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塵埃落定
清晨,街邊的包子鋪剛開張,蒸籠打開,霧氣袅袅而上,為這條略顯清冷的街道添了幾分煙火氣。
沐恩咬了口包子,正瞅着老板打包她要的包子和粥。別在腰上的對講機突然發出“咔磁咔磁”兩聲響,随後裏面就傳來急報聲,“各小組人員注意!各小組人員注意!兇犯施嘉禾跳窗而逃,正往東面去……”
沒聽完,先瞄準了方向的沐恩,已經扔了包子,拔腿追了過去。
無比慶幸的是,天還早,路上的行人甚少,既容易鎖定目标,又不會輕易傷到無辜的人。
但她還是慶幸地太早。
當她追過兩條街,終于看到施嘉禾的身影時,心髒卻因看到的情況而猛地一縮。
施嘉禾手裏抱了個昏睡過去的孩子,另一只手就掐在孩子稚嫩脆弱的脖子上,腳邊躺倒了一個砸破了頭、留着鮮血的老人。
他正看着她,陰郁的臉上帶着勝利的笑。
沐恩拔出了槍。
……
易燕程沖出警局,人向着東邊的方向猛力狂奔着。心髒在迅猛地跳動,血液在翻騰。他屏住呼吸,生怕呼吸亂了,心就亂了。
後面陸陸續續跟着四五個警察,街上偶爾冒出來的人瞧見這一幕,皆反射條件地後退至綠化帶邊緣,邊指指點點地猜測着發生了什麽事。
追過一條街到下一條街,始終沒看到人。
突然,“砰”的一聲槍響,清鳴的槍聲劃破清晨的天空。
易燕程奔跑中的動作驀然一頓,不可置信地擡起頭。
呼吸亂了,心髒在胸腔裏跳動的頻率倏然加快。
來不及細想,易燕程腳底打了個滑,尋着槍聲響起的方向,急急奔了過去。
心慌急切是因為他知道,剛成為警察的沐恩,根本還不會開槍!
但等他追到開槍現場的時候,一切卻已恢複平靜。
施嘉禾不在!
沐恩不在!
這一片區域只餘下砸破了頭躺在地上不斷□□哀哭的老人,還有□□、彈殼……以及一支麻醉針筒。
……
“罪犯在柏林路肇峰街失去蹤影,立刻通告市各級公安局,封鎖所有罪犯可能潛逃路線,”公安局內,易燕程冷肅着臉色,聲音冷靜地下達着決策,“注意,罪犯手中有人質,一名六歲女童以及……”
“公安局專案組人員沐恩。”
外邊,看守施嘉木的警察匆匆而來。
“報告!”
易燕程擡起頭。
“施嘉木心髒病發,發現時已經休克,現已送往市中心醫院急救中心!”
