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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林疏聽顧慎言簡單講完往事。

顧慎言不是會講故事的人。

他的句子通常很短，用詞也克制，只描述最基本的客觀事實，不會在講述裏夾雜任何個人情緒。

但林疏有一點小心疼。

這原本他心裏的最後一個疑影。

即顧慎言為什麽在那一年裏表現得那麽冷淡。

冷淡得像是他強買強賣似的。

原來這家夥一直以為他心裏裝着個白月光啊。

林疏擡眸，用注視死.人的目光看向了時臨，幽幽說。

“你，告訴我男朋友，他是替身。”

時臨壓根兒就沒意識到自己闖了多大的禍，他還擱那低頭陪着謝止行疊星星呢，道：“慎言也沒說他那小男友是你啊。”

林疏眉峰一擡：“這就是你造謠的理由？”

“你們不都複合了嗎？”

時臨擡頭，似乎無法理解自己的老搭檔為什麽生氣，淺灰色的眼睛裏帶着濃濃的不解與淡淡的得意。

“生活就是得酸甜苦辣鹹，才有滋味。要沒我給你倆加點調味料，你這戀愛談得多無趣啊。而且也不能說造謠吧，那不你自己對着記者說……”

林疏咬緊後牙。

顧家人果然都有病！

他與時臨同歲，生日只差前後幾天。

但他二十二歲才出道，與跟自己同齡的時臨合作時，人家已經是影帝了。

林疏從小成績優異，招人喜歡，走到哪裏都是最受矚目的中心人物，但他入娛樂圈拍戲，才發現自己身為一個新人，根本就沒人在乎。

而跟他同歲的時臨卻是所有人的焦點。

他當時就立誓，三年內，他一定要超越時臨，重回第一，成為全國最被看好的年輕演員。

因此，他下戲後也經常和時臨混在一起，想觀察一下影帝是怎樣煉成的。

結果他發現時臨除了這張臉之外，沒有任何一個值得學習的優點。玩世不恭、風流浪蕩、滿嘴跑火車。

完全是仗着自己入圈早外加有個大明星的媽媽啊。

他也是這麽和記者說的。

他倆那部劇爆火，很多媒體來問他和影帝合作有什麽感受，影帝最大的優點是什麽。

他組織了一下措辭，委婉地回答。

臉還行吧。

結果這話就被媒體給斷章取義了。

“我真沒有。”

林疏很無奈地看向顧慎言，對着自己男朋友略顯委屈的黑眸，說，“就他……你放心，我看上狗也不會看上他的。”

顧慎言還沒說什麽，就見時臨先是拿小星星丢了下顧慎言，“他說你狗。”

然後又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謝止行，“他說你不如狗。”

【雖然我是臨哥粉絲，但我承認，我哥是挺狗的……】

【哈哈哈哈哈，我一直好奇誰那麽倒黴最後得嫁給我哥，原來是小謝啊】

【臨哥不說他理想型是溫柔乖巧小美女嗎？小謝除了那個女字，基本都占全了诶！】

【溫柔乖巧？是指見面就罵“滾”的溫柔乖巧嗎～】

【所以因為臨哥一句話，顧總這麽些年一直都以為疏疏把他當替身啊TVT】

【好心疼我們白月光啊！！！顧總明明才是那個白月光的！！！別攔我影帝怎麽了我要衆籌去揍他！】

節目裏，謝止行已經動手了。

他從桌上撿起一塊抹布，揉成一團，直接塞進了時臨嘴巴裏。

動作之行雲流水與一氣呵成，成功看呆了節目組。

“抱歉啊。”

他對因為他前夫的攪局而險些愛人錯過的小情侶，滿懷歉意地笑了一下，而後低下頭接着疊他的小星星，“你們繼續。”

顧慎言的視線在嗚嗚咽咽的時臨身上，短暫地停留了一秒。

沒有表現出任何同情心。

而後看向林疏，眼神才柔軟下來。

“也不怪他。”顧慎言享受了一下時臨被折磨的樣子，才道，“他是胡說的，我猜到了。”

