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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這可遠遠沒有他們的情侶套房舒服。

他們的房間裏有風景優美的小陽臺，甜蜜滿滿的裝飾，與兩張一米五的雙人床。

那兩張床雖然不算很寬敞，但床鋪暄軟紮實，鋪着舒服又高檔的彈簧床墊，兩個人并肩躺在一起也不覺得擠。

但在這間沒有窗戶的小黑屋裏，只靠牆放着張不到一米寬的單人床。

剛剛洗完澡的狹小暗衛，根本就沒有排風扇，還往房間裏一陣陣地散着潮濕水汽。

又窄、又硬、又陰濕。

顧慎言緊緊摟住他的腰，脊背倒在木板床上，貼在他耳邊的說話聲像沉郁優雅的大提琴：“……我們回去。”

林疏在他下巴上輕輕咬了一口，擡頭，揚起一側的眉峰。

“你又嫌我不要臉？”

*

六年前，新年夜，他們停在街邊的那一次。

顧慎言被他按在車裏，座椅都給放倒了，但還是因為時不時炸在車外的煙花聲而感到臉紅。一邊任他又咬又親，一邊在忍耐不住的時候，文不文、白不白地說他：“你怎麽……就這麽不知廉恥呢？”

林疏從小就是這種敢愛敢恨、不懼他人目光的漢子。

他第一次被老師叫家長，是在小學三年級。

他們剛剛學習寫作文，語文老師布置了一篇命題作業，《我最敬佩的人》。

林疏交上去的作文第一句是。

——我最敬佩的人是我自己。

他用剩下的四百字，詳細論述了他為什麽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最了不起的寶寶，以及全班乃至全校師生為什麽都應該一起頂禮膜拜他。

如果只是一篇作文，也就罷了。小孩子天真無邪、童言無忌，是可以理解的。

但林疏用他超強的行動力和蠱惑人心的魅力，在完成作業的當天，在班級裏建立了一個崇拜林疏教。許多被他的臉所征服的小男孩和小女孩，在他的勸說下，撕掉了自己原本的作業，重新寫了一篇。

最後，全班一共收上來了十八篇名為《我最崇拜的人是林疏》的作文。

老師只好無奈地請了家長。

而再小一點，林疏在三歲的時候，就說哭了隔壁想教會他孔融讓梨的叔叔。

他死咬不放的觀點是。

我喜歡的東西就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我就是要用盡一切辦法得到，我就是要死死占着不放，我就是不肯分給其他人，我就是不管別人高興不高興。

而再近一些，林疏在二十二歲時，決定放棄原本走了十幾年的正經路，進入娛樂圈。

他只有一個非常簡單的理由。

他的照片被意外發送到網上，火了，一夜之間冒出來了許多贊美他與喜歡他的人。而他享受這種被人贊美與喜歡的感覺。于是他和父母哥哥打了聲招呼，才不管別人的議論與看笑話，拿到大學畢業證之後，直接就去拍了第一部電視劇。

而他對顧慎言，也是一樣。

他覺得顧慎言長得好看，他想親顧慎言，他喜歡顧慎言陪在他身邊，他希望顧慎言穿上他所挑選的衣服。

他就一直都是這麽做的。

雖然有時候這個人會拒絕他、反抗他、不搭理他、甚至罵他，雖然有時候他也覺得自己老是這麽死纏爛打的，有點太主動太丢臉了，但他就是想要這麽做。

果然，比起什麽互相猜心思的暧昧游戲，他還是更喜歡這種熱烈直接的親密糾纏。

林疏扳住顧慎言的下巴，兇巴巴地說：“我是差點兒死過一次的人了，你還嫌棄我？顧慎言，你有沒有心啊？”

顧慎言湊過來，乖乖地親了親他的鼻尖。

“不嫌棄。”

隔着衣服，他感受到顧慎言比平時更溫熱的手掌放在他背上，有力又親密。

“這裏不舒服。而且……”顧慎言伸手撥開他的頭發，在他耳後輕輕親了一下，小聲說，“套在上面呢。”

林疏就樂了。

“你還準備了套？”

他一向嚴肅又正經的小男友認真地點頭：“嗯。”

林疏爬起來，騎在顧慎言身上。他好像覺得這比做那事兒還好玩，借着昏暗的臺燈燈光，看着那人原本波瀾不驚的眼睛，問：“你還準備什麽了？”

顧慎言用手掌托住他的腿.根，低聲說：“會用到的都準備了……”

林疏笑得像只偷到了腥的小狐貍。

他以前就覺得顧慎言好玩。

因為顧慎言臉皮薄，很容易就會被他逗得耳根發紅，有了反應也不肯承認，還要裝模作樣地坐在桌前看他的德文書。

直到他玩得過火了，才會轉過身一下子把他掀翻在床上，像開啓了第二人格。

那種又霸道又耐心的人格。

而林疏也顯然是個記吃不記打的。

他明明知道人家的第二人格有多能幹，還非要在把人家逼到失控的邊緣反複試探：“那你準備這些東西的時候是在想着我嗎？”

顧慎言非常聽話地點了點頭：“嗯。”

“真的嗎？”