突發事件一件接一件發生,施嘉禾逃逸,沐恩不知所蹤,施嘉木心髒病發……
劣勢頃刻間顯現,易燕程緊緊地攥了拳頭。
……
沐恩覺得自己做了好長一個夢,夢中她不停地在奔波,從一個山頭爬上另一個山頭,腳下全是亂石,一不小心,腳下一滑,便從山上滾了下去,颠得她渾身酸痛,難受至極。
她眼皮顫了顫,意識漸漸回籠,只覺眼前有一大片刺眼的白,刺激得她睜不開眼。
耳邊突然響起一陣凄厲地叫聲,哇啊不斷,争鳴刺耳,像極了嬰兒的哭聲。
嬰兒的哭聲……
沐恩狠狠捏了把出汗的掌心,猛地睜開了眼睛。她頭上是刺眼的白熾燈,人被固定在雪白的病床上,左側窗邊擺了一排手術刀、麻醉針、縫合線、紗布等叫人頭皮發麻的東西。
但她還來不及心顫,入眼所及的另一目,叫她緊緊地閉上了雙眼。
右邊,一個小小的實驗臺前,施嘉禾高大的身影立在那兒,實驗臺上,一只成年大小的刺猬仰着肚皮被固定在上,吱啊掙紮哀叫。
施嘉禾臉上卻是非常享受的表情,他手裏拿着手術刀,一邊哄着話,“乖寶寶,不要亂動,很快就過去了……”一邊手很穩地執着刀,對着那柔軟的肚皮輕輕劃了下去。
瞬間,刺猬哇啊亂叫聲更加凄厲,施嘉禾卻呵呵笑了起來。
他很熟練,沒多一會兒,沐恩就瞧見他手指伸了進去,捉住了那一只小小的、還在跳動的心髒,很輕易地便把它拿了出來。
那只原本還活蹦亂跳的刺猬此刻四肢只剩微弱的顫動,很快便沒有了聲息。
沐恩不可思議地看着他,看着那血腥殘忍的一幕。心靈上受到的撞擊不是一點點。
但最叫人無法接受的事情還在後面。
只見施嘉禾握着那一顆小小的心髒,微擰身,就将它放進了旁邊早已準備好的裝着白色液體的玻璃杯中。
那是……
沐恩看到一旁的酒櫃。
是朗姆酒……
沐恩驚愕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拿起酒杯,送到嘴邊,一邊大口喝着芬芳馥郁的朗姆酒,一邊就将那顆小小的心髒吃下了肚。
沐恩身體在那一瞬間,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
她幾乎可以想象到,林茜和其他三名被害人的心髒,是怎樣被他一口一口生咽下肚的。
唯一叫她有所安慰的是,那個孩子。
被他搶奪劫持過來的女孩,此刻正安安靜靜地躺在對面一張床上,呼吸沉穩地睡着。
清脆一陣磕聲,玻璃杯被他放下。
施嘉禾緩緩轉過身。
剛剛“飽餐”過的他,顯然心情舒暢了不少,眉眼間的陰郁氣息都消散了很多。
他對上她驚愕的目光,眼裏甚至還露出兩分近乎溫柔的光。
然後,沐恩聽到他說:
“你醒了?”他開口,又叫出一個名字,“佩佩。”
……
此刻,市公安局那邊已經炸開了鍋,所有人員都動了起來。公安局長王海華在接到消息的那一刻,更是當機立斷地請求了省廳的支援,現在市區大小路段都以配備上了警力,嚴格排查來往車輛。
專案組辦公室內,易燕程立在白板前重新梳理犯罪心裏畫像,從四起剖心案中,刻畫施嘉禾的作案行為,尋找他的作案路線。
兇手雖然已經确認,但他們至今遺漏了最重要的一項事項。
那就是:第一案發現場。
第一案發現場,他們至今還沒找到。
而施嘉禾現在,極有可能就帶着沐恩和那名六歲女童,藏在那裏。
按理說,想知道第一案發現在在哪裏,審問施嘉木或許是最快能得到答案的方式,但偏偏施嘉木身體過于衰弱,現在還在搶救中,就算搶救回來,也不一定什麽時間會醒。
而他們等不起。
易燕程看着四名受害人的資料和死亡時間,大腦在高速運轉着。
兩名人質,不會同時遇害,罪犯此刻或許需要一顆心髒來安撫“受驚過度”的心,但也只需要一顆。
他會選擇哪顆?
年幼的,心髒更鮮嫩;年輕的,更具活力。
易燕程雙手抱了頭,眼睛一瞬間水潤赤紅。
身後的桌案上,堆放了許多裝有從施嘉禾住處搜刮來的物證的袋子,還有一些從他住處拍來的照片。
易燕程一件件翻看,從一張張照片裏尋找可能存在的線索。
某一瞬間,他的目光被照片上一本雜志書吸引了。
……
山上的別墅裏,被固定在雪白病床上的沐恩,微微有些吃驚。
佩佩?
