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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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名職業穿越者,這次穿越的位面是一個仙俠世界。
只見幾名身着素白修士服的弟子,團團圍上前來,正對我冷嘲熱諷。
“葉師姐莫不是傻了,修為被廢後還愣在原地不動?”
“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真是罪有應得!”
緊接着是一陣劇痛,原主直接去見了閻王,我接管了她的身體和記憶。
這裏是北滄的修仙門派之一,玄霜宗。宗主是楚複。
這個世界的女主是楚複之女小師妹楚靈月,男主是大師兄秦舟,我是女配二師姐葉夙璃。
原主心儀秦舟,大師兄眼裏只有白月光小師妹,眼看秦舟和楚靈月情投意合,即将結為道侶。
原主氣急攻心,認為秦舟只不過迷戀楚靈月皮相。腦抽之下,成為二人愛情催化劑,直接給小師妹下了服用則容貌盡毀的破顏砂。
誰料小師妹提前發現,事情敗露後,宗主勃然大怒,命秦舟親自廢去我全身修為。
然後為了防止夜長夢多,更是督促秦舟與楚靈月速速結為道侶。
葉夙璃的人品差,全師門都沒幾個朋友。聽聞要廢其修為,此刻不少同門吃瓜圍觀行懲,齊刷刷看着我。
眼下這幅身體丹田破碎,氣血逆行,筋脈寸斷。
痛,太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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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律堂上,宗主負手而立,元嬰境界周身散發威壓,居高臨下地看着我,“即日起,葉夙璃自靈幽谷禁足半個月。”
我咽下一口血,挂着血絲的嘴角瘋狂抽搐。嘶,我渾身散架,連起身都成問題。
無奈之下,只得往識海大喊。
【系統!幫我恢複一下,我痛得走不了劇情。】
沒有回應,意料之中。
【你要再不出手,我就快痛死了,哎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相信你不會見死不救……】
一股暖流湧過,痛感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系統:【?宿主,注意你的态度。】
舒服多了,這才有心思幹活嘛。
【好嘞,這次的任務是什麽?】
系統:【阻止江輕鶴黑化。】
【江輕鶴,是那個人嗎?】
我環視四周,往角落看去,那人投來一道幽幽的目光,朝我無意一笑。
他身着湖綠長衫,笑意溫和,眉目潋滟,如遠山含黛,溪水潺潺。
這就是三師弟江輕鶴。
【他會黑化?看起來挺溫柔的。】
系統:【後期他黑化後,提前解開了松動的魔淵封印,自此妖魔橫行人間,三界生靈塗炭。】
【???人不可貌相。】
系統:【宿主,這個等會再說,請先過劇情。】
言罷,它消失了。
作為一名21世紀兩腳全地形多功能智能化社畜,我每天勤勤懇懇,累死累活,賺點窩囊費。
經過不懈努力,終于在半夜2點還在加班之後累死過去,穿到了某個世界。
然後,我陰差陽錯地成了職業穿越者。
我的工作就是聽從系統指令,穿越到不同的位面世界。
我可以改變這個世界的劇情,但不能違背人設。
只要維持原世界的人設,系統就會提升我位于當前世界的能力。
我再用這種能力,去改變劇情,拯救這個世界不被毀壞,完成任務,賺取積分。
……
只是,這次的活有點不好幹。
剛來就挨罵挨揍,欲哭無淚。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
我硬着頭皮撐起身體,慢慢從臺階上爬起來,衆人大驚。
“她怎麽還能爬起來!”
“不會還有什麽詭計罷!”
小師妹收斂嘲諷笑容,故作惋惜地替我跪下求情,“父親!師姐已被廢去了渾身修為。若是她知錯悔改,便放過她吧!”
衆同門紛紛替小師妹的求情不值,要扶她起來。然後唾罵我這個惡人師姐。
若是原主還在,定受不了這等奇恥大辱,不會善罷甘休。
我就不一樣了,審時度勢就是我的基本功,當即做出悔恨反思狀,眼角瞬間醞釀了些淚花。
“哪裏的話,宗主是為我好,我屢次刁難小師妹,毫無作為師姐的氣度。我真是糊塗!對師妹做出這種事,理應懲戒示衆。”
我哭得梨花帶雨,邊說我還狠心扇了自己一巴掌。女人就要對自己狠。
楚複身邊站着一個人,執劍而立,身姿颀長。一襲白衣勝雪,目光清冽,透出冷漠。
想必是男主秦舟,他的境界是金丹。
秦舟看着我,神色依舊淡漠并無動容。
“師兄親自出手,更是以示警誡。我定當深刻反思,避免日後重蹈覆轍。”
說完我還抹了抹眼角。
為了維持人設,我更是毫不掩飾地向秦舟癡癡一笑。
腦中是一聲提示音:
【您的獎勵已到賬,請查收!】
這副身體瞬間已達練氣圓滿。
秦舟眼中厭惡更甚。但我厚臉皮,權當沒看到。
作為職業穿越者,這種場面我見多了。
一頓操作下來,我的表演是一臉誠摯,聲淚俱下。
此番我性情大變,衆弟子幾乎以為我腦子壞了。
宗主更是眉頭緊鎖,“葉夙璃,你當真知錯了嗎?”
我趕忙下跪,“弟子知錯,再也不敢了。小師妹寬容大量,為人謙和,還替我求情,我敬佩不已。日後定與小師妹和睦共處。”
“更不要說,師妹天人之姿,生的是清麗出塵,潔若冰雪。為其師姐,與有幸焉。師妹驚才絕豔,仙途一帆風順,未來定光耀我玄霜宗!”
楚靈月跪在我身邊,呆呆地看着我,說不出一句話,搞不懂我在鬧哪樣。
在我的誠懇道歉下,宗主終于拂袖轉身,“哼,油嘴滑舌。葉夙璃即日起,再扣除一年弟子俸祿。”
除了被關小黑屋,還要扣工資。
趁着四下無人注意,我揉揉剛剛被自己打疼的臉頰。
也不知道那個靈幽谷,住宿夥食怎麽樣。
2
靈幽谷,名字中帶個靈,卻毫無靈氣,光禿禿的。
連棵靈植也沒有,更別說茅草屋了,讓人徹底傻眼。
但也沒有辦法,來都來了,總不能跑出去罷。我摸索半天,找了一處山洞作為安身之所。
稍微收拾,鋪設雜草。半個時辰後,勉強有了個躺的地方。
我枕着雙手,仰面躺下。
關于上一世的劇情,我只知大概。
【系統,展示一下後續劇情。】
系統:【劇情已發送至宿主識海。】
我粗略看了眼。
按照劇情發展,小師妹天生逆脈,幾月後就會發作,藥石無醫。而江輕鶴身懷黑玉琉璃心,可活死人肉白骨。
楚複要剖他的心救楚靈月,江輕鶴感嘆命運不公,徹底黑化,提前破開了魔淵封印和衆人同歸于盡。
太慘了。
所以,眼下當務之急是快速提升修為,在小師妹逆脈發作之前阻止楚複對江輕鶴出手。
再輔以感化江輕鶴,雙管齊下。這次的任務應該不會太難。
只要維持葉夙璃人設,向秦舟示好就能提修。
可我禁足靈幽谷,哪兒也去不了,當真犯愁。
一籌莫展之際,一個身影出現在洞口。
江輕鶴青衣烏發,背倚石壁。遮蔽了些洞口的日光。眼眸很黑,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葉師姐。”
我只粗略看了劇情,江輕鶴是葉夙璃帶回玄霜宗的,二人或許有些交情。
後期,江輕鶴被楚複攜衆玄霜宗弟子圍攻剖心,葉夙璃沒有出手幫他,這也是黑化的原因之一。
師弟竟給我帶了辟谷丹。
差點忘了,我渾身修為被廢,境界跌落,連築基都不是了。如果沒有吃食,便需要辟谷丹。
如今禁足靈幽谷,江輕鶴來探望我,先刷些好感。
讓他感受一下人間溫情,說不定就阻止黑化了。
“師弟你可真好!能和你這樣的人做同門,師姐死也值了!”
江輕鶴挑眉,朝我走來。
“師姐,你身受重傷,我為你重塑經脈。”
壞了,我身上的傷已經被系統治愈了,這下解釋不清。
“不……”
沒等我的拒絕說出來,他已欺身上前。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撫我臉頰,那裏還是腫的。
我感受他冰涼的指尖。
他離我近了,我才發現,我居然看不出他的境界。
好奇怪,這是個修真世界,人人都有境界,為什麽他身上沒有?
“不必對自己那麽狠的。”
另一只手已趁我不注意,輕扣脈門,疑惑不解道:“為何沒有傷?”
……
沉默來得如此突然。
“師弟,你有所不知。”
我只能胡謅,“在修為被廢的那一刻,我深刻反思了自己的錯誤行徑,感覺以前真是白活了!如今心魔已除,頓生感悟,這才不治而愈。”
江輕鶴看着我,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壞了,難道是我演得不像原主?
片刻後,他笑了笑,沒多作懷疑,“甚好,那我替師姐渡些真氣吧。”
師弟盛情難卻,我沒多推脫,躺平閉目。
他一點在我靈識,一股寒氣自指尖淌過我全身。
江輕鶴的真氣好冷,我一哆嗦。或許是看到我的反應,那股氣息逐漸溫和,舒服得讓人沉沉睡去。
半晌,我感到識海湧入一股暖流,空氣中有一絲腥甜異香。
此時的我,意識已被抽離。迷蒙之間,他慢慢握住我的手,十指緊扣。
如同深夜行走在萬年不化的冰川雪原,清冽冷風撲面,寒意沁人肺腑。
倏爾破曉将至,一輪紅日噴薄欲出,一股熱流蔓延至四肢百骸,我像是漂浮起來,靈魂也舒展。
所有的感受都凝聚在額間,在此之上,一點血色浮現又隐去。
像過去了很久,只覺耳畔之聲已很遙遠。
“你是誰?”
我的神志被他抽離,尚游離在外,略帶機械的回答聲吐出幾個字,“我,是……葉夙璃……”
我是葉夙璃,我要維持人設,追求男主秦舟,提升修為,阻止江輕鶴黑化,完成任務。
時間緊迫,我得抓緊提修。關在這裏我沒辦法出去,把秦舟帶來找我,我要見他。
江輕鶴俯身,衣襟的白梅清香在我鼻尖萦繞不去,“你要幹什麽?”
“我要……見………”
他靠得更近,“見什麽?”
我無比誠實,“……見...…一個…人.”
一股熾熱氣息灑落在我耳邊,“見誰?”
“...秦,舟........”
對,我要見秦舟。
……
周身氣息瞬間冷得快要結冰。
“你就這麽喜歡秦舟?”
