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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馬車辘辘, 太叔真抱劍而坐,閉目養神。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砰, 悉悉索索。
耳邊不斷傳來動靜, 若放在旁日,太叔真也許就不管不問了,但如今盛秋時節,天氣躁,人也跟着躁, 最重要的是,他感覺自己對溫別桑的耐心正在所剩無幾。
“真孫孫。”
太叔真忍住皺眉的沖動, 直到被他推了推膝蓋, 才忍無可忍地睜開眼睛:“又怎麽了?!”
溫別桑似乎被他吓了一跳,條件反射地縮了手,袖中小弩滑入手中, 神色冷厲地盯着他。
太叔真嘴角抽了一下。
他算是明白宮承昀究竟是怎麽被訓化的了。
溫別桑并不是一個特別穩定的生物, 說好了的事情随時可能反悔,對他好就要一直對他好, 一旦對他壞一點就随時可能遭到他的攻擊。
想要讓他保持在一個乖巧穩定的狀态裏, 一直和自己殊途同歸,就要先把自己訓化成讓他接受的樣子, 不然他就會不高興,不高興了就會開啓防禦機制,一旦開啓防禦機制, 又要好一陣折騰才會放下戒心。
“我是想說。”太叔真語氣和善,道:“太公大人, 您還有哪裏不滿意嗎?”
溫別桑不說話,冷硬的神色絲毫沒有緩和。
“你看。”太叔真壓着火氣,再次放軟聲音:“您說車子的減震不好,我們在路上不得不按您的要求重新訂做了一輛馬車,您說路颠的慌,我們在車內為您準備了厚厚的毯子,您說秋日幹燥,車內悶熱,我們這一路可沒缺您的冰塊,甚至,您說我的原貌看上去不像是個好人,說話的聲音讓您很想把我的臉打開花,所以,我按照您的指示,在臉上沾滿了胡須,時刻使用僞音跟您說話……”
他嗓音輕柔地說:“你還想怎麽樣呢?’
溫別桑看着他兩腮的大胡子,那胡子遮擋住了過分精致的下半張臉,可卻擋不住那雙盈盈的桃花目,即便裏面像是淬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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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別桑抿了抿嘴,道:“是你用了好幾種聲音,問我更喜歡哪一種的。”
所以你就挑了一個女人的聲音?!你看着我的臉,聽着我的聲音,都不會做噩夢嗎?!
咆哮在胸腔浮現,但太叔真一個字都沒說,他呵呵笑了聲,道:“是,您說了,這個聲音很像您的母親,很榮幸姑姑的影子能在我身上重現。”
溫別桑沉默着,靜靜縮在厚厚的毯子上,看上去像是因為想到母親,而陷入了悲傷。
太叔真沉默了一陣,平息了怒火,道:“到底什麽事?”
“我想問你什麽時候能到。”溫別桑說話的時候習慣性地看向別人,幹淨的眼眸總讓人想到無害的幼獸,讓人很難懷疑他心中是否有什麽別的打算:“我不想坐車了,好累。”
聽他這麽說,太叔真的心中是當真沒了芥蒂,他道:“再過三日,我們便能到北亓地界,一旦回國,就可以直接走水路,不用擔心會被安定司圍攻了。”
在大梁随時可能會被發現行蹤,走水路的話風險太高,不便于躲藏,很容易成為靶子。
自打他帶走溫別桑之後,承昀太子那邊也動用了不少的手段,但都是太叔真早已預料到的,并沒有什麽出其不意的方案,故而這一路也算有驚無險。
他們甚至幾次和宮承昀打過照面,面對對方驚慌焦急的神情 ,溫別桑半分都沒有暴露自己,随對方回盛京的意思。
太叔真一邊感嘆他的涼薄,為承昀太子不值,一邊又清楚如此最好,他已經修書回去提醒沈如風,将溫別桑的性格告知。等對方回到明都,就一定可以感受到比他親爹親娘還要讓人如沐春風的接待和噓寒問暖。
整個太叔氏給他當孫子,就不信還忘不掉宮承昀那只狗。
盛秋時節,山林已生黃葉,但依舊有大面積的生機勃勃。
一只骨節修長的手将一塊碎石拿開,露出了一處小孩塗鴉般的刻痕。那刻痕像一只簡筆百合,下面是個半圓,上面是三個尖尖的角,中間最高,兩邊持平,此刻,那三個尖尖的就像羊角一樣微微彎曲,仿佛被風吹動的火焰圖騰——
這的确是溫別桑畫的火焰紋。
彎曲的尖角,代表着太叔真帶他行走的方向。
承昀撫摸着那處刻痕,心頭微松,又是一緊。
還知道給他留标記,代表着溫別桑并沒有把他忘記。但山高水長,這麽久不見,今日不忘,明日不忘,明日複明日,還不忘嗎?
