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先苦後樂

先苦後樂

柳春生伸手撥弄着算盤，算盤珠子在稍顯安靜的房間裏不住的發出清脆的聲響，“我不過是一階商賈之人，您是堂堂靖安候府的三公子，我如何能與您并肩？”

早在蘇尋進來的時候，周圍的人及其有眼色的離開了，她的話在房中更是顯得清晰無比。

蘇尋抿着唇一直不曾開口，眼眸望向的是樓外車水馬龍的街道，柳春生不只看不見他的眸光，更是分辨不清他的态度。明面上鎮定自若地理着賬目，實際上早就心亂如麻。

“你擋着我做生意了，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公子你還是出去吧。”

來京中時，因着蘇尋的關系她才在這繁華的街道處尋到一處好地方，說這話時柳春生氣勢明顯不足，心裏隐隐的自傲卻在催促着她開口。

“我知道你難受，我也難受。春生，你不要這麽對我......”蘇尋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做好了打算，轉過頭來走到柳春生的身邊，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幾乎是執拗地開口說道。

柳春生也不知自己在委屈些什麽，好像多日來的見聞終究将她打垮，向來強勢的姑娘眼眶裏含着淚珠，“誰讓你不告訴你的真實身份，虧我還傻兮兮的以為你就是個富家公子。”

“蘇尋，你不愛我就不要戲耍我。我柳春生，雖不是清貴世家出身，但也不懼權勢。我辛辛苦苦帶着弟弟賺錢，供他讀書，為的是在這個世道博出一條出路，而不是做貴族子弟的玩物。”

她斬釘截鐵地說着近日來心裏的想法，眼神直視着蘇尋透着倔強。

穿越到現在，柳春生從未服輸，做餐館、開酒樓......一步步走到現在從未怕過，她知自身所依賴的甚少，傲骨一身卻從未丢棄。

“春生，你說什麽？我從未這般想過你。我說過，我會明媒正娶迎你入門。你是聽見誰的流言蜚語嗎？告訴我，我去解決。我記得你以前從不在意這些......”

蘇尋疼惜地伸出手指抹去柳春生臉上掉落的淚珠，柳春生一下下吸着鼻子心裏忍不住唾棄自己，二十多歲的人怎麽還是忍不住在別人面前流淚？

“對不起，我早該告訴你，可我告訴你了，你不就不會和我做朋友了嗎？”蘇尋可沒忘記，剛開始柳春生撿到自己時，流露出對于世家子弟的唾棄。

“你說迎我入門，可別人會說我癡心妄想。你堂堂侯府，怎會在意我？”柳春生不接她的話，轉而問道。南淮女子二十幾的年紀，早就嫁人或者生下孩子。

她不說出身，光按年紀都不是蘇尋的首選。在別的地方還好，京中誰人不知蘇尋的身份。女子為商本就敏感，他與她的關系更成了他人一樁緋聞般的飯後談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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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對于男子、女子的态度向來不同，男子會言風流韻事、女子卻成了攀龍附鳳。

“我蘇尋向來守信，說到做到。是我做事不周讓你多思了，回來時不是我要玩‘失蹤’，是實在抽不開身。長兄見我太過閑散，将我扔到軍中去了。”說着說着蘇尋伸手摸向鼻子，眉眼間帶着尴尬，“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格，那真是好一頓折騰。”

蘇尋蹲在柳春生的面前，目光裏帶着委屈，“下次定不會不辭而別。”

柳春生轉頭打量着他一言不發，蘇尋心裏打着鼓生怕她會不高興，柳春生打量半□□着他的耳朵伸出手去。

“輕點，輕點。”

“我以為你不要我了。”眼見對方兩只耳朵讓自己捏的通紅，柳春生才破涕而笑念叨道，“看你現在反應和以前一樣，就知道你還是愛我的。”

蘇尋傻呵呵地伸出兩只手揉着耳朵，不住地想起之前的時光。以前賴在柳春生身邊時，也是這樣被“欺負。”突然來這一下，怪讓人懷念的。

“現在長兄給我安排在京中做守備官，大小也是個官職，以後沒準還能接着升職。至于，我家裏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你要是不想呆在這裏也行，不耐煩那些規矩禮教，實在不行等你弟弟結束考試，我們就離開這裏浪跡天涯！”

眼見蘇尋越說越離譜，柳春生擡手又裝作要擰他耳朵的模樣，見他假裝躲閃的模樣又捂着唇笑出聲來。

“誰要和你浪跡天涯？我可不要。至于那些規矩禮教，為你學一下又何妨？”

“柳大娘子好魄力！”蘇尋學着說書人的手勢抱着拳逗着柳春生。

“虧我以為你站那裏半天不說話，是要和我分手，害我流了那麽多沒用的眼淚。”