他甩開我的手,語氣疏離,像要将我推入深淵。
我似被夢魇纏身,一片混沌。手害怕得不自覺攥緊他的衣袖不放。
這是一句質問,我卻緊閉雙眼,無法醒來。只能吐出幾個模糊的音節回應。
“不……嗯……”
他眉峰輕蹙,眸間比寒冰更勝,手指掐上了我的咽喉。
我感到夢魇似乎實體化,變成了一條陰冷吐信的蛇,纏上我的脖頸。
好緊,在我快要無法呼吸的時候,這種壓迫感又消失了。
他松開了手。
“要讓你失望了。”
沉默了許久,他一根根掰開我的手指。
“他不會來找你的。”
3
醒來時,江輕鶴已經走了。
我揉了揉眼,洞口在望。晨霧漸散,天剛蒙蒙亮。
脖子上有道奇怪的紅痕,發上沾了些晨時露珠,身側殘餘些白梅淡香。
我腦袋昏昏沉沉的,渾身經脈卻舒爽很多。什麽都忘了,只記得我好像求他,替我找秦舟。
三師弟人這麽好,再加上和原主有些交情,這點小忙,想必是答應了。
接下去,只需要安靜等師弟把秦舟帶過來即可。
閑來無事,我就會祭出葉夙璃的佩劍,劍柄上“無絕”二字清晰可見。
劍身極薄,很漂亮。
【系統,我會耍劍嗎?】
系統:【會,宿主繼承原身的全部能力。】
那可太好了,我從沒體驗過揮劍的感覺。
我手持無絕劍,至洞外拔劍出鞘,淩空挽了個劍花。
劍身輕盈,起勢流暢。
好靈動的劍。
我心中對劍式了如指掌。長劍一抖,劍光疾起。招式倏變,一氣呵成。
我身形輕快,劍勢如細雨,連綿不絕。劍招驟如閃電,所過生風。
順勢一個旋身,衣袂飄揚,劍風攬起幾片枯葉,再輕飄飄落下。
劍勢已止,那片枯葉不偏不倚,停于劍尖之上。
我收劍入鞘,天邊已是日落晚霞。
……
然而之後的幾天,我每天舞劍,手都快長繭子了,卻無一人來此處。
我想起那道紅痕,逐漸感覺不對勁。
【系統,那個叫江輕鶴的,還是葉夙璃帶回宗門的,他和原主有交情嗎?】
系統:【當然有。】
【交情深嗎?】
系統:【挺深。】
嘿,我就說。
【有多深?】
系統:【你是他想千刀萬剮的人。】
【……當我沒說。】
系統:【江輕鶴其實是葉夙璃撿到的孤兒。但他只是葉夙璃為追求秦舟,拜入玄霜宗的敲門磚。】
【什麽?我做過這麽混賬的事嗎.....】
系統:【入玄霜宗後,原主的目的已經達成,就對他不聞不問了。原主随意挑的一把凡鐵,他便當貼身佩劍一直用到現在。】
系統:【幼年江輕鶴纏着葉夙璃,為原主編織了一個花環,被葉夙璃踩在腳底下說你連秦舟一根頭發絲也比不上。】
【我現在就去死還來得及嗎……】
系統:【後來,葉夙璃追求秦舟受挫,原主就把氣撒到他身上,說你怎麽不去死。于是江輕鶴在葉夙璃寝殿外的雨中跪了一夜。】
【……還,還有嗎?】
我掐着人中,不至于暈過去。
系統:【事情太多了,說不完,不過江輕鶴成年後就不再纏着原主了。】
系統:【最後江輕鶴黑化後,還用那把劍把她舌頭割了,眼珠子挖出來了。】
難怪不纏了,因為黑化了。
系統:【宿主,你還好嗎?】
我當着他的面提秦舟,我的舌頭是不是不保了。
【挺好的,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原主和他的關系。】
系統:【劇情早就發了,是你沒仔細看。】
這麽難的任務,橫豎都是死。
長痛不如短痛,我現在就去死吧。
解放禁足之後,我每天都過得小心翼翼。
只是在寝閣小範圍活動,幾乎不出門。
我在躲着江輕鶴。他太危險,我選擇直接放棄和他打交道。
只要提升修為,在最後關頭替他阻止楚複就行了。
為了維持葉夙璃人設,我每日差人送些破爛去秦舟那裏。
今日,我又在葉夙璃寝殿裏挑挑揀揀,決定送只玉麒麟。
不管他收不收,反正我的任務完成,修為一直在漲。
這樣做省心省力,一舉兩得。
叮,又是一聲提醒:
【您的獎勵已到賬,請查收!】
這段日子提修較為緩慢,但半個月下來,我也已經築基圓滿了。
玄霜宗在北滄,這裏靈氣稀薄,不适合修煉。
幾百年來,整個北滄成功升仙的修士只有一人,便是玄霜宗開宗祖師爺銜華真人。所以此任宗主楚複的境界也僅僅是元嬰中期。
只要在楚複要殺害江輕鶴剖心時阻止楚複,江輕鶴就不會黑化,我的任務就完成了。
尋常情況下,我剛被廢除渾身修為,提升自然是來不及的。
但我有系統作弊,所以,只要趕在師妹發作之前到達元嬰,就能有與楚複一戰的實力。
只可惜時間緊迫,接下去的劇情是,楚靈月身體開始變差。這樣下去,她恐怕撐不了多久。
我心生一計。
【系統,我現在的積分夠買幾顆續命丹?】
系統:【只夠買一顆。】
【買一顆續命丹。】
為了小師妹能撐到我境界抵達元嬰,我在系統那裏花巨款買了一顆續命丹,我很心痛。
只要将這顆丹藥喂給她,就能延緩她一年左右的發病時間。
但我是葉夙璃,和她針鋒相對的女配。
所以,為了不違背人設,我決定趁她入睡,入她寝殿,将這顆續命丹偷偷喂給她。
只要沒有人發現,就不會影響人設了。
楚靈月的修為只有築基初期,在我之下。
我現在已有築基圓滿,捏個匿蹤決她就不會發現。
只要楚靈月能撐下去,我就能達到元嬰,然後阻止楚複,救下江輕鶴。
最後完成任務,離開這個世界。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世界的人修真境界也太低了。
北滄果然是靈氣稀薄之地,那我要是境界抵達元嬰,豈不是天下再難尋敵手?
哼,到時候我看誰敢欺負我。
沙包大的拳頭見過沒有啊?!
什麽江輕鶴,什麽楚複,我來一個打一個!
4
應該是這裏,我在一座陌生寝閣門前停下。
我單手捏了一個匿蹤決,在确保裏面沒人後,蹑手蹑腳地從側門進入。
閣內陳設簡潔,向內可望及白紗帳下的一張床榻。眼前,一只翠玉雕花匣置于梨木桌上,暗藏幽芳。
這只匣子,看着就并非凡品。
匣中竟是打開的,內裏是一只玉麒麟。雕琢精致,瑞氣千條,似欲乘風翔霄漢。
……
怎麽越看越眼熟。
這不是我早上送去的那只玉麒麟嗎?
這只雕花匣的香味也很熟悉,是白梅香。
完了,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系統,這是哪裏。】
系統:【江輕鶴的寝閣。】
環顧四周,我才發現,送去給秦舟的東西大部分都被他攔截了。
難怪我的境界漲得這麽慢。
還好,床榻上沒有人,我正準備悄悄離開。
然而,怕什麽來什麽,有人輕啓門扉。
我聽到聲音,心中警鈴大作。一陣慌亂,吓得拔腿就往屋內跑。
江輕鶴好整以暇地靠在門邊,慢慢把門關上,順手在上面下了個禁制。
“原來師姐有偷闖他人寝閣的習慣。”
我快被自己蠢死了,為什麽往屋內跑,不應該往外跑嗎!
我現在看到江輕鶴,就覺得腦海中有個聲音提醒自己:你的舌頭眼珠子不保了。
他的修為在我之上,匿蹤決在他眼中形同虛設,我身形一僵,尴尬一笑,“師弟,我說我走錯路了,你信嗎……”
他幾步從我身後貼上來,将我圈在懷中,鼻息撲耳。
“這幾日,你在躲着我?”
我有些不自在地掙脫開去,不動聲色地繼續往後退。
見我掙脫,江輕鶴臉上有些郁結,眸色漸沉,他緊緊盯着我,笑意有些陰冷。
“師姐,為什麽見了秦舟,你就那麽溫柔。見了我,卻轉頭就跑。”
“啊?”
……見你不跑,等死嗎?
他垂眸,眼中帶着些執着。
“那天在戒律堂,你看着我,笑了。後來我去找你,你卻叫我把秦舟帶來……”
我啞口無言,不知作何回應,那天我睡醒後腦袋很沉,事情都忘了。
他轉到我面前,擡起我下巴,迫使我與他對視。
語氣冰冷。
“告訴我,你到底喜歡他什麽?”
完了,不會撐不到後期,我就提前一命嗚呼了吧。
“我喜歡……喜歡他的,他的劍法!”
實在是編不出理由了。
江輕鶴微眯雙眼,他松開我的下巴,“秦舟的劍法我也可以練,只要你想看。”
“這是你送我的那把佩劍。”他祭出那把無名鐵劍。
江輕鶴用那把劍緩緩貼上我的脖頸,只稍稍用力,就會割破我的咽喉。
“我用這把劍,舞秦舟的劍法給你看好不好?師姐。”
“這樣你眼裏是不是,就有我了。”
他帶着親和笑意,語氣中是異樣迷戀,眼底卻是冷得徹骨。
“差點忘了,你不會喜歡。師姐說過,我比不上他一根頭發。”
我心裏一陣惡寒,嘴唇輕顫,吓得不敢說話。
【系統,江輕鶴是真想殺我嗎?】
劍鋒越來越近,帶着壓迫,我感到一陣輕微刺痛。
系統:【是的。】
“你為什麽這麽怕我?你不該怕我,葉夙璃。”
看見我的害怕,他言語中怒意更勝。
怎麽可能不怕啊!我真的要命喪當場了。
【那我該怎麽辦?】
系統:【宿主,任務期間無法提示,請自行摸索。】
他和劍鋒,都離我越來越近,“葉夙璃,我想看看,你能忍耐我到什麽地步。”
我認命般地閉上雙眼,脖子上被割開的傷口溢出幾滴溫熱的血珠。
沒有別的辦法了,試試吧。
我一狠心,深呼吸,将劍推開,抱了上去。
……
“啪。”
那柄劍嗆然落地。我抱着他,才發現他的身軀是那麽清瘦,卻又堅韌。
江輕鶴垂下眼眸,睫毛投下一片陰影,看不清神色。
他沉默了許久,冰涼的指尖撫上我後枕,穿過我的發絲,加深了這個擁抱。
我靠在他的胸膛。聽着他的心跳,身上沾染了江輕鶴的味道。
我是不是,成功了?
系統:【恭喜,宿主已脫離生命危險。】
呼.....我心底松了一口氣。
他深呼一口氣,聲音沙啞又有些疲倦,“葉夙璃,我看不透你了。”
……
以前的葉夙璃,是純粹的惡,對他從來只有利用。
他想推開這個擁抱,他怕,之後有更大的惡意在等着他。
又不敢推開。哪怕只是一場轉瞬即逝的夢,也想盡力挽留。
她可是葉夙璃啊,是他恨之深愛之切,又怎麽都忘不掉的那個人。
好幾次他想殺了她,都下不去手。
他看不透現在的葉夙璃了。
眉目還是一樣的薄情,看人都帶着一股傲氣。
眼底卻有了清澈的光。
……
那天,江輕鶴抱了我很久,我身軀都麻了,他才放我走。
我幾乎是落荒而逃,都忘了要給楚靈月續命這件事。
回寝閣才想起來。
沒辦法,只得另尋時間,再偷偷給她了。
5
上一世江輕鶴黑化後,無人阻止其破除魔淵封印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江輕鶴其實和陰火教主祝冥老祖有些關系,我猜測他可能是祝冥老祖的兒子。
但上一世江輕鶴破除魔淵封印之時,祝冥老祖尚且被困在誅邪陣裏。
我可是職業穿越者。
所以這次,我準備雙保險。
一邊自己提升境界,一邊提前破除祝冥老祖的誅邪陣。
這樣就算最後突生變故,我還有一張底牌。
祝冥老祖可能會替我阻止江輕鶴。
但是我現在的境界只有築基圓滿。
想要破除老祖所困的陣法,起碼需要金丹以上才可。
我必須借助別人的力量,下山去松動一下那個陣法的一角,這樣老祖就能提前破出。
再加上整個宗門裏,沒幾個和葉夙璃有交情的人。
實在沒有辦法,秦舟是不會和我下山的。
我摸了摸脖子上包着白紗之處,上次的劍傷還沒完全好。
命苦,我又不得不去找那個和葉夙璃交情很深的人了。
……
我熟悉地摸索到了他的寝閣裏。
上回來過一次,我都記路了。
我還沒敲門,他便早有預謀般地開門和我撞了個迎面。
江輕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以為師姐,又該避着我幾天了。”
他突然離我這麽近,我睜大了眼睛,吓得退後一步。上次和上上次的見面都不是很愉快。
我突然感覺,脖子上的白紗覆着的傷口又開始疼了。
要不算了吧,我咽了一口水,“無,無事,師弟,我走錯路了。”
正準備走,他一把攬過我,“哦?師姐,為什麽你總是走錯路?”
