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分手

分手

晚上趙豫和韓潇都回的早，韓潇做了頓飯，兩個人一起邊看電影邊吃。

突然手機振了一下，趙豫沒管，韓潇把手機拿過來，開着玩笑：“誰啊這麽沒有眼色。”

果然，是金克斯。

韓潇邊吃爆米花邊劃開手機：“我來看看有什麽事。”

趙豫倒是十分坦蕩，沒有阻止韓潇去看：“她能有什麽正事。”

金克斯問他：XX電影都出第二部了呀。

這個XX電影，就是現在電視屏幕裏在放的。

再往上，是她問趙豫：“今天溜這麽快，在幹什麽。”

趙豫告訴她，和女朋友一起看電影。

韓潇深吸一口氣，當着趙豫的面把手機往上劃拉，聊天和那天她看到的毫無二致，都是從早聊到晚，內容不算暧昧，但是非常細致。

趙豫仿佛這才意識到不對：“是啰嗦了點……”

韓潇盡量控制情緒，慢慢地說：“你們聊得太多了，我不太能接受我的男朋友有關系這樣親密的女性朋友，你覺得呢？”

趙豫很認真的思索了片刻，有點疑惑：“我和她關系能算親密嗎？一般都是她找我，我有空就回，聊得也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對她我是有防備的，很多事不可能告訴她的。”

韓潇回頭翻了一下，當天确實如他所說，金克斯期間找他打聽一個主管的私事，被趙豫打哈哈過去了。

但是更早的聊天記錄都沒了。

Advertisement

“之前的你都删了，也看不到啊，”韓潇說：“而且即使每天都這樣聊天，也太過了。”

趙豫反思：“确實，我平時沒注意，你這麽一翻，是聊得太多了。以後會注意的。不過删聊天記錄，是因為和她聊的都沒營養，你可以多看看，其他不重要的同事，聊天記錄我也都是删掉的。重要的文件我們不允許發在微信上，都是用內部工作軟件。”

這個結果不是很能讓韓潇滿意，但是趙豫态度很好，她也只能見好就收。

她剛要把手機還給趙豫，那邊突來了一個陌生號碼。

沒有被标記騷擾電話或者快遞外賣。

韓潇把手機給他：“有電話。”

趙豫看了一眼，臉色明顯變了：“幫我挂了。”

韓潇狐疑地挂了，電話又打來。

趙豫拿過電話，反扣在桌上，他微微用力地咬住牙槽，像是在克制什麽情緒。

韓潇發現不對：“什麽人打來的？”

趙豫似有賭氣：“一個人渣。”

韓潇心念一動：“你的……生物學……父親？”

趙豫沒吭聲，大概就是的了。

韓潇是有點詫異的，她記得當時蘆水村的村長，說的是趙豫父母雙亡，從小是小姨娘帶大。至于怎麽死的，趙豫很回避，她也不會主動去揭人家短處。

如今這個問題擺在面前，韓潇問他：“他當年抛棄了你嗎？”

趙豫還是很回避：“對，當年不要我。但是在一個酒會上，他的朋友見到我，說我和他長得一模一樣。他估摸着我的年紀，還找了我的簡歷，猜到我就是他兒子。”

韓潇皺眉：“你打算認他嗎？”

趙豫搖搖頭：“不可能。”

聽他這麽說，韓潇心裏反而松了一口氣。如果他爸爸真的是個抛棄兒子的渣男，那麽趙豫和他割席，好像也是他道德底線的一種保證。

保證他和他爸爸總歸是不一樣的。

韓潇說：“也是，兒子吃了這麽多苦才長大成人，現在想來撿便宜，太過分了。”

趙豫喉結動了動，點點頭。

這一幕一直被韓潇記在心裏，她不是沒有感覺到，趙豫那一刻是猶豫的。

如今他和金克斯的全部聊天記錄放在面前，韓潇現在閑得很，她有時間一頁一頁的，一天一天的看。

從這些聊天記錄裏，她看清了這兩個人的感情，也看清了他對親生父親的複雜感情。

從趙豫第一天入職，還沒有給他辦好內部辦公軟件的賬號，除了HR，加的第一個同事就是金克斯。

那應該是他坐在臨時工位上，試玩他們項目的游戲。金克斯熱情的過來給他分零食：“帥哥，新來的啊？加個微信。”

趙豫剛好不熟悉新環境，加了微信，就主動問了她一些公司的事情。不過他嘴甜人聰明，公司裏河大的學長學姐也多，很快就融入了。這樣一來，同金克斯的聯系僅限于工作偶爾的交流。

金克斯覺得自己被冷落了，于是主動約趙豫一起吃午飯。兩人午飯時聊了什麽不得而知，午休時間她給趙豫發了一條消息。

“我喜歡你，你對我什麽感覺呀？”

等下午工作時間，趙豫大概是午休醒來，才回她：“對不起，我有女朋友了，感情很好。”

