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表白

表白

如今韓潇，多少能體會到趙豫那時候的麻木。艱辛的生活會磨掉沒必要的同情心和道德感。

她把趙豫的鋼筆和錢包收進一個大袋子，打算把這個屋子裏他的遺物都整理在一起，後面看小姨媽和安妮誰要留個念想。

卧室的抽屜裏是幾部老舊手機，都是趙豫以前用過的。最舊的是個老榮耀，他用了五年才換。那時候榮耀還屬于華為，兩千多就能買到很好的手機，中間韓潇要送他新手機，他還不樂意換。

但是這部手機勾起了很多複雜的回憶。比如當時韓潇就是在這裏面，發現和趙豫一起創業的富二代同學，是一個喜歡他的女生。

那是在兩個人因為游戲産生分歧之後，好久沒聯系的一個下午。

韓潇不搭理趙豫之後，很快就把他忘在腦後了。

她忙着考研，除了準備文化課，還要練習基本功，準備畢業演出，是很忙的。

準備畢業演出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在本校讀研的學長，學長和韓潇認識個把月，就明确表白了，被拒絕之後也不惱，還是跟前跟後地給她獻殷勤。

韓潇看他那主動的樣子，偶爾也會想到趙豫，不過她想的是，趙豫要是被表白被拒絕了，肯定會像看仇人一樣惡狠狠地看她。

相對而言，這個學長情緒就穩定多了，人也老實，家在河市，父母都是本分的職工，唯一的缺點可能就是不那麽帥。

有次韓潇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江館打電話來聽到旁邊有個男生講話，韓潇就把事情和她說了。

江館對學長挺滿意的，讓女兒好好把握，說這樣的男孩子在學校裏平平無奇，出了社會可是很難找的。

韓潇有聽進去一點，和學長的接觸也多起來。會單獨接受學長出去吃飯的邀請了。

遇到趙豫那天，是韓潇第二次和學長單獨出去吃飯。學長請客，找了一家比較貴的海鮮自助。店裏很熱鬧，有不少附近的公司在搞團建。

兩人吃飯吃到一半，學長定的花送過來了，比較大的一束，引起周圍人的側目，韓潇不好意思地接過來，才發現斜後方有一束目光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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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仔細一看，哦豁，這不是趙豫嗎？

趙豫是來和公司的同事吃散夥飯的。他秋招簽了一家游戲公司，打算收拾收拾提前去實習了，這邊就不再幹了。

因為那家公司比現在的規模大了不少，在業界有一定名氣，所以領導也比較重視，想着同他好聚好散。

一口飯還沒進嘴，趙豫就看到一個高個男的殷勤地領着韓潇坐在他們斜前面。

這男的和之前那個班長一樣，長着一張經濟适用男的老實臉，對着韓潇緊張得手足無措。

趙豫面上和同事有來有往地，實際上氣得腦子都發昏了。

直到看到那人抱了一束花進來，旁邊的客服小妹還在驚呼：“哇，有人求婚？”

趙豫腦子嗡了一下，他們也就個把月沒聯系，就求婚了？韓潇還在上學吧。

接花的那一刻，韓潇也看到趙豫了。

她本來想的是，這愣頭青不是上上個周末才被拒絕，拒絕的時候她很明确地說了，希望能相處一段時間的！

現在搞這麽高調，但願不要說出什麽讓大家都下不來臺的事。

一晃身，發現趙豫惡狠狠地盯着她，像要随時把他們兩個狗男女打一頓。

而眼前的學長被周圍熱烈的氣氛感染，直接上頭，大聲問：“韓潇，做我女朋友吧？”

飯店裏的人都伸長脖子看熱鬧：“在一起！在一起！”

韓潇兩眼一黑，尴尬地笑了笑：“花挺好看的，謝謝啦！做你女朋友的事，還要看你對我們家小黃好不好！”

小黃是之前在花鳥市場買的一只剃刀龜，韓潇養得像親閨女似的。

圍觀群衆對這種模棱兩可的回答顯然不滿意，都表現得十分失望，客服小妹吃瓜拱火：“那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呀？”

學長也有點不甘心：“我肯定會對它好的。”

他拉住韓潇的胳膊：“你答應我吧，潇潇！”

韓潇掙了一下，學長的手勁兒很大，反而抓得更緊了。

“沒聽出來人家妹子就是想給你留點面子嗎？”趙豫在一旁冷冰冰地開口：“非要把‘不喜歡你’說出來對吧？”