太叔真也不是傻子,必然很快就能明白如何拿捏他,若是整個北亓一起對他虛情假意,溫別桑定然會被蒙蔽。
齊松遞來了水壺,道:“再往前就是定山河了,太叔真一旦上了船,咱們就真追不上了。”
“你說母後在想什麽?”承昀站直身體,接過水壺,道:“為何只讓我佯裝抓捕,追他一路,要眼睜睜看着他帶阿桑入亓?”
齊松一點都不準備在這件事上費心思:“皇後定有她的道理。”
承昀就沒真想讓他回答,他喝了水,呼吸平靜,道:“追。”
馬蹄濺起飛塵,安定司一行縱辔疾馳。
定山河畔,溫別桑蹬蹬幾下上了船,顯然并沒有聽到任何的動靜。
太叔真護在他身後,側耳聽了聽後方的動靜,道:“快,都快上船!”
此處并非任何碼頭,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條小小山坳,水位非常之淺,只能勉強放得下小舟。
幾艘小船很快坐滿了人,飛速地劃離岸邊。
馬蹄由遠而近,岸邊逐漸能夠看到一行人的身影。
溫別桑耳朵不靈,眼睛卻很尖。為首之人烏發高挽,頸纏黑披,劍眉斜飛,俊美無匹,不是承昀又是誰?
只是此刻嘴唇緊抿,眸色幽深,眉間似有怨色。
溫別桑從艙內站起,來到船頭,他看到承昀的嘴唇在動,卻聽不到他在說什麽。
太叔真站在他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必在意他,我們大亓又無數俊俏兒郎,你喜歡哪個,我都能為你綁來。”
溫別桑沒有說話,他只是看着宮承昀。
定山河的水流帶着他走,和對方的距離越來越遠。
他的身影在河岸收縮,越來越小,逐漸成了一個黑點。
溫別桑扭臉去看太叔真,道:“他剛才說什麽?”
太叔真挑眉,道:“他說不管天涯海角,他都會随你同去。”
溫別桑哦了一聲,重新回到了船艙,太叔真又跟來,道:“他是大梁太子,皇後不會舍得讓他來亓國,他說的話,你大可不必相信。”
“我知道。”溫別桑說罷,安靜了一會兒,轉臉道:“太叔家會歡迎我嗎?”
“當然!”太叔真馬上表态:“不光是太叔家,整個明都都已望眼欲穿,靜待君臨。”
溫別桑确認着他的真誠,終于揚起了一抹開心的笑容。
二十天後,明都城門口,以太叔家為首,不少百姓都在翹首以盼。
“聽說是熾烈王的孫子,這麽多年,可算是找回來了!”
“大梁皇後封他鳳鳴君,他都不稀罕,就非要回來為我們大亓效力!”
“誰稀罕他們什麽鳳鳴君,玩火的竟然取個如此儒雅的名字,梁人真是小氣!”
“就是,還是我們熾烈王威風!”
……
現任家主太叔仁輕輕呼出了一口氣。
在他們身側,已經站滿了禁軍。
如此興師動衆迎接溫別桑,主要是為了向百姓們告知太叔家再現天才。溫別桑在梁國三箭推鼎,威名已經傳遍整個大亓,此刻鳳鳴君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南國皇後對他如此看重,可轉臉,太叔家卻将人搶了回來為亓國效力,這真可謂是一個響亮的巴掌。
北亓惱恨梁人已久,這樣做也能提高一些愛國者的熱情。
馬車停下之後,太叔仁立刻帶着衆人迎了上去,溫別桑從裏面探出頭,目光跟他對上。
太叔真為他介紹,道:“這是我父親,你可……”
“仁孫……”溫別桑的話沒能說完,太叔真果斷道:“此處人多眼雜,為防止行刺,還是先進城吧。”
他直接把溫別桑重新拽進了車內。
私底下哄他也就算了,如此人多勢衆,太叔家的臉還要不要了。
溫別桑倒是沒發現他的意圖,他顯得有些緊張:“有人會行刺我嗎?”
