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 18、端倪

18、端倪

海灘暫時封閉, 人群被驅散,孟淮檀帶着秋漁往停車的區域走。

這個方向不似別的道路擁擠,嘈雜聲也小了很多。

兩人并排走着, 孟淮檀一只手還提着那個帆布包, 另一只手則是牢牢地牽着秋漁, 掌根相抵, 十指緊扣。

沒來由的,氣氛有些沉默。

直到坐進車裏,這種沉默還沒完全消散掉。秋漁不知道說什麽,只是把兩只手放在膝蓋上來回摳弄, 眼睛欲蓋彌彰地瞥向窗外。

駕駛座的車門也被關上, 孟淮檀卻沒着急做些什麽。冷不丁的, 他開口問了句, “剛才去哪兒了?”

方才過來的路上,秋漁已經編了無數種解釋。總能糊弄過去, 她想。

可到底是沒辦法先開口,好像是打定了主意要騙他。

“我…我剛才就是去了趟洗手間。”秋漁轉過身, 有些不敢看孟淮檀的眼睛,“應該和你提前說一聲的,抱歉。”

尾音明顯弱了下來,夾雜着不知名的情緒。秋漁低下頭, 重新靠回了座位裏。

折騰這麽一會兒, 天已經黑透,車廂裏光線很暗,秋漁餘光裏的孟淮檀并不清晰。

她并沒有能說服孟淮檀的自信, 至少在那樣的情況下, 是個人都能察覺出不對勁。

可是秋漁又有什麽辦法呢, 她說不出口。

空氣好像凝滞了一瞬,秋漁預測不出孟淮檀的反應,并且對于他接下來可能要發出的疑問無能為力,甚至沒有開口駁斥的勇氣。

放在別人眼裏,她這叫無理取鬧,無端消失惹人擔心,理由尚且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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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誰讓她身邊這人是孟淮檀,偏生就和旁人不同。

心亂如麻時,秋漁突然感覺手背覆上了層暖意。一擡眼,身側伸過來的手已經握住她的指尖,力道不輕不重,有種安心的實感。

“你道什麽歉。”孟淮檀彎彎唇,手指撥過她的發絲,“不過下次別離我太遠行嗎,總得讓我找得到你。”

迎着他溫和安撫的眼神,秋漁心髒有些酸麻。她清楚記得方才孟淮檀在海灘喊她名字時的焦急,人海裏相視時的觸動不比飽含愛意的情話來的少。

那是種很難忘懷的神情,像失而複得,也像劫後餘生。

仔細想來,他們甚至算不上了解。家世如何,境遇怎樣,有什麽樣的過往,計劃什麽樣的以後,二人心照不宣地閉口不言。

在未知之下産生的情愫總有種陌生的吸引力,卻也帶着前途未蔔無力感。

孟淮檀尊重她的有所保留,不貿然靠近,用最平和的方式粉飾太平。

不想說那就不問,總不能逼着她坦白那些不想為人知的事吧,強人所難了。

秋漁長久地看着孟淮檀,強壓下喉間濃厚的腥鹹,重重應了聲嗯。

車子旁有棵榕樹,樹影搖搖晃晃在擋風玻璃上徘徊。秋漁身子後退藏在樹影裏,遮下眼角的紅,問起孟淮檀旁的話題,“那個小男孩兒怎麽樣,他有沒有事?”

聞聲,孟淮檀搖了搖頭,“我過去的時候已經有人跳進海裏了,可能是個學生吧,水性挺好的。小朋友沒事,嗆了幾口水,已經送到醫院去了。”

“那就好。”秋漁舒了口氣,“還好今天浪不算大,萬一遇上下雨天就難辦了。”

莫名的,秋漁開始話多起來。她說起方才自己尋人時的困境,說起人聲嘈雜的喧鬧,說起那個攔她路的安保。話罕見的密,繪聲繪色。

孟淮檀默默聽着她的敘述,始終握着她的手不曾放開,偶爾點頭颔首,偶爾應聲附和。

他是個認真極的傾聽者,注視着秋漁每個表情,頗有耐心,未曾識圖打斷。

終于,秋漁的喋喋不休有了終點,她松松肩膀,慶幸道:“還好今天是個好天氣,他能被及時救起來。”秋漁抿抿唇,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睫,“沙灘上那個是他媽媽吧,感覺吓壞了。”

也是,哪個母親能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呢。

要不是有人攔着,恐怕她也是要紮進海裏救人去的,保護兒女好像是每個母親的本能。

秋漁笑了笑,“多虧那個男生了,小朋友沒事就好。”她呼了口氣,說了幾個字,“真好,虛驚一場。”

話音方落,一直沒有開口的孟淮檀卻突然說了句,“那你呢?”

忽如其來的問題,乍一聽有些莫名其妙,秋漁下意識擡眼看他,心間一擰。

男人視線溫潤,沒有絲毫攻擊性。看不清朗的瞳孔好似有看穿人的能力,他疼惜地撫上秋漁的後頸,虎口微攏。

“那你呢,秋漁。”孟淮檀注視着她,語氣低沉,“你怎麽樣。”

從上車到現在,秋漁從初起的沉默,到後來為了掩飾情緒的叨念,終究還是被孟淮檀發現了端倪。

秋漁再一次沉默下來,後脊緊繃,心髒好似被人反複攥緊又松開般難捱。

片刻,孟淮檀無聲嘆了口,他靠過去,按着秋漁的肩胛将她輕輕擁住。孟淮檀的手掌輕松握住她的脖頸,微微撫了兩下,另一手攬着她的腰。

秋漁被淡淡的木香環住,男人肩膀寬闊,像是把它扣進了懷中。

而後,她聽到孟淮檀無奈的低語,“你怎麽才能讓我放心呢。”