我有些害怕,還是想掙脫,那個陣法……我還是另尋他法吧。
江輕鶴似是知道我的想法,瞬間他就變臉了。
他冷笑一聲,“你為什麽要跑?我能對你怎麽樣?”
我實在怕他又做出什麽危險的事情,沒敢再繼續掙紮。
仿佛一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這件事,不得不做了。
我心裏開始打鼓,試探地開口,“師弟,能不能,陪我下山一趟?”
他勾起一個笑,聲音也柔和了,“好啊。”
這,這就答應了?
他抱着我,輕嗅我發絲,“我喜歡和師姐待在一起。”
我聽到這句話,小腿都要抽筋了。
江輕鶴喜歡和我待在一起,但是我不喜歡。
……
應該就是這裏了,我和他禦劍飛行。
循着劇情的記憶來到一處全是荒蕪亂石的野外。
他一掃平時的陰沉,心情似是非常好,“師姐,來這裏是有何事?”
雖說他的笑容很溫和,但我還是看到就頭皮發麻。
我随口編了個理由,“這裏,這裏……風景很好。”
他一步步靠近我,“原來師姐喜歡亂石荒野。”
确實,此地連棵雜草也沒有,我這個借口也太扯了吧。
他離我近我就後退,退了幾步,他臉上笑容就開始消失。
我吓得看着他,沒敢再動。
還是先辦正事吧。趕緊結束,我就可以不用和江輕鶴待在一起了。
只見不遠處一個角落壓着一塊不起眼的石頭。
這塊石頭裏注了些靈力,只要将這塊石頭挪開那個位置,整個誅邪陣法就松動了。
于是我帶着他來到那裏,謊稱想看看那處天邊的雲。
這塊石頭并不起眼,就像是路中間的一塊雜石,尋常走路也就不小心碰到了。
只要他碰到那塊石頭,我的目的就達成了。
但是來回走了好幾次,那塊石頭的位置是絲毫未動。
……
我有些生氣,我就這麽倒黴嗎?
江輕鶴卻用帶些玩味的笑意看着我。
我實在是太生氣了,沒忍住,發洩般踢了一腳那塊石頭。
只是松動一塊破石頭,真有這麽難動嗎?
誰知我的境界太低,沒能踢動,自己反而向後倒去。
只是一瞬間。
一陣風吹過,我的細軟發絲被風吹起,白衣飄揚,他環住了我的腰肢,靠得很近。
他的話語出奇的溫和平靜,“師姐,注意看路。”
我看着他逆光的輪廓,今天,他還挺溫柔的。
鼻息帶出的熱氣随微風送來,我心裏的煩躁和不安也一并消散了。
他注視着我,萬籁俱寂。
我臉頰染上一絲緋紅,他将我拉的更近,下巴搭在我的頸窩上,蹭的我有些癢。
熾熱的體溫穿過衣衫熨帖着皮膚,我竟然忘記了将他推開。
在我未曾注意的時候,他已經将那塊石頭踢開了。
那道陣法因一角松動,産生了一絲輕微的震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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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楚靈月的病應該還能再挺些日子。
等過些時日,我再偷偷去一次她的寝閣,将那顆續命丹喂給她。
沒想到,劇情走的這麽快。這天,楚靈月病發了。
天極閣內,她躺在榻上,面色蒼白。
秦白楚複二人守在她床旁,面色焦急,眉頭緊蹙。
藥師長老指尖搭于楚靈月腕脈上,嘆氣并搖了搖頭。
“楚姑娘這次,怕是兇多吉少了。”
天生逆脈,未發作時僅是身體稍顯虛弱,一旦發作便極為兇險。
我隐在人群之中,這段劇情還是來了。
楚複看着楚靈月,神色複雜。沉思片刻後,低聲開口,“長老,若有黑玉琉璃心,可否救回愛女一命。”
藥師長老聞言一驚,“宗主,玄霜宗竟有這等奇物?”
随後他向宗主颔首,“若有黑玉琉璃心,确實可以阻擋天生逆脈發作。”
長老繼續問道:“宗主,這黑玉琉璃心在何處?需得盡快取來,靈月撐不了多久。”
楚複冷眼看向江輕鶴。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糟了,我知道後續的發展,楚複要殺江輕鶴!
我暗中祭出無絕。
楚複的斷雲劍嗡嗡作響,衆人還未反應過來,便閃電般地沖向江輕鶴,劍芒直沖其面。
在場弟子無不一臉駭然。
“宗主竟向江師弟出手了!”
“發生什麽事了?”
無絕劍出鞘,震歪了斷雲,江輕鶴臉上劃過一道淺淺血痕。
我持劍走上前,擋在江輕鶴面前。
他愕然地看向我。
“葉夙璃?你,為什麽……”
江輕鶴并不驚訝楚複要取他命,卻驚訝我會出手幫他。
“怎麽說你也是我帶進玄霜宗的。”
雖然我修為被廢後,境界大跌,但我還是站出來了。
如果再不站出來,任務必定失敗。站出來,或許還有成功的可能。
況且,我知道,他其實很怕被抛棄。
江輕鶴複雜地看着我的背影。像極了當年他是個孤兒,在荒村,葉夙璃救下他的那一幕。
閣內,衆宗門弟子一臉疑惑。
藥師長老率先開口,“宗主,這是何意?”
楚複卻不答反問,看向江輕鶴。
“弟子江輕鶴,我玄霜宗待你不薄。如今小師妹需要你的黑玉琉璃心。我問你,你肯不肯獻出?”
江輕鶴抹去臉上血絲,低頭笑了。
他臉上不帶懼色,“荒唐,你問我肯不肯獻出?平白無故,要我命換楚靈月的命。我倒想問一句,憑什麽?”
楚複冷冷的看着我們,“玄霜宗衆弟子聽着,江輕鶴身懷黑玉琉璃心,可救小師妹的命,而他其實,是非人之物。”
衆弟子嘩然。
“什麽?!”
“江師弟他竟然不是人!”
“他身體裏只有一團煞氣,并沒有常人的骨骼經脈,邪門得很。他來歷不明,幾年前我好心收留他在玄霜宗,只不過是看他無處可去。”
我知道,他根本不是好心。
只是葉夙璃為了追求秦舟想拜入玄霜宗,而江輕鶴的黑玉琉璃心他又恰好需要罷了。
“如今,他和葉夙璃先拔劍相向,就莫怪宗門翻臉無情了。”
場面變得極其壓抑。
楚靈月躺在床上,緊閉雙眼,面色痛苦。
“秦舟。”
“是。”
秦舟祭出了破虛劍,眉目間雖有些掙紮,但為了救回心愛道侶的命,他做出了選擇。
以他為首的衆弟子,也紛紛持劍上前。
我們逐漸被逼到角落,退無可退。
楚複冷冷的看着他,微眯雙眼,“哼,你願不願意都無妨,僅憑你一人,今日別想再走出玄霜宗。”
随後他又看向我,“不過我倒是沒想到,你會出手幫他。怎麽,當初用他做交易,你心生一絲愧疚?”
“不過是個駁雜雙靈根,還被廢過修為。真是個廢物,不成氣候。”
這些臺詞聽得我頭皮發麻,難怪江輕鶴之後會黑化。
我看向楚複,一字一句道:“不要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自私自利。”
楚複嗤笑幾聲,“你葉夙璃和我談自私?當真可笑。也罷,你幫他又何妨,你們二人一個廢物雙靈根,一個一團煞氣的非人之物,當真絕配。”
“哼,蜉蝣撼樹,改變不了結局。”
楚複說的是實話,我的計劃被打亂,此時的境界遠不如楚複。
更不要說,和江輕鶴一起離開玄霜宗了。
無絕劍在我手中,手心已浸滿冷汗,若非要出手,想必是場惡戰。
【系統,我現在對戰楚複勝率如何?】
系統:【宿主,勝率渺茫。】
沒有退路了,難道我的任務注定失敗,這個世界注定會被毀滅嗎?
我的額角已是密密麻麻一層薄汗。
……
僵持之際,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詭異怪笑。
天極閣外,黑雲翻滾,狂風大作。日光斂去,絲絲霧氣勾勒出一座浮空座駕形狀。
天邊染上些可怖血色,幾只招魂蟠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無數冤魂的咆哮聲震耳欲聾。
一座黑霧缭繞的九屍擡陰車自空中降落,停在了天極閣前。
閣內,楚複臉色一變,“這是,傳說中的陰車?”
陰車化霧消散,北滄人人忌憚的魔頭祝冥老祖,帶着陰火教一衆赤衣烏發弟子,出現在了玄霜宗。
是祝冥老祖!還好我提前解開了他的誅邪陣,留了底牌。
楚複看清來者後,手持斷雲,冷哼一聲,劍指來者不善的衆人。
“真是稀客啊,陰火教何事拜訪我玄霜宗?”
祝冥老祖朝他古怪一笑,“楚宗主。你猜,為什麽他有一顆黑玉琉璃心?”
7
祝冥老祖是來帶走江輕鶴的。
“楚宗主,久仰貴宗大名。我陰火教與貴宗素無恩怨,本不欲生事,但這取黑玉琉璃心救人一命之事,恕難遂願。”
“江輕鶴原是我煉制的一尊人形殺器,原名鶴鸷。今日我不過來将他帶回。”
原來我猜錯了,江輕鶴并不是祝冥老祖的兒子。
難怪我看不出江輕鶴的境界!原來他本就不是人更無法修真,也就沒有所謂的境界。
此話一出,衆人大驚,祝冥老祖不緊不慢地道出往事。
原來,幾百年前,祝冥老祖與鬼淵魔女大戰兩百回合,争奪北滄西邊适合邪道修煉飛升的三陰靈脈,身受重傷,功力也折損了六成,連九屍擡陰駕都被擊落損壞。
只得倉皇逃回陰火教,養好傷後,他心中餘恨未消,誓報此仇。
于是他跑到人間收集七七四十九具屍骸,加一顆黑玉琉璃心,輔以邪祟真火,煉制三百年,終于煉制成功,化成人形。
琉璃心屬陰水性功法,正克制鬼淵魔女的火系邪功。
祝冥老祖為其取名鶴鸷,對教衆宣布其為陰火教少主,開始教其功法。
又過一百年,鶴鸷不過孩童身形,功法卻已出神入化。他感覺時機成熟。帶着鶴鸷向鬼淵魔女尋仇,誰知這魔女狡猾得很,早就布下了誅邪陣。
祝冥老祖未報此仇,反而被困于此陣又過一百年,鶴鸷也早已不知去向。
其實,鶴鸷在戰場上走失,流落到了人間的荒村,此地正鬧饑荒。
人們看到一個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正在欺負他,鶴鸷正欲動殺心,卻看到一個比他稍大的少女。
正是葉夙璃,她向他伸出了手,葉夙璃用一袋小麥從饑民手中将他救下。
帶他拜入了玄霜宗。
祝冥老祖逃出此陣後,掐指一算,鶴鸷竟已被玄霜宗收養,長大成人,化名江輕鶴,成為了一名正道弟子,實在荒唐。
于是他只好集結教衆上玄霜宗,來此地将其帶回。
陰火教要帶走江輕鶴,今日之事怕是難以善了。
教衆紛紛取出招魂蟠,或邪魂鈴,還有的教衆,沒有武器,亮出雙手猩紅葬身爪。
而宗門弟子則祭出長劍,口中默念劍訣,一時間玄霜宗弟子與陰火教衆劍拔弩張。
說罷,祝冥老祖向江輕鶴看了一眼,一位手持金玲的神态嬌俏可人的少女向前開口,“鶴鸷少主,教主請你回去。”
說是請,其實江輕鶴沒得選。
這應該是赫赫有名的陰火教左右護法其一,右護法秋池。另一位是手持骨笛的左護法夏語。
原來江輕鶴是陰火教的人!陰火教正地處魔淵之上,難怪上一世他最後黑化解開了魔淵封印。
咳,可能也算不上黑化,只不過是回歸本源。
作為人群焦點的江輕鶴,掃了一眼秋池不作答。
楚複冷哼一聲,“哼,江輕鶴是我玄霜宗弟子,豈是你想帶走便帶走?”