學長面子挂不住了，松開手。

韓潇低頭把花還給他：“抱歉。”

她想趕緊走，周圍已經有人開始指指點點，學長不甘心，追上去：“你答應我單獨出來吃飯，我以為是願意的意思。”

确實有這個意思，韓潇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正為難呢，趙豫也跟着出來。

他抱着手臂站在不遠處看笑話：“請吃幾頓飯，就得做你女朋友了？那我替你請美女吃飯。”

趙豫晃晃手機：“給個二維碼，我把錢轉你。”

他含笑看了韓潇一眼：“我不求回報，不用美女非得做我女朋友。”

學長臉色黑得像鍋底，韓潇瞪了趙豫一眼，她是真沒打算拒絕的，只是覺得沒做好心理準備，這個人直接來讓兩人撕破臉，把這事攪黃了。

現在還挺得意的。

韓潇一個人回去的，想了想還是把之前和學長吃飯的錢轉給他了，學長沒有收。

在公交站臺等車的時候，一輛車停在他跟前，後排車窗搖下來，是趙豫那張死臉。

韓潇不打算理他，後面的公交來了，滴滴按喇叭。

趙豫臉皮厚得很：“不要影響交通秩序，快上來。”

韓潇進去坐下來，才發現趙豫喝了很多酒，難怪剛才那麽勇。

一路上趙豫都沒說話，車停好了，代駕把鑰匙還給他，看了一眼兩人詭異的氣氛就走了。

兩個人都沒下車，停車位在路邊，外面車水馬龍。等了一會兒，韓潇說：“明天還有事，我先走了。”

趙豫不給她走，他把車門鎖了：“我也有話要說。”

韓潇倒吸一口涼氣，先人一步把話堵死：“我現在封心鎖愛，只想考上研究生，不想做任何人的女朋友。”

趙豫說：“我早說了，我請美女吃飯什麽都不圖。”

他轉過臉看她：“我辭職了，新公司給我分的項目是MOBA游戲，不做殺豬盤了。”

韓潇頓時有些羞愧：“之前是我假清高了，都是打工人，哪有選擇的權利。”

趙豫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他和韓潇談論起考研，韓潇才知道，他放棄了保研，選擇直接工作。

韓潇知道他大學這幾年沒閑着，讀研時期的費用應該不成問題，成績這麽好，覺得蠻可惜的。

趙豫也只能說是無奈之舉：“這個行業變化很快，紅利或許很短。我等不了兩三年。”

下車之後趙豫把韓潇送到樓下，她轉身開門禁，趙豫忽然拉住她。

解鎖的門沒有被打開，嘀的一聲又合上了。

趙豫低着頭：“我比他們都更早認識你，對吧。”

韓潇沒打斷他，她不想激怒一個醉漢。

他又說：“你班長是個媽寶男，不行。今晚這個男的也不行，一看就沒腦子。”

他用力擰着眉：“你最好找個沒媽，智商高，還能賺錢的。”

韓潇給他氣笑了，沒媽？什麽鬼。專門照着他自己量身定做的對吧。

她要用另一只手去刷門禁卡，又被趙豫拉了一下。

趙豫把一個涼涼的東西塞到韓潇手裏，她仔細看，是鋼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是當年去蘆水村的禮物。

“最重要的是，”他的聲音很沉，帶着一點委屈的哽咽：“要喜歡你。”

韓潇愣住了，去看他。

趙豫卻以最快的速度松開手，他躲閃着避開對方的直視，脊背僵硬地轉身打算離開。

韓潇拉住他，他手心全是汗。

她嗤笑：“膽小鬼，我覺得今晚請我吃飯的學長挺喜歡我的，起碼人家敢表白。認識得早有什麽用呢，我和隔壁鄰居大胖零歲就認識了，還不是互相嫌棄了二十幾年”

她見趙豫還梗在原地，嘴賤地：“追我的人很多的，難道還沒有符合要求的。我随時可以有男朋友。”

趙豫終于焦慮起來，他好像想說什麽，但是理智在阻止他。大腦告訴他他配不上像小公主一樣的韓潇。

不過被酒精麻痹的大腦功率不大，他捏着太陽穴，身體好像不受控制一樣。

“我認識你最早，也喜歡你最早。”

韓潇在他濃密的睫毛裏看到瞳孔中的孤注一擲。

他說：“可不可以……也考慮一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