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章

第 62 章

有風，拂過少年的碎發。

陸訣撫了撫淩亂的發，并跟随着淩二夫人的步伐，挪步來到了府邸。

這還是他來到長安城後，第一次進淩府，繞過長廊，便抵達了西院。

陸訣環視着四周，只覺得這院子帶着些許靈氣，布置讓人賞心悅目，院中的花花草草也長得極好。

“阿訣，本夫人可以這麽喚你嗎？”

“當然可以，随夫人開心。”

“那好，阿訣，你進來的時候，是否心中布滿了疑慮，本夫人怎會知曉你的名諱。”

“的确如此。”

淩二夫人來到眼前的梨花樹下，她擡眸凝視着這棵樹，心中感概萬千。

“阿訣，你過來。”

“好，二夫人。”

陸訣挪步走了過來，眸光也随二夫人望向這棵梨花樹。

“二夫人，為何您盯着這棵梨花發愣？”

“你瞧見沒，這棵梨樹上挂着許多祈願袋，你若是好奇裏面寫了些什麽，便摘下來瞧瞧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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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訣踮起腳尖兒，随意摘了一個祈福袋。

上面的字兒有些歪歪斜斜，這是煙兒的字跡。

淩煙：【願陸訣歲歲平安，事事順心。】

陸訣有些好奇了，于是，他又拿了一個下來，這一個倒是有些年頭了，只因這字兒寫得極其幼稚，許是煙兒小的時候寫的吧。

淩煙：【陸訣，我會寫你的名字了，是先生教我的，可是，我練了好多遍才學會，陸訣，你一定要開心哦。】

看到這裏，陸訣笑了。

年少時的煙兒，當真是調皮可愛。

由于好奇，他又摘了一個下來。

淩煙：【陸訣，我真的好想你啊，若是可以，我想去南州找你，可是，母親不放心我，你到底什麽時候回長安城啊，今年開春，又年長了一歲，煙兒希望你一切都好。】

原來，這六年來，不是他一個人在思念彼此，煙兒也一樣在思念着他。

他寫給煙兒的信，都被淩大夫人沒收了，而淩煙寫給她的信，都裝在了這一個個的祈福袋中。

看到這裏，他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心似是被揉碎了一般。

煙兒就是這樣惹人憐愛，有時候真的想将她永遠摁在懷裏，一直不松手。

“淩二夫人，我與煙兒的事情，您都知曉了，故此，您才會猜到我是誰。”

“沒錯，煙兒是個真性情的孩子，小的時候，她便喜歡上了一個叫陸訣的少年，每一年，她都在這棵梨花樹下祈福，願他歲歲平安。”

“可是，如今一切都已經晚了，煙兒入宮當了皇上的妃子，而我是個太監。”

淩二夫人聽到這席話，她搖了搖頭。

竟然搖頭，這是何意。

其實，陸訣很想帶着淩煙離開皇城，可是到了最後，他越來越覺得自己無能，也越來越不相信自己，他沒有那個信念一定能鬥得過最高的皇權。

所以，每回同煙兒說逃離計劃的時候，他不敢輕易承諾。

“阿訣，既然來了，跟本夫人喝一杯茶吧。”

“好。”

兩人來到府上的長亭中，婢女沏了一壺碧螺春過來，兩人抿着茶，說着話。

“阿訣，你可知這棵梨樹為何會種在西院之中？”

“因為煙兒喜歡梨樹？”

二夫人搖頭。

“不是，煙兒她不是特別喜歡這些花草樹木，煙兒啊，她就是一個吃貨，每日只知道惦記好吃的，這棵梨樹是淩賀大人為本夫人種下的。”

大人親自給二夫人種樹，可見兩人感情深厚。

只是，傳聞可不是這樣的，長安城中，誰人不知，淩府淩大夫人嚣張跋扈，淩大人又是妻管嚴，就連寵幸妾室都要看夫人的臉色，因此，這些年來，淩二夫人并不受寵。

“二夫人，您與淩大人之間——”

“我與郎君彼此愛慕，可是，由于李氏在朝中的勢力，郎君又是芝麻大的官兒，這些年來，郎君待我一直不溫不火，若即若離，也就是傳聞中的不受寵。”

“那如今呢，淩大夫人已經被遣離長安城了。”

“如今，郎君要與李氏和離，讓本夫人當他的正妻。”

聽到這裏，陸訣也是驚呆了下巴。

他簡直是佩服淩大人的勇氣，這令他畏畏縮縮了多年的李氏，如今竟然主動與李氏提和離。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淩大人倒是不必畏懼李氏了，他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二夫人輕抿了一口茶，她意味深長地說：“阿訣，你與煙兒自幼青梅竹馬，情根深種，本夫人相信你們一定會有一個完美的結局，就說我與大人，也是煎熬了多年，才換來這麽一個局面。”

“阿訣銘記于心。”

“皇權在上，皇命不可違，可是，只要兩人堅定信念，總會有一日，可牽手逃離皇城。”

“多謝二夫人寬慰。”

“阿訣，這梅子糕點和燒雞，你還是親自送到淩妃寝宮，讓她知道你一直都在，我相信，煙兒不害怕皇權咄咄逼人，怕的是你畏畏縮縮，意念不夠堅定。”

“阿訣明白了。”

“說起來啊，本夫人瞧你第一眼，便覺得挺喜歡你的，我希望你與煙兒好好在一起。”

