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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請注意,這個男人使用的字眼是愧疚,甚至都不是後悔!

這句話的潛臺詞是——

雖然我們都很遺憾當時的抉擇造成了這個讓大家都不想看到的結果,但如果再來一次,我可能依舊會做出那樣的選擇。

不過,林疏要說,他真的沒有求複合。

就像他六年前沒有性.騷.擾一樣。

可見人的秉性是不會随時間而變化的,六年不見,從調酒師到豪門總裁,顧慎言還是個自作多情的自戀狂。

*

【三年前,東南亞】

林疏因為看中題材,接了一部中外混資的片子,有很大一部分要在境外拍攝。

也是出了國,他才意識到國內的治安有多好。

東南亞,民風強悍,一天晚上,投資方敢在飯店包間裏試圖強他。

後果是被他扒了衣服,搶走錢包手機,錘暈了。林疏提着投資人滿是汗臭味的上衣褲子,走出包間,剛準備下樓,迎面碰見了顧慎言。

那是他們分手後的第一次重逢。

顧慎言和三年前沒有分別,還穿着全是洗衣皂味道的白襯衫,背着只黑色的單肩包,淡漠地立在樓梯間,比分手之前更加清瘦。

樓梯間沒有開燈,林疏看着那枚一半隐藏在灰暗下的側影,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大少爺,還在這裝窮學生呢?”

顧慎言走出陰影,露出一張毫無表情的臉。

三年過去,他在淡漠外又籠罩了一層陰郁,視線牢牢盯着他提在手中的東西,眼底死寂般幽黑,“你拿的什麽?”

林疏有些嫌惡地回答:“髒東西。”

他也不想碰。

衣服上全都是制片人油膩又肮髒的味道,看一眼都讓他惡心。但他就是要把衣服拿走,讓那個玩意兒只能光着走出包間。

顧慎言攥緊拳頭,幽黑眼底全是快要隐忍不住的憤怒,“你為什麽總和不喜歡的人幹這種事?”

林疏還是第一次見顧慎言這麽生氣的樣子,“……我幹什麽了?”

顧慎言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

“愛和性,這兩件事情是不能分開的。”

他明白顧慎言誤會了什麽。

他手裏提着明顯屬于別人的衣服,自己的領子被扯得亂七八糟,近些年的名聲又……但制片人這樣想他、顧家這樣想他、顧慎言憑什麽也這樣想他。

“顧慎言,我要是分不開,能有你的事嗎?”

林疏把制片人軟塌塌臭烘烘的內.褲外衣全都扔在地上,臉色一冷。

他走向前,就跟那年的柏林小巷一樣,把顧慎言逼退到到牆角,挑破這個總自诩誠實與正直的人的僞善。

“況且你有什麽資格說這話?你跟我上.床的時候、你按着我一幹.幹一夜的時候、你急不可耐地往裏頂都不舍得出去的時候,你怎麽不跟自己講講這些大道理呢?”

林疏看着顧慎言好像有萬語千言卻一個字也不肯跟他講的眼睛,笑了。

“哦,我知道,是因為顧少爺講規矩。”

他左手握住顧慎言的脖頸,膝蓋抵在那人的大腿上,就像是暗巷裏襲擊路人的吸血鬼,欺身逼近。

“你跟我簽了合約,就跟領了那什麽結婚證一樣。哪怕一點都不愛,也能問心無愧地做了,對吧?”

林疏近距離地看着那人棱角分明的臉。

他本以為再見到顧慎言他會很生氣。

但還是很喜歡。

就和那年初見時一樣,林疏看着顧慎言的嘴唇,覺得很好親。

他就親上去了。

真喜歡。

他吻上顧慎言,顧慎言習慣性地擡起雙臂,把他抱進了懷裏。

他可真喜歡這種身體上的本能。

這種無論腦子裏面怎麽想他,無論心中有多反感他有多抵觸他,但身體還是想要擁抱他的本能。

“我們再簽一年吧。”

東南亞又熱又髒的飯店樓梯間,灰蒙蒙的,只有幾束從破裂的玻璃窗裏照進來的月光。

林疏埋在顧慎言的肩窩,感覺到那人有力的手臂緊緊摟着他的腰。

被誤會、被欺負、被媒體亂寫、被顧家羞辱的氣,全都消了。

他蹭了蹭顧慎言的側.頸,就像是吸到了自己的專屬貓薄荷,迫切地想要把這種感覺留下來。

“寶貝兒,我看你不像是被顧家領回去了的樣子。”

他伸手撩起顧慎言滿是皂角香的舊襯衫,從齒間洩出幾分輕笑,那些風流騷話無師自通。

“你現在沒錢吧,嗯?哥哥養你。”

“你要多少?一百萬、兩百萬、一千萬?”

一般氣氛濃到這種時候,他們就該進入深夜的後半場。

但這次顧慎言一把扯開他。

臉色黑如寒鐵。

說不準是失望絕望、還是傷心死心。

“林疏,你除了會拿錢砸我,你還會對我說什麽?”

