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獰笑着的面容被永遠定格在那一秒, 而後從那占據優勢的上風跌落,貼着地面,“咚”地滾上幾圈,殷紅的液體像是被打翻的顏料, 潑賤了滿屋, 把後頭那個滑稽的貓臉面具都染成可怖的猩紅。
“受傷了沒?”那個貓臉面具說道。
柳玉蘭卻怔怔地呆在原地, 從下往上看過去, 那柄尖銳的殺豬刀上還一個勁兒地往下淌血,她唇瓣輕顫,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 ……你殺人了?”
她忽然猛地爬起來, 從懷裏掏出帕子, 也不管自己淋了滿頭的血, 只拼命地去擦拭那張貓臉面具上的紅色, 可無論怎麽擦, 那刺目的紅只會被暈染成更大一塊,根本無法恢複成原本幹淨的白。
她不甘心地攥着帕子, 兩只眼睛大大地睜着, 淚水在裏頭打着轉, 卻始終被攔着不肯放行, “你, 你快跑!”
柳玉蘭深吸一口氣, 起先的聲音還有些顫抖,可現在卻愈發冷靜了, “你從來沒有來過這!你什麽都不知道。”
“今日、今日有歹人闖入, 我誓死反抗,這才不慎殺人。”
面具後的人卻只輕搖搖頭, “人是我殺的。”
“四娘,你瘋了?這可是死罪!”
“沒關系,”楚火落甩了甩刀上的血,把它重新挂回腰上,“這又不是第一個。”
比起仇恨、比起惶恐,手上再沾染一條人命竟不如面具髒了這事叫人憂心,她俯身,拉住一把松散的發絲,一顆淌着血的圓球便跟着爬上去,在空中晃晃悠悠的,先前還如厲鬼般滲人的臉,這會兒真成厲鬼了,反倒顯得滑稽。
“我今夜就要離開了,欠你的錢大概是還不上了,便用這條人命抵,可好?”兩指扯開後腦的系繩,把面具放在一旁,充當她曾來過的證據,為今日的事蓋棺定論,“有歹人進村,你因害怕躲入櫃中,僥幸逃過,什麽都不知道。”
話罷,她轉身離開。
留在原地的柳玉蘭呆了許久,望着滿地的猩紅,低眉,朝剩餘的那半截屍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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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誰家又出事了?他們還沒走嗎?”
婦人蜷着身子躲在床底,身子抖得跟篩糠似的,偏生懷裏還抱了個七八歲的幼童,被她死死地捂住嘴,她肩膀往邊上捅了捅,望向邊上同樣臉色煞白的男人,“拿了錢不夠,難道還要殺人嗎?”
“……我聽着動靜,好像是玉娘那邊,她是個機靈的,定不會主動和那些人起沖突的。”男人幹巴巴地開口,說出的話,卻是連自己都難以說服。
凄厲的哭喊聲,任誰都聽到了,沒有沖突?不可能。
大概率是被那暴徒瞧上了,然後被……連平日最看不慣柳玉蘭的婦人都顧不得尖酸兩句,可要真遭了那檔子事,就算今日不死,明日也是要死的。
這世上有哪個厚臉皮的女子,能頂着那樣的破敗身子往外走?
到底是一個村的,再不對付,也擡頭不見低頭見了這麽些年,若當沒聽見,未免太過鐵石心腸。但沖出去幫忙,又有些為難了,否則,也不必全家人把銀錢都交了出去,擠在這逼仄的床底。
“你去看看?”
“……行。”
木門被撐開了一條拇指寬的縫隙,黑洞洞的屋子裏貼出兩只慌張的眼睛,在一片夜色裏搜尋着,在撞上楚火落的剎那,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兒,“快躲起來!”
夜幕裏t唯一的人轉頭望過來,那急得如同火燒眉毛的聲音再度催促,“有歹人,快躲好!”
躲?
不必了。
那人随手一抛,重物順着沙石地滾上幾圈,黑色的發卷起一層泥灰,雜亂得像從哪出剛拔出來的野草。屋裏的目光追随而去,驚出了一身冷汗。
“出來吧,沒有危險。”
楚火落的聲音适時響起,引出來更多雙暗中窺伺的眼睛,只是,始終未有一人敢真真切切地探出頭來,誰知道下個被當成球抛着玩的,會不會是自己的腦袋?
楚火落只覺得好笑,甚至在這極不合時宜之時,又想哼那支不成調的小曲兒。
她果然不像個尋常的良善百姓了。
今日這一遭,她也再當不了尋常百姓了。
“歹人已死,出來吧。”
她重複道,可長夜靜極了,分明每扇門、每扇窗、每塊木板間的間隙裏都藏着警惕的眼睛,可卻像約定好般似的,連呼吸都放到最緩,以至于,在這長久的對峙中最先冒出來的卻是驢蹄碾過沙礫的聲音。
全村唯一一輛驢車大搖大擺地走進來,将孤零零的一個人影,湊成了一雙。而後,車上的人在路中央扔下了一個包袱,叮叮當當的碰撞聲,銅板碰銅板,或是銀子碰銀簪。
“都出來認認,把自己的東西拿回去。”
對于錢財的想念,到底是壓過了那點未知恐懼,不知是哪道門縫裏傳來的聲音,“真、真的能拿?”
