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桐山學宮3

桐山學宮3

燕棠以為姜殊宛會把她帶到朗家在桐山底下的宅子，但是目的地卻是一個特別的房子，它在一顆粗壯的梧樹樹杈上。

樹屋是就地取材用的梧木，雖然它比大宅院來說相當小巧，但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樹屋裏有一張獸毛做的軟榻，牆角有姜殊宛專門做放秘籍功法的櫃子，甚至這小樹屋還有窗戶，窗戶下挂着木質的劍托，牆壁上挂着一些不知什麽時候收集來的精巧玩意兒，亮晶晶的看得燕棠眼發直。

姜殊宛解釋：“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就想造一個自己的樹屋，後來我學會禦劍的時候，就一點一點開始造了。”

燕棠驚呼：“你自己造的？”

“自然。”看到燕棠眼前一亮，姜殊宛好奇地問她，“你難道也想要這樣的樹屋嗎？如果喜歡你可以常來。”

燕棠用力點點頭，“我們是朋友嘛。”

姜殊宛說着是，順便将她放到小木板凳上，從櫃子裏翻出來藥，蹲在地上給她處理腳腕上的傷，如她所言她的傷确實好的很快，以至于那些軟塌塌的刺都快要被留在皮肉裏，姜殊宛小心翼翼給她拽出來。

中間她還怕小姑娘疼，擡頭看了一眼，卻見燕棠根本不在意這點痛感，正興奮地四處觀望，“我看書上說一萬年前混沌之亂，那時候妖界效仿仙界白玉京之主，選出了第一任妖皇，而鳳栖梧桐，所以她的巢穴選在了種滿梧樹的桐山，你在這裏造樹屋，就特別像一只鳥兒。”

說完她又補充了一句：“還是特別會築巢的那種，以後你成年了肯定會有很多雌性來找你成家吧。”

姜殊宛上完藥把東西收拾好，聽到她的有些天真的發言，不由覺得好玩，“在妖界應該沒有幾只妖會樂意找異族，更不願意和人族的，況且我也不想在……算了，你還小，我和你說這些幹什麽。”

燕棠卻說：“你剛才明明承認了我們是朋友，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也是你唯一的朋友，朋友之間有什麽不能說的。”

姜殊宛從靈臺中喚出自己的本命靈劍，将它放到燕棠手裏，燕棠捧着一把沉甸甸涼飕飕的劍，迷茫地看着姜殊宛，她把兵器塞給自己幹什麽。

她問：“這是我最珍視的東西了，燕棠，你有什麽覺得很寶貝的東西嗎？”

燕棠從破殼化形後便沒見過父母親族，在這天地間向來是自由自在孑然一身，住過破山洞也和野獸搶過食，漸漸長大後才在桐山附近妖族混居的地方混上一口飯，直到一個學堂的老書官發現她這個野孩子居然是被傳絕種的墨玉妖燕血脈，這才把她接回來學堂，給她了一個容身之地。

珍視的東西？她好像連屬于自己的東西都沒有幾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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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若真要說的話，燕棠對姜殊宛認真道：“我很珍惜你和朗先生對我的照拂，尤其是你，其實我一開始以為你很不好接近的，但是沒想到還是挺聊得來的嘛。”

十來歲的年紀最容易害羞，姜殊宛又在心中想，要是自己有像燕棠這樣的妹妹就好了，她伸手揉揉燕棠的腦袋，“你以後也會找到屬于你最珍惜的東西。”

她兩只并攏向上一擡，想要把靈劍召回靈臺中，沒想到它還用劍柄蹭了蹭燕棠的臉頰，這才慢吞吞地回到了識海靈臺上，姜殊宛輕咳一聲，仿佛不知道靈劍方才幹了什麽，燕棠摸了摸臉，心道這劍還怪活潑的。

姜殊宛擡頭看看屋頂，坐在了床榻上，忽然又站起來在燕棠眼前晃了一圈，燕棠便目不轉睛盯着姜殊宛，心想求偶時候的鳥兒也是這樣的，不過姜殊宛是個人，不能用她們鳥族的眼光來看待她。

被她盯得有些坐立不安的姜殊宛，眼看着時間差不多了，才對燕棠說：“我去買些宵夜回來。”

燕棠嗯了一聲，原來姜殊宛來回走時餓了的原因，等她禦劍離開後，燕棠坐在小巧的書案前，上面還放着一些快要幹枯的柳條，她學着白天姜殊宛那樣來回纏繞，心道這還挺好玩的。

姜殊宛拎着吃食回來的時候，就看到燕棠已經趴在書案上睡熟了過去，走進一看她手旁邊還有兩個柳枝編的小玩意兒，一個看起來像是燕子，另一個拿劍的小人大概就是她了。

姜殊宛看臉頰睡得紅彤彤的燕棠，将她小心翼翼抱在懷裏放在了軟榻上，心想她果然喜歡這樹屋，居然警惕性都沒了，平日裏不管多累誰碰一下她，她都會目光炯炯的看過去。

安置好燕棠她才回到書案前，把這兩個小玩意兒放在手心裏，看了好一會兒才将它們輕輕擺到櫃子上最顯眼的地方。

原本她今晚想要留在這裏睡的，可是燕棠睡得正香，她也不能和一個女孩子住在同一個房間，燕棠可能不覺得有什麽，但是姜殊宛她畢竟是個人族，若她們真是兄妹還能說得過去，但現實她們并不是。

