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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在扒顧慎言衣服這件事上，林疏是絕對的熟練工種。

只見他手疾眼快、幹脆利落、庖丁解牛般，三兩下把顧慎言扒了個幹淨。

讓暧昧氣氛都來不及出現。

顧慎言懵懵地看着自己身上只剩下一件被撕爛了扣子的襯衫，向來淡漠的表情裏，流露出一絲震驚與委屈。

“為什麽？”

林疏把那身Tom Ford扔在地上，一腳踢到了角落裏。

“看見你穿高定，會讓我覺得自己很失敗。”

當年他軟磨硬泡、用盡手段，也沒有讓顧慎言穿上自己代言的高奢情侶裝。

現在把大幾十萬穿在身上，不嫌浪費了嗎？

顧慎言的唇角微微下耷，眼神裏瀉出一絲失望，像條分明沒做錯任何事情，卻還是被主人踢了一腳的可憐小狗。

“我以為你喜歡。”

“我不讨厭。”

林疏勾唇一笑。

他不讨厭顧慎言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他更不讨厭顧慎言是為了他而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他在顧慎言面前的桌沿坐下來。

翹起一條腿，穿着皮鞋的左腳有一搭沒一搭地蹭在顧慎言沒穿西褲的腿肚上。

他壓低聲音。

“但我更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顧慎言眼神一暗，握住了他撐在寫字臺上的手腕。

“林疏……”

男人幹燥而涼爽的指腹撫摸過他柔軟的手腕內側，林疏忍不住戰栗了一下。就好像那只熟悉的手指，也已經緩緩摸上了他的脊背與後腰。

“開始之前，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林疏的視線在顧慎言露出襯衫的健碩胸肌上緩緩滑過，幾年不見，看起來手感要好了不少。有點好奇呢。

“顧慎言，你到底是來做什麽的？”

*

顧慎言在繼續與暫停之間，猶豫了兩秒鐘，才略有些失望地放開他。

從摞在右手邊的那疊文件裏，抽出一份。

《戀愛合約2.0》

林疏看見顧慎言把那份合約遞給他，就像是他當年，把一疊厚厚的紙甩給了那個大學生。

只不過，顧慎言遞合同的态度可要比年輕時的他好多了。

“接下來這一個月，你選我吧。我們一起炒CP，兩千萬報酬，你簽字我立刻打錢。”

林疏想笑。

是該說他的前男友很有儀式感呢？還是該說，他的前男友給他道歉的方式很別致？

他驚訝地揚起眉毛，做出一副被侮辱了的樣子。

“慎言，你這是在拿錢砸我嗎？”

顧慎言果然慌了。

“我沒有侮……”

他有些心急，急到沒有耐心聽完男人的道歉，用手指收緊了男人敞開的襯衫領口，朝着自己的方向，輕輕一拽。

“那這個假CP，你想炒到什麽時候？”

“炒到你回到三年前。”顧慎言被他拽住，只好微微仰頭，這樣他的眼神顯得格外專注，“有那時的熱度、口碑、資源、還有錢。”

林疏含着笑意，低下頭，好像差一點兒就能親到了。

他的視線落在顧慎言形狀好看的薄唇上，“那這個目标可挺遠大的，要是我們一個月都做不到呢？”

顧慎言呼吸急促，連聲音都有點斷斷續續了。

“如果你願意……可以一直續簽下去……直到……”

原本是應該就此開親的。

但林疏沒坐穩，手一滑，不小心碰到了那摞文件堆。

在低頭親上去之前，林疏用餘光瞥到一份掉在地上的文件，那個文件的名字是。

——《林疏操作手冊》

*

應該沒有人能在面對着一份寫着自己名字的操作手冊時，不生出一探究竟的好奇心。

林疏猜測那是一本PLAY大全。

裏面全都是憋了這多年的顧慎言，想和他完成的各種小春.夢。

他覺得可以滿足一下。

林疏把那本手冊撿起來，就見一向淡漠的顧慎言，身體一僵，似乎有點緊張。

他更想看了。

林疏翻開手冊，第一頁的內容要比他想的清水不少。

【情話大全】

第一行第一句是：我喜歡你。

林疏想起今晚那句差點兒一下子砸暈了他的直球表白，幽幽挑起眉毛。

“你還給自己準備了臺詞？”

“我……”顧慎言磕巴了一下，竟然伸手想與他搶手冊，“我怕我發揮不好，提前準備了一些情話。”

林疏把手冊牢牢攥在手裏，皺眉：“那你為什麽怕我看？”

顧慎言解釋道：“有些話要意料之外才有效果，如果你提前知道了，那……”

林疏冷哼一聲。

“我是演員，你擔心我的演技？”

