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死循環

死循環

他不想看見斯內普。

但是為什麽他還會幻影移形到這裏。

哈利擦着鼻涕眼淚的同時十分想要給自己一拳。

“波特,”斯內普放下了手中的魔杖,他皺着眉望着突然出現在這裏的哭包波特,那雙複雜到他一直都沒看懂的黑眸中難得出現了哈利能夠一眼就明白的情緒——嫌棄。

“你是在夢游嗎?”他唾棄道,一個波特居然哭鼻子,還是在大戰一觸即發之刻。或許他是打算臨陣退縮,然而波特的運氣可算是消耗殆盡了。

“斯內普。”哈利擡起頭直直地看向斯內普,他的雙眼已經幹,但是面頰上還留有着兩行濕痕。那雙被洗過的翠綠色的眼睛披着月色的暗淡之光,朦胧中化作墨綠色,就好似失了光彩的麻瓜塑料珠子。

他猛然朝着那個活生生的與周圍黑色的樹影融為一體的人沖過去。向他證明吧!他并非他的幻想,他是活着的,能夠吐出熱氣,并且會開口将他罵到懷疑人生的人走毒藥。

他是這世上最不該死去的人。

斯內普并不确定波特在搞什麽,他想要給這個發神經的小混蛋一個昏迷咒——但是不得不說黃金找球手這個頭銜并非浪得虛名。

于是,斯內普被猝不及防地抱住了,狠狠皺着眉低頭望着死不松手的将他抱得幾乎能夠令人窒息的波特。

斯內普的呼吸只在那一瞬間亂了一息,随後就恢複了原本的寧靜,如果不靠在他的胸口是無法發現他的胸膛确實在起伏——這個經驗老道的間諜确實無時無刻都在隐藏自己。

“你活着真是太好了。”哈利喜悅地咧開嘴,聲音從斯內普的胸口中悶聲飄出來,他甚至深吸了口氣。這個時候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燦爛陽光的格蘭芬多救世主,但是這只是錯覺。

斯內普十分想要将這個不對勁的波特給推開,給他一打清泉如水,令他清醒清醒。但是他并沒有這麽做。他只是僵在那裏,腦海裏迅速思考各種可能,以及觀察周圍尋找着埋伏以及思索他是何時暴露了行蹤。

“我很抱歉。”哈利的聲音又染上鼻音,他抽着氣。

斯內普狠狠瞪向這個小混蛋,如果他把鼻涕弄在他的衣服上——

“我不該殺了你,我殺了你那麽多次,多到我一看自己的手就會看見滿滿的紅色,全都是你的血,太粘稠了,洗都洗不掉。”哈利用一種空蕩蕩的語氣,他松開了手,擡起頭,眼鏡因他剛才的四不撒手的擁抱而略有些歪,但是這并不妨礙他盯着斯內普。

這雙眼是病态的,不似一個正常人該有的神情,他迷茫又悲哀,困頓如找不着路的孩童,執着地望着斯內普。

但是斯內普自己也是困獸,他的前方并沒有一個光明的出口,無法将哈利給帶出去。

“你殺死我?”斯內普輕輕問,似乎聽到了某件可笑的事,“你連一只老鼠都殺不死。”他指的是彼得,明明哈利有那個機會,但是他卻親手錯過了。

可笑的聖父心啊,鄧布利多什麽都沒有教會給哈利,唯獨這點卻讓哈利學了個有模有樣。

“我确實殺死過你,”哈利艱難地說,他雙手抓住斯內普的衣服,将他的鬥篷給抓皺了,他的手抵着溫暖無比的胸膛,完全不想離開那裏。

“但是在那之前,你死了七次,每一次我都想拯救你,但是你還是死了。”哈利絕望地說,他痛苦不已地質問着斯內普,“甚至,有一次我徹夜未眠的提前布置了一切,我搶在你前面殺死了納吉尼殺死了伏地魔,明明一切都很順利,但是為什麽你還是選擇承認自己是個食死徒接受攝魂怪之吻。”他的聲音顫抖着,每一個音節都仿佛從喉嚨深處冒出來,他如同一個脆弱的殼,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捏碎他的血管噴湧出無數血液。

斯內普看得出來哈利已經到了極限了。抛卻他的胡言亂語,波特現在的精神确實不好。

究竟是誰給他下了咒還讓他找到他的行蹤?