眼看雙方互不相讓,我想起那顆從系統那裏,幾乎花光我全部積分換的續命丹。
【系統,這顆續命丹即便病發了也可以暫時續命嗎?】
系統:【可以。】
我走上前,對楚複道:“我這裏有一顆,可暫續師妹命的靈丹妙藥。”
我一開口,衆人震驚地看向我,陰火教弟子根本不知我這號人物。
我将那枚丹藥呈上交給藥師長老。
長老大驚,“葉夙璃,你怎麽會有這種藥?”
此藥呈烏色泛金光,味清香。确實是極品續命丹。
“機緣獲得罷了。此藥可暫續小師妹的命,楚宗主,可否放江輕鶴一命。”
楚複看着這枚續命丹,他也不想招惹陰火教,與邪道結仇,也對玄霜宗弟子歷練在外多有不利。
秋池夏語左右護法笑盈盈地看着他,祝冥老祖也低聲笑着。
最終,楚複略帶些不甘,“好吧,江輕鶴,今日便暫時放過你,你們走吧。”
終于保下了江輕鶴,我的任務應該算是完成了吧?
等江輕鶴回到陰火教,應該難有人再傷他了。
他應該也會漸漸忘了葉夙璃這號人物。
雖然那顆續命丹花了我很多積分,但是沒關系,還可以繼續賺。
呼,這次任務也算是有驚無險地完成了。
【系統,我成功阻止了楚複。任務結算一下。】
系統:【宿主,任務還未完成,無法結算。】
【??】
還有什麽事嗎?
江輕鶴低頭發出一陣幽怖的笑,“我可以和你們回去,但是有一個條件。”
秋池面色和悅,神色恭敬,“少主請說。”
他一把攬過我的腰,将我固在懷中。
“我要帶她一起走。”
我吓得沒敢推開他,無絕劍都快捏不住。
“你!你這人怎麽這樣啊,我出手幫你,你還倒打一耙!”
他的眼睛看着我,深不見底,“葉夙璃,你留在玄霜宗他們也不會給你好臉色的。”
“那也好過去陰火教吧,我才不要去那裏!”
一聽名字就不是什麽好地方,去哪裏我萬一小命不保呢?
他沉默了一會,身上冷意又一點一點出現,他掃了一眼秦舟。
我想起那次他用劍抵住我的喉嚨,開始不自覺地害怕,指尖顫抖。
“為什麽不想走,因為走了,看不見你心愛的秦舟嗎?”
他的臉色陰沉的難看,身上開始散發出戾氣。
完了,不會好不容易阻止了楚複,他不會又要黑化了吧。
我不敢逆他的意思,但也不想屈服,“不是,我就是不想和你走。”
以往葉夙璃處處刁難楚靈月,楚複當然巴不得我能走,簡直是少個大麻煩。
他淡淡的看着我,“葉夙璃自今日起便不再是我門內弟子,諸位請自便吧。”
秋池點了點頭,“既然是少主的意願,姑娘,請随我們走一趟吧。”
簡直是任人宰割,此刻被他圈在懷裏,我只能又氣又怕的看着江輕鶴。
怎麽有這麽不講理的人!
他反似閑庭信步,帶着笑意。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看着我,“師姐,又要讓你失望了。”
8
江輕鶴貼心的讓我住在他的寝宮裏,還為宮門下了禁制,這下好了,我哪也去不了。
陰火教建在魔淵之上,上面的封印是幾百年前已經飛升的銜華真人設下的。
但即便是陰火教,也不敢輕易解開魔淵封,解開魔淵封印如同和所有人同歸于盡。
江輕鶴的寝宮就在血池邊上,晚上一堆冤魂呼嘯聲,夾雜着陣陣血腥臭。
那感覺,別提多酸爽。
而且,他還非得抱着我睡,搞不懂,多大個人了,睡覺還要人陪。
我是什麽人形抱枕嗎?
就因為他,我每晚都睡不好,眼眶下堆積了一層淡淡的黑眼圈。
為了完成任務我兢兢業業。當初為了阻止楚複,不惜用那顆續命丹,現在積分都快賠完了。
卻慘遭囚禁,我應該是今年年度最慘穿越者了。
每天的一日三餐由秋池或夏語送來,她們兩個一個話多一個話少,但不管是誰,都不會輕易搭理我。
我快悶出病了,每天只能和系統對話。
【系統,我來這裏幾天了?】
系統:【宿主,一月有餘。】
沒想到這麽快一個月過去了,雖然出不去門外,但我可以開窗。我正準備開窗,數數那個腥臭血池裏,今天又多了幾個冤魂。
突然聽到門外有人交談,似乎是秋池和江輕鶴。
我附耳上去偷聽。
秋池開口,“少主,今日教衆又送來了一批絕色女子。教主說,那個女子也沒什麽特別的,玩膩就可以丢進血池了。”
江輕鶴冷淡的嗯了一聲,“我知道了。”
殺器本無心,若留軟肋,恐後患無窮。
秋池繼續道:“少主,教主命我提醒你,勿玩物喪志。”
我偷聽得心驚膽戰,玩膩可以,趕緊放我走。
但沒必要把人丢血池啊!這群人都是神經病嗎?
不過他現在回到了陰火教,身邊應該不缺女人,想必很快就會對我失去興趣。
到時候我就可以準備跑路了,至于他到底喜不喜歡我,江輕鶴的心思我才不想猜。
我正在思考之後怎麽逃離,根本沒注意他已出現在我身後。
到陰火教後,他便換上了一襲紅衣。長發松散未绾,三千青絲如瀑,眸色還是那麽黑,眉眼微微上挑,狹長而慵懶,添幾分撩人。
“在偷聽什麽?”他露出一個非常溫柔的微笑。
要不是我知道他是什麽人,就被騙了。
“夙夙,你放心,對你我不會有膩的那天的。”他從身後抱住我。
趁着他心情不錯,是不是可以試試交涉,萬一他願意放我走呢?
于是,我小心的開口,“江輕鶴,你什麽時候能放我走嗎?”
都怪原主幹的混賬事太多。
“你看,我以前确實對你做了很過分的事,但是那天在玄霜宗,我也算出手救你了。這段時間我被你關起來,也被你折磨夠了。我們是不是兩清了。”
在計劃逃跑之前,我想試探性和江輕鶴溝通一下,“我知道,教裏送來了很多美人,想必她們都比我更有風情。是不是可以,放我走……”
他沒有回複我的話,笑得還是很溫和,但我知道,他已經生氣了。
非常生氣。
“兩清?葉夙璃,看來,我對你還是太溫柔了。”
我心裏一涼,身上泛起雞皮疙瘩,他抱我更緊了,靠在我脖子上,落下幾個細密的吻,我們的發絲垂落,交織在一起。
“像你這種人,我為什麽要在意你的感受呢?你的一切原本就是我掌控的。”
“明明。我可以随意主宰你的生死,如果你想逃,那我就把你殺了,這樣,你就能永遠陪着我了。”
他在我耳畔低笑,然後聲音越來越大,有些癫狂。
“不過,我可以讓你自己選,你是想葬身血池,還是魔淵?”
我哪裏也不想去,我只想活着離開這裏。
意料之中,交涉失敗了,但我不敢反抗他,只能任由他滿臉陶醉地抱着我。
我有些委屈,嘆了一口氣,“江輕鶴,你真的不打算放我走嗎?”
很快他就會對我厭倦,到時候他對我沒興趣了,我還不是被抛棄。
“葉夙璃,你永遠也無法離開我。”
我有些絕望,這樣下去,我還能完成任務離開這個世界嗎?
實在想不通,江輕鶴還在玄霜宗的時候,對所有人都是一副溫和的模樣。即便回到了陰火教,他也只是冷着臉,沒有過多情緒。
怎麽每次到我這裏,就和換了個人一樣。仿佛把積攢的所有陰郁又病态情緒,都發洩給了我。
無論我怎麽對他好,只要展現出一點想離開的意思,他就會發瘋。
我無奈地看向窗外,他真的這麽喜歡我嗎?
又或許,只是病态的占有欲作祟呢?
9
聽聞江輕鶴回到陰火教後,替祝冥老祖打敗了鬼淵魔女。
老祖獨占了三陰靈脈,更是功力大漲。
整個陰火教,對江輕鶴更尊敬了。
這天,江輕鶴出去了,我一個人坐在他的寝宮 。
對這樣的生活,我已開始逐漸麻木。
秋池進來為我送飯,是一碗熱騰騰的粥,看着很誘人。
我并無胃口,但聞着太香,我還是淺嘗了一勺。她看着我把粥咽下去,沒有離開。
一反常态,秋池主動開口了,“葉夙璃,你到底給鶴鸷少主灌了什麽迷魂藥?”
我一愣,正愁氣沒處撒呢,她居然主動招惹我。
“關我什麽事?明明是他自己不放我走。不妨你去問一問你的鶴鸷少主。”
秋池聞言怒斥,“真不知你有什麽好的,模樣不過堪堪,身姿也無風情。不就是仗着和鶴鸷少主年少相識嗎?”
我怒意從心中來,一股怄氣。人身攻擊是什麽意思?
正想繼續開口,卻臉色一白。
我看向秋池,“你對我下藥?”
秋池冷哼一聲,“只不過是讓你渾身綿軟無力的藥罷了。放心,我會讓你死得沒有痛苦。”
我張了張口還想繼續說,卻發現連發聲也做不到了。
秋池不由分說,發絲飛揚,一身鵝黃衣衫無風自動。她舉起雙手,搖動金鈴,用上了全部功力,魔音亂耳,我只覺天旋地轉,頭痛欲裂。
若再聽一會,我便會七竅流血,昏死過去,斃命當場。
眼看我就要撐不下去。
秋池的金鈴卻被一道淩空劍氣打斷,她看到站在不遠處的江輕鶴,有些不甘收起金鈴,恭敬地擡手行禮。
“鶴鸷少主。”
江輕鶴冷聲道:“秋池,你在幹什麽?”
