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當街縱馬，肆意傷人

當街縱馬，肆意傷人

窗外抽出嫩芽的春色，彌漫着春日暖陽，宋宴清跌坐在椅子上，臉上挂着嘲諷的笑，眼神淡漠地盯着面前的人。

“你說他沒死？他又一次騙了所有人。”

“世子，王爺他的計謀是為了天下大業。”跪在地下喬裝打扮臉帶刀疤的男子，雙手抱拳回道，“您要明白他的苦心……”

宋宴清揚起手阻止對方的話，話語裏帶着恍然，“明澤，我說怪不得那些被處置的人沒有發現你的身影。他真将你放在封地，真是留了一副好牌。”

“王爺他是您的父親。”明澤從宮中時就跟随在陳王身邊，聽的出宋宴清語氣裏的不忿，連聲說道。

“王爺的計劃裏本沒有這一項，要是沒有蘇越插手，王爺的計劃已然成功。将世子放在萳帝身邊，是不得已而為之的做法。”

“不得已而為之……”聽着他的話，宋宴清忍不住冷笑出聲，“他的不得已而為之，我早就領受過了。”

殺妻棄子。

只有一句不得已而為之，就想遮掩。

多麽可笑。

可笑的是，那人利益至上還打着親緣的幌子。

“您是王爺的兒子，他選了什麽，您只能跟他做出同樣的選擇。”明澤聽見宋宴清的話，眼神一厲跪下的身段挺的筆直，語氣裏透着威脅。

“換句話說，他做了什麽，世子您難道能撇清關系？你是王爺的兒子，誰都知道。他此番是讓你好生考慮……”

“別到時候，萳帝那邊讨不到好，連王爺都不願見你。”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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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宴清幾乎是緊咬着牙關，努力克制着脾氣蹦出這個字。

不管怎麽選，他都裏外不是人。陳王從不在意他的選擇，萳帝更不會……

抗争過算計過又怎麽樣？他的命運一直都在別人手裏掌握着。

身側的手攥成拳頭，指甲死死的嵌在手掌中，血跡漸漸染上衣袍。

明澤慢悠悠地站起身，排着身上的灰恥笑一聲離開。

宋宴清忍不住閉上眼睛，失聲笑起來。

今天是他進宮後，第一次能親自出宮祭拜阿娘的機會啊。

空蕩蕩的莊子裏，仿佛留有當年阿娘的氣息和痕跡，宋宴清緩緩起身顫抖着手推開主卧的房門。

伸手打開單薄的櫃門，裏面留有當年阿娘留下的舊衣。

宋宴清毫無章法的抓起舊衣緊緊抱在懷裏，想感受着上面留下的氣息，鼻間卻滿是舊衣上沾染的灰塵氣息……

昭示着舊人的離去。

“阿娘，我該怎麽辦……”

他好似落入一場永不會逃離的困局，步步求生，步步被困。

——

“小娘子，不知如何稱呼？”

柳祈書心有猜測，卻秉着私心按下不表，問道。

“我，我姓柳，家中行二。”宋芊妤瞅着蘇韞瑜欲言又止的模樣，心思轉換一番，咬着唇說道。

……

你騙他嗎？

哎呀，反正我母妃姓柳不算騙人。

那我就不管了，反正是你自己選的。

當然。

……

兩人眼神交流着，蘇韞瑜敗下陣來，縮在一旁做着鹌鸠。

“柳二娘子。”柳祈書接話道，“那這位是……”

“她是我表妹。”宋芊妤說完才發現不對勁，可是已經無法更改，只能咬咬牙接着說道。

蘇韞瑜眼瞅着氣氛有些尴尬，對于宋芊妤的窘迫又想要發笑，努力平複着心情，她只好硬着頭皮向着柳祈書點點頭。

蘇韞瑜瞧着宋芊妤同柳祈書兩個是越聊越投機，偏她無所事事。

“我要回城中，此番正好能護送兩位小娘子。”

蘇韞瑜蹲在一旁“數蘑菇”時，聽見柳祈書的話，高興地立刻丢掉了手中剛摘的野花。

“多謝郎君了。”

宋芊妤眼神亮晶晶的瞅着柳祈書，惹的對方躲避着她的眼神，蘇韞瑜眼尖地發現柳祈書面上擺出舉手之勞的正義派頭，實際上連微微彎起的嘴角都沒能隐藏。

心裏替宋芊妤暗喜着，看來是一場妾有情郎有意的戲碼。

“我有預感，郎君此番科舉定能有所得。”宋芊妤哪裏發現不了柳祈書的小動作，暗中瞪着眼裏含着調侃的蘇韞瑜，努力正色道。

“借你吉言。”

三人沿着路向城中走着，做為都城京中人來人往人員十分繁雜，有些路靠近官道，來往間連胡人都會出現，前方傳來的喧鬧聲逐漸入耳時，蘇韞瑜尚且沒發現不對。

不經意間瞥見那抹身着白衣的身影，蘇韞瑜頓時睜大雙眼，愣在原地。

“哎呦，世家子弟不把人當人看阿……我的爹阿，你可怎麽辦啊……”