“波特,那都是你的錯覺。謝謝你讓我知道你有多麽惦記我的小命,但是這并不需要。除非這是你的新策略,惡心死你的前教授現食死徒。”斯內普說,他擡起手臂決心給哈利一個昏迷咒來結束他們之間無聊的對話。

“不,”哈利退後,他大聲反駁,“你是英雄。你不該死的!我情願死的是我。所以我殺死了我自己。”他哽咽着,仿佛失了聲一般,他盯着斯內普,那雙眼睛宛若幹涸的湖,所有的生命都凋零了。

斯內普在哈利大聲說話的一瞬間揮着魔杖施了隔音咒,他深吸口氣複雜的看着哈利,看着他如何固執于他的虛幻。但是哈利的眼神,這個男孩的眼神并不是他所認識的波特應該有的。

他就像是一個被噩夢折磨至深的瘋子。

究竟是什麽樣的詛咒會令波特變成這樣?斯內普在腦海翻找着他曾經看過的那些案例。

“你殺死了你?”斯內普問,他的語速下意識放慢,如同凝神咒安穩了哈利的心神。

“是的,我對自己施了索命咒。但是我卻做了一個夢,你殺死了黑魔王和納吉尼,明明你可以服下蛇毒解劑的,但是你卻推開了。”哈利痛苦的說。

“你還念了我的名字,這令我醒來了。”忽然他迷茫地開口,怔愣着看着斯內普,半分鐘後他狠狠抓住自己的頭發,“所以,教授請殺死我吧。我想要個解脫。”他跪倒在地并丢開了手中的魔杖。

也許斯內普殺死他,他就能夠從中解脫了。

“放棄這個念頭!多少食死徒想要你的小命,你就用這個來報答為你拼命的連姓名都不可擁有的人。”斯內普兇狠地朝着哈利大吼,聲音大到如同施了聲音洪亮,他想要将這個頹廢的救世主給罵醒。

但是波特中的詛咒如此之深,他重又撿起了魔杖,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既然你不願下手,那麽只能還是由我來做了。”

斯內普對着哈利使用了繳械咒,他用力拉起這個爛成一團泥的波特,并飛來被繳械的哈利的魔杖将它塞進口袋裏。

“你果然很溫柔。”哈利嘀咕着。

斯內普兇狠的瞪着哈利,“現在我就給你鑽心剜骨,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

梅林在上,波特成了一個受虐狂!這究竟是哪個天才做的?令他們所有人的努力作了廢,黑魔王會笑到最後——不,他要保住波特的小命,如果他自己都放棄了自己。

那麽他拽也要将波特給拽回來,他的命是無數犧牲換來的,他怎麽能夠臨陣退縮?

“我有你的全部記憶,教授,這還是你臨死時給我的。”哈利毫不在意地說,他甚至配合的閉上了眼低下了頭,仿佛等待着他的折磨,“我知道你一直在保護我,所以這是我欠你的。”

斯內普手指發燙地如同觸碰了岩漿一般,他幾乎想要将波特給抛下,但是他反而抓牢了哈利。

“我們走。”他沉聲道,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如同抓住随時會逃離的犯人般帶着哈利向着另一個遠離蘇格蘭高地的方向走去。