“謝二夫人賞識。”

淩二夫人抿了一口香茶，她在心中又嘆息一番，只覺得這少年一切都好，只可惜身子不完整了。

日後，她還想抱外孫呢，看來倒是指望不上了。

陸訣眨了眨眼眸，二夫人眼眸中的深意，他不甚明白。

片刻後，陸訣突然反應過來，知曉夫人擔心什麽了。

“二夫人放心，旁的男子有的東西，阿訣也有。”

淩二夫人：？？

阿訣這話中的意思，難不成是告訴她——阿訣是個假太監。

啊這，若是被查出來，這得多危險。

可是，假太監才好，若是真成了太監，一想到日後他與煙兒的日子，便會覺得諸多不便，少了許多情趣。

“如此甚好。”

陸訣陪着二夫人喝完茶，便擰着梅子糕點和燒雞回了宮裏。

沁園

今晚，司空旭本來是打算留宿沁園，讓淩妃侍寝。

可是不巧，這一回淩妃是真的來葵水了，且身子不适，還伴随着疼痛感。

司空旭掃了興致，他在沁園坐了一會兒，便準備擺轎回宮。

不巧，他剛要走，陸掌印便大步抵達了沁園。

“奴才叩見皇上，願皇上萬福金安。”

“平身。”

司空旭的眸光轉向陸掌印手裏擰的糕點和燒雞，他問：“陸掌印這麽晚了來沁園，是來做甚？”

“回皇上，今日是娘娘生辰，奴才想陪娘娘一塊兒過生辰。”

“娘娘的生辰，你倒是記得挺清楚。”

“畢竟奴才與娘娘自幼相識，娘娘又是獨自一人待在深宮，身邊自然需要一個可以說體己話的人。”

這話說得也不無道理，罷了，就算沒有陸掌印，煙煙也不會喜歡他。

煙煙厭惡他的無情，還有來自帝王的壓迫感，而在陸掌印那裏，她可以做真實的自己，說最真的話。

“也好，陸掌印去陪着娘娘，讓她多笑笑。”

“奴才遵旨。”

說完，司空旭便打道回了昭和殿。

但願掌印對娘娘可別存了那樣的心思，不然他一定會親手了結了這對苦命鴛鴦。

回去的時候，李公公也在試探性地問話：“皇上，今晚怎麽讓陸掌印去陪着娘娘了。”

“朕在想啊，煙煙如此依賴掌印，只不過在宮裏太過孤單了，掌印又是她兒時的玩伴，自然會有一種特別的感情在，可是，陸掌印是個太監啊，男人沒了那玩意兒，總會對女人提不起什麽興致來。”

“所以，皇上心裏是放心了？”

“眼下最重要的不是陸掌印與娘娘的關系，而是讓煙煙臣服于朕，心甘情願地侍寝。”

李公公垂眸，他都不敢接話，有沒有一種可能，正是因為娘娘心裏有了陸掌印，才容納不了皇上，處處避着皇上。

罷了，還是讓皇上沉迷于盲目的自信之中吧，這淩妃啊，也是個讓人憐惜的女子。

“皇上，那今晚要不要去阿娜公主那裏？”

“不去了，煙煙喜歡一心一意的男子，待朕坐穩了江山，便廢了後宮三千佳麗，獨寵煙煙一人。”

李公公愣住——

他覺得皇上是瘋了，就算皇上這般做，淩妃也不會愛上皇上。

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覺得淩妃娘娘要栽在皇上手裏了。

“李德福，你怎的突然不說話了。”

“回皇上，奴才在聽皇上說。”

“哈哈，你莫不是聽了朕方才之言，十分感動啊？”

“是，皇上真是一個深情的帝王。”

只可惜，這番深情對于淩妃來說，只是一種災難。

李公公也覺得納悶，他以前認識的皇上，不會為了一個女子，這般棄得江山于不顧，打小受過的苦，應早已銘記于心，又怎會沉迷于一個女子。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為何皇上性情變化如此之大。

如此看來，淩妃還真是皇上的劫。

只願，皇上能順利渡過此劫。

—

沁園

今晚月色挺美。

陸掌印坐在木桌旁，将燒雞一片又一片地撕碎，然後親手投喂給淩妃吃。

“好吃嗎？”

“恩，特別好吃，主要是陸掌印親手撕的，感覺這燒雞都有溫度似的。”

陸掌印笑，看來二夫人說得沒錯，煙兒果然是個十足的吃貨。

眼下，司空旭雖然離開了，可是周圍還有諸多眼線，他們之間只能以掌印與娘娘的身份自處。

“娘娘，奴才回宮的時候，去探望了一下尊夫人。”

“你去探望我娘了？”

“恩，前陣子夫人不是身子不好嗎，想來阿訣也是該去府邸探望一番。”

淩煙扶額，母親從未見過陸訣，她也只是從她這裏得知有陸訣這個人，啊，兩人見面到底說了些什麽啊。

西院種下的梨花樹，上面的祈福袋母親是知曉的。

該不會，母親帶着陸訣去探望那棵梨花樹了吧。

“掌印，院子的梨花樹，與六年前見到的，可有什麽不同啊？”

“沒什麽兩樣，只是上面多了些許祈願袋。”

祈願袋——

啊這，陸訣當真是看了那棵梨樹，想必連祈願袋裏的信也一并看了。

這叫人情何以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