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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開燈啦！終于有畫面啦！！】

【哇靠，這個視覺沖擊力！我疏真是大美人～有紅梅映雪那味兒了啊，顧總好福氣！】

【哈哈哈顧總也不容易，有些人表面看着是霸道總裁，其實身上全都是老婆撓出來的紅印子～】

【嗷嗷！我沒看錯的！顧總他！！！流鼻血了？？】

林疏原本還沒睡醒。

他嚴重懷疑他昨晚是暈過去的。

此時看見顧慎言背過身，忍不住想起這人以前對他的态度，心底泛起一絲不痛快。

“你轉回來。”

顧慎言背對着他，腦袋面對着正對着床的那面牆，一動不動。

林疏臉色一冷。

他本來不打算與顧慎言再有糾纏。

他是喜歡，但也沒有喜歡到死纏爛打的地步。

昨晚要不是顧慎言一會發情、一會表白、一會吃醋、一會就是追着救護車跑的，他也不至于連蹦帶跳地從二樓趕過來吧。

這怎麽一睡醒，就跟又回到了剛認識的時候一樣，迎接他的只有空蕩蕩的房間，和一個回來了也不肯正視他的顧慎言。

睡完就變臉。

林疏撿起身後的枕頭，跟七年前一樣，照着顧慎言的背影砸了過去。

顧慎言被他砸得趔趄半步。

而後默默地回過頭，帶着一臉血，遞過來一枚可憐兮兮的眼神。

“……”

林疏看着從顧慎言高挺鼻梁裏流下來的那兩管鼻血。

沉默三秒之後，大笑出聲。

他很少會笑得這麽放肆與這麽不顧形象。

林疏完全是倒在了床上，腦袋埋在被子裏，笑得渾身顫抖。那兩根小辮子也随他一起打着顫，像朵開在頭頂的小花，可可愛愛的。

整個人開心到了一種讓人擔心他會笑暈過去的地步。

顧慎言走過去，抓着他的臂彎，把他從被窩裏給撈起來。

“順順氣兒。”

林疏擡起頭，長長的睫毛上都挂着笑出來的眼淚，不知天高地厚地肆意嘲笑道：“顧總看見什麽了啊，鼻血都出來了，就這麽把持不住嗎？”

顧慎言淡淡瞥了他一眼，俯身從床邊的紙巾盒裏抽出一張面巾，臉不紅心不跳。

林疏卻一把将那張紙巾給搶了下來。

“不許擦！”

顧慎言這人太能裝了，以前裝得跟塊沒有世俗欲望的臭石頭似的。好像他倆能在一起，全靠他勾引。他好不容易抓到這種小辮子，怎麽可能就輕易放過了呢？

林疏摸出手機，盤腿坐在床上，打開後置攝像頭對準顧慎言，指揮道。

“比個耶。”

顧慎言把被子蓋在他腿上。

而後頂着滿臉鼻血，單手插兜，用另一只手比了個耶。

林疏一陣快拍。

太好笑了，他要把這個畫面設置為他的手機屏保，然後嘲笑顧慎言一輩子。

顧慎言看着他完成這一系列的操作，然後問：“拍夠了嗎？”

林疏點頭。

就見那人俯下身，用那只比耶的手輕輕擡起他的下巴，低頭吻了下來。在一吻結束時，稍稍一蹭，把自己流出來的鼻血也蹭到了他臉上。

然後，顧慎言坐在他旁邊，一手攬住他的腰，撿起手機。

“拍張合照。”

一分鐘後，穿着件寬松睡衣、頭頂兩只亂糟糟的小辮子、臉蛋上還蹭着鼻血、臉上帶着七分笑意與三分懵逼、連臉都沒來得及洗的林疏，出現在顧總裁的手機鎖屏界面。

顧慎言看了一眼，染起笑意。

“可愛。”