“你要帶我去哪,教授?”哈利愉快地很,他甚至雙手反抓住斯內普的胳膊,令自己的臉貼在這個會動的肢體上,就好似得了肌膚饑渴症。

“顯而易見,你需要看醫生。”斯內普冷哼。

他并不相信波特的蠢話,他堅信他是得了某種令人陷于幻覺的詛咒,但是他不能放任波特,他看上去随時都會結束他的小命。

所以斯內普決定親自看着哈利,他要帶他去一個遠離食死徒和鳳凰社中心的地方。而他知道黑魔王即将攻打霍格沃茲,那麽倫敦就會是一個好選擇。

在晨曦微露之時,斯內普帶着哈利走到了一處麻瓜小鎮,他給他們施了混淆咒,準備通過麻瓜工具去往倫敦。

他們沒有英鎊——斯內普并不在乎這個,混淆咒能夠解決所有問題。

“我們可以當掉這個。”哈利拿出了毀壞的吊墜盒。

真是腦子都壞了波特的聖父道德觀念還能發揮作用。

“格蘭芬多。”斯內普嗤了一聲,他拿着吊墜盒走進了麻瓜典當鋪,讨價還價了一番,他的諷刺話術加上生人勿進的氣勢令麻瓜店主不敢砍價,最終以一千多英鎊成交。

“我只換了不到一百英鎊。”哈利砸着舌。

說的就跟他真的做過一般。

斯內普懶得給波特一個眼神,給他買了早飯和飲料後,帶着他坐上了第一班去往倫敦的火車。

“我不餓,”哈利打了個呵欠,他靠在斯內普的肩上——哪怕斯內普瞬間抖着肩想要将這個牛皮糖給甩開,但是哈利的執着力全都發揮在斯內普身上了,最終他還得到了一只手臂作為抱枕。

“你吃吧,教授,你肯定餓了。”哈利說,随後仿佛他真的疲憊一般閉上了眼。

斯內普壓抑住想要将波特丢開的越發生長的願望,他轉着頭打量着哈利,發現這個男孩好似真的很累——波特确實一直在野外逃竄,加上他已經一夜未眠了。

他還是一個孩子,還沒有吃過苦。

斯內普轉了轉自己被壓的發酸的手臂,他也一天一夜未阖眼了,但是曾經徹夜保持着精神清醒去熬制魔藥的他已經習慣這種狀态。

他也沒有抽離他的手臂,仿佛忘記他身上多出的重量和熱度。麻瓜驅離咒發揮完美,不會有任何人打擾到他們。

斯內普拿起新鮮熱乎的三明治,緩慢地咀嚼起來,絲毫看不出這是半個月來算得上最好的一頓。

哈利睡得并不好,他一直皺着眉。他一遍又一遍地浸入斯內普死去時的影像,如同夢魇了一般。

“西弗勒斯,求求你了。”哈利喃喃自語,“不要死。”

他無意識中念了很多次斯內普的名字,那雙眼一直在眼皮下滾動,呼吸也粗重起來,似乎随時能夠從夢中掙脫。

斯內普皺起眉,但是他還是沒有出聲,只是用他酸到發麻幾乎不是他的身體部件的手反握住哈利的手。

這個小混蛋很快就順杆上爬,将他的手抓的緊緊的,十指緊扣。

斯內普偏過頭盯着哈利緊閉的雙眼,和他痛苦的神情。

他輕嘆了一聲,給這個小混蛋施了一個安神咒。他容忍了發麻的手,放縱男孩将他的手作為他的睡眠安慰劑。

只有一次。

列車朝着倫敦飛馳,森林的見面宛若一個夢境,他們的逃亡都是鏡花水月。

鳳凰社和食死徒的大戰一觸即發,但是這都暫時遠離,他們如同缺席的逃客,整個魔法界的動蕩都比不上将波特治好來的重要。

哈利醒來時他饑餓難耐,嗓子渴得發不出聲。

斯內普将杯中水喂給了說不出話的哈利,生疏地動作看得出他是第一次做這件事,但是他做的很細致,就像對待那些需要精細處理的魔藥材料。

又一長串的咕嚕聲從扁下去的胃部傳來,哈利紅了臉,他的鼻子尖都羞愧地冒出汗來。

“忍着,波特,我會想辦法填飽你的肚子。”斯內普面無表情,他放下手中空掉的杯子。

波特醒來的恰到好處,正好列車到站了。

斯內普給哈利買了三份現做的熱狗,長身體時期的男孩一頓能夠吃下一整只小羊羔。

“我吃不下那麽多。”哈利小聲地說,随後拿了一份吃了起來。

于是斯內普拿着兩份熱狗,準備随時将它們塞進哈利的胃裏。他拉着病恹恹的波特,帶着他在大都市中穿行,來到繁華的地段中不起眼的舊城區,找到了一處看上去幹淨人又沒那麽多的麻瓜日租房——只要交錢什麽人都能租,也不需要查看麻瓜證件。