“你如今被帶回大亓,南梁那邊豈會袖手旁觀?明都的探子怕是早已得到了消息,既然你不能為大梁所用,以常赫珠的手段,必然會取你性命。”
就像你們對太叔問道那樣?
溫別桑眼眸幹淨,沒有多說。
北亓百姓嗓門都大,溫別桑在君子城的時候就發現,絕大部分的梁人和亓人特征都較為明顯,比如亓人一般生的高大,而梁人一般生的秀美,如承昀一般高大又秀美的則十分稀少。
此刻坐在馬車裏,兩旁百姓的聲音不斷地飄入耳朵。
“可算是把人帶回來了,這下熾烈王總算可以瞑目了。”
“是啊,希望他不要像熾烈王那般心善,因為可憐敵人而甘願舍棄官銜回歸布衣,本想去梁國看一看那些亡者的家鄉,卻被南梁朝廷屠殺!屍骨無存!”
“熾烈王确實可惜,不過我聽說這太叔歸桑好像與他心性不同,畢竟,誰敢在皇宮裏推人家的開國之鼎啊哈哈哈——”
“小熾烈王霸氣!希望接下來能為我們研制出更多更好的武器,滅了梁國那丫的!”
……
溫別垂着睫毛,百無聊賴地玩着手指。
沒想到信息差異竟然如此明顯,太叔問道分明是死于北亓朝廷和太叔氏,到了北亓百姓耳中卻成了死于南梁朝廷,而當時三箭推鼎的分明是承昀太子,到了北亓卻傳成了是他不滿南梁皇帝。
北亓這一趟,也不算白來。
長見識了。
人群之中,一個戴着黑色幕離的人靜靜凝望着溫別桑的馬車。
車窗的窗簾被行駛之時帶起的風吹起,溫別桑偏頭去看 ,一個頭戴黑色幕離的人正靜靜在人群之後行走,時而偏頭。
他擰了擰眉。
忽有風來,黑色幕離被輕輕吹起一角,溫別桑看到了慘白至極的皮膚,還有塗得大紅的嘴唇。
那人依舊在隔着幕離看他,直到轉彎之際,才緩緩撩開幕離一角,露出一雙烏黑深沉,隐含癫狂的眸子。
回太叔府邸之後,溫別桑便借口水土不服,早早去了被安置好的房間。
太叔真這一路被他折騰的不輕,估計也想趕緊撒手,見狀直接安排了下去,甚至露出了松一口氣的表情。
溫別桑簡單吃了點東西,躺在床上休息了一陣,入夜之時,明都刮起了大風。
他從床前起身,來到窗前,正要關窗,就見一個黑影靜靜站在外面。
申悅容染了頭發,一眼看去,烏黑靓麗,但并不健康的膚色和始終深沉的眸子還是讓她看上去像索命惡鬼。
不等溫別桑開口,她直接翻身而入,一點聲響都沒有發出,便輕巧地滑入屋內。
溫別桑關上窗戶,來到窗前,聽她低語:“你來做什麽?”
“太叔真從承昀那裏把我偷回來了。”
申悅容略繞了一下他的話,微微颌首,道:“我現在就帶你出去。”
她伸手,溫別桑卻躲開了:“承昀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我也有。”
申悅容似乎笑了一下,道:“吵架了?”
“沒有。”話是這樣說,但眼神裏明顯有幾分賭氣。
申悅容斂了一下眉目,道:“前段時間我接到了常赫珠的手書,宮承昀應當來找你了。”
溫別桑立刻瞪了一下眼睛,又很快放松,道:“是嗎?”
“你們這些小孩子,鬧個別扭還要到明都來,知不知道沈如風有多危險?”