秋池面色如常,她不怕江輕鶴,“少主,此乃教主授意。”
一團黑霧顯現,祝冥老祖竟出現在衆人面前。
他看着中藥癱軟在地上的我,“鶴鸷,此女平平無奇,你胡鬧夠了沒有?好看的女人多的是。怎麽,這個叫葉夙璃的女子,對你很重要嗎?”
江輕鶴語氣冷淡,“不重要。”
祝冥老祖像是聽到了滿意的回答,發出桀桀怪笑,“很好。不重要,就丢到血池裏吧。”
當年祝冥老祖練就一身邪功,弑父弑母,屠戮全族,早就沒有什麽牽挂。他想要鶴鸷也這樣,才能當一把更鋒利的刀。
江輕鶴像是沒事人一樣,“好啊。”
我吓得臉色蒼白,什麽叫好啊!
他真的這麽狠心嗎?由于不能說話,我連忙看向他。
別,江輕鶴,你看看我啊,別做出這麽沖動的事!
他回我一個戲谑的眼神,唇角微勾。
什麽意思,我這就被宣判死刑了?
他走到我身邊,打橫抱起了我,往血池那裏一步步走去。
三思啊!江輕鶴,你站住,別走了!
如果此刻我能說話,想必已經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
不對,我根本不敢罵,我只能求他手下留情。
他抱着我到血池邊上,底下就是血海翻滾,腥臭味直撲鼻。冤魂的哭喊聲就在耳畔,偶爾傳來幾聲尖嘯,震我心魄。
我面色蒼白,嘴唇哆嗦,不敢看下面。
江輕鶴,你如果把我丢下去,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他欣賞着我的表情,不緊不慢地說:“只是,葉夙璃死的話,我的神識也會隕滅,那不如,我和她一起跳血池好了。”
祝冥老祖一驚,“你說什麽?”
他抱着我,默念一句契咒,我額頭一點殷紅浮現。
秋池眉頭緊皺,“這,這是織命契?!”
織命契一旦結成,二人生死便牢牢綁死,神識相通,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我震驚地看着他,額頭的這種感覺,是那天我在靈幽谷禁足,他第一次找我的時候!
他謊稱給我渡真氣,其實是給我結下了織命契!
等等,神識相通,這麽說,他知道我在想什麽?
那他早就知道我不是以前的葉夙璃了?
江輕鶴俯身,唇角幾乎貼我耳畔,發絲垂落下來,清香撲鼻。
他用僅容我一人聽到的聲音道:“第一天,我就知道了。”
“因為葉夙璃,從來不會讓我碰她。”
我突然想起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撫摸着我的臉頰。
祝冥老祖臉色一暗,氣得不行,“鶴鸷,你居然把自己的生死,和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女子綁在一起!”
此舉無疑是下下之策,這樣旁人只需要抓住葉夙璃,就等于控制了他。
祝冥老祖氣得渾身發抖,“鶴鸷!你到底想幹什麽!三番兩次挑戰我的底線,你瘋了嗎?”
江輕鶴不想多言,“我沒瘋,只要你們不動葉夙璃,我還是和以前一樣聽話。”
無奈,祝冥老祖放過了我,他心中有無限怨氣,只得氣得向天大吼一聲。
連血池內都驚起幾絲波瀾,又有不少生魂遭其波及,被血池禁制燒灼,痛苦的發出尖銳叫聲。
10
他抱着我,若無其事的回到寝宮,替我解開了毒。
他居然,早就把自己的生死和我綁定在了一起。
也就是說,當時我如果不出手幫他解圍,他被剖心,神魂俱散的那一刻,我也會死去。
江輕鶴真是個瘋子!自己死了還要我給他陪葬。
我突然有點後悔接了這個任務。
但不管怎麽說,剛剛是他救了我。
雖然,要不是他,我根本不會卷入這些奇怪的事情。
我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些什麽,只能幹巴巴地道謝。
“謝謝你,江輕鶴。”
他只是緊緊抱住我,“夙夙,答應我,永遠別離開我。”
我的神情有些恍惚,雙手慢慢攀上他後背,他好像,真的很黏我。
他很怕我抛棄他,很怕再也見不到我。
算了,我不和病嬌一般見識,就當為了感謝他,我輕輕說了一句。
“好。”
過了很久,他松開這個擁抱,正色看着我。
“夙夙,你喜歡我嗎?”
我呆呆的看着他,說不出一句話,沉默代替我做了回答。
他真的喜歡我嗎?會在乎我的感受嗎?還是單純的需要一個聽話的人偶呢?
我不懂他。
江輕鶴眼中滿是帶着苦澀的執念,“我知道,你其實,一直都不喜歡我。”
他說話聲音低沉而沙啞,略帶自嘲的笑了笑。充滿了無奈和寂寞。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他。
他面容帶些疲憊和憔悴,眼中,那種害怕被抛棄的痛苦和破碎感一觸即發,看着有些無助。
但也只是一閃而過,很快那雙眸子,便漆黑得深不見底了。
今日來送飯的是夏語,她們二人很好辨認,秋池臉上總是帶笑,夏語卻冷着張臉,沒有任何表情。
她踏入屋內,手上卻沒有任何東西。
我有些疑惑,夏語拿出那支骨笛,低頭看着,輕輕摩挲。
半晌吐出幾個字,“秋池當真無用。”
言罷,她在四周下了一道噤聲的屏障。
她轉身,淩空而起,紫袖翻飛,衣袂飄揚。身下是一團黑霧憑空出現,襯她于半空。
她舉起骨笛,輕啓薄唇,眉目淡然,冷冷的看着我。
骨笛吹響,一段妖異又尖厲的笛聲傳出,攝人心魄。幾具無意識的殘破骷髅應聲出現,我腳下憑空出現一個漆黑的圈,其中無數冤魂沸騰翻滾。
一瞬間我只覺神志混沌,幾欲站不住,“夏語,你要幹什麽?我和江輕鶴結下了織命契,你要殺了你的少主嗎?”
她挑眉,“誰說我要殺你了?這些生魂來自魔淵,我只不過把你拉入魔淵。”
夏語一曲吹罷,玩味的轉動手中骨笛,盯着我,神色冰冷。
“你不會死,但會生不如死。從此世間再無葉夙璃,無人知你去了哪裏。”
那些骷髅扭曲着身體,伸出幾只斷肢殘掌,緊緊握住我的小腿,将我一寸一寸,拽進了那個黑窟窿裏。
“怎麽,你在等他來救你嗎?”
我神色慌張,面帶不甘,“你!江輕鶴不會放過你的。”
“上次忤逆教主,他正在受罰,無暇顧你呢。”
我拼命伸手撲騰,想攀住邊沿,卻什麽也沒抓住,只剩一片虛無。
“再見了,葉夙璃。”
夏語收起骨笛,勾唇低頭,向我揚起一個輕蔑的笑,紫袖一揮,關閉了魔淵之門。
……
我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這裏深不見底,只有無盡的黑霧翻騰,無邊的魔域,無數生魂一齊發出凄厲的尖叫,互相擁擠,向我湧來。
我祭出無絕劍,口念劍訣,抵擋着這永不停歇的進攻。
絲絲魔氣舔舐着我的丹田,魔障漸漸侵入我的身體,我揮舞無絕的速度逐漸變緩。
不過是垂死掙紮罷了,我開始咳血。
雖然知道沒用,但我還是嘗試着呼喚了它。
【系統,咳咳……能出手救下我嗎?】
系統:【很遺憾,不行。任務的風險應由宿主自行承擔。】
【那我的積分,還能兌換續命丹嗎?】
系統:【宿主,積分在上次兌換續命丹,就已經幾乎用完,無法繼續兌換了。】
真的,沒辦法了嗎?
到最後,魔氣浸潤我的五髒六腑,四肢百骸,我雙眼也失明,徹底揮不動劍了。
再這樣下去,我會化為衆多生魂其一。
我聽見一聲清脆的斷裂聲。無絕劍,斷了。
劍斷,代表劍主氣數已盡。
我搖晃了一下,終是站不住,倒了下去。
“江.....咳咳,江輕鶴。”
有點遺憾,最後,沒能再見他一面。
又轉念一想,我為什麽要遺憾沒見到他,成為魔淵的一縷幽魂,說不定比被他折磨死還更好呢。
他會記得我嗎?我居然有點,舍不得他……
罷了,皆成空。
我昏了過去。
11
我在一張破木床上醒來,腦袋一片混沌,只覺我好像沉睡了很久。
慢慢支撐起身體,挪到床邊,望着床邊的銅鏡,我才發現自己好像變小了很多。
約莫十一二歲的年紀,臉龐充滿稚氣,一雙眼卻是生的水靈。
這時的我好像還沒有識海,我只能試探性的在腦海中大喊。
【系統,你在嗎?】
沒有回應,這裏究竟是何處,系統也無法聽見我的呼喚。
此時一個女孩突然小跑着闖進來,“阿璃,秦大哥通過入宗門的試煉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腦中卻好像知道該說什麽般接了下去,“秦大哥這麽厲害,當然會通過試煉了。”
這好像是曾經的回憶,我無法幹涉,只能旁觀。
秦大哥,難道是秦舟?
她好奇地撓了撓頭問,“對了,阿璃,秦大哥的,蘿蔔根是什麽呀?”
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什麽蘿蔔根啊,那個叫靈根,秦大哥的靈根是冰靈根。”
聞言,她也和我一起笑出了聲,“我不懂嘛,阿璃,那你的靈根是什麽呀?”
我神色一黯,“我只有水土雙靈根。”
她似是不解,“兩個靈根不好嗎?你比秦大哥還多一個,阿璃更厲害。”
“不是的,靈根是越少越好,多了,就雜了。不好啦。”
她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那你還要追着秦大哥一起入宗門嗎?”
我搖了搖頭,“玄霜宗是北滄第一劍宗,收弟子很嚴格,他們不要我。”
“那你要放棄嗎?阿璃。”
我看向遠處,“不,我絕不放棄。”
……
畫面一轉,天地間飛塵撲起,黑霧翻湧。
我躲在一塊石頭後面,瘦弱的身軀瑟瑟發抖。
遠遠望去,竟是兩位邪道大能正在交戰。
我揉了揉眼睛,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那不是,祝冥老祖和鬼淵魔女嗎?
只見鬼淵魔女布下了一個誅邪陣,狂妄地看向祝冥老祖,“祝冥老鬼,沒想到一百年過去了。你還是鬥不過我,這三陰靈脈,我便收下了。”
祝冥老祖咳了一口血,“你這妖婦,居然布下誅邪陣等我前來。當真陰險!”
鬼淵魔女的笑聲又尖又細,“你煉制的這尊殺器‘鶴鹫’,也不過如此嘛,還是鬥不過我的逆日鬼鷹,想來是鶴懼鷹,懼得不行,已是落荒而逃了,哈哈哈哈!”
“不過,我倒是看中它那顆黑玉琉璃心,不知你是從哪搞來的。聽聞玄霜宗主小女兒天生逆脈,我若是拿此物獻給宗主,不知他可否賜我幾柄神劍玩玩呢?”
祝冥老祖一聽,又怒又急,“妖婦,你,你莫要動歪主意!”
