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跳樓

跳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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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過得格外緩慢，柏廷飯也沒吃完，就被易肖顧打電話告知玉潔醒了。

他走後，簡挽獨自照顧老太太，中間老太太反複醒過幾次。

都是在發病，不是把簡挽當作媽媽，就是把簡挽當作孩子，還把藥當糖果喂簡挽，精神颠三倒四的，沒一會就把病房弄得亂七八糟。

這個病累得其實更多的是身旁人。

身旁人必須保持耐心，要不然一不留神老太太就竄出去了。

簡挽不是很會照顧人，今晚的她直接挑戰了最高難度，一夜沒睡。

眼看着淩晨五點多了。

簡挽好不容易讓老太太躺在被子裏，結果還沒十分鐘，老太太又醒了，說：“我要回家去拿我的項鏈。”

眼看着她就要起來，簡挽安撫着：“我明天幫你去拿好不好？”

“不！不!不！”老太太眼神驚恐：“會被簡成輝拿走的！不行！不行！”

隊內那麽多人，隊員家屬也不一定會認識全部的人。

可現在——

懷疑變成肯定。

簡成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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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爸爸的名字。

老太太真的認識她爸爸。

簡挽的腦中如同轟雷乍現，原本緊繃的精神又重新續上了弦。

她嘴唇不可控制地顫抖，想扯個嘴角笑，眼眶卻含着淚，淚珠像一層保護膜罩在瞳孔上，遲遲不肯落下。

簡挽拉住老太太，聲音有些哭腔，“項鏈長什麽樣子，我天亮了就去幫你拿。”

但言語間全是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激動。

老太太比劃半天都比劃不清楚，還要過去幫她擦眼淚。

簡挽沒有避開，老太太的手掌幹枯，摸到臉上的觸感很不好，但卻使簡挽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

她的臉往老太太的手裏拱了拱，問：“奶奶，項鏈是什麽材質的？”

可能是她的動作讓老太太體會到了被依賴，老太太鎮靜了些，擺手說不懂。

簡挽換了個詞，說：“項鏈是拿什麽做的？”

“石頭。”這次老太太毫不猶豫，甚至又肯定地又說了一遍：“就是石頭。”

“好，我知道了。”簡挽握住老太太的手，臉又蹭了蹭，才把老太太的手放下來，“你先睡覺，我天亮了就去拿過來。”

簡挽眼睜睜地看着，十分确定以及肯定老太太睡着之後，她才敢阖眼休息一會。

這幾天太過勞累，她這一覺睡得很沉，陷入了深度睡眠，一覺無夢，怎麽叫都叫不醒。

再次睜眼是早上十點半。

她的眼睛被早就挂在天上的陽光晃着，很不舒服，刺眼，她這才睜開眼。

看向窗戶，窗戶正開着，開得特別圓，窗簾都被風吹着卷到了窗戶外，聲音撲哧撲哧的。

簡挽剛醒來，頭腦有些發懵，下意識起身去關窗戶。

手剛扶上窗戶框，她的腦中突然閃過一條平直的信號線，腦中閃過昨晚自己關窗戶的畫面，手中動作驀地一頓。

她緩緩轉身，看向身後。

床上空空蕩蕩，連帶隔壁床上的玲白也不見了。

簡挽速度很快，全然忘了自己腿上還打着石膏，趕緊跑到床頭，按響了呼叫鈴。

護士來得速度很快。

簡挽言簡意赅地描述了一下情況。

老年癡呆的老人帶着小孩，發生什麽事後果都無法預想，衆人速度很快集結，在醫院各處展開了尋找。

護士出去後，簡挽也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作勢要出去。

卻被手機下壓得紙吸引注意力。

這張紙是昨天她陪着柏廷睡覺時，拿來練手的草稿紙。

她的草稿紙很整齊，井井有條，但在她的式子旁邊，多了很多陌生的式子。

她手剛拿起，還沒看，三禾推門而入。

簡挽順勢把紙放在了桌子上。

三禾書：“姐，我怎麽聽說這老太太不見了啊。”

“先出去，”簡挽拿起背包，“邊走邊說。”

随着病房門‘砰’的一聲關起，原本在床頭櫃上的紙飄落在地。

沒一會，打掃病房的保潔進來，看到紙張飄落一地，她看不懂上邊的式子，習慣性地嘆了句：“肯定又是這老太太的傑作，麻煩死了！”随後将紙全部揉成一團，順勢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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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睡醒她就不見了？”三禾問。

“不，”簡挽看了眼三禾，懷疑道：“我覺得她根本就沒睡。”

老年癡呆不僅僅是記憶錯亂，還會像小孩一樣戲弄人。

尤其是在半夜不睡覺的情況下，她更會将簡挽視作大人，裝作自己很聽話。

這也是護士那會進來給她說的。

“那你剛說的那個項鏈，”三禾腳步一頓,“不會也是她在騙你吧，哪有石頭做項鏈的，人帶上不得把人膈死，咱還是別去拿了，白跑一趟。”