溫別桑沒有否認鬧別扭的事情,道:“也不是單單是因為這個,容姨難道就只是想取沈如風的性命而已?”
“這件事,你不必插手。”
“我們為何不能聯手?”溫別桑道:“再過兩個月便是沈如風的四十五歲壽誕,我有好東西為他賀壽。”
申悅容定睛,道:“太危險了。”
“豈會。”溫別桑道:“我只是送他一些新武器,又不會親自動手。”
“你怎知他會用?”
“他意圖攻打北疆,必要誓師,彰顯國威,提升北亓士氣,壽誕閱兵之際,便是個好機會。”
申悅容沉默了一陣,道:“一旦被發現,你必死無疑。”
“被發現之時,我便已經遠在大梁了。”溫別桑說罷,又道:“容姨準備如何殺他?”
“我本也準備在他壽誕之時動手。”申悅容凝望着他,道:“你為他做武器之時,可否為我也做一些?”
溫別桑毫不猶豫點頭,申悅容颌首,道:“你給我圖紙便好。”
“好,明晚這個時候,你來找我。”
溫別桑沒有睡覺,當天晚上便找來了紙筆,嘔心瀝血地開始繪制。
翌日,太叔真步入他的院子,一眼便見到半掩的窗前認認真真的身影。
他沒有發出聲音,步伐輕輕地來到了對方的身後。
還沒探頭,溫別桑便猛地因為陰影而警覺,一把将桌子上的東西藏了起來,表情有些凝重地望着他。
太叔真:“……什麽東西,不能讓我看見?”
溫別桑語氣很重:“為什麽突然來我院子裏?”
“你既然已經來了太叔家,便是太叔家的人了。”太叔真語氣淡淡,道:“你畫的圖紙,還不能給我們看?”
溫別桑面不改色的撒謊:“我沒有在畫圖紙。”
“沒有啊……”太叔真瞥了一眼桌子白紙下方一角,忽然旋身從他身側過去,抽出了那下面沒來得及被他藏起來的紙,再腳尖一轉返回原位,彎唇道:“我就不信了。”
溫別桑立刻去搶,太叔真一邊按着他的手,一邊舉起來去看,半眯的眸子裏劃過一抹迷蒙。
溫別桑有點生氣了:“你是不是不聽太公的話了?!”
太叔真先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仔細看着那‘圖紙’。
歪歪扭扭的圓形刺猬,還有長滿了黑點的扁圓,說扁圓都有點侮辱扁圓,太叔家剛三歲的小侄子都比他畫的圓。
“快還給我!”溫別桑擔心洩密,忽然發狠揪住了他的頭發,使勁往下面扯,太叔真猝不及防,呲牙咧嘴地護住自己的頭皮,道:“知道了,還你!”
他把那不知道畫了什麽玩意兒的圖紙丢回來,溫別桑生氣地接回,又狠狠踢了他一腳。
太叔真嘶了一聲,揉着膝蓋道:“你別告訴我,這是你準備獻給陛下的見面禮。”
誰要獻給沈如風,他也配?
溫別桑收回自己的東西,藏在身後,眉頭緊鎖,道:“你快點出去。”
“……我是來帶你見陛下的!”
“我今天不想見他。”
太叔真驚愕:“我昨天不是跟你說好了,今日我們帶你去見他複命的,而且,他還準備了……”
“不見不見不見!”溫別桑用力把他推出去,狠狠摔上了門。
太叔真又繞來窗口,溫別桑用力關上了窗戶。
在昏暗的光線裏點燃蠟燭,繼續兌現着給申悅容的承諾。
太叔真在外面敲了敲窗戶,道:“你那些小連環畫不急着玩,還是正事要……”
“砰!”
裏面忽然沖出一個巨大的火彈,太叔真條件反射的躲開,偏頭,只見到窗戶被打出了一個黑洞,黑洞裏硝煙漸退,溫別桑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滿眼恨意。
太叔真只能自己去見了沈如風。
沈如風年逾四十,眼角卻并不見任何紋路,保養十分得當。
聽了太叔真的話,他笑了一陣,道:“就因為連環畫?還對你用了火彈?”