楚火落擡眸,盯着身旁這個通紅的豬頭面具,刀刃尚且滴着血,人卻沒有丁點兒殺意,朝她望過來,上下打量一番,似是在确認她身上沒有新添的傷口。
原來,他也剛殺完人。
說不清緣由,大抵是因為身邊站了個共犯,顯得自己沒有那麽突兀,楚火落彎了下唇角,挪開目光,“能。”
又一道局促不安地聲音響起,“你們不會,再、再殺人吧?”
“該死的是這些劫掠的歹人,大家鄉裏鄉親的,我怎麽會平白無故動手?”
平日裏總是帶着笑意的鄉親畏畏縮縮地、試探着往地上的贓物裏撿出原屬于自己的那一份,目光不敢看向銅板,而是小心地繞過那顆新鮮的人頭,小心翼翼地望向她,咽了咽口水,“你,你是四娘,沒錯吧?”
楚火落點頭,露出一貫溫和的笑,“張大哥年前還搭過我的車呢,這就不認得我了?”
男人蒼白地扯了個笑,目光路過她腰間小臂長的尖刀,瞳孔瑟縮一下,“你,你真殺人了?”
周圍的目光也紛紛投過來,期盼能得到一個否定回答。
諸如,是這歹人不小心被刀抹了脖子,是恰巧有個俠客路過行俠仗義,是這夜裏陰森,突然有鬼上身,總歸千條萬條的理由,再再離譜,也比她殺人要真些。
整個清水鎮,誰不知道她這個賣豬販肉的醜姑娘?
可任誰也想不到,那個苦命的醜丫頭會幹出這種事來,她那把殺豬的利刃,砍在人的脖頸上,也是如此利落。
楚四娘無所謂地笑笑,甚至懶得遮掩下,又或者說,這滿身的血跡壓根兒無從遮掩,“是。”
好名聲換不來惡人的手下留情,好容貌也未見能博得憐惜,唯有手中的刀是真真切切的,為她奪回了自由、償還了大恩、庇護了朋友,再選無數遍,她想做的,都是這執刀人,而非案上蒙昧無知的魚肉。
壯着膽子撿回財物的村民越來越多,卻突然往兩邊靠去,中間騰出的一條道顫顫巍巍地走出來一個拄着拐的老頭,鼻青臉腫的,是村長。他看了眼兩名新晉的殺人犯,嘆了口氣,轉身對着窩在一塊兒的村民,“去後山那挖個坑,把人埋深點。”
“我、我們埋?”
“不然呢?”村長怒斥一聲,卻不知牽動了那處傷口,引得一陣劇烈的咳嗽,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繼續下達命令,“今夜,村子裏什麽都沒發生,沒有任何人進村。”
“村長不準備報官?”藺師儀挑眉問道。
花白胡子的老人轉過身,搖了搖頭,“你們有此等身手,卻肯呆在我們這個小村子裏,定然不是尋常人,想來,是不想見到官差吧?”
“老朽眼拙,被你這丫頭哄了過去,但既然事已至此,平溪村萬萬不敢留二位了,”對兩個染血的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嗓音沙啞,“兩位的大恩,無以為報,不論誰來,平溪村絕不會把二位供出來,我能做的,就只有這麽多了。”
“請二位,離村吧!”
不出意料地被驅逐。
楚火落翻上車,藺師儀拉住缰繩,驢蹄便一左一右地往前邁開了,只是要愁下一個落腳地了。
“等等!”
衆人回頭望去,是柳玉蘭。她已沒了平日那般端莊的模樣,發髻一半梳着、一半散着,翠綠色的裙擺也不知被什麽東西撕裂一角,她吃力地背來三四個包袱,大抵全身家當都在裏頭。
“我跟你們一起走!”
“他們是什麽人,你是什麽人!給我回去!”村長怒目瞪過去,一根拐杖就要砸下,卻望見那綠衣上大片大片的紅,不由得愣在原地,“你……”
柳玉蘭是一路跑着過來的,胡亂擦去額上的汗,微微喘息,“我也殺人了,我跟他們一起走!”
這話一出,周遭再沒有勸誡的聲音響起了,哪怕是平日總愛盯着那張好看的臉的漢子們也不敢再看了,紛紛垂下目光。
“胡鬧,真是胡鬧!”
村長用那破鑼嗓子怒斥着,可楚火落往邊上挪了挪,騰出一半位置,伸手拉她上來。
分明能憑手中刀刃反抗,誰還願靠着一張單薄面皮去搖尾乞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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