林疏有點意外地揚起一側的眉毛：“猜到？”

顧慎言這種基本讀不懂感情的，AI一樣的人，也能猜出別人的心思嗎？

“嗯。”

顧慎言淡淡點頭，道，“第二天你離開後，我在中文互聯網檢索了你和他的相關詞條，下載了你們全部的花絮和訪談。我請教了身邊戀愛經歷比較豐富的同學，他們一致認為，你應該并不喜歡他。”

林疏忍不住笑起來。

他在腦海裏想象了一下二十一歲的顧慎言，捧着臺又笨又重的老款筆記本電腦，四處問人的樣子。

覺得又傻又可愛。

“真的嗎？”林疏伸手捋平他襯衣的褶皺，問，“那你去問同學，你的同學們都不覺得你很奇怪嗎？”

顧慎言緩緩垂眸，視線落在林疏修長白潤的手指上。

“他們說，沒想到我會對娛樂新聞感興趣。”

“他們還說，你長得很好看。”

顧慎言頓了一下，看向林疏的眼睛，又道。

“但有一個德國女生看了你們的照片，成為了你倆的CP粉，說你們很配。”

林疏從沒想過，原來顧慎言是真的會吃醋。

當年談戀愛的時候，他還小，比較幼稚，曾經故意在顧慎言提及自己與旁人的緋聞，就是為了刺探出不一樣的反應。

但顧慎言每次只是眼簾低垂，淡淡地聽着，聽煩了最多也只是提步就走。

一點反應都沒有。

像跟木頭。

林疏笑着問：“然後呢？”

顧慎言還是波瀾不驚的樣子，淡淡答：“我說不配，然後就把她拉黑了。”

林疏笑倒在顧慎言的懷裏。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這人的胸口戳了戳，仰起臉，漂亮的眼睛裏聚起燦燦笑意，責怪道：“你怎麽害我損失了一個粉絲啊。”

“你說說，你怎麽賠？”

顧慎言握住了他的手指：“那我再賠你一個。”

“是嗎？那我可要對小粉絲布置任務了。”

林疏眨了眨眼睛，笑盈盈地說，“就罰我的小粉絲，回家把我所有的電影、電視劇、綜藝節目、還有廣告片，全都看了。看十遍。”

顧慎言緩緩點頭，“都看過了。”

林疏有些驚訝。

在他的印象裏，他的男朋友最讨厭的就是娛樂圈，讨厭娛樂圈裏虛僞而浮華的人，也讨厭娛樂圈這些編出來沒有實際意義的作品。

不肯來他的首映禮。

不喜歡聽他談工作。

甚至會在他背劇本的時候戴上降噪耳機。

顧慎言實在不喜歡，就算了，他也沒有一定要逼自己的男朋友成為自己的粉絲。

顧慎言低頭玩着他的手指，回答道。

“回到顧家後，每天都很忙，沒有休息時間，有時也會有壓力。”

“晚上加班時，我喜歡在手邊放臺顯示器，播放你的影片或節目。聽到你的聲音，我會舒服一點。”

顧慎言講完，又笑了一下，可能是覺得年輕時的自己很好笑。

“所以，我發現男朋友是演員也很好的，最起碼想你的時候，還有影像可以看。”

【我捂着胸口緩緩倒地……】

【我看誰還敢質疑我們雁書不是真愛！】

【漫漫長夜，白月光一個人坐在漆黑的書房裏埋頭工作，唯一的光源是手邊屏幕裏的小疏。好感人啊，我有畫面感了嗚嗚嗚。】

【srds，為什麽非得漆黑？大總裁還交不起電費嗎哈哈。】

“那以後你都不用看了。”

林疏起身，看着顧慎言略有怔愣的眼睛，在他臉上輕輕親了一下。

“因為你可以看到活人了啊。”

