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

想阻止他們顯然來不及。父親說監控錄像顯示他們是半夜偷偷出發的，要麽已然葬身海底，要麽很快就該凱旋歸來，我能做的唯有等待。

哨兵從來都不喜歡被動的等。

我沖出房間尋找我和陳軒來時開的那輛飛行器，打開艙門正要進去，寧宇飛出現了。他是從一輛軍用飛行器裏跳下來的，穿着潛水服，身上散發着海水的鹹味，臉上有利爪抓破的傷痕。

我站在原地等陳軒出來，可是他沒有。

那家夥把我們之間的共感屏蔽了，我猜他是故意躲在飛行器裏吓我，于是我沖進去找，裏面根本空空如也。

“為什麽只有你，陳軒呢？！”

寧宇飛笑得像個無賴：“不知道啊，可能死在桫椤海灣了吧，你該聽說過，那地方有很多史前巨型海洋生物……”

我憤怒得一腳把寧宇飛踹翻在地，一切都是這混蛋搗的鬼。他讨厭我，四年前在軍事演習中設計害我，四年後故意出現在婚禮上膈應我；他嫉妒我和陳軒的聯姻，所以翻出一堆陳年舊事讓我們産生隔閡；最後，利用陳軒對我的愧疚引誘他以身涉險，如果陳軒死了……

如果陳軒死了，我會讓他陪葬！就算他是帝國元首的兒子，我也會拉他一起下地獄！

我完全理解昨天楊淩将軍對我說的話，他說孩子，我們都曾在國旗軍旗下宣誓有生之年效忠于帝國，可身為父親我希望你自私一點，分一半情感給你的伴侶和家人。他說得對，我現在才明白我對帝國的忠誠不僅僅是出于哨兵的天職，更因為我的愛人我的家人都在這裏，我才願意付出生命的代價去守護這個星球。

陳軒生死未蔔，我不能浪費時間在這裏和寧宇飛打架。無法靠共感找到他，還有其他方法可以，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隐瞞什麽，立即和陳霈取得聯系，請他通過國家安全監控網定位到陳軒的位置，我開着那架軍用飛行器返回桫椤海灣找他。

“喂，楊逸，燃料快沒了你個傻缺……”

寧宇飛在身後嚷嚷些什麽我根本不想聽，等我回來，等我帶着陳軒安全歸來，我一定要親手打斷寧宇飛一條狗腿。

那麽精明的陳軒，怎麽會相信寧宇飛的無稽之談呢？就因為幽靈鬼母那種可怕的水母身體像人類的大腦，觸手像向導們釋放的精神觸絲，他還真以為那玩意能治好我？以形補形也不是這麽個補法！

我不是安穩的降落在桫椤海灣，而是從高空極速墜落。是的，剛好在到達目的地上空時燃料耗盡，飛行器像個大鐵球一樣狠狠砸進海裏。沒有能源供給連艙門都無法打開，困在裏面我很快就會因缺氧窒息而死。

軍用飛行器外殼十分堅固，我拿出軍備箱裏所有槍支試了個遍，也沒能把艙門炸開。我真是蠢到家，還沒找到陳軒先把自己玩死在海裏，關心則亂，剛才真的沒有心思檢查飛行器的燃料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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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軒他也是這樣的吧，因為不想看我難過，萬分之一的希望也願意去嘗試。陳霈發送的定位信息顯示他就在離我不遠的海岸上，處于靜止狀态。我很害怕，陳軒不會已經死了吧？我不是沒有認識的人在面前死去的經歷，但他不一樣，如果我的向導死了，我要怎麽活下去？

戒指！我忽然想起我們的婚戒，陳軒說過它是極其稀有的自能源金屬，我決定試着把它連接到電路裏，只需要它提供三秒的能量，讓我從飛行器裏出去就行。

越來越稀薄的氧氣，不停下降的溫度，還有焦躁不安的情緒無一在折磨着我，沒有向導的安撫每一秒都變得異常難熬。我屏蔽掉其餘四感只留視覺，我用匕首割開連接線再把它們纏繞在我的戒指上。

微弱的藍光似藤蔓順着線路蔓延，幾顆火星在空氣中爆裂，艙門打開的同時海水迅速湧進駕駛艙，我回頭望一眼陳軒送我的婚戒，毫不猶豫地沖了出去。

就讓它暫時沉于海底吧，等我找到陳軒，一定會再回來的。

好在飛行器墜落得并不深，浮出海面時我深吸好幾口氣才繼續往海邊游。桫椤海灣晝短夜長，此刻正值寒季，我來得匆忙既沒有準備禦寒衣物身上又已濕透，站到岸上被夜風一吹衣服直接結了一層薄冰。

我是經過千錘百煉成長起來的哨兵，這點冷對我來說不算什麽。可陳軒，他是向導，向導的訓練并不包括如何在極寒天氣裏求生。我盯着手環的定位向目标狂奔，希望看到他時，他能像平時那樣嘲笑我，或者擁抱我吻我。

