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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顧鳴彎腰手臂穿過顧耀的腋下将人攙了起來，赤着的胳膊跟對方的皮膚貼在一塊兒，這距離近得能讓顧鳴聞到顧耀身上的味道，一股酸酸甜甜的奶味兒。

男廁所裏，顧耀掏鳥放水，發現顧鳴還在旁邊站着後，大有觀摩一番的意思，他朝對方挑了挑眉，“你也尿？”

顧鳴沒什麽表情地“嗯”了聲，視線往下瞥了眼就站到隔壁的坑位，拉褲子，坦蕩掏鳥。

顧耀好奇，不動聲色地看了眼，難得嚣張不起來。

廁所上完兩人沉默着并排洗手，顧鳴低頭洗手的姿勢也很認真，顧耀暗中比了比，顧鳴果然比他白上一號。

“摔疼了嗎……”

“你為什麽不高興……”

兩人同時出聲，同時一愣。

——他緊張我。

——他知道我不高興。

看着顧鳴緊張的樣子，顧耀覺得自己已經知道顧鳴為什麽不開心了，于是他開始裝模作樣：“疼啊，疼得都快站不穩了。”

顧鳴洗手的動作一滞，嘴唇碰了碰卻沒有任何音節發出。

顧耀關了水龍頭，轉頭看着顧鳴，眼裏帶笑問：“你不高興是因為輸了球？是因為輸球不高興還是因為輸了別的？”

顧鳴也關了水龍頭，唯一的聲源停了，廁所裏頭靜悄悄的，只有窗外流進來的廣播和運動場上偶爾爆發的掌聲和喝彩。

顧鳴也轉頭看顧耀，臉上一閃而過的緊張沒有了，他不說話，只是用他那比常人深邃的眼睛看着顧耀。

但顧耀覺得此刻顧鳴的眼裏沒有了平常的冷感，這是顧耀從未見過的，冰雪融化的感覺。

“不說話？不說話就當你承認了，如果不同意……你現在就可以離開。”像确認了某種信息，顧耀膽子大了起來，說話也越來越直白。

兩人隔着不怎麽好聞的空氣對視良久，顧鳴始終沒走，像是在等他答案。

顧耀笑出聲，連翹起的眼角都帶着盎然的春意，他把自己湊近顧鳴眼前，說：“你不生氣，我跟你表白好不好。”

顧鳴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痕，顧耀繼續放大招乘勝追擊：“那你要不要做我男朋友？給摸，給親，還給抱……還是不說話？不說話就當你答應了啊，顧鳴？男朋友？二街老大？我的了，嘿嘿。”

大着膽子去碰顧鳴垂在身側的手，顧耀用指尖牽住顧鳴同樣帶着涼意節骨分明的食指，後知後覺又驚得自己往回縮，但顧鳴沒讓他縮成功，顧耀剛放開就被顧鳴重新抓了回去，這下是整只手被包裹在了顧鳴寬大的掌心裏。

顧鳴一語不發地緊攥着，眼神裏明确地向顧耀傳達出了三個大字：我的了！

“顧鳴？”顧耀任他握着，試探地叫了聲。

“我在。”顧鳴終于開口說話了，不過就是簡單的二字，顧鳴都說得艱難，讓顧耀奇怪的是，先前還好端端的嗓子也沙啞得不像話。

“你怎麽氣得嗓子都啞了，真有這麽氣嗎。”顧耀問。

“我沒事，現在不氣了。”顧鳴清了清嗓子說。

“那好啊，蓋個章兒……”顧耀抽出被顧鳴緊緊握住的手，抓住顧鳴的衣領往下一扯，顧鳴跟着低頭，顧耀同時迎了上去在顧鳴的嘴唇上親了一口，“你不開心我跟你表白，我屁股疼，你親親我就好……”

顧鳴的黑眸倏地變暗，臉上的神色變得有點古怪。

這下換到顧耀緊張了起來，他揪着顧鳴的衣領下意識拉得更緊：“你要反悔？”

顧鳴咳嗽了兩聲，有些無奈地握住顧耀的手：“不反悔，是你要把我勒死了。”

顧耀：“……”

顧耀趕緊松手，為了掩飾尴尬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嘿嘿”笑了兩聲。

“以免你臨時反悔，我得送你個定情信物。”顧耀說。

顧鳴好奇地等他反應。

定情信物？難道顧耀是早有準備？

結果顧鳴等了又等，見顧耀對着他那長着黴菌和蘑菇的木頭拐杖皺着眉想了很久，最終拔下那木頭杆上搖搖欲墜的最後的一朵指甲蓋大的白蘑菇遞到了顧鳴眼前。

“送你。”顧耀潇灑地說。

“……”顧鳴沒話對他說，思索一番接下了那顆可憐的小蘑菇，拿在指尖輕輕晃動了兩圈。

“接了就不能反悔了啊。”顧耀拿着拐杖在他面前揮舞了兩下，以此警示，随後又裝模作樣走了幾步，“哎呀呀，好神奇呀，屁股真的不痛了。”

顧鳴看着那個拿着拐杖走路姿勢健步如飛的人，又看了眼手中的小蘑菇，擡手按在心髒的部位上，感受着脈搏異于平常的跳動，陷入沉思。

顧耀第二天在大院門口見到一個身形像顧鳴的人的時候根本沒搭理人，直接越過走掉了。

“顧耀……”顧鳴臉色變得鐵青。

顧耀哼着小曲兒拄着拐杖，轉頭，看到那個不止像顧鳴根本就是顧鳴本人的顧鳴後快步返回。

按耐住心裏的悸動：“你怎麽一大早就出現在我家了啊？不會是來找我逃課的吧？可這才開學第二天，逃課被抓老班會通知家長的！”要和顧鳴逃課去約會嗎？顧耀有些苦惱，但是又很心動。