并且他說：“你不是也有男朋友嗎？”

金克斯回複他：“我只是表達我心裏的感覺，沒有要和你女朋友搶的意思，也沒有要換男朋友。”

趙豫沒再回她。

但是神奇的是，金克斯表白了，趙豫拒絕了，他們的關系并沒有變得尴尬疏遠，反而像是作為朋友，更加敞開了心扉。

金克斯會找趙豫，訴說自己那些煩人的親戚。

她說她媽媽年輕時來河市打工，做了有錢人的小三。給有錢人生了一對姐弟，最後被有錢人的老婆塞了一筆錢，帶着孩子打發去了鄉下。

她說她媽媽是個戀愛腦，那筆錢沒有用來做生意，而是找了一個長得帥，年紀小，但是會打她的男人。被男人騙光了錢，也不肯離婚。她小小年紀就來河市打工，賺的錢都被她媽媽要走。

弟弟也不成器，從小辍學，網戀找了一個年紀很大的女人，女人只知道要錢。

趙豫在聽她說這些事的時候，回複只有寥寥數語，但是都很誠懇。韓潇看得出來，金克斯也看得出。因為這些苦痛，趙豫感同身受。

這些苦難放在一個不用為其負責的女性身上，在大多數男性眼裏，意味着奉獻、順從，令人同情。再加上金克斯工作上吃苦耐勞，兢兢業業，待人接物熱情友善，的确是一個無論男女都很容易對其産生好感的人。

從聊天記錄裏看得出，她和趙豫在公司裏正面接觸并不密切，更像是純粹的網友關系。這種關系不鹹不淡地維持了兩年半，趙豫已經習慣了，也沒有更進一步的想法，直到有一天被韓潇發現。

趙豫理直氣壯地對金克斯說：“潇潇看到我們聊天記錄，我才發現我們話有點多，這樣不太好。以後不能這樣了，抱歉耽誤你時間了。”

金克斯回了一個驚訝的表情包：“你女朋友是不是有點性緣腦？人是只能交同性的朋友嗎？我們也沒有撩騷啊，都是很正常的對話。”

”

趙豫沒有否認：“可能有點，但是我也覺得不好，就這樣吧。”

一連幾天，兩個人都沒有再聯系。

趙豫的世界裏，感情占比并不大，當時已經有獵頭要挖他，他在猶豫。所以很快将這些事抛諸腦後。

直到有一天，他萬萬沒想到，親生父親會找到他工作單位來，直接坐在他們派系老大的辦公室裏，等他來聊一聊。

趙豫是個很低調的人，雖然這種低調來自于自卑。周圍的同學，同事，大部分不了解他的情況，更不會想到他有一個家境顯赫的父親。

在高壓環境下見了父親，趙豫的情緒并不好。

所以那天，金克斯最先看出來，她主動給趙豫發微信：“你遇到什麽事了嗎？”

趙豫很快回她：“沒事。”

金克斯沒有多問，岔開話題：“對面商場新開一家意式餐廳，看起來不錯，中午我請你吃。”

過了一會兒，見趙豫沒有回，她又說：“我們一個多星期沒有說過一句話了，一起吃頓工作餐，你女朋友不會說什麽的。”

趙豫沒有回她，但是午餐應該是一起吃的，因為金克斯給他發了一張兩人的合影。趙豫面如死灰，被金克斯擠着嘴角露出個笑容，她另一只手在他腦袋上可愛的比耶。

發完照片，她又對他說：“多笑一笑，看你笑起來多帥！”

那次，趙豫應當是将自己的身世告訴了金克斯，因為金克斯和他提起自己家人的時候，會說：“我覺得你爸爸還不錯的，至少比我那個死爹強，影子都沒有，兒子也不認。”

或者：“其實你是不是特別想問問他，當初為什麽不要你媽，是不是也想問，他這麽多年，有沒有感覺到哪怕一絲絲的後悔。”

韓潇永遠也沒法理解他們的想法，在她看來，趙豫現在過得不錯，并不需要再多一個渣男父親。渣男就是渣男，想從他身上尋找父愛，也是對母親的背叛。

但趙豫的心情，顯然更接近金克斯，在他父親第N次想約他一起吃頓飯的時候，趙豫動搖了，并且把這件事告訴了金克斯。

金克斯勸他：“為什麽不去呢？你要讓他看看，被他抛棄的孩子也鮮亮地長成了人中龍鳳，并不是什麽扶不起的阿鬥。”

她說：“他如果要補償你，也是應該的，這是他欠你的。別的人都能好好的擁有父愛，我們為什麽不可以？”

趙豫說：“那我去見他一面。”

那次見面，趙豫是帶韓潇一起的。他沒有過多解釋，只是突然告訴她，要和他親生父親見一面。

“為什麽？”韓潇心裏是排斥的。

趙豫想了很久，才說：“可能是好奇。”