整體而言，彈幕是被甜暈了的。

但也不妨有一些別的聲音。

【……貴圈絕了……認識兩三天就能睡在一起啊。】

【本來還覺得挺甜的，但這……就當我是清朝人吧，我真的接受不了。】

而此刻守在直播間的江見日，已經快要崩潰了。

七點多，林疏沒有出現在雙人房的直播鏡頭裏，她就覺得不對。

她一早上連續打了十幾通電話，除了第一個電話在鈴聲響起的瞬間，就被顧慎言冷着臉掐斷了之外，她剩下的電話，連成功撥通的機會都沒有。

會看直播與留彈幕的都是粉絲，大部分還是CP粉，在這種粉紅泡泡的環境裏，當然是越嗑越上頭，看見什麽都喊甜。

但這世界上還是路人占多數的啊！

開燈不到十分鐘，論壇裏已經開了好幾個嘲貼，一刷新，就是一堆新回複。她打開微博，某個熱搜的熱度正在直線飙升。

【林疏事後】

這已經是第四個類似的詞條了。

她花錢撤了仨，但吃瓜人的好奇心太強了，根本就壓不住。

而她沉浸在愛河裏的藝人，還在直播節目裏，戴着滿身痕跡和人家調情呢！

她現在真的很想一手拎着顧慎言的耳朵把這人拖出去沉塘，另一只手按着林疏的腦袋搖出裏面的粉紅糖漿，然後大喊一聲。

林疏！！！你瘋了！！！

你怎麽能在直播節目裏和人上床呢！！！

她刷了下熱搜，評論區已經不堪入目。

【……符合我對娛樂圈的刻板印象。】

【戀綜見多了，在戀綜裏面滾上床的還是頭一例】

【林疏啊，不奇怪，他一百多個前男友，早就不知道睡過多少人了吧～】

【但這次是別人睡他哦。】

【只能說被包養也不容易，為錢做零就算了，為了滿足大老板的XP，還得直播睡覺……啧啧，豪門難進啊。】

當然，也有正嗑得起勁的CP粉在火氣全開地戰鬥着。

【清朝人可以回到清朝去嘛～】

【不是我們小情侶有點親密接觸怎麽了，睡你家床了？就要貼貼就要貼貼，哼！】

【鴻言傳疏是一見鐘情正經戀愛！晚上是關鏡頭的！沒有包養！沒有直播！也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造謠的小心遭報應！】

【黑子也看看節目吧……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是顧總更愛更主動啊……】

不過此時最心情複雜的還是林疏唯粉。

好不容易盼來哥哥複出，沒想到哥哥不僅談了戀愛，還一臉陷進去了的樣子。

林疏唯粉只好一邊咬牙死撐着和黑子們大戰三百回合，一邊跑到顧氏集團的官博下面刷評論。

【顧慎言！你最好對我哥好一輩子！】

【否則不管你有多帥有多錢！我疏家軍一定追鯊你到天涯海角！】

而真正心碎的是林疏與白月光的CP粉。

【啊啊啊，移情別戀就算了！我們家風流美人攻怎麽還成了別人的身下受啊！】

江見日關掉微博。

沒別的辦法，先往談戀愛的方向引導吧。

林疏原本是她帶過最省心也最出色的藝人。

漂亮、聰明、有野心，做事努力、善于反思，身上沒有一點臭毛病。不抽煙、不泡吧、不亂搞男女關系、不耍大牌。

除了偶爾有點小自戀和小嬌氣，沒有任何缺點。

第三年，忽然有一天，手機怎麽都打不通了。

林疏從不會屏蔽她的手機號。

這孩子能在三年內，就從一個非科班出身的新人變成一個頂流明星，就是因為他足夠努力。

有多少次，都是連軸轉了好多天剛剛躺下，江見日一個電話，就立刻從被窩裏爬起來，趕往下一個現場。

而那年柏林電影節的第二天，林疏的電話忽然打不通了。

她就覺得很不安。

兩個小時後之後，果然，街頭擁吻照鋪天蓋地地傳遍了互聯網。

在顧慎言還是個窮學生的時候，江見日就曾與他接觸過幾次，她的感受只有兩個字。

——冷酷。

顧慎言是她見過最冷酷的人。

有一回，林疏的同志片即将在海外上映，她在首映禮上給顧慎言留了一個位置。不需要顧慎言露出正臉，只要戴着口罩帽子坐在那裏拍幾張照片，就足夠了。

林疏身為剛剛出櫃的男偶像，在當年是争議人物。

但這部同志片能讓他從偶像轉型到演員，是不可錯過的好機會。

海外電影獎看重政治正确。顧慎言如果能現身表達對演員男友的支持，那麽不僅有利于他們炒CP，同時也能讓林疏立穩家庭幸福的LGBT人設，從而大大提高得獎的可能性。

但顧慎言不去。

江見日親自跑去學校，在顧慎言面前把所有的收益都一條一條講明白，也再三強調了這件事情非常簡單。就幾個小時，不需要你上臺，甚至都不需要你講話，我們一定會保護你的隐私。而且林疏已經過去了，他很期待……

顧慎言是怎麽回答的呢？

“我不想浪費生命。”

江見日強行擺出來的笑容凍在臉上。

林疏嘴上不承認，但她知道她的藝人有多看重與遷就自己的小男友。

她問顧慎言：“那是你男朋友的職業，他非常愛他的工作，他為他的工作付出了很多心血。你這樣看輕這個行業，你不覺得自己是在傷害他嗎？”

顧慎言淡淡地說：“我不覺得。”

“影視行業不生産任何物質成品，對社會也沒有實際幫助，它的本質是資本游戲，虛僞并且虛榮。我不是看輕，我是厭惡。”

“而且……這只是一份工作。”顧慎言微微皺眉，仿佛錯的是林疏，“他為什麽要為工作賦予意義呢？”

江見日牙都快咬碎了。

要不是林疏喜歡這張臉，她真想在雇幾個意大利佬，原地就把這家夥給打成豬頭。

所以，當林疏終于和顧慎言分手時，她很開心。

但誰知道這家夥又冒出來了！

就是這個毫無同理心的豬頭，迷得她家最有出息最可愛的小藝人，在巅峰時高調出櫃、在最忙的時候一次次往返德國、在分手後連軸工作到暈厥……

這次一露面，好嘛，還不到48小時呢，就把她剛剛複出的小藝人又拐床上去了！

看見直播間裏的林疏終于拿起了手機。

江見日趕緊發微信。

【衣服穿好！把痕跡都遮上！找時間背着鏡頭看下熱搜！注意尺度！別太主動了！】

叮咚——

江見日收到了兩條來自林疏的回複。

第一條是一張那只豬頭留鼻血的照片。

第二條是一句話。

【他說他喜歡我。】

……

悔啊。

當年她真應該雇幾個意大利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