*

那天晚上,他們不歡而散。

三日後,林疏在拍戲時從高空摔了下來。

但他會摔倒,完全是因為道具失誤。除非是顧慎言親手割了他的繩子,否則這跟那人一點關系都沒有。

而且那晚發生的事情,怎麽看,也不能是他想求複合吧?

怎麽用顧慎言的嘴巴說出來,就好像是他因為思念成疾而失足掉落,或者是因為被拒絕了想不開輕生一樣。

百口莫辯。

林疏靠在椅子上,緩緩呼出了一口氣,就自嘲般地笑了。

還說人家呢。他不也一樣?

人啊,都是自戀的。

雖然他也是一見面就覺得顧慎言的改變很奇怪、也很不講道理,但他還是在心底把這一切武斷地歸因為,顧慎言愛他。

顧慎言終于意識到了自己很愛他。

他這麽漂亮、這麽有魅力、這麽能幹又聰明,顧慎言憑什麽不愛他呢?

結果是個愧疚。

真合理,以顧慎言丢個垃圾都得把藍玻璃瓶和黃玻璃瓶分開扔的道德水準,顧慎言會因此而感到愧疚,太合理了。

而他為什麽沒想到?

自作多情呗。

林疏翻開擺在面前的合同,直接翻到落款處,一個字都沒看,提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而後對着顧慎言攤開手掌。

“錢呢?”

顧慎言有些錯愕。

當年分手時,林疏在顧家說過的那些話言猶在耳,每一個字都像是硬生生砸進了他的心髒裏,他根本忘不掉。

“財務下班了。”

顧慎言看他簽了字,似乎松了一口氣,“金額較大,需要向銀行申請,還要報稅、走流程,至少得等一天。”

林疏雙臂抱胸,美豔動人的臉上劃過一份看笑話似的揶揄。

“顧總就是這麽定義馬上的?”

“……”顧總光着屁.股走到被扔在角落的那堆Tom Ford,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張黑卡,“你先刷我的吧。”

“嗯哼。”

林疏從顧慎言手裏抽走那張卡,一手抱起顧慎言放在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坐到了床上。

“我沒團隊,你讓財務把該扣的稅都算清楚了,別埋雷。”

*

林疏打開顧慎言的電腦,輸入密碼,登上了自己的賬號。

愛情跑了,起碼他得抓住錢吧。

他開始噠噠算賬。

如果按百分之二十的贈與稅算的話,他能到手一千六百萬。

當年他填不上賠償金,從五個朋友那裏一共借到八千九百萬,迄今一分錢都還沒還。

想解決掉江江家人生病和上學的問題,起碼還要三百。

這三年的住院流水是九百七十三萬,他還沒……

林疏一愣,忽而從電腦前擡起頭,看向顧慎言。

“我的住院費是你在付嗎?”

顧慎言有些無措地站在床邊,直到看見他和自己說話,才點點頭。

“嗯。”

林疏把剛剛加進去的九七三從欠款中删掉,重新轉回頭打電腦。

“我不打算還了,你銷帳吧。”

顧慎言說:“原本也沒想你還……”

這些年一直讓院方瞞着他,就是怕他知道是顧家的錢,不願意要。

林疏大概算完了。

他先要立刻還清所有的債務,顯然是不可能的。

先還誰呢?

要不然就每個債主都先還上二百萬?雖然錢是少了點,但起碼表個誠意,也不能一直拖着。

再扣掉江見日需要的……

結合他已經拿到的戀綜預付金,他手上還能留二百。

二百,夠他把工作室重新組起來了。

今天田勝男說想來看他,他能猜到是什麽意思。

在圈內,明星把助理當成仆人一樣使喚,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小田目前跟的那個演員他也合作過,挺自我的一個人,對員工态度很差。

現在有了能力,他希望小田能回來。

倒也不是聖母心。小田和工作室的其他成員,都跟了他很多年。比起租個新班子,他更需要自己能充分信任的、有默契的人。

林疏在腦中大致構思了一個計劃,給江見日發消息。

肩頭一沉。

*

在床邊默默站了很久的顧慎言,光着兩條腿,鑽進了他的被窩裏。

“林疏……”

林疏在啪啪打字的間隙,擡眸瞥了眼黑洞洞的機器,扒開顧慎言的手,“晚上不直播,顧總不用幫我炒。”

顧慎言抱着他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肩窩,像是抱着主人的大腿忍不住讨好的小狗。

小狗讨好是為了肉骨頭,那顧慎言是為了什麽呢?

這就是他說過的身體本能。

“以前不是這樣的。”

以前……委婉地說,他和顧慎言見面必睡。

“因為那個時候我饞你身子。”

“但現在……”

“顧總,我覺得你說得特別對,愛和性還是別分開比較好。”

他回頭,在顧慎言比六年前要健碩不少的胸.肌上,用力摸了一把,勾唇一笑。

“而且,我吃過更好的。”

“還不如施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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