鬼淵魔女見狀,笑了笑,“老鬼,拿你打個趣罷了。傳聞琉璃心可活死人肉白骨,極其珍貴,但更稀有的寶物我也不是沒有見過。眼下我要去三陰靈脈中閉關修煉了,哪有空找那勞什子琉璃心。”
言罷她身軀化霧消散,只剩祝冥老祖在誅邪陣中破口大罵。
……
這一次,我出現在一片荒蕪的土地上,四周是破爛的民居。
這裏好像剛剛發生過戰亂,又是幹旱年,百姓顆粒無收,鬧起了饑荒。
于是,大家都管這裏叫荒村。
遠處,幾人正在欺負一個歲數更小些的孩童,看着眉目有些熟悉。
我完全想起來了,我正在經歷的,正是祝冥老祖口中的往事。
而那個孩童,就是幼年江輕鶴。
我走進,只見他面色呆滞,對這些孩童的打罵,并無更多動容。
但這些人不依不饒,弄得他心中甚是煩悶。
他眸色突然一暗,渾身散發戾氣,手中正欲捏決。
……多麽熟悉的表情。
完了,我知道再晚一秒,這幾個欺負他的小孩就要當場慘死了。
我趕忙走上前去,攔在他面前,邊笑邊打哈哈,“住手,你們欺負他,他也不會有反應的,這多沒意思,對吧?”
“我這裏有袋小麥,不如你們放過他,我就把這袋小麥給你們,怎麽樣?”
那幾個小孩見了麥子,兩眼放光,想必是餓狠了。
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從我手中把布袋奪去,生怕我反悔。
看那群小孩走遠,我才松了一口氣。
這幾個孩子應該感謝我,是我救了他們一命。
我轉頭蹲下,向江輕鶴伸出一只手,“你跟我走,好嗎?”
他還是一臉淡漠,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但是,他把手交給了我。
只是,他可能還不知道,葉夙璃救他只是為了進玄霜宗吧。
想到這裏,我的心有些沒由來的抽痛。
他從出生起,就沒有離開過陰火教。應該,還沒有游歷過這世間吧。
所以面對打罵,他也不還手,因為不在乎,他的眼裏應該只有生和死。
其實人間很美好。
我牽起他的手,那就讓我來教他吧。
教他,什麽是人間四季,什麽是一日三餐,什麽是二人白頭,什麽是一生一世。
……
自那天起,我帶着江輕鶴,一路北上,向着玄霜宗走去。
畢竟是要入玄霜宗的,總不能什麽也不會似個傻子吧?
于是,路上我教會了他不少東西。
會把荒草吹得搖晃的是風,柔軟又香香的叫花,白白的入手即化的叫雪,天上圓圓似大餅的叫月。
我還告訴他,所有花裏面,當屬梨花最美,潔白如雪。
某天,我們路過一處荒郊。
竟看到一位穿着精致的貴人正在施粥救濟災民。
他似是從未見過這麽漂亮的衣服,駐足多看了一會。
我轉念一想,畢竟是要帶去玄霜宗。
也不可讓他穿得太過破爛,我就替他購置了一身新衣衫。
還給他買了點小點心。
他似是很開心,更黏我了。
這次去玄霜宗的路太過遙遠,我盤纏是帶足的,買些無妨。
就這麽一路,我慢慢教會他識字說話,人情世故。
他越來越像個正常的孩童。
我們也抵達了玄霜宗。
12
這一次,我在玄霜宗的寝閣裏醒來,很熟悉的陳設。
有人敲門,我起身。
是江輕鶴,短短幾年,他已經長得高過我了,在玄霜宗生活了這麽久,現在他已和常人無異。
他神色欣喜,“師姐,宗主說,我從今天起可以自己禦劍了!”
我淡漠的回應,“嗯。”
他好像沒看到一樣,繼續說着,“師姐,宗主說,讓我挑一把佩劍。”
我的神色逐漸透出不耐,“所以呢?挑劍就去神劍池挑,來我這裏做甚?”
江輕鶴看向我,眼中帶着希冀又有些小心,“師姐,我可以要你給我的佩劍嗎?”
我實在是懶得搭理他了,整天纏着我聒噪得要命。
我自儲物戒裏随便挑了一把廢鐵劍,毫無靈氣,更不要說有劍魂了。
我略帶嘲諷的把劍丢給他,“好啊,你要我送的劍,這把怎麽樣啊?”
他愣了一下,随即如獲至寶般把鐵劍收好了。
“謝謝師姐!”
我厭惡的皺眉,他居然真的收起來了,這種破爛鐵劍打架還能拿得出手?
可別把自己命賠上了。算了,轉念一想他只是個殺器,死了又如何。
還能早點把黑玉琉璃心取出來,說不定宗主一開心,能讓我和秦大哥結為道侶。
只狠那個楚靈月攔在中間,只會可憐兮兮博秦大哥同情,當真讓我作嘔。
想起楚靈月,我就怄氣。
此刻更是越看他越心煩,“無事便走吧。”
直接被下了逐客令,江輕鶴卻是笑得溫和,一臉不在意。
“好,那我先不打擾師姐休息了。”
他走了,我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不知道為什麽,我好像帶入當時葉夙璃的感情,我無法自控。
只能無能為力的傷害他。
……
三月春暖花開,玄霜宗被殷紅點綴。
練劍時,我忍不住在一棵梨花樹前駐足。
那花素潔淡雅,如雪似霜。春風吹過,花瓣輕輕飄落,如同雪花紛飛,美不勝收。
我喜歡梨花的白色,如同秦大哥穿的白衣。
為了追随他的腳步,我一路從村子裏,爬上那宗門前的九百九十九步玉階。
只可惜我天生雙靈根,并無秦大哥那般絕頂天資,所幸,我偶遇機緣。
那日,讓我碰巧偷聽到兩位大能的對話,得知玄霜宗主要那什麽琉璃心。
我又仔細的将那叫“鶴鹫”的殺器長相記了下來,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讓我尋到。
這才讓我有機會拜入玄霜宗,好繼續追随秦大哥步伐。
哼,那孩子來玄霜宗後,還人模人樣的給自己取了個名。
還動不動就纏着我,當真惱火。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江輕鶴看到我在梨花樹下發呆,向我跑來。
“師姐,我用梨花給你編了個花環,你喜歡嗎?”
他把那只花環遞過來。
我瞥了一眼,做工精致,想必花了不少心思。只是他憑什麽用梨花編花環。
那是秦大哥的顏色,他也配?
我裝模作樣的接過花環,“呀,師弟,你可真有心。還給我編花環。”
見我接過,他似是不勝歡喜,“師姐,你喜歡就好!”
誰知,我卻冷哼一聲,将花環丢于地上。
當着他的面,我踩了上去“你憑什麽用秦大哥的顏色編花環。”
“你以為我會喜歡?我告訴你,你比不上秦大哥一根頭發絲。”
他愣住了,似是很傷心。
傷心又關我什麽事?我只想他別再來煩我。
我懶得多說,揚長而去,“以後,別讓我再看到你用秦大哥的白色。”
我走以後,江輕鶴默默撿起了那只,被我足尖蹂躏變形的花環。
……
那個楚靈月又壞我好事!
我心中滿是怒火無處發洩。
我本設計讓她出洋相,秦大哥就會更喜歡我了。誰知,她居然當場哭了起來。
這個賤人,哭得真是我見猶憐。
秦大哥反而對我更疏遠了,我恨!
如果沒有她,秦大哥眼裏就有我了。她憑什麽,憑什麽奪走秦大哥的寵愛。
我真想殺了那個女人。
我在寝閣裏,四處摔東西。心中怒火難平,我咒罵着楚靈月。
我有些頭疼,前些日子感染了風寒。
遇上這件事,我頭更痛了。
此時,江輕鶴又來了,他端來一碗湯藥給我。
本是好意,可我心中只有無盡怒火等待發洩,他這個時候來,豈不是撞槍口。
我一把推開那碗湯藥,藥汁四濺在地上。
江輕鶴眼中并無怒意,只是擔憂的看着我。
我卻只是對他惡語相加,“你來幹什麽?滾出去,滾出去!”
他拾起地上碎裂的瓷碗,“師姐,你感染了風寒,還沒喝藥……”
我并不領情,“關你什麽事?楚靈月那個賤人,氣死我了。”
江輕鶴神色落寞,“師姐,你心裏,只有秦舟嗎?”
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哈哈哈。難道還有你不成?”
“別自作多情了,我是不會喜歡你的,我巴不得你死,你死,知道嗎?”
窗外天色漸暗,小雨淅淅瀝瀝。
我突然想到了什麽,對着他冷笑一聲。
“要不,你在外面淋雨跪一晚上,我考慮一下要不要喜歡你,哈哈哈!”
“怎麽樣?江輕鶴,你不是喜歡我嗎?”
他看着我,唇角勾起一個苦笑,“好。”
……
他竟真的在雨中跪了兩個時辰。
窗外,雨還在下,已是深夜了。
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我知道這一切只是回憶無法改變。
但我還是無法入睡。
我忘不掉他那雙落寞的眸子。
他這樣的人,也會露出這種表情嗎?
不對,他本就是心思單純的人,從葉夙璃将他撿回來起,他就未經人事。
是我一遍又一遍的抛棄他,又傷害了他。
怎麽會這樣,我明明不想這麽做的。
這一切只是以前葉夙璃的回憶,卻深刻影響到了我。
我不該這麽傷害他的,現在他還跪在外面。
我想……我想擁抱他。
為什麽我會有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
即便這樣做了,也只是回憶,并不會改變,一切都已注定,有意義嗎?
但是,這個想法越來越強烈,無法忽視。
直到最後,我再也忍耐不住。
我從床上坐起來,打開寝閣的門。
江輕鶴跪在我面前,水珠自額頭滑落,衣衫已被雨水浸透,他應該是着涼了,身軀微微顫抖,低着頭,看不清神色。
我抱了上去。
“對不起,江輕鶴,對不起……”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向他道歉。
我只是一遍遍的重複對不起。
明明那些事,都不是我做的,但我卻感同身受,痛徹心扉。
他愣住了,我出現得太過突然。
“夙夙……”
不知道為什麽,我從未像此刻一樣舍不得他離開。
我的神志有些混沌,或許現實中的我,早就化為魔淵生魂了。
他找不到我的話,會擔心嗎?
雨水也浸濕了我的衣衫發絲,但我還是一動不動的抱着他。
我害怕,害怕松開手後,只是一場夢。
夢醒後,我已經變成了不會說話的生魂,魔淵是那麽冷,我再也見不到他。
他會想起我嗎?
我居然哭了,“江輕鶴,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不要……”
“我是不是已經死了,變成魔淵裏的生魂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最後一刻,我也沒能見你一面。可是你卻再也見不到我了……”
這些話其實說了也沒用,我知道,這裏只是回憶,一切都只是夢境。
他什麽都沒說,只是抱着我,輕輕吻去我的淚痕。
他說出了那句,一模一樣的詢問。
江輕鶴神色溫柔,“夙夙,你喜歡我嗎?”
我想起了那天,他這樣問我,但我沉默了。
我呆呆的看着他,“江輕鶴……”
他在等我的回答,這句遲到的答案。
我哭着笑了,現在說還有用嗎,我是不是已經葬身魔淵,再也見不到他了。
不,即便沒用,我也想說,我喜歡你。
“喜歡,我喜歡你,江輕鶴。”
聽到這句回答。他抱着我,吻了上來。大雨中,他扣住我的後腦勺。一手圈住我的腰肢,由淺入深,吻得我喘不過氣來。
這個吻很溫柔,不像他。香津在我們纏繞的舌尖摩挲,我順從的閉上眼,他身上的白梅清香夾雜雨水氣息,充斥我鼻尖。
原來我是那麽貪戀他的懷抱。
以前我總覺得他黏我,現在反而是我舍不得他了。
我已經忘記了思考,即便之後一切都是假象,也不重要了。
天地間,只剩我和他二人。
此刻,周遭世界一切都已褪去,萬籁俱寂。
……
周遭光景褪去,我才發現,我竟身處魔淵。
更不可思議的是,我真的抱着江輕鶴,我還活着嗎?
