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六）

糧油加工廠院內有一座乒乓球臺，趙正陽他們只要外出售貨回來的早，晚飯後總會打上幾局。趙正陽不只象棋下的好，打乒乓球在公司裏也無敵手，被侯大偉他們稱為“常勝将軍”。

近來，葉佳芝和王琪也迷上了打乒乓球。這天下午兩人正打在興頭上，趙正陽、侯大偉和吳愛民來到跟前。

“我說，你倆這是相互哄着不哭是吧？頭回見有這麽打球的！”侯大偉嘲笑道，“站到一邊涼快涼快，瞧瞧高手們如何過招！”

葉佳芝把球拍讓給侯大偉。

“我試試你有多厲害。”王琪說。

“不服是吧？”侯大偉嗤之以鼻，“那就來吧！”

侯大偉打過去的球，王琪一個也沒接住，把他得意的連最拿手的《打虎上山》都唱走了調。

“甭神氣你！等會兒趙哥就把你打趴下！”

“啊！”侯大偉揚臂高呼，“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一些吧！”

王琪把球拍遞給趙正陽，跟葉佳芝站到一旁觀看。

侯大偉先是裝模作樣的做了幾個熱身動作，然後拉開架式比比劃劃地調試手中的球拍。

“行了行了，別比劃了，再怎麽比劃也贏不了！”吳愛民說。

“好啊，你小子！”侯大偉朝吳愛民作個拍打動作，“咱們秋後算賬！”

兩人打球的風格截然不同。侯大偉是猛攻猛打，大刀闊斧，見球就扣；趙正陽身手敏捷，張馳有度，打得不慌不忙。

第一局，趙正陽獲勝。

第二局進行到一半時還是趙正陽占優勢。

“趙哥，加油！”吳愛民喊了一句。

“加油，趙哥！”王琪跟着喊道。

葉佳芝也開腔了，不過她唱的是反調——“侯大偉加油！侯大偉必勝！”

她這一聲還真管用，趙正陽立刻失了球；就跟中了邪似的，接下來，只要葉佳芝出聲，趙正陽就準有失誤，急得王琪伸手去捂葉佳芝的嘴巴。

戰到最後，侯大偉贏了第二局。

“thank you very much！這個絕對是咱們的！”侯大偉沖葉佳芝做個表示勝利的手勢，然後譴責吳愛民和王琪，“——你們這兩個勢利眼！巴結領導也不能這麽個巴結法！”

第三局開始了，兩個“拉拉隊”繼續唱對臺戲。這一局趙正陽打得更是大失水準。三局兩勝，侯大偉成了贏家。

“啊哈！啊哈！各位親愛的觀衆！趕緊把掌聲和鮮花給敝人獻上來！”侯大偉興奮地揮舞着球拍飛快地說，“——風水輪流轉，今天到我家！‘常勝将軍’，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說到這裏，他上前使勁握了握葉佳芝的手，“你！我的貴人的一個！”

“不敢當，是你自己的實力強！”——既做了順手人情，還為自己所受的莫明其妙的冷遇出了口惡氣，葉佳芝覺得她才是最大的贏家。

“我這次取得輝煌的——”

“趙哥這是讓着你呢！”

“王琪同志，本人非常理解你的嫉妒心理！——別急眼，你要是練個十年八載的，保證也能達到敝人現在這個水平……”

“我嫉妒你？！我……”

“咱倆較量較量！”吳愛民向侯大偉發出挑戰。

“不服是吧？不打你個落花流水，你就不知道馬王爺長了三只眼！”

吳愛民從趙正陽手裏接過球拍與侯大偉對打。

驕兵必敗，第一局侯大偉就輸了。

開始打第二局時，侯大偉囑咐葉佳芝給他吶喊助威，葉佳芝沒少喊，卻不再起作用。

最後侯大偉以三局兩負敗北。

“讓吳愛民一局就夠哥們兒了，侯大偉，你還用着讓兩局啊！”王琪幸災樂禍地寒碜他。

“對弱者無原則的心慈手軟，是我最大的缺點！”侯大偉“打蛇随棍上”，“哎呀，怎麽改也改不了，真愁人！”

吳愛民道：“那你硬起心腸再跟我戰一局！”

“老弟，我心腸軟是天生的，豈能是想硬就硬的起來的。”侯大偉不敢接受挑戰卻振振有辭，“等你練到‘常勝将軍’那個水平，我肯定就不會手下留情了。《新聞聯播》馬上就要開始，同志們，打球要緊吶還是關心國家大事要緊？！”

“侯大偉，你臉皮厚的真是用錐子紮都紮不透！翻過來倒過去淨是你的理，以後叫你‘常有理’算了！”王琪說。

“也行！一個‘常勝将軍’，一個‘常有理’，咱們加工廠，人才大大的有啊！”