她的身世經歷沒人知道，三禾也是毫無心機的提了一嘴。

沒有任何比她更希望這條項鏈是真的。

但現實卻告訴她，項鏈可能是假的。

簡挽捏着拐杖的手泛白，正猶豫的時候，就察覺身後有人叫自己。

是剛剛進病房的護士，她徑直小跑到簡挽身邊，背彎着，手扶着膝蓋，氣喘籲籲道：“人，，，找到了，在，在，在天臺。”

“什麽！”三禾走上前，扶着護士，“這是要幹什麽？”

“要找項鏈。”護士擺手，咽了咽幹巴巴的嗓子，“找不到就說要跳下去。”

三禾看了眼簡挽，十分護短道：“讓警察去啊，我姐等一下還要輸液呢。”

先不說這個項鏈找不找得到，萬一沒找到還耽誤事情進展。

但是去找項鏈的話，簡挽這樣來回折騰，身體怕是受不住。

話落，三禾看向簡挽，使了個眼色。

“警察不知道地址，要簡挽帶路，”護士看着面前身形單薄的女人，說：“并且那老太太站在天臺，說是簡挽逼她跳樓，必須讓她拿着項鏈去道歉。”

“不是！”三禾的脾氣一下就上來了，“這不明擺胡說麽！”

“我們輪班照顧她，還被反咬一口？”

“不救了，她愛跳不跳！”

“真是幫了個白眼狼，姐，我們回。”

三禾氣急了，說着就拽簡挽去輸液，看腿。

反而當事人簡挽異常淡定。

她神色如常，看着三禾，眸中堅定溫和。

簡挽整個人就散發着這樣的魔力，從來沒有着急的時候，不管是大事還是小事，都是這樣淡淡的。

仿佛天塌下來，她都會想辦法去解決。

三禾跟簡挽呆的時間長了，這點總是學不會，但好在能守住脾氣了。

她靜了下來，回歸了點理智，“姐——”

簡挽拍了拍三禾的手背，問護士：“這是典型的發病症狀，對麽？”

“嗯。”護士點頭，也沒多說什麽，一切盡在不言中。

樓道內又響起一陣腳步聲。

警察适時趕到，要簡挽帶路，簡挽沒拒絕，并且很樂意帶路，三禾不放心緊跟着，但臨走的時候給易肖顧發了個消息：【我跟挽姐跟着警察走了。】

易肖顧回得很快：【說仔細。】

隔着屏幕都能感覺到一股逼人的氣場。

果然正當三禾懷疑的時候，易肖顧又發了條消息：【方不方便打電話？你們發生什麽事了？要不要我過去幫忙？】

嗯，這樣才正常。

三禾正要回複，就又被警察問了幾句關于老太太的信息，說着幾個人就跟着下了樓，沒顧上看手機。

等坐上了警後打開手機，才看到好多條未讀消息。

【？】

【說。】

【現在在哪兒，我過去。】

【？】

【把手機給簡挽。】

【回話。】

【？】

一直往下翻，翻到了最後幾條：【我們現在去找你們，在派出所還是哪裏？】

【玉潔醒了，厲蘇溪一個人看着就行，要不要我們過去照顧老太太跟玲白？】

短信風格跟兩個人一樣。

三禾蹙眉，編輯了一條消息：【你精神分裂了？】

易肖顧：【剛抽風那幾條是柏廷發的消息，我怎麽敢那麽跟你說話。】

三禾心頭一甜：【好吧，我給你回電話。】

消息剛發送出去，幾乎是同時，三禾的手機鈴聲就響起。

接起電話，三禾簡單說了一下情況，在警車內她有點放不開，想快點挂掉電話：“沒事，我們等一會就回來了，不用擔心我們。”

“那就好那就好，”易肖顧在那邊放下心，“那一會回來記得給我說一聲，別太讓我擔心了。”

三禾笑得開心，正要你侬我侬一下的時候，手機那頭直接換了個聲音，把她吓了一跳。

“電話給簡挽。”

三禾還沒給，就聽到易肖顧在那邊搶手機，“人有警察送呢，都說了沒什麽事，把我手機還給我——”

緊接着一陣哀嚎：“放手放手，我不搶了，三禾！”

三禾昂了聲。

易肖顧聲音痛苦：“趕快把手機給簡挽，迅速！”

三禾感覺看了個諜戰片一樣，手機遞給簡挽的時候，還是愣愣的。

簡挽彎頭看她，“公司？”

“柏廷哥，”三禾說着就遞出去手機。

簡挽猶豫了一刻，接過手機，“喂。”

柏廷的聲音透過冰冷的手機屏幕傳入耳中，他的聲音低啞，“沒事吧。”

“剛三禾不是說了——”簡挽話沒說完，就被柏廷打斷：“我要聽你說。”

他的聲音沒什麽語調，跟平常一樣。

但不知為何，簡挽明顯感覺到自己心中的大樓在這一刻震地顫抖，左晃右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