那剛剛發生的一切……
我有些害怕的抱緊他,“江輕鶴,我還活着嗎?”
他看着我,聲音似有些疲憊,“當然,夙夙,我不會讓你死的。”
太好了,我緊緊的抱住他,他居然跳下魔淵來救我了。
我的眼角溢出淚水,“江輕鶴,不要離開我,我害怕。”
他溫柔的安撫我,“夙夙,我不會離開你的,你忘了嗎?我們有織命契。”
對,我想起來了,我們還有織命契。
只要我活着,他就會活着,想到這裏,我安心些了。
“那剛剛看到的一切都是?”
他替我抹去淚痕,“那些都是你受魔淵的邪氣浸染所致,都是幻想,已經過去了。”
都是……幻想嗎?那個吻……
我想問,但還是沒說出口。
轉念,我又有些擔憂,“我們還能離開這裏嗎?”
他抱緊我,笑了,“當然可以。”
聽到他的回答,我閉上雙眼,“好。”
又是一陣困意襲來,想必和之前一樣,是受邪氣浸染所致。
其實,我若是無法離開這裏,一想到有他陪着我,魔淵便也沒那麽怕了。
“江……江輕鶴……”
我抱着他,再次沉沉睡去。
13
我是被衆人的争執聲吵醒的。
只見魔淵邊上,魔域的封印松動,魔霧翻騰,此刻卻聚集了許多人。
我晃了晃頭,定神看去,那是玄霜宗和陰火教的衆人,除此之外還有靈山派和天音寺。
這是北滄四大修仙宗派齊聚了。
只見秋池橫眉一豎,“哼,你們個個不願意下去封印魔淵,這便是正派嗎?道貌岸然。”
楚靈月冷哼一聲,“此事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嗎?各門派掌門自有考量,你算什麽東西?”
楚靈月拔劍出鞘,秋池展露金鈴,她二人快打起來了。
靈山派大師姐劉芝雪拉開兩人,“二位妹妹先不要吵了,當務之急是選出合适的封印人選。”
衆人争吵之際,天音寺的□□大師開口了。
他德高望重,辦事秉公,天音寺又講究信佛,慈悲為懷,心有世人,衆人紛紛看向他。
“魔域封印松動并非一朝一夕,如今各派應先放下正邪之分,與往日愁怨,協力商讨出封印人選。”
“此事關乎整個北滄的修士與普通老百姓,各門派翹楚,更應及時肩負起重任。”
“怎麽能先趁口舌之快,互相傷了和氣,若是給旁人看到,豈不覺得北滄四大門派不過如此。”
他嘆了一口氣,“老衲年事已高,恐難擔此重任,但若是沒有最佳人選,老衲願意前往。”
封印魔域九死一生,□□大師竟願意主動前往,在場衆人無不嘩然。
我呆呆的聽了好久,一位身着綠衫的靈山派小師弟注意到了我。
“葉姑娘,你醒了。”
我聞言向他看去,“他們這是,在幹嗎?”
他向我解釋道:“葉姑娘,魔淵的封印松動了,各門派掌門人正在挑選,下去封印的合适人選。”
“這魔淵兇險,下去封印便是有去無回,所以大家……還未找出這個合适人選。”
我聽着有些疑惑,“魔淵,我不是剛從那裏出來嗎?”
他笑道:“是,像葉姑娘這樣吉人天相之人真是少見。下了魔淵一趟還能完好無損的回來。”
對了,怎麽只有我一個人,江輕鶴呢?
我環顧四周,“江輕鶴在哪?”
那弟子颔首道:“葉姑娘說得是,前不久新回陰火教的,鶴鸷少主嗎?”
“葉姑娘,很遺憾。江少俠沒能從魔淵裏上來,怕是兇多吉少了。”
我的腦子裏嗡嗡地響,什麽也聽不見了。
“是誰救我上來的?”
那弟子指了指楚靈月身後的秦舟,“是秦少俠救葉姑娘上來的。”
楚靈月……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一種不祥的預感從心裏蔓延出來。
我踉跄的站起身,也不管剛剛蘇醒,身上餘傷未複。
靈山派和天音寺的弟子一齊上前攔住我,“葉姑娘,不可,你身體還未恢複。”
我冷冷地道:“讓開。”
秦舟見我出現,像是早有預料。
我顫抖着嘴唇,“師兄……秦,秦大哥。”
我差點忘了,我已經不是玄霜宗的人了,不該稱他為師兄。
他嘆了一口氣,看着我。
“秦大哥,江輕鶴他人呢?”
他懷抱破虛劍,沉默了片刻,開口,“江輕鶴已經死了。”
我幾乎站不住。
秦舟的眉眼像是籠罩在霧裏,我看不真切,難道是還在幻境?
每個字我都聽得清清楚楚,合在一起,我怎麽就聽不懂了呢?
什麽叫江輕鶴死了,我和他還結締着織命契,他怎麽會死呢?
不可能,他不會死的,他一定還活着,只是躲着我,又想和以前一樣,和我開個惡劣的玩笑。
秦舟看向魔淵,神色惆悵,“他替你吸收了全部的魔氣,早就無法活着走出魔淵了。”
“怕你出來之後,無人照拂,一人勢孤。他用黑玉琉璃心做交換,讓我護你一輩子安康。”
“是我将你從魔淵救出來的,他如今失了琉璃心,受魔氣浸染,應該已在魔淵裏神形俱散了。”
“楚靈月得了黑玉琉璃心,如今已徹底康複,葉夙璃,雖說,我以往不是很喜歡你。但我會信守承諾的。”
“對了,這是他讓我交給你的。”
秦舟遞過來一把鐵劍,正是在幻夢中,我親手為他挑的那把劍。
我拿着那把劍,“不對,不對,我和他還有織命契,他不會死的,如果他死了,我也該死。”
秦舟神色黯然,似是不忍□□說出,“葉夙璃,他已将織命契解除了。”
解除?為什麽解除?
遠處,靈山派劉芝雪和天音寺大弟子無念也聞聲過來了。
劉芝雪看着我,“葉姑娘,我知道你放不下故人。但魔淵,其實是因你和江少俠前往引發動亂才松動的。”
“故此事和你二人,也脫不了幹系。但四大門派念你心傷,既往不咎,你應當感懷才是。”
無念也輕聲道:“阿彌陀佛,葉施主,斯人已逝,當以大局為重。”
“眼下要事是重新封印魔淵,兒女私情當先放一邊。否則魔域大開,三界必将生靈塗炭啊!”
他們說的話,我什麽也聽不見。
我只是怔怔的看着手中的那柄鐵劍。
身軀漸漸顫抖,而後跪下了,我臉上滿是淚水,雙目無神。
我不相信,我不信。
江輕鶴,你為什麽要丢下我,不是說永遠不會離開我的嗎?
四周,所有人都變得影影綽綽,我看不清任何人,好像天地間,孤單的只我一人。
他們的說話聲都蒙在霧裏,我只剩手中這把凡鐵之劍。
此時,識海中傳來一聲:
系統:【恭喜,宿主即将完成任務。】
系統:【接下來這段劇情,宿主不必參與,只需要等他們封印魔淵即可。】
系統:【宿主?】
我眼裏只有手中的鐵劍,幾乎都快忘了,還有系統這回事。
【如果我,非要參與呢?】
系統:【宿主,你在說什麽?參與劇情?】
系統:【沒必要參與,阻止江輕鶴黑化任務已經完成了,你可以結算積分了。】
我沒再理它,任務完不完成,又有什麽用呢?我已經永遠失去他了。
無絕劍已斷,我只有手中這把無名鐵劍。
我贈他的,現在他贈我。
我抵劍向地,支撐起負傷的身軀,抹去唇角血絲,漸漸站起來。
我要細數這些人的罪過。
祝冥老祖創造了他,陰火教卻無一人真心待他,表面上尊稱一聲少主,實則,他們只是想利用他做殺器。
玄霜宗收留了他,卻也無半點真心。楚複只為救治楚靈月才讓他拜入玄霜宗。楚靈月病發那日,楚複毫不留情便向他揮劍。
靈山派天音寺冷眼旁觀,眼中只有天下蒼生的大道,讓我心中感懷?以大局為重?我心中只他一人,什麽蒼生,與我何幹?
最後,是葉夙璃的罪過。
她太自私了。她向他伸出手,卻又推他入另一個深淵。玄霜宗同門一場,卻從未真正如師姐般疼惜他。言辭更是刻薄傷人。
系統:【宿主,你要幹什麽?】
我提着那把鐵劍,搖晃地,走至衆人面前。
四大門派衆弟子皆愕然地看着我。
我慢慢提起鐵劍,眼中只有滔天怒意。
系統:【只要封印完魔淵,你的任務就完成了!這些都只是萬千世界的一個個小人物罷了!】
你放心,我會殺光他們所有人。最後一個殺的人,便是我自己,待我替你報仇,我便來尋你。
系統:【宿主,你瘋了!】
江輕鶴。
魔淵太冷,我來陪你。
我拿起那把劍,神色冰冷,劍指四大門派。
身後是黑霧翻騰的魔淵,是他睡着的地方,是我的歸宿。
眼前是一衆形形色色的罪人,我要用這把鐵劍替他讨回公道。
衆人大驚失色。
“葉夙璃,你要幹什麽?”
“葉施主,不可沖動。”
“哼,你這樣做有什麽用?少主都已經死了。”
“放肆!你要與四大門派為敵嗎?!”
枉我游歷大千世界,無數次穿越,我經歷過了太多。
現在卻發現。
萬千世界之大,竟再難尋一人似他。
江輕鶴,就讓我來為你。
将這些傷你害你之人,一,一,誅,殺!
14
夏語嗤笑着,“好膽識,但如今你重傷未愈,境界也只有築基圓滿。”
“還提着一把無名鐵劍,葉夙璃,你的無絕劍呢?”
我淡淡的看向她,“無絕劍已斷。”
秋池嘴角上揚,眼裏卻沒半絲笑意,“真是癡情。怎麽?他救你一命,所以你要替他手刃我們這些仇人嗎?”
楚複冷冷的看着我,“哼,葉夙璃,幾月過去境界毫無長進,當真是個廢物。”
我劍指衆人,揚眉一笑,“你們說錯了三件事。”
“第一,楚複,我已不是玄霜宗弟子,境界漲不漲幹你屁事。”
“第二,秋池,我不是因為他救我才這麽做,是因為我心中念他,所以恨他所恨。”
“第三,夏語,這不是一把無名鐵劍。此劍名,鶴歸。”
楚靈月怒斥,“葉夙璃,你真是瘋了。就憑你也想與四大門派為敵?你做得到嗎?”
我冷笑,“楚靈月,你身體裏已被撥正的逆脈,還要感謝他的黑玉琉璃心。”
“我要不要我現在就剖你的心,讓你看看我做不做得到?”
楚靈月吓得臉色蒼白。
一直隐忍不發的秦舟擰起眉頭,“葉夙璃,你一再胡攪蠻纏。我說過,我答應江輕鶴,會護你餘生周全。”
“但是,你莫要拿靈月開玩笑!”