“接你上學。”顧鳴臉色還沒恢複，簡單又直接的答案讓顧耀不能理解地愣在原地。

他張了張嘴想說：你家就在學校邊兒上，幹嘛非要繞遠路來接我啊。

注意到顧鳴手上冒熱騰騰還冒着香味的袋子，到了嘴邊的話顧耀硬是咽了下去。

是了，早在昨天傍晚他就已經順利脫單成功早戀了，顧鳴現在是他的男朋友，不是死對頭了，男朋友來接……男朋友上學，這不就是小情侶間戀愛的小把戲嗎？

可為什麽是顧鳴來接他？

不行！顧耀決定明天早起，他要接顧鳴上學！

“好啊，一起上學。買了什麽，早餐嗎？給我看看。”顧耀說着要接過顧鳴手中的袋子，顧鳴說買了水晶餃和皮蛋粥，回學校食堂再吃，袋子沒讓顧耀碰。

“你剛剛臉色有點不好。”顧耀說。

顧鳴沒反駁。

“因為什麽。”顧耀手搭在顧鳴的肩上，哥倆好地繼續問。

這個問題顧鳴沒回答他。

“怕我昨天跟你說的話是故意戲弄你的？”顧耀幫他回答。

顧鳴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顧耀繼續說：“還別說，這事兒真有人提議過，他們說二街那個姓顧的經常看着我連眼睛都不帶眨的，鐵定對我有那種意思，讓我沒事對你抛幾個媚眼閑得發慌就朝你擠幾個笑容，等你上鈎了，随便玩弄你的身心踐踏你的感情，然後再狠狠地把你甩掉，怎麽樣，這個陰謀是不是驚天地泣鬼神的可怕。”

顧鳴沒說可不可怕，就是聽得肩膀都繃住了，肌肉繃成了石塊兒一般硬，顧耀搭在他肩上的手幫他放松，突然認真起來：“但這一切的前提是我對你沒那意思，你知道昨天的比賽你進了幾個球嗎？”

沒等顧鳴給反應，顧耀胸有成竹地笑眯眯道：“我知道哦。”

你在我視線裏的時候，我看你也同樣是連眼睛都不帶眨的啊。

“我在樓梯上坐，這不是偶然，也不是意外，連我的拐杖掉到你的腳邊都不是，你說我為什麽偏要你助人為樂？因為不是你就不行啊。”

“但如果你沒幫我撿拐杖，也沒有扶我去廁所，我就不會跟你坦白。如果沒有跟你坦白，那估計我今天就不會那麽積極地爬起來，畢竟我的腳崴了，傷筋動骨一百天，請個幾天假在家休養，老班不會說什麽，你都知道了嗎。”

我積極上學，也是因為學校裏有你啊。

顧耀學着他的兄弟們為愛情感慨的模樣：“欸……你說為什麽別人的愛情都是水到渠成，怎麽到了我這兒就是機關算盡……”

“我什麽都告訴你了，你要跟我分手嗎？”

聽到“分手”二字顧鳴的腳步驟然停下，在顧耀還在絞盡腦汁想着男朋友不高興了該怎麽哄的時候，顧鳴突然擡起左手掌心托着顧耀的下巴擡高。

漆黑深邃的雙眸盯着顧耀黑曜石般的眼睛，顧耀的眼皮帶動長長的睫毛眨了眨，像是知道顧鳴接下來要幹的事，顧耀識趣閉上眼睛，顧鳴打量了一會兒然後低頭認真親了上去。

顧鳴親的是眼睛，蜻蜓點水般，一觸就離開，左右親了遍。

顧耀睜開眼看他，眼裏明晃晃地寫着：喲，我男朋友好純情哦。

然後他就被打臉了，親眼睛就停下來是為了讓他睜開眼睛看着他親，蜻蜓點水估計是怕把他親瞎。

“老底都揭穿了，這下放心了嗎。”顧耀氣有點喘腿還有點軟，整個人靠在顧鳴身上，思索着他和顧鳴這進度是不是有點過快了。

顧鳴“嗯”了聲，然後又說了句“沒有不放心”，末了耐心抹幹顧耀唇瓣上的水漬，五指緊緊扣着顧耀的手帶着他往前走。

“那你們以後還會跟我們對着幹嗎？”顧耀問。

“看情況。”顧鳴說。

“什麽？咱們兩條街都和親了，以後還得幹仗？”顧耀傻眼了，“那我以後是幫理還是幫親？”

顧鳴卻側頭問他，唇角邊帶着難得的笑意：“誰是理，誰是親？”

顧耀看呆了，愣幾秒才反應過來。

操了，我男朋友笑起來怎麽如此這般好看！

幸好他平時面部神經不靈動！

顧耀的反應簡直像個癡漢，被逮到後開始耍賴皮：“我不管，你得給我放水。”

聽到顧鳴說“好”後，顧耀滿意極了。

大概是顧鳴來得早，巷子裏還沒幾個出門上學的學生，兩個少年握着彼此的手，初升的朝陽将兩道影子拉得長長。

影子長，路也長，日子長，一輩子更長。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