孵化,柔軟的毛巾墊在凹槽內,蛋落在中間,一半在水裏,一半在水上。

一覺醒來蛋便不見了。

他們畢竟是非人類,防止身份洩露,這些私密的專屬活動區域都沒有安裝任何監控,其他所有山莊內的監控全都找過,卻都一無所獲。

六歲的孩子世界很小,小到每天都盼着他的小魅魔破殼,盼了一年,朝夕相處了一年,明明……就快要破殼。

蛋的突然丢失于彼時的他而言無疑意味着世界崩塌。

這麽些年他一直有在留意,寄希望于小魅魔意外存活了下來,近乎成了一道虛無缥缈的執念,加上情愛方面興致寡淡,更是沒有任何與人交往結婚的念頭。

在其他人眼裏,或許是他一直沒能走得出來。

他也說不清楚,畢竟那會兒他才不過六歲,自然無關情愛,就是單純覺得擁有的拼圖缺了一塊。

蔣辭遇閉上眼,水下,許多條粉色觸手從他體內鑽出,上面的吸盤一張一合,呈現绮麗的深粉色,明明應當是很放松的狀态,卻莫名顯得有些緊繃。

二十二年前,魅魔蛋丢失的那天爺爺幫他尋了一天一夜,周邊都是崎岖山路,他只是個普通人,腿傷便是在那個時候落下的。

最近病情加重,更是下不了地了,只能依靠輪椅行動。

想到方才任遙說的那一席話,一條觸手突然從水底探出,在幹毛巾上蹭了蹭,靈活地卷起岸上手機,撥了一通電話出去。

聯系人顯示的是“程助理”。

那邊接得也很快,“蔣總。”

“推掉後天所有行程,預定閑風的雅間,聯系……”蔣辭遇頓了頓,似是在腦中搜尋某個名字,無果,只能更變稱呼:“聯系我的聯姻對象,見一面。”

程助理也不知道自家總裁怎麽突然改變了主意,原定後天的見面是打算讓他和律師去的,左右不過是走個程序,簽一簽合同。

但上司的心思你別猜,順應安排就是了。

程助理:“好的。”

挂斷電話,程助理轉而撥通了前不久才儲存的備注為“楚黎先生”的手機號。

那邊過了好久才接。

“喂……”

聲音沙啞,透着幾分生病特有的鼻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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