“他性子與常人不同,天真單純,卻也殘忍冷酷,臣與他相處這一路,只感覺……他像個小孩子,凡事都要人哄着,而且,不講道理,不通人情,陛下,要有心理準備。”
沈如風似笑非笑,道:“是嗎?”
當天晚上,申悅容再探太叔府,溫別桑一見到她就道:“我都畫好了,有一張被太叔真弄壞了,還害我重畫了一次。”
他語氣裏帶着幾分對太叔真的埋怨,就像是在跟家長訴苦的小朋友。
申悅容溫柔一笑,伸手接過他的圖紙,低頭一看,頓時面無表情。
溫別桑神色平靜,眼眸裏卻帶着點矜持的閃光,似乎在等待誇獎。
申悅容看他一眼,再看一眼那圖紙,開始懷疑大概是自己被關的時間太久,有點跟不上如今的時代。
現在的火器師畫圖紙,都是如此……抽象嗎?
正猶豫之時,外面忽然傳來一聲輕笑:“那個窟窿,便是他今日打你之時留下的?”
申悅容的瞳孔陡然放大了一下,渾身所有的血液似乎在一瞬間凝結,溫別桑及時推了她一下,她才回神,旋身從後窗跳了出去,卻并未離開,只是面無表情地貼牆而站。
握着圖紙的瘦削五指,因用力而根根發白。
溫別桑并不知道外面是誰,他走過去坐在了自己房間中間的椅子上,雙手放在扶手,面無表情地看着門口。
“您稍等一下,我敲門問問。”
“好,你敲敲看。”聲音的主人十分縱容,甚至懶洋洋地朝一旁靠了靠。
太叔真敲了敲門,溫別桑冷着臉,道:“幹什麽。”
“陛下親自過來看你了,還不快開門見駕。”
溫別桑怔住,他的目光透過窗紙,看着外面高大的人影,忽然有種心髒被深深攫取的感覺。
沈如風……
就是他,抛棄了容姨,背叛了蛛絲,也是他和周蒼術聯手,才會致使爹娘被活活杖斃。
後窗外,申悅容一動不動。
“阿桑?”太叔真喊完,又無奈:“太公?”
沈如風的笑聲又起。
這人似乎很愛笑,笑聲之中也盡是和氣,與承昀口中那個暴戾多疑的君主有幾分出入。
溫別桑鎮定下來,擡手抹了抹臉。
起身走過去,打開了門。
月光傾瀉,落在他白嫩而濕潤的臉龐,太叔真似乎怔了一下。
溫別桑撩起帶着淚珠的睫毛,眼睛一眨不眨地去看沈如風。
一眼看去,只覺得他比申悅容年輕許多,分明是同樣的年紀,一個飽經滄桑,一個朝氣蓬勃。
“呦。”沈如風開口,順勢将手朝他伸了過來,道:“怎麽還哭了?”
溫別桑躲過了那只手。
沈如風笑容未變,神色懶懶,眸中染上探究之色。
“沈如風。”
輕軟的嗓音傳出,太叔真心頭一震,忙道:“你怎能直呼陛下名諱?!”
聽太叔真說了一路,沈如風對他的表現已有預期,擡手擋住太叔真的質問,道:“不礙事……你認識朕?”
後面一句,是對溫別桑說的。
“認識。”溫別桑說:“我去太子府的地牢看望申悅容,她常常提到你的名字。”
月色依舊,照在溫別桑的臉上。
沈如風眼皮都沒動一下,眼眸和唇角的笑意與和善半分未變。
只是眸底的顏色,變得認真了些許。
他打量着面前年輕到堪稱稚嫩的面孔。這是怎樣不可言說的一張臉啊,美麗,精致,無暇,像個陶瓷娃娃。
他甚至一點都不畏懼,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怎樣惹人厭惡的一番話。
太叔真屏住呼吸。
他知道溫別桑的大膽,但卻不知道,他竟是膽大如斯。
後方,申悅容臉色更加慘白,瘋癫的眸子裏隐隐浮出什麽,又迅速地壓了下去。
“你見過她了?”沈如風語氣溫和。
溫別桑嗯一聲,道:“她瘋了,不記得自己被關了多少年,她一直在等你救她出去。”
他幹淨的眼眸映出了沈如風的臉。
沈如風看入他的眼睛,從那雙清澈的眸子裏,找到了自己的身影。
在那一瞬間,他看到了自己的面容扭曲了起來,這讓他再次露出笑容。
他說:“她讓你來問朕的?”