“這裏所有人看見了，你可不能當着百姓的面賴賬阿！今天必須給我個說法……”

躺在地上的人是個七旬老者，衣衫上沾着點點血跡，塗着黑灰的臉辨不清面容，看樣子已經昏迷過去。

他身邊的中年男子抱着人涕淚交加地“控訴”，圍觀的人對宋宴清指指點點。

“怎麽了？”宋芊妤見蘇韞瑜腳步停下，疑惑地問道。

“那是宋宴清。”蘇韞瑜不可置信地指着人群中沉着臉，一言不發的少年。

“明明是你突然闖出來，怎麽成了我傷人。”宋宴清語氣冷硬，絲毫沒有被動容辦分，“不是我犯的錯，我憑什麽要我承擔？”

“我們可能瞧見了是你騎馬撞上人的！可不能賴賬！”周圍的人指指點點說着“見證”，“老人家年紀那麽大，出點錢給人看病不行嗎？”

“世家子弟，都像你這個樣子。我看阿，真是敗壞門風，遲早要完……”

“真不知道父母是怎麽教導的，估計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看上去，又不差那一點錢，至于嘛？”

……

“麻煩讓一讓阿。”蘇韞瑜反應過來，顧不上宋芊妤小跑過去，剝開人群向宋宴清身邊走着。

周圍的話語猶如利劍一般入耳入心，宋宴清攥緊馬的缰繩，聯想到一些事情努力忽略心裏淡淡的酸楚，開口道，“我如何從不同父母有關……”

“今日便是巡查司來此，我亦是同一說辭。是他故意沖出來，意圖訛人。”

“宋宴清。”

蘇韞瑜許久未能見到他，沒想到會在此情此景處相遇。

少女清麗的聲音傳來，宋宴清詫異地轉頭看過去，見到來人目光躲避着立刻偏過頭去。

“我知道他的為人，根本不是你們說的那樣。實在不行，等巡查司來調查不行嗎？”

“調查？等巡查司來了，我爹早沒了。我看你們都是一丘之貉！”扶着收傷“父親”的中年男人眼見有人出現替“罪魁禍首”辯護，錢二小眼睛滴溜溜地轉着，轉而又開始語言攻擊。

“天底下還有沒有王法了！老天爺啊！”

他根本不在乎那老東西什麽時候死，早前不給他錢，害他被賭坊掃地出門，如今“正好”出事，不就是上天的旨意。

給他一個發大財的機會，他不抓住就是傻子。

“你……”

“就是，小娘子年紀輕輕心腸這般毒。簡單賠錢了事不就得了……”

聽着圍觀群衆的幫腔聲，眼瞅着地上那人拖沓地耍賴模樣，蘇韞瑜氣的發不出聲。

“好，你們要錢。給你們就是了……”蘇韞瑜拿出放在身上的荷包，伸手就要遞給地上的錢二。

錢二貪婪的目光，此時顧不得掩飾，蘇韞瑜甚至惡寒的想，要不是需要顧及“演戲，”他都要扔掉懷裏的父親了。

他要的不是公道，甚至不是人命，而是錢。

周圍的人在意的亦不是公道，而且一場對于世家子弟的讨伐和站在道德高點的宣洩。

“別給他，照你說的，世家子弟‘當街縱馬，肆意傷人。’我今日要是不管這件事，你又能怎麽樣？你能怎麽樣？”

宋宴清伸手截過蘇韞瑜手中的荷包，強打起精神忽略着蘇韞瑜愕然地看向他的視線，生硬地說着。

他從未做過仗勢欺人的事情，卻偏偏擺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樣，捍衛起最後一絲尊嚴。

錢二眼中閃過錯愕和慌張，他是見宋宴清眼生又穿着素雅和之前的表現才以為他個軟柿子，想試着多撈一些好處。

現在看來，卻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只好強裝着鎮定，扯着嗓子喊仗勢欺人周圍的人幫腔。

啪啪啪——

一時之間周圍除了錢二的哀嚎聲，鴉雀無聲，一陣鼓掌聲又将所有人的心思吸引回去。

“宋宴清，沒想到你還真是個‘’有種’的男人。”瞧見人群都自動給他讓着路，宋昶邁着大步走向他們。

“宋昶，你沒走！”蘇韞瑜見他出現，立刻追問道，“你是不是偷偷跟了我們一路？”

“不過，這件事還是這樣解決的比較好。”宋昶掏出自己的荷包扔給地上的錢二，錢二立刻合着手掌感恩戴德地朝着宋昶拜着。

“謝謝貴人，謝謝貴人。我現在就走，現在就走……”

錢二拿到錢帶着地上的人不消一刻，就消失了。

周圍的人擔心惹上麻煩，在宋昶出現時就溜的一幹二淨了。

“少點麻煩不好嗎？再說，能用錢解決的麻煩算什麽麻煩？”宋昶拿起宋宴清手中繡着梅花的荷包遞給蘇韞瑜，語氣帶着嘲諷，“你那點沒用的骨氣，什麽時候能用到‘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