這次，他沒有那麽多與人調情的耐心，而是拿着冊子，嘩啦啦往後翻了幾頁。

【快速提高心率的四種方法】

林疏在看見這行關鍵詞時，停了下來。

他再一次擡起眼睛。

他看着眼前只剩一件襯衫的顧慎言，但腦海裏，全都是今天晚上那個臉紅耳熱、心跳爆表的男人。

“你知道環節。”

“嗯。”顧慎言點頭承認，“知道你會參加後，我就讓杜覺把全部流程都抄送給我了。時間有限，所以我只來得及為前兩天的直播做了預案。”

林疏垂眸，面無表情地繼續一頁頁翻過去。

【自我介紹的十種方案……】

【如何說服林疏組成初見情侶……】

【眼神接觸時應該注意什麽……】

【吃醋的功能和表現方式……】

【如果林疏選擇其他嘉賓作為心動對象……】

【如果林疏沒有通過心跳挑戰……】

【如果林疏……】

呵呵。

這裏面的絕大多數內容，都沒有被用到，因為他給餌就咬鈎，比他媽的托兒還配合。

林疏把手冊合上，摔回顧慎言懷裏。鋒利的紙張在男人的腹肌上劃了一道紅印。

他漂亮的眼睛裏沒有任何溫度。

“要這麽說，我還挺合作的，給你省事了啊。”

顧慎言點頭：“嗯，我們有默契。”

默契你的大頭鬼！

林疏氣極反笑。

“顧慎言，你真能幹啊，二十四小時，能寫出來這麽多東西。”

“不是我寫的。”顧慎言誠實地把功勞還給別人，“我組建了一只團隊，有妝造師、自媒體人、戀愛心理學專家、營銷人、和幾位寫純愛故事的小說作者。這是他們的集體創作，我只是讀了一遍。”

你可真是個好老板。

這種時候了，還不忘給自己的員工們論功讨賞！

林疏想起下午剛進場時，那堆圍繞在顧慎言身邊的精英。他本來還想，這繼承了家業就是忙啊，節目開場前，還在那兒辦公呢。

現在看來，那群人應該就是顧慎言的專業團隊了吧。

林疏瞥了眼被他踢到牆角的Tom Ford。

“那你這身打扮……”

顧慎言竹筒倒豆子般，生怕他聽不懂，嚴謹詳盡地給他解釋。

“這也是為了突出人設。”

“我的團隊出了五套人設，經過讨論，最終敲定了霸總。”

“我的團隊說，霸總人設雖然古老，但足夠經典，而且受衆廣泛，是最容易讓觀衆記憶和接受的。其次，這個人設符合我的調性，不需要我做太多改變。而且，它和你的外形條件也較為相配，容易營造CP感。”

林疏雙臂抱胸，看着顧慎言幽黑淡漠的眼睛，輕笑一聲：“你不說是以為我喜歡嗎？”

顧慎言一愣，而後道：“那也是原因之一。”

沉默片刻後。

顧慎言可能察覺到他不太高興，害怕他反悔，兩只手撐在桌面上，微微前傾。拿出了生意場上說服人的态度。

“林疏，請你相信我，選擇我炒CP，你會在之後的一個月裏，獲得最大的收益。”

林疏起身，他走到寫字臺的對面，拉開那張椅子，坐了下來。

這已經成為了徹底的生意。

雖然顧慎言是那個被扒光了的人，但林疏自己臉上，才寫滿了小醜兩個字。

他想起江見日說過的話。

【商戰機器……】

【他和我們的思維方式不一樣……】

【未必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連江見日這個也就跟顧慎言打過兩次照面的人，都看出來了的東西，他特麽跟個幾輩子沒談過戀愛的智障一樣，讓個AI哄得團團轉。

收益……

林疏坐直，他也把兩只小臂放在桌面上，微微前傾。

天下沒有這種只有一方受益的生意。

“那你呢？顧總，你的收益是什麽？”

“我……”

顧慎言沉默片刻，生意場上，忌諱一次性亮出所有的底牌。

林疏猜測，顧慎言是在選擇最能幫助加碼的說辭。

“當年，我們簽的是一年份的合約，但最後只扮演了十個月零十五天的情侶。還差四十六天，一直沒有下文。”

“我做事喜歡有始有終。”

林疏點頭。

以顧慎言極端強迫症的性格，合理。

“而且……”

顧慎言又頓住了，就好像他即将說的事情，是什麽很讓他痛苦的東西一樣。

“你出事是因為我。所以，我應該幫助你渡過難關。”

林疏這下是真的很驚訝。

“因為……你？”

他現在是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顧慎言。

難道當年這人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偷偷溜進他的劇組，割壞了他的威亞繩？

顧慎言注視着他，一向波瀾不驚的眼神裏，湧出濃烈的後悔。

“當時你提出複合……如果我答應了你，可能就不會發生那件事。”

“林疏，這三年，我一直非常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