“她說,你許諾過要給她皇後之位。”
每一句話都是那麽炸裂,太叔真已經想直接裝死。
“哈哈哈。”沈如風大笑了起來,但他的笑聲很快戛然而止,他用手中的折扇點着溫別桑,道:“你呀,你呀,真是膽大包天……就不怕朕殺了你?”
最後一句話依然輕柔,但眼底卻如深淵一般,正在緩緩爬出陰森的惡鬼。
“你千裏迢迢把我接回來,就是為了殺了我嗎?”
沈如風點點頭,道:“你說的對,我不會殺你,小阿桑,你不必想着被關在地牢裏面的申悅容,她是咎由自取,她與周蒼術勾結,害死了蛛絲那麽多人,朕放她在南梁地牢茍延殘喘,已經是念着少年時的情分,換做旁人,朕早就送她去見閻王了。”
溫別桑似有不确定:“你說她與周蒼術勾結?”
“正是。”沈如風毫不猶豫,道:“她私自做主,扶周蒼術做了宰相,以蛛絲上千人的性命為奠,自以為如此可以得到更多的情報,立更大的功績,她被關這麽多年,都是因為,朕,在懲罰她。”
溫別桑張嘴,太叔真已經道:“這是北亓人人皆知的事實。”
溫別桑看向他,太叔真已經轉向沈如風,道:“陛下,人也見了,臣先送您回去吧。”
“我很喜歡他。”沈如風笑着點了點溫別桑,道:“很久沒有人敢在朕面前提那個叛徒了。”
他轉身離開,太叔真快步跟上。
溫別桑一直目送他們離開,才呆呆地回到屋內,從後窗去看。
申悅容已經不見蹤影,只是在一側的窗扇上,留下了一道血色的抓痕。
另一邊,太叔真一邊送沈如風上車,一邊道:“他有些不谙世事,在南梁便是如此……”
“不礙事。”沈如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與南梁開戰之際,朕希望可以看到更新、更好,更出其不意的武器。”
太叔真道:“是。”
沈如風的手從他肩膀移開,彎腰坐入馬車之際。
臉上填滿陰霾。
“殿下,便是此處了。”承昀跟着留在明都的探子在一處敞亮的房間內坐下,齊松便立刻倒了茶水遞來,他簡單滋潤了幹渴的喉嚨,便道:“可有阿桑的消息?”
“回殿下。”探子恭敬道:“公子已經回到太叔府,不出意外,明日會去明都後山,那裏是太叔家往日研制火器的地方,沈如風似乎下了命令,萬壽節之日,要趕制出一批足以撼動大梁的軍火。”
萬壽節指的是沈如風的壽誕。
溫別桑說要炸了明都,承昀開始只覺得他是異想天開,一路往明都趕來的路上,則是越想越覺得他膽大冒失。
溫別桑為人單純,有什麽壞心思,一詐便出。
估計不等他開始實行計劃,就已經陰謀敗露,被人關起來了。
去年他只是懲罰他關在地牢,還任由龐琦為他清掃布置,他都被吓成那般模樣,若當真落在沈如風手裏,還不知要如何。
必須要盡快想辦法把他帶出來。承昀坐立不寧,道:“我要見他。”
“殿下稍作休息,我們在後山有安排的人,屆時可以幫您神不知鬼不覺地混進去。”
承昀只能颔首,暫作忍耐。
夜色漸深,齊松忽然從房梁上睜開眼睛,承昀也立刻從床上坐起。
申悅容的身影猶如鬼魅一般出現在窗前,慘白的臉上甚至隐隐有幾分青筋的痕跡,她從窗子裏丢進來了一沓圖紙,道:“小阿桑說,你能看懂。”
不等承昀反應,她繼續道:“盡快複刻出新的圖紙,所有人都能看懂的那種,我急用。”
承昀來到窗前,将圖紙挨個撿起,凝望着上方笨笨的線條。
申悅容的身影離去又飄回,道:“畫好了,我帶你去見他。”
承昀挑眉,似有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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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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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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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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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