姜殊宛回到桐山腳下的朗宅時，朗沐衣已經回了家，朗家夫婦聽聞了今天在學堂發生的事，朗沐衣沒回來前就擔心她作為一個人族書官被妖族的争端波及，幸虧見到她安然無恙地回來。

但是姜殊宛推開家門時，她們只是淡淡問候了一句，便又挽留着朗沐衣，想讓他多在家留幾天。

她幼時便是這般情形，朗母還背着朗父找過她，說她是私生女，連族譜都沒入，希望等她成長以後不要和朗沐衣争奪朗家的傳承，但是姜殊宛卻對這些根本不感興趣，這幾年也和家中關系一般。

姜殊宛略微點頭，便想回自己房間，倒是朗沐衣喊住了她，“燕棠沒和你一起？”

“她已經休息了，有什麽重要的事嗎？”姜殊宛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朗沐衣解釋一番，姜殊宛反應過來這确實對燕棠是件非常不友好的事，今天孟柯塵來學堂不只是耀武揚威來的，她們想要給學堂內即将成年的幼崽安排一場試煉，明面上說是作為提升她們生存能力的成年禮，可是明眼人都知道這是想要鏟除一批幼崽，以防她們成年後妨礙孟家兄妹争妖皇之位。

但是燕棠已經是最後一只墨玉妖燕了，按理說是可以躲過這次所謂的試煉，可是朗沐衣卻說：“原本我和書官們商量好了，将燕棠劃出名單的，可是後來孟柯塵回去後卻點名要讓燕棠參加，她會親自盯着。”

孟柯塵就是個瘋子，被他注意到才真是晦氣。

所以朗沐衣想要姜殊宛在明天轉告燕棠，如果她從今往後不想來學堂的話，她可以安排人送燕棠離開，去大荒深處，躲過這無妄之災，畢竟以她的實力要想在試煉中活下來太難。

姜殊宛卻不這樣想，“兄長，我知道你也擔心燕棠，可是她的祖先們都是極為出色的戰士，參與了争奪妖皇位置的也不在少數，她未必就會在試煉中一敗塗地。”

朗沐衣看她還是想的太簡單，“正是因此，孟柯塵才不會放過她，她一個小姑娘，平平穩穩的過一輩子不好嗎？”

少女默然，只能先應下來，明日去樹屋的時候再和燕棠說這件事，但到底怎麽選擇她還是想聽她的心意。

待姜殊宛離開後，朗母才拉着朗沐衣，有些擔憂道：“兒子，不要為了不相幹的人去冒險知道嗎，你把那學生送走了，孟家不會輕易放過你的，我們人族在妖界本就無依無靠，只能依附大族，你學生的安全，終究是她們妖族的事。”

朗父也拍拍她的肩膀，“要諒解你母親的一片苦心。”

朗沐衣深吸口氣，說自己懂得這道理，他當然也知道明哲保身才是自己在妖界生存的良策，他是家中長子，不能像那個私生女一樣任性潇灑，顧全大局——才是他該做的。

次日清晨，姜殊宛回到樹屋時，卻沒有發現燕棠的身影，本以為她已經離開，沒想到沒一會兒便聽到外面想起了哐當哐當的響聲，還有鳥受驚撲棱翅膀高飛的動靜。

她掀開窗戶向下望去，便看到燕棠小小的身軀，扛着比她腦袋還寬的樹幹，腳點落葉乘風而起，落在與木屋相鄰的梧樹上，開始拎着從她那裏翻出來的錘子咔咔敲這根樹幹。

姜殊宛立刻就知道她估計也想做一個木屋，想要和她做鄰居，但是她手底下的技藝真是令人慘不忍睹。

她飛身過去落在她身邊時，這樹幹已經不能要了，燕棠惆悵地嘆了口氣，“我明明有記憶傳承的啊，果然沒這方面的天分嗎，不，肯定是因為我還沒成年的原因。”

提起成年的事，姜殊宛心一沉，她掰着燕棠瘦小的肩膀，讓她認真看着自己，将朗沐衣告訴她的事原封不動給燕棠解釋清楚，還有關于妖皇之位的争奪，以及孟家的想法都給燕棠剖析了一遍。

可是燕棠聽完後只是皺皺眉，給出了一句樸素的評價，“孟家真陰，果然大貓不是什麽好東西。”

姜殊宛哭笑不得，燕棠又反過來勸她，“我不會有事的，放心吧，沒必要離開，我還想要和你做鄰居呢。”

姜殊宛知道她向來有自己的主意，只是不喜歡和別人分享罷了，聽到她說沒事，她也跟着放下心來，“你要是喜歡，直接來我的樹屋就好了，就是它太小了，只能住一個人，我到時候把它擴建一圈，你就能在住另一個房間了。”

燕棠心中雀躍，抱着被砍得稀巴爛的樹幹高興道：“我知道，因為我們是朋友對不對？姜殊宛你真好，我最喜歡你了。”

姜殊宛知道她這是孩子話罷了，也便順着她的話說：“對，我們是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