施嘉……佩?
沐恩迫使自己冷靜下來,仔細觀察着施嘉禾的表情。
施嘉禾似乎真的非常開心,還很激動。
他沖過來握住她被固定在床邊的手,激動地叫她,“佩佩,佩佩……你終于醒了,大哥終于盼到你醒了。”
沐恩訝異地看着他臉上毫不作假的表情,發現他是真的在高興和激動,雙手伸直摸上她的身體,只為确認她是完好無缺活着的。
她想起了秦柳說的話,精神分裂、妄想症……
沐恩看着施嘉禾,有些不敢相信。
所以……他現在是犯病了,把她當成了他們的妹妹,施嘉佩?
沐恩一直沒有說話,沒有和他互動。她怕一不小心刺激到他,令他做出什麽非常人的舉動。
但她的不回應,似乎叫他不安起來。
施嘉禾看着她,撫摸着她的臉,微微不安地問,“佩佩,你怎麽了?”沐恩感覺到,他撫在她臉龐的手,甚至微微有些顫抖,“是不是心髒又不舒服了?”他問過一句,好似确認了,想到什麽又高興起來,“沒關系沒關系,大哥找到能救你的方法了,大哥這就救你,你等等大哥……”
沐恩一驚,看向對面那個孩子。以為他要向那個孩子動手。剛要開口說話,卻見他拿起一串鑰匙,走到一個房門前,打開了房門。
一瞬間,一些細微的聲音傳過來。
沐恩被迫躺在那裏,看不清房間裏的情況,只能猜測那裏面有什麽。
但很快,她就知道了。
施嘉禾走進去,再出來時,又拎出了兩只刺猬。
他竟然在這裏養殖了刺猬?
一瞬間,大腦裏晃過許多念頭,她想起曾聽人說過,刺猬是一種藥用小獸……
“佩佩,大哥喂你吃藥,很快就不會難受了。”
……
沐恩被摁在床上,鼻腔被灌了許多朗姆酒。
朗姆酒口感甜潤,很香,但沐恩這一會兒卻很難受……
她被嗆到,咳嗽,折騰得難受至極時,試着叫了一聲,“大哥……咳……”
……
傍晚,四點鐘,警笛聲中,警車轟鳴而至。
當易燕程打頭沖進這間別墅時,入眼看到滿室的狼藉。手術車倒在地上,手術刀、碘酒、麻醉針等物品遍地都是。地上白色的紗布上,還染着大片大片的血跡。
易燕程緊繃着臉,目光在這一片狼藉中搜尋着。
最終,目光鎖定在別墅裏,靠北側的地面上。
施嘉禾被制住,雙手用布料捆綁在身後,趴伏在地。
沐恩抱着被劫持過來的六歲女童,老老實實坐在施嘉禾身上。
易燕程找到她的時候,她眼神炯亮黑潤地瞅着他,還在笑。
跟來的警察快速過去,将孩子從她手中接走,順便壓住了施嘉禾,将其铐上了手铐。
沐恩傻呵呵地站起來,還看着他笑,“我抓住他了,但是發現身上手铐沒了。”
易燕程一瞬間,感覺眼睛有點酸澀。
他眨眨眼,待那一陣濕濡的感覺退去,便幾個大跨步上前,伸出手臂将她狠狠抱進懷裏。
“哎,”沐恩一頭撞進他懷裏,還咕哝,“輕點,暈。”
易燕程哪裏顧得上她的小抱怨,只慶幸還好沒事,還好她沒事……
一聲慶幸還沒等從喉嚨裏發出來,便感覺到懷裏的人軟軟地癱了下去。
易燕程只來得及一把撈住人。人倒下去的那一瞬間,驚慌惶恐的情緒填滿了他的眸子。也占據了他的整個心頭。
他驚慌失措:“沐恩……”
作者有話要說:
哇哇哇哇哇,猜咱們可愛的女主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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