我扯了扯嘴角,“不必,你護好楚靈月即可。我還不需要你的劍護我。”
鶴歸應劍訣,騰空而起。
“我自己有劍,他贈我的劍。”
血池突然裏湧出一個鼓包,不斷往外冒着熱氣,逐漸變大,散發腥臭,而後破裂,祝冥老祖桀桀笑着出現。
“你這女娃娃,當真喜歡鶴鸷?他主動把琉璃心給了楚宗主之女。可這黑玉琉璃心,本是我所有。”
“我尚且思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幫了楚宗主一個大忙。又忌憚玄霜宗,故不敢輕易出手。”
“你倒是眼中無懼。有仇報仇,有冤報冤。有趣,實在是有趣!哈哈哈哈。”
“頗有我當年之姿!”
祝冥老祖唯恐天下不亂,就算魔淵真的破除封印,他也是天底下最無所謂的那個。
“女娃娃,你肯不肯入我陰火教啊?”
我握緊手中劍,眼神輕蔑,“老東西,你也好不到哪裏去。你親手制造了他,帶給他的,卻只有無盡麻木的人生。”
“在你眼裏,他只是個器物,根本不是人!”
“你那破落陰火教,我還看不上。有這閑心看戲,不如再修煉修煉。”
“哼,看你沒了江輕鶴,還能不能打得過那鬼淵魔女。”
祝冥老祖被我戳破心事,頓時臉色鐵青,“我還是第一次見,不過築基的修士,竟敢這樣對我說話!”
我神色巋然,“多說無益,開打吧。”
鶴歸劃過一道劍風,朝着祝冥老祖飛去。
秋池冷笑着揮舞金鈴,一縷淩空音氣将劍氣擊中消散,餘下幾縷直沖我來。
我不避反迎,大喝一聲,“鶴歸,起!”
系統:【警告,警告!宿主正在實行嚴重崩壞人設的行為!】
那道聲音,我權當沒聽見。
那柄劍,明明我是第一次用,卻好似心靈相通。
不對,我真是糊塗了。這不過是一柄凡鐵,怎麽可能有靈呢?
我催動飛劍向秋池飛去,劍光如虹,劃破虛空,劍意如海。
誰擋我,我便殺誰!
無數音波從我身上劃過,臉頰感到絲絲火辣,我繼續催動靈氣,丹田被灼燒。
系統:【再次警告!警告!宿主,請立刻停手!】
【閉嘴!】
我往識海大喊。
秋池被我渾身暴動的靈氣吓到了,“你不要命了!這種打法,無異于自殘!”
她幾乎無法抵擋我的劍意,只得退後一步,側臉是一縷斷口整齊的發絲,幽幽飄落。
我要取祝冥老祖的命,左右護法一起上陣。夏語吹奏骨笛,無數陰魂受引前來。
那時,我見了這些陰魂骷髅,心裏只剩下恐懼,如今不知道為什麽,我一點也不怕。
可能是失去了他,我再無牽挂。
我大喝一聲,來自魔淵的殘破骷髅竟也退後三分。
哼,魔淵又有什麽怕的,不過回去是去找他罷了!
夏語皺了皺眉,一團黑霧出現,她借力憑空向後退去。
接下來是,玄霜宗,楚複。
我将鶴歸甩向楚複。他皺眉,大喝一聲,“荒唐!”
斷雲劍瞬間将我的劍氣打散,我也受其影響吐出一口血。
我強忍着真氣暴動的不适,抹去嘴角血絲,繼續催動鶴歸。
手中長劍化作一道銀芒,劃破長空,劍氣竟有橫掃千軍之勢,凜冽而無人能擋。
楚複祭起斷雲向我襲來,眼看那鋒利的劍芒就要割破我喉,破虛劍替我擋下了這一擊。
秦舟擋在我前,冷漠的看着我,“葉夙璃,我答應江輕鶴護你周全,但也不會讓你傷及宗主。”
我嘲諷一笑,“用不着你護我,擋我的路,我連你一起殺!”
秦舟眉頭緊鎖,緊握破虛。
我胸腔中一團怄氣,如烈火燎原,灼燒我的五髒六腑,四肢百骸,丹田神志。
逐漸,雙目也染上血色,發絲飛揚,體內真氣瘋狂湧動,爆發出驚人的威力,似是要将一切摧毀。
此番征兆,我應該是走火入魔了。
楚靈月似是被我吓到了,躲在秦舟後面不敢出聲。
各門派幾個修行尚淺的弟子,更是被我暴動的威壓吓倒,當場便暈了過去。
靈山派和天音寺的弟子皆手持兵刃刀劍,一齊如臨大敵的看向我。
此番大變,我已是靈氣爆體,神志不清。怕是必須将我誅伏,才能繼續商讨封印魔淵之事了。
秦舟口念劍訣,向我施加威壓,他不能再縱容我胡作非為,無理取鬧。
我倔強的不肯停手,直到不得不跪下,我用鶴歸撐着身體,又吐出一口血。
我掃過他們一張張陌生又熟悉的臉。
每人的神色各不相同,但都是清一色的冷漠。
到最後,視線都開始泛紅,喉頭腥甜翻湧,右手微微顫抖,幾乎握不住鶴歸。
再這樣下去,鶴歸要斷了。
這是,他留給我的,最後的東西。
我不會讓鶴歸斷,絕不。
于是,在衆人震驚的目光中,我把鶴歸放入身下,支撐起雙手,用血肉之軀去承受了秦舟的威壓。
秦舟眼中有些不忍,在我已是強弩之末後,将威壓撤去了。
我整個身子搖晃了一下,頹敗的倒在了地上。
鶴歸落在我身側,我哭了,滿是血污的手,慢慢向它伸去。
我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但還是緊緊握住了鶴歸。
此刻這把劍沾滿血污,我才發覺上面清晰刻着兩行字。
夙興夜寐思,
璃窗憶流年。
我又哭了,淚水滴落在劍上。
沾血時這刻字才清晰無比,就好像我失去了你才發現,原來你在我心裏也是那麽刻骨銘心。
幸好,你還沒有斷。
我保護住你了。
然後,我一點一點,帶着鶴歸,往魔淵爬去。
在場衆人無不愕然。
秦舟怒斥,“葉夙璃,你要做什麽!他拼命救下你,就是讓你做這種事的嗎?!”
此刻,我什麽也聽不見了,我只是帶着鶴歸,慢慢爬向那裏。
江輕鶴,你在那裏等着我對不對?
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醒來後,你就會在我身邊。
你看,你贈我的劍,我好好的保護住了。
我身底下劃過一道深深的血痕污。那些都是我的血,觸目驚心。
我就要來見你了。
衆人阻攔未果,我意已決。
我攜鶴歸,跳入了無盡魔淵。
江輕鶴,你知道嗎?
我很想你。
……
在我意識快要化為混沌的前一秒,一道金光将我襯起,我似感覺周身重傷都恢複了不少。
那點光芒柔和卻強大,逐漸占據我的全部視線,眼前生魂怨鬼都争先恐後地四散開去。
我再次被那道金光送回到了地面上。
身旁一位老者不知何時出現。他身着素白雲紋袍,一頭皓白長發,留着長須,面容慈祥,眼神有種超脫塵世的深邃。
只是他面上帶些焦急,似乎是不停歇趕路來的。
楚複面露驚色,随後第一個跪下,規規矩矩行了個禮,言語中滿是敬重。
“玄霜宗第三十二代掌門人楚複,參見玄霜宗開山祖師爺,銜華真人。”
他一番話,如投石入湖,在衆人中驚起波瀾。
玄霜宗弟子全部跪下了,其餘宗門衆弟子也陸陸續續都跪下了。
他便是那北滄自古以來成仙的第一人,玄霜宗開宗祖師爺,銜華真人。
幾百年前,魔淵的封印本就是銜華真人布下的。
那位老者捋捋長須笑了,“不必行此大禮,此番我下界,乃是為修補魔淵封印而來。還好還好,我趕上了。”
我呆呆的望着那位老者,這便是銜華真人嗎?
原來如此,上一世便是沒能趕到真人出現,魔淵提前大開了。
真人露出一個與世無争的笑,向我走來,“葉夙璃,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此番大鬧,正是為了一種結果,替江輕鶴成功複仇。”
“報仇無果,于是你便想一死了之,跳入魔淵。”
我怔怔看着他,心也逐漸和諧寧靜下來,方才走火入魔的感覺已經遠去。
“你想尋求一種結果,你認為凡事都一定有結局。可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你付出生命,只是因為心系于你,本就不是尋求結果呢?”
我神色迷茫,“怎麽會沒有結果呢?我不明白。”
“兩個人相愛一場,不一定要有結局。所有人的命運皆有定數,他為了救你,獻出了生命。你一心只想自毀式的報仇,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的感受呢?”
“他在獻出黑玉琉璃心的那一刻,想必沒想到你會有這麽深的執念。他只是想救你,才去這麽做,這種付出是不追求結果的。”
“同樣,你也不該為了追求一個複仇的結果,去枉費他千辛萬苦,救下你的一命。”
我面上略帶不甘,“可是,那些人都沒有真心待他,我無法放過他們。”
真人笑了,“葉夙璃,紅塵滾滾自有定數,所有人的命運皆有因果。那些人自有一劫。”
“若是凡事憑自己喜惡行事,天道便也會大亂,我知你不願聽這些大道理,但是你想想他呢?他希望你自此陷入無解脫的痛苦嗎?”
我面上神色悵然,望向一旁魔淵,他的想法嗎?
我似懂非懂。
以前,我好像一直都不懂他,初見的時候,我覺得他只是個危險又兇殘的人。
他将我關起來的時候,我覺得他心裏只是想要一個聽話的人偶。
直到他出手救我的時候,到最後在魔淵底下。
我不明白,他想的到底是什麽呢?
他親手解除了織命契,是希望保護我。
他不惜獻出自己,救下了我,是想我記着他,然後活下去。
他和楚複的約定,也是希望我的餘生能平平安安。
每一種,都是希望我好好的,而不是幹這種傷害自己的事。
我颔首,神色已滿是清明,“銜華真人,我明白了。”
他點了點頭轉身走向魔淵,結締起一個誅魔陣契,他要封印這暴動的魔淵了。
他在那裏,封印就要關上了。
江輕鶴,我沒法來找你啦。
對不起,我會好好活下去的。
我低頭,那柄鶴歸劍還緊握在我手中。
15
幾百年後,當年我自立山頭,一人創建的思鶴宗已是宗門興旺,弟子衆多,變成一方大派了。
只是這思鶴宗有點奇怪,神劍池裏,每日受萬人跪拜與焚香祭祀的皆是仙品寶劍,卻突兀的立着一把凡鐵劍。
還插在最中間。
思鶴宗衆弟子只道,那是他們開宗祖師奶夙玄真人的佩劍。
沒錯,我也早已飛升,道號夙玄真人。
成為了整個北滄繼銜華真人後,第二位飛升的仙人。
常常有人很疑惑,我一個雙靈根是如何飛升的。
看到這柄劍他們便沒有疑惑了,只有肅然起敬。
雙靈根,加一把凡鐵劍,想必是什麽刻苦修煉的勞模!
他們是不會明白的,其實,我本來就是有系統作弊的人。
成仙易如反掌。
那天魔淵被封印之後,我的任務就已完成了。
系統常問我什麽時候才想離開這個世界,我說再等等吧。
這一等,就一路等到了我飛升。
飛升之後,勘破心魔情劫,只覺紅塵往事都很遙遠。
不過我還是放不下那把劍。
我又不敢帶着這柄劍到處跑,畢竟只是一把凡品鐵劍,萬一折了呢?
于是,我就把它祭在思鶴宗神劍池裏了,偶爾回去看看。
我坐在神劍池一旁那棵梨花樹上。
擡頭,只見晚霞瑰麗,殘陽如畫。
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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