斯內普交了錢得到了一把鑰匙,他帶着哈利走近了逼仄的樓道,打開了鑰匙上貼着的門牌號的房間。這是一個小到勉強塞的下兩個人的房間,客廳只能放下一張沙發,而廚房小到和客廳在同一空間,以及只有一張床的卧室——還是一張雙人床。而衛浴不分,由一個玻璃拉門間隔。總共的兩扇窗戶一扇在卧室一扇在客廳,整體陳設廉價又單調。

雖然看上去很幹淨,斯內普還是連施了了兩遍清理一新。

哈利确實餓得很,他又吃了一份熱狗,然後斯內普就拒絕給他投喂了。

“如果你還想你的胃好端端地發揮作用,就別想着一時塞入過多的東西。”斯內普打開了窗戶看見樓下進行的大/麻交易。

他皺起眉關上了窗,随後舉起魔杖對着門施了鎖門咒,隔音咒,麻瓜驅離咒等等一系列必要措施。

“明明這是你買給我的。”哈利小聲嘟囔着。

斯內普瞪了哈利一眼,随後他走近廚房,打開冰箱發現什麽都沒有後。拿起鑰匙準備出門。

“不準外出,不準使用你的聯絡器,波特。”斯內普對哈利命令道。

随後他走出了房門。

哈利坐在了沙發上,盯着關上的房門。

斯內普走了,他又被丢下了。

哈利蜷縮在沙發上,他脫掉了鞋,光着腳,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數着斯內普的死。

不用做夢,他睜開眼就是流不盡的血。

他殺死了斯內普。

所以他為什麽會在這裏?他應該去尋求一個解脫。

哈利想着,他用力抓住自己的頭發,受不了頭疼地敲打着自己的腦門。

随後他站了起來,走向了廚房,他拿起了架子上的刀,對準了他的手腕用力一劃。

血液争先恐後地流了下來,很快積累在地上。

哈利有一種快意。

然而他的快意并不能維持很久。

斯內普回來的相當快,他在找到這個臨時住所之前就觀察了四周,最近的麻瓜便利店就在對面的街道。

所以當他打開門發現了波特的病态作為後,他破口大罵了一句,丢下手中的食物,奔過去抓住哈利的手臂給他施了治愈咒。

他瞪着失血過多沒什麽精神的男孩,他深吸一口氣,心裏默念着冷靜,将地上的血跡全都清理幹淨。

“你是想要玩自殺游戲?”斯內普輕柔的開口。

哈利緊緊抓住斯內普的胳膊,他是熱的,他還會和他說話,所以斯內普不是幻覺。

“別抛下我,別留我一個人……我會以為你死了。”哈利說。

他知道波特的精神出了問題,但是不知道這個男孩居然會真的對自己下手。

“別想了。那都是幻覺。”斯內普撫摸了哈利的頭發,他笨拙地做着這個動作,極近地溫柔,簡直不可思議。

哈利驚異地看着斯內普,好似他是一個假人。

斯內普想了想,他記得很多年前看過的麻瓜心理書,當初為了間諜工作,他看過很多書從魔法界到麻瓜界應有盡有。

這個時候波特需要他最重要的人的安撫。

斯內普壓抑住所有的糾結,在心底将寫書的人和得病的波特罵了個遍,面上依舊神色寡淡,他低下頭,親吻了哈利的額頭上的發。

哈利睜大了雙眼,他仿佛被卡住的麻瓜機械,停滞在那裏,随後他迷茫地低下頭望着愈合成粉色的一道傷口,新肉已經長好了。

“我不會抛下你。”直到你不需要我了。

斯內普說着,拉起哈利的手走向了客廳,令地上的紙袋子飄起來,其中一本輕松的笑話書飄到了斯內普的手中,他塞給哈利令他坐在沙發上。

“乖乖待在這裏,我去做晚餐。”斯內普囑咐了一句,帶着滿紙袋的食材走回了廚房。

哈利的目光追随着斯內普的背影,他居然會做飯——還有什麽是這個老混蛋不會的?

哈利望着斯內普圍上了圍裙,拿起了炖鍋接了水點起火準備炖湯。

這麽有生活氣息,這是他從未看見過的斯內普。

但是他還是會死。

斯內普自己會選擇死亡。

他改變不了什麽。

哈利絕望地想,這一幕再溫馨也都是騙人的。

斯內普騙了他一次又一次,他可不會上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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