【好吧我又開始嫉妒顧總了……】

一千顆整。

謝止行終于擡起了頭。

他把第一千顆星星放進去，拿起自己面前被堆得滿滿當當的玻璃罐，遞給林疏。揚起一枚溫柔的笑意。

“複合快樂，圓圓滿滿。”

“謝謝。”

林疏接過玻璃瓶，放在顧慎言懷裏。

禮輕情意重，走到他這種大起大落都看過了的年紀，就是想圖個圓滿，不過他并不打算就這麽放過自己連結婚離婚都隐瞞不報的朋友，“但這還沒到結束呢，你其實可以接着疊。疊夠一萬，多吉利。”

“下次吧。”謝止行起身，揉了揉自己坐麻了的雙腿。

他轉身，面向主攝像頭，也面向站在攝像頭後的節目組們。

深深鞠了一躬。

“對不起導演，也對不起各位觀衆朋友，我不錄了。抱歉。”

林疏一怔。

他瞥了眼旁邊的時臨，想起當初簽過的條款。

謝止行可不比顧家，甚至也不比如今的他。他有演技有流量，雖然一時跌了跟頭，但他再次爬起來，是早晚的事。

但謝止行和他們不一樣。

他皺眉提醒道：“十倍違約金。”

“顧總不是說要還錢嗎？”謝止行看着他，笑了一下，“反正那也不是我自己掙的錢，正好，直接打給節目組吧。”

林疏還想說點什麽。

中途毀約，還是直播節目，對于謝止行這種三四線小演員來講，是個很大的事。

他認識的謝止行不是這麽極端的人。

但顧慎言握住他的手，對他搖了搖頭。

不要介入他人的因果。

謝止行拆掉捆在自己腰間的麥，仔細卷好，彎腰放在了桌子上。

如果可能，他希望自己盡量不要給別人添麻煩。

“回來。”

時臨拽出謝止行塞到他嘴巴裏的東西，對着都快走到門前的背影道，“我一會就走了。”

他将那塊抹布随手一扔，靠在沙發上，還是玩世不恭的口氣。

“我飛行。昨天殺青，明早進新組。只錄這一天。”

“你以為我跟你們一樣沒戲拍啊。”

*

當天晚上，他們四個一起吃了飯。

喻柳和溫塵那兩對一整天都在外面約會，晚上六七點了，都還沒回來。

顧慎言做得飯。

他煮了四種不同口味的泡面，別說，還真挺好吃的，最起碼林疏是這樣評價的。

時臨面前的是變态辣。

而他本人是一點辣都不碰的，最後含淚吃完，噸噸灌了兩大桶冰鎮牛奶。

飯後，時臨就該走了。

晚上十一點的飛機，飛機場比較遠，再不離開會來不及。

他是飛行嘉賓，什麽行李都沒拿，擡腿就能走。本來都摘了麥，走到了門口，又忽然折了回來。

站在謝止行面前。

“顧慎言那小子，太嫩了。”

林疏與顧慎言去了陽臺，他們剛剛複合，還有很多話想說。

大廳裏只有謝止行一個人，正在彎腰收拾碗筷。

時臨大步走回來，單手擡起謝止行的下巴，把人抵在餐桌前，直接親了下來。

親了能有一分鐘。

他親完，放開謝止行，舔了舔自己的牙尖，看向鏡頭。

露出一枚有點霸道的笑。

“這才是宣示主權。”

*

謝止行攥緊桌沿。

時臨這人，打出生就被扔在了鏡頭面前。

他看起來花花公子，玩世不恭，對什麽都不認真。

也沒有大影帝大前輩的架子，跟劇組裏打雜的實習生都能稱兄道弟，總是笑呵呵的，似乎随便一只小貓小狗都可以在他的腦袋上耀武揚威。

但其實呢……

剛剛接吻時，時臨咬破了他的舌尖。

下手很用力，略帶鏽鐵味的血絲彌散在口中，疼得要命。

離開時，在他耳邊很輕聲地說。

“謝止行，你這輩子都是我老婆，就是死了也得跟我冥婚，你別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