……

葉佳芝和王琪沒跟随他們去看電視，回了宿舍。

今晚，女生宿舍只有她們兩個。兩人正在閑聊，忽聽到有人敲門。

“誰啊？”王琪問。

“我，小賈。”

王琪去打開門。

“我是來請你和葉佳芝過去打牌的。”小賈說，“李波和蘇鵬來了，想打牌人手不夠。”

“侯大偉他們呢？”

“到外頭玩去了。”

……

葉佳芝和王琪跟着小賈來到活動室。活動室裏除了李波和蘇鵬，還有趙正陽。

“你們四個這不是正好嘛。”王琪說。

“我們想打‘夠級’。” 李波說。最近他和蘇鵬來的比較勤，葉佳芝和王琪也跟他們熟了。

六人随意入座。按座次交叉的三人為一個陣營的游戲規則，葉佳芝、王琪和李波一夥，趙正陽、小賈與蘇鵬一夥。葉佳芝的“上家兒”是蘇鵬，“下家兒”是小賈，“對門”是趙正陽。

打“夠級”需用四副牌，每人要抓很多張。葉佳芝很少打，不太會排列，才抓了一半，手裏就有點放不下。蘇鵬注意到了，接過去幫她整理。他這個舉動，讓葉佳芝心生一陣恍惚，多年前的一個下午，她曾打過這種牌，有一個人也曾這樣幫過她，那人便是程雪峰。

抓完牌，兩個團夥開始“交戰”。葉佳芝抓了一副好牌，在蘇鵬的指點下，輕輕松松的走了個“頭科”。打了兩局後，她能夠獨當一面，蘇鵬就不再插手。

葉佳芝打牌水平不高，手氣卻出奇的好，每一局都能抓到許多大牌。在能“燒牌”的情況下，她居然按兵不動，不會運用？還是“吃貢”吃膩了？——都不是，她“抛名別利”留下來只為和趙正陽作對。親手将趙正陽置于“大落”的境地，對葉佳芝來說比走“頭科”還要爽。

趙正陽、蘇鵬和小賈這個陣營，一晚上老是“進貢”。他們為何輸的這樣慘？抓不到好牌還是牌技不行？客觀的說是他們集體胳膊肘兒朝外拐而造成。就說趙正陽吧，葉佳芝盡其所能對他苦苦相逼，他卻以德報怨在關鍵時刻對她手下留情。小賈呢，只要王琪求他“讓牌”，他就真的給開綠燈。最過分的是蘇鵬，為了給“下家兒”葉佳芝“順牌”，他竟不惜拆自己的牌。像這樣一個陣營，不輸才怪！

葉佳芝和王琪的同夥李波，坐享其成，卻不知足的覺得贏的很沒意思。

……

次日晚上，李波和蘇鵬早早的又來到食品公司。李麗紅和焦豔都從家中回來，侯大偉等人也沒外出，打牌人手綽綽有餘，就輪不到葉佳芝和王琪上陣了，她倆津津有味地看起動畫片《大力士水手》。同樣是靠邊站的小賈、吳愛民、趙亮等人，圍觀趙正陽和大周在棋盤上厮殺。三組人互不幹涉，各得其樂。觀棋的和下棋的都是“真君子”，不出一點動靜。看電視的也只是偶爾笑兩聲。打牌的那一夥，卻像野雀窩被頂了一竿子——鬧鬧騰騰。

李波幾次給對手焦豔“讓牌”，均被他的同夥侯大偉和李麗紅識破。——他倆豈能坐視不管他這種“叛變”行為。

“李波！你再這樣吃裏爬外，就開除你的‘夥籍’！看在咱們都姓李的份上，我一直給你“留臉”，沒想到你盡着六月裏穿棉鞋——不恣（自）腳（覺）起來！”

李麗紅敲打完畢，侯大偉又接上：“我說，咱這才打了幾局啊，你就暈了腦似的敵我不分！——瞧把焦豔高興的！”

“有英雄護着，能不高興嗎！”李麗紅說。

“人家笑笑都不行呀！”焦豔嗲聲嗲氣地抗議。

李麗紅模仿她的腔調回道：“怎麽不行呀，可別把大牙笑掉了呀。”

“嗬！麗紅你這一東施效颦，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忒難聽了！”侯大偉說。

“熊樣！嫌難（南）聽，你就豎起你那驢耳朵朝北聽！——李波！放老實點兒！再搗鬼就把你開出去！”

蘇鵬的興致不如昨晚高，他身在曹營心在漢，眼睛不時地瞟向背對着他的葉佳芝。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