然而我真正找到陳軒時，他只是靠在那個巨大的樹洞裏動也不動。我叫他的名字，他沒有回答，他臉上身上都有血跡，他的胸膛看不出起伏的痕跡。我害怕得腿軟手也抖，半天才鼓起勇氣蹲到他面前，把手指伸到他的鼻下試探。

他沒有死！

盡管呼吸微弱得可憐，但他真的還活着！

我抱住我的向導喜極而泣，以往所有的成功與榮耀都不及此刻擁抱住活生生的他讓我開心，開心得像是擁有全世界一樣。

頭頂忽然傳來沙沙的響聲，由緩至疾，越來越近，我抱着陳軒就地一滾滾出樹洞之外，我們剛剛呆的位置砸下來一個巨大的蛇頭。

它是生活在蘑椰樹洞裏的梵蛇，獨居，食肉，劇毒，戰鬥力爆表。眼下我不僅沒有攜帶任何防身武器，還得分心照顧昏迷的陳軒，只能硬着頭皮徒手和它對戰。

環顧四周，不遠處有幾塊巨石圍成一個不規則的小圓圈，石與石之間縫隙很窄，我只要把陳軒放進去，然後守住那個圓圈不讓梵蛇靠近就行，這簡直是上天恩賜的天然屏障！

而且我還想到一句俗語，蛇打七寸。如果它一直貼着地面移動，我要打它腹部還得先把它翻個身。而如果它想要攻進巨石陣，勢必要使身體離開地面，那時我伺機而動，争取一擊斃命。再堅持二十分鐘援軍就會到來，我相信我能保護好陳軒。

梵蛇已經在向我們猛沖，我背起陳軒以我生平最快的速度往前跑。在我把陳軒扔進巨石陣的剎那，巨蛇就在距我腳下大石不足一米的地方吐着信子，我飛快地轉過身等待它撲上來咬我，等它露出它脆弱的腹部。

也許是我的眼神太駭人，不，是駭蛇，它居然猶豫着不敢上前。它繞着巨石陣打轉，像是在尋找能進得去的入口。我就站在巨石上盯着它的一舉一動，經歷漫長的進化，這些野生動物也變得陰險狡詐，我不敢掉以輕心。

終于，梵蛇被看得見吃不着的誘惑激怒，它的尾巴狠狠拍打着巨石，它火紅的蛇信吐得更快更長，它一躍而起張開大嘴想要把我吞吃入腹。我瞅準時機沖向蛇身，一串漂亮的連環踢之後，一拳打在巨蛇的腦袋上。

這一拳用盡全力，以S級哨兵的實力來說，足以幹翻一臺重甲戰車。我親眼看着蛇的腦漿迸裂，身體像被扔出去的麻繩一樣甩出去老遠，為保險起見我跟着跳下去在蛇心位置又打一拳，直接把它揍成兩截。

蛇血濺我一身，明知它的毒液只在牙齒上，我還是把衣服脫下來扔了，反正穿着它也只是聊勝于無。我光着膀子跳進巨石陣裏，在零下幾十度的寒冷夜晚，用我的體溫為愛人取暖。

哨兵五感異常敏銳會使自己受到極大幹擾，所以達到一定等級後我們可以随意控制五感的開關。現在我卻沒有封閉五感，我要真切地感受我的向導還活在我身邊。他要是不在了，我到哪兒去找一張像他的如此帥氣的臉龐，到哪兒去找和我如此默契的身體？在一起短短時日，我都被他寵壞了，這世上再沒有人會像他那樣寵着我……

先找到我們的是他父親陳霈，然後楊淩将軍也來了。他們想讓我和陳軒分開接受治療，我不同意，如果我的向導醒不過來，我還有什麽治療的必要。于是我和陳軒被一道帶回盟國，在那裏他是皇太子，有全國醫術最高超的醫生來替他診治。

陳軒是中了幽靈鬼母的毒導致的昏迷。直到他被送進急救室，醫生們才從他緊握的手心取出一個玻璃球，那裏面裝的是只未成年的紅色的幽靈鬼母。

我不願去想他是怎麽捉得到這個生活在深海的詭異生物，我也不關心它的觸絲能否幫我重新搭建損傷的腦神經，我只希望陳軒醒過來，不要有任何後遺症地醒過來。

陳霈也坐在我身邊等待結果，我和他沒有太多的機會交流，總是陳軒陪着我在我熟悉的城市生活。陳霈幽幽地說：“楊逸，無論如何我需要代陳軒跟你說句對不起。”

“做不成哨兵而已，沒什麽的。”

或許當個普通人更好，安安穩穩的過日子。等父親退任之後，我可以陪他打球游泳，去公園騎自行車，把這麽多年沒有體會到的父慈子孝一一彌補。

“陳軒他……要比我想象的更加愛你。他說非你不可的時候，我其實不太相信，向導與哨兵結合是天性，同他完全匹配的哨兵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他說不願意接我的班的時候，我也很生他的氣，我這麽優秀的兒子居然因為愛情放棄一切。現在我才有點明白，他的愛。”

陳霈還想再說些什麽，一名醫生從急救室出來，我立刻沖到他面前問陳軒怎麽樣了，醫生恭敬地回答：“他已經醒了，說想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