見面的場面很尴尬，趙父也帶了一個女伴來，說起來很巧，和韓潇同一所大學的在讀研究生，比韓潇還小一歲，學舞蹈的，長得清純漂亮不輸韓潇。

韓潇還以為是趙豫同父異母的姐妹，結果仔細一看，趙父把手摟在她腰上。

這個動作趙豫也看見了。他動了動眼珠子，把視線移開。

一頓飯吃的并沒有想象中的劍拔弩張，大多數時候是趙父在說話。身居高位的生意人，刻意放低姿态，想要讓人感覺舒适是很容易的。

趙父說起自己的不易，原來前些年，他失去了視若珍寶的兒子，女兒也出國了。

他成了一個孤家寡人。

他暗示将來他的一切都會是趙豫的，無論趙豫接不接受。

他還告訴趙豫，趙豫目前就職的公司，高層熱衷于養蠱——加速內部惡性內卷。随着職位的上升，趙豫難免牽扯到派系鬥争中，日子只會越來越不好過。如果兒子屬意留下來，他會想辦法成為股東，當趙豫的靠山。

如果兒子只是想好好做産品，他有人脈有資金，可以給他開公司。

趙豫只是聽着，沒有表态或者拒絕，等趙父說完了，他才開口。

“我過得挺好的，我現在有親人，有朋友，”他說：“我見你不是想和你相認，只是對你有點好奇。以後沒必要聯系了，再見。”

回去的路上下着雨，韓潇說：“你走之前說的話，好帥啊。”

趙豫也笑了：“是吧。”

韓潇說：“你以前不是說，夢想的生活是財務自由之後，自己弄個工作室做獨立游戲嗎？他說可以給你開公司，你真的不心動？”

趙豫眼睛看着前面：“你這個小蠢蛋，他開公司難道是想做個3A大作嗎？他只是覺得我能賺到錢，想忽悠我去給他打工，想得美。”

韓潇樂得合不攏嘴。

兩人正說笑着，金克斯的電話打過來了。

趙豫的手機連着車機藍牙，屏幕上出現碩大的字“客服-金克斯”來電。

趙豫尴尬了一秒。

韓潇擡手按了接聽。

電話一接通，金克斯就歡快地問：“你爸爸怎麽說？有沒有要甩給你五百萬，讓你跪下來叫爸爸？”

韓潇一時難以消化，她還是很信任趙豫的，他以為趙豫确實是沒意識到和金克斯的關系越界了。她以為只要趙豫答應解決，這件事就不用她操心。

趙豫看着韓潇難看的臉色，心裏煩躁：“回去再說吧，開車呢。”

金克斯不依不撓：“小樣兒，你用嘴開嗎？哦，你究竟開的是什麽車啊？”

趙豫把電話挂了。

沒一會兒金克斯又打來。

韓潇說：“接呗，我聽個熱鬧。”

趙豫說：“她平時不這樣的，你別誤會，我們也好久沒聯系了，就是遇到這個事情，我心裏煩，和她多說了幾句。”

韓潇沒說什麽。

金克斯電話打不通，給趙豫發了條微信：“你女朋友不會在車上吧？麻蛋，我真是嘴賤。對了，見你爸情況怎麽樣？”

等紅燈的時候，趙豫把金克斯微信好友删除了，韓潇看見了沒說什麽。

車開到前面有點堵車，幾乎動不了，韓潇突然說：“你打一下雙閃，我有點事先走了。”

趙豫急道：“韓潇，你聽我說。”

韓潇笑了笑：“沒事，我看你這堵的厲害，心裏煩，我先回家休息休息。”

确實走路可能比堵在這強，趙豫目送她：“你路上小心。”

韓潇飛奔回去，雨小了不少，她頭發濕漉漉的。

她想，微信删了有什麽用。删了可以再加。兩個每天都能見面的人，弄這些不就是糊弄她的？

她迅速地收拾好生活用品，然後在趙豫回來之前提着小箱子走人，在單位附近找了個快捷酒店住下了。

她惡狠狠地給趙豫發了條消息：“分手吧，渣男。”

然後美滋滋地關機，睡了個好覺。

韓潇做了個美夢，她夢到自己離開了河市，也沒有回老家。她在一個風景優美的地方找了個工作，那個地方陽光很好，老板人很和藹，她不是公司裏的二等公民。

她不用見趙豫，也不用見媽媽。

一覺醒來，天還沒有完全亮，韓潇打開手機，看到趙豫好幾個未接來電，還有幾條工作消息。

裏面摻雜着一條李雯雯發來的消息：“韓潇！你進面啦！”

韓潇一頭霧水，前段時間到處找工作，也不知道進的是哪個面。

她打開李雯雯發來的鏈接一看，是上回一個隔壁地級市的高職院校招老師，正好在休息日，她就去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