方才在海邊找到秋漁時,孟淮檀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就察覺出了不對勁,過分蒼白的臉頰,沾濕的發絲和微紅的眼角。

她總有心事,又好像總在裝沒事。

想不擔心都難。

後來秋漁總是會再回想起被孟淮檀擁住的這幾分鐘,她想,孟淮檀抱着的不僅是秋漁,更是當年那個在河裏幾乎溺死的小女孩兒。

世事因果奇妙就在于無所謂時空更替,山川湖海,羁絆既可跨萬物,也可抵光陰。

就好像,他們一直一直在一起。

-

那天之後,孟淮檀好像花了更多時間用在陪秋漁這件事上。他仍然時不時帶秋漁出去參加各種飯局,在月港的大街小巷散步,看潮起潮退雲升日落。

情人節那天,孟淮檀比往常還要早地在水族館門口等秋漁。

剛從門口出來,秋漁只一眼便看到了他,然後小跑着朝他奔過去,像從前的每一次一樣,被孟淮檀穩穩地接在懷裏。

孟淮檀笑着看她,“你什麽時候改改這毛病,撞着我到還好,別把自己摔了。”

聞聲,秋漁故意用食指戳了戳孟淮檀的胸口,評價道:“要是真摔了,不是還有你?”

“怎麽這麽機靈,拉我給你做墊背?”孟淮檀後退一步,給秋漁拉開車門,一本正經地開着玩笑,“秋小姐,您的墊背請您上車了。”

秋漁笑出聲,很配合地擺起架子。彎腰上車前,秋漁墊腳攀着孟淮檀的肩膀,輕輕在他臉頰上落下一個吻,“小費。”

緊接着,秋漁猛地鑽進車子裏,生怕被孟淮檀抓着尾巴。

被慷慨留了小費的孟淮檀碰了碰臉頰,沒滿足,俯身鑽進車裏去吻她。

孟淮檀帶秋漁去的是家手工藝品的制作木屋,獨立小院子,門口還有只懶洋洋的橘貓。一進門,秋漁看到的是挂在牆上的珍珠手鏈和捕夢網。

木屋的主人是個老爺爺,孟淮檀一進門,他便熟絡地上前招呼。老人普通話不好,帶着濃厚的當地口音,秋漁只隐約聽得出是些什麽要他等會兒的話。

趁着老人轉身去裏屋,秋漁偷偷扯孟淮檀的衣袖,“來這裏做什麽?”

孟淮檀偏頭到秋漁耳邊,“陪你過七夕。”

有瞬間,秋漁沒太反應過來。

一直到老人拿出那個貝殼流蘇的捕夢網,他看了看孟淮檀,然後笑着遞給她身邊的姑娘。

思緒被拉回幾天前發生意外的海邊,秋漁為了制作捕夢網,在潮濕的沙灘上撿貝殼。那個帆布包被意外丢下,是孟淮檀把它撿了回來。

其實秋漁早忘了去沙灘的緣由,捕夢網的事更是抛之腦後。也就孟淮檀,會時時刻刻替她想着念着,把她每句話都放在心上。

秋漁後知後覺,突然瞥向孟淮檀的手指。

他食指指腹處有個傷痕,被創可貼包紮着。秋漁看過那個傷口,不深,但是有些長。那時孟淮檀只說是在家不小心劃傷的,她哪裏知道,罪魁禍首原是她這小小的心願。

手中的捕夢網有些重量,做工還算細密,但仍然可以看出制作者操作的不熟練,麻繩細微處捆綁得不太齊整。

秋漁擡眼看孟淮檀,突然一頭紮進他懷裏,緊緊抱住他。

孟淮檀被撞得後退了兩步,突然笑出聲,這個時候都不忘逗她,“今天怎麽這麽熱情,我還能有這待遇?”

方才的老人已悄悄退到了工作間,此時的展覽區就只剩秋漁和孟淮檀。

秋漁貼在孟淮檀胸膛上,悶聲問他,“手疼不疼?”

“一個小口子,哪兒值得你這麽傷神。”孟淮檀摟住秋漁,垂首靠近她耳邊,故意調侃地哄着她道:“開個車門都能有小費待遇,捕夢網夠換什麽?”

不知是不是七夕給平常的日子添了絲暧昧,孟淮檀的每句話聽着都不像清白之言。

今夜的容月公館好像分外燥熱,夏末尾的時節分明已經退了些暑氣,可秋漁躺在床上的時候,卻仍是覺得悶悶的不舒服。

她的不安分持續到孟淮檀伸手過來。

兩個人很快吻在一起,有些透不過氣。

自從秋漁搬來,其實他們并不故意克制自己的欲望,只是每每吻到意亂情迷,孟淮檀總會懸崖勒馬。看着秋漁潮紅羞怯的臉,孟淮檀總歸是舍不得。

秋漁仰起頭,下巴碰到孟淮檀的眉骨。耳後溫熱,十指相扣。

孟淮檀托着秋漁的腰,退了些距離。

然後拉着她手至睡袍的衣帶。

烏沉沉的夜色裏,孟淮檀的聲音竟似沾染了醉意,沒來由帶上幾分色氣。他垂眼看着秋漁,指背沿着她鎖骨處輕撫。

“今天晚上,要不要做些什麽?”

作者有話說:

明天開始下午三點更新~

可能會不定時爆更,希望寶子們能看得愉快=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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