“我這不是在琢磨怎麽給你開口嘛......先苦後樂也挺好，你看你現在笑的多開心？”

“貧嘴——”

——

“皇祖母不是最疼孫兒了嗎？”宋庚晔端坐在太後身邊，給她布菜端湯一派殷勤之風，看的身後的嬷嬷宮人暗暗低頭。

太後拿着湯匙舀了幾次炖煮的雪白的雞湯，卻并未入口，開口道，“今日你來陪我用膳，有事相求？”

“孫兒想要盡一盡孝心來陪陪皇祖母罷了。”宋庚晔不動聲色地挂着笑，緩緩道。

“如那次國安寺祈福？”太後啞然失笑，望向因為這句話眼眸裏閃過猶豫的宋庚晔一眼，心中一嘆，還是太年輕了。

“你姑母離宮不久，你就到我這裏來了。我是年紀大了，可是不傻。你們對我而言，不過是孩子.....”揚着手，太後輕言道，“哀家與太子有話要說，都先退下吧。”

“姑母求了您什麽，孫兒正好與她相反。皇祖母，是如何想的呢？”左右沒了阻礙，宋庚晔索性直言道。

“你們都是我看着長大的，于我而言手心手背都是肉阿。”語氣微微停頓，太後觀察着宋庚晔的面容，很可惜這次對方很平靜她看不出情緒波動，點到為止，“她也是你看着長大的妹妹，不是嗎？”

“孫兒并非為難皇祖母，孫兒認為與表妹之情并無不妥。”

宋庚晔在“表妹”二字上微微加重，太後聽完淡淡一笑，轉而言道。

“兄妹之情，男女之愛。你二人可曾分清？你是儲君，當明白太子妃的重要性。若是其他女子，往後你若是容不下對方，我和你姑母不會在意。可若是對渺渺情盡，你又該如何？”

她的眉目逐漸銳利起來，又在接觸宋庚晔目光後變的淡然。

終究是為難阿。

“懷瑾明白，”宋庚晔堅定地直面着太後的眼神一字一句說道，“懷瑾認為一生一世一雙人也無不可。”

太後陡然皺起了眉，宋庚晔撩起袍角跪在她的身側才言，“按着身份渺渺出身于蘇氏又是長公主之女，其身份足以做太子妃；我與渺渺青梅竹馬的情分，更是無人可比。”

“世間女子，在我心中皆比不上渺渺一人。”

他的眼中是平日少見的熱烈，太後從他的眼神中好似看見當初的先帝面對自己時亦曾露出這樣的熱烈，微怔片刻後，終是一嘆，“看來我還是老了，往後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就不參與了。”

年輕人的事，總不好讓自己去做這個惡人。

到時候，哪怕是真情，哪怕會栽跟頭都好過于從未開始。

“孫兒謝過皇祖母，要是來年渺渺及笄後，可否讓您來給我二人下一道懿旨。”宋庚晔眼中是不加掩飾的喜色，忍不住說着自己的請求。

“還是讓你父皇和母後來操心吧。至于渺渺，讓她多玩幾年，早早困于宮中，可是會少很多樂趣。”太後揉着額頭，思索着怎麽應對答應臨安長公主的事情，“我有些累了，要去休息會。”

“孫兒告退。”

宋庚晔解決未來岳母給自己設計的麻煩後，心滿意足的離開慈寧宮，心裏盤算着把東宮好好建設一番，添些花草規劃一番，搜羅些蘇韞瑜感興趣的東西。

表面上是一番清貴淡然的郎君，實際上宋庚晔早就恨不得明日蘇韞瑜及笄，後日就将人娶進東宮，日日帶在身邊。

“你說我們這樣不會被發現吧？”宋芊妤穿着侍女的衣服和蘇韞瑜混出了府門，又擔憂地向後望着，“不會給大姐姐帶來麻煩吧？”

“大姐姐忙着賞花宴，哪裏有空管我們？況且她不是默認我們可以出門了嗎？我們穿着又不打眼，出不了什麽事的。”蘇韞瑜沖宋芊妤眨着眼睛，“要不是大姐姐賞花宴的帖子，我一時半會尚且不能出門呢。”

蘇韞瑜和宋芊妤梳着雙環髻穿着一樣制式的衣裙，相視一笑活脫脫像靈動的一對雙生子。

“我們溜去瞧瞧柳祈書如何？”宋芊妤嘴邊帶着笑，蘇韞瑜管她的神色迫切到一副恨不能立刻到對方身邊去的模樣，“還不容易得來得機會，我可要好好把握。”

到現在宋芊妤都未有得到父皇給的自由婚嫁的聖旨，那估計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宋庚晔告訴她得到了父皇允許她自己挑選婚嫁對象的口頭消息。

簡單明白，自己挑好人，查背景，下旨賜婚。

那人經常去的地方，都提前托柳埥表哥給她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