林疏越問越興奮了。

他以前覺得顧慎言冷臉不理他但耳根通紅的樣子很好玩，他現在覺得顧慎言肯搭理他了，更好玩了，“那你都想什麽姿勢了，說來讓我聽聽？”

他就說！

顧慎言憋了六年，肯定是給他憋了一本play大全！

“什麽都沒想。”但顧慎言蹭了蹭他的臉頰，這麽回答，“我只是想見你。”

“我想你了。林疏。”

天吶。

林疏心髒一軟，感覺自己的肚子都讓軟綿綿的棉花糖給撐滿了，馬上就會被甜暈。

這是什麽犯規的純情玩法啊！

林疏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顧慎言柔軟的側臉。

“顧總真是學壞了。現在怎麽這麽會說甜言蜜語呢？這也是你團隊的人教你的嗎？而且拍節目呢，你怎麽還敢想這種事？你說你現在是不是有點兒耍流氓？”

顧慎言啧了一聲，氣惱地咬住了他不聽話的指尖。

“不許叫我顧總。”

“好吧……”他手指下移，把顧慎言的睡衣推上去，說，“那寶貝兒……”

顧慎言反身把他壓在下面。

對寶貝兒這個稱呼，表現得很受用。

林疏想了想，用兩條腿盤住了顧慎言勁瘦的腰，又接着說。

“慎言？”

“親愛的？”

看起來，顧慎言都挺喜歡的。

林疏身後一空，感到自己被撈起來，枕頭墊在腰下。他太久沒有和任何人有這麽親近的相處了。睫毛不住地顫抖着，眼下的淚痣像是玻璃杯裏盛滿了的将溢未溢的水。

他勾住顧慎言的衣擺，半真半假地哀求道：“爸爸慢點……”

顧慎言腰一僵，擡眸淡淡瞥了他一眼，眼底藏着最後的警告，“別亂叫。”

好吧，哀求是假的。

林疏才不怕他的警告。

“那你還想聽什麽？”

他笑得愈加放肆，在自己曾經的詞彙庫裏認真翻找一會，然後用很輕很輕地聲音說，“老公……”

顧慎言低頭，輕輕吻上了他腰間的那道疤。

林疏一手抓住顧慎言的頭發，一手伸向扔在床邊的衣服堆，從口袋裏掏出個什麽東西來。

“慎……”

他顫抖地說，“慎言，你擡頭。”

顧慎言擡眸。

林疏修長的中指上，吊下來一枚黃銅戒指。

“他們……他們讓我賠錢。我只好把所有的珠寶與配飾都給賣掉了，就……就只留下了它。”

“我一直戴……着，住院的時候都……都是它替你陪着我。”

“你還記得嗎？”

林疏晃着手上的那枚戒指，就像是經驗豐富但不懷好意的馴獸師，拎着根粘着肉腥的骨頭，哄逗着一只小狗。

顧慎言眼神一暗，輕輕歪頭。用牙齒叼住了那枚戒指。

按滅臺燈。

*

第二天，早上七點。

攝像機鏡頭自動開機，在大部分嘉賓們還沉浸在夢鄉時，直播間已經陸陸續續迎來了早起的觀衆。

【大家來好早啊～都是被迫早起的打工人嘛？】

【又是想炸公司的一天……】

【诶？顧總又提前起床了？我看情侶房的被窩裏好像只有一個人啊？】

【那他去哪了？怎麽哪個機位都看不見人影呢？】

【四人間動啦！！楊楊起床啦，不愧是運動員，作息健康得讓人羨慕～】

【小黑屋真是貨真價實的小黑屋，還想看看我們小謝呢～結果沒有窗戶，一點光都透不進來哈哈】

【節目組不是聲稱有紅外線嗎？只能看見個鼓囊囊的大被窩，這也看不清人啊。】

林疏在半夢半醒中睜開一條小縫。

就和六年前一樣，顧慎言手腳并用地把他緊緊抱在懷裏，下巴抵在他的發頂，把他嚴嚴實實地裹在被窩裏，就好像守着寶藏的惡龍，生怕懷裏的寶貝在睡着時長腿跑掉了，抱得很用力，推都推不開。

這是一個被人充分包裹的姿勢。

很舒服、也很安全，就像是又回到了媽媽的肚子裏一樣，滿滿皆是安心。

林疏只露出來埋在人懷裏的半顆毛茸茸的後腦勺。

看着眼前和六年前一模一樣的顧慎言，勾起唇角，呼吸裏忍不住帶上了笑意。

而這個抱着他的人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氣息。

顧慎言原來也已經醒過來了。微微低頭，在他眉間印下一吻，伸手揉了揉他的後腦勺，輕聲說。

“再睡會兒。”

好吧，和六年前相比，還是有區別的。

區別就是醒過來之後的顧慎言，不僅不會推開他，反而會把他抱在懷裏，再陪他沉沉地睡去。

他點點頭，勾住了顧慎言的脖頸，在那人喉結上輕輕親了一下。

“嗯。”

而被這聲嗯給驚動了的直播間。

【啊啊啊啊啊啊，小黑屋裏緊緊抱在一起的那一坨，是顧總和林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