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章

第 26 章

蘇念緊緊摟着飯盒, 在等待工人幫忙去叫謝晖的幾分鐘時間裏，任由江邊寒風撲面而來，像是吹散了她的一時沖動。

就這麽一瞬間, 她琢磨着托人将飯盒轉交給謝晖的可行性, 其實自己沒必要親手交給他。

不過, 就在她冒出這個念頭之際，視線中已經出現了謝晖的身影。

他像是有些驚喜, 有些意外，同工友道了謝, 轉身向自己走來時, 沉靜深邃的眼神中藏着些亮光。

“你怎麽來了？”謝晖話一出口, 又察覺到此處風有些大，蘇念一雙耳朵微微發紅，明顯是風吹的，便直接拽了拽蘇念的手臂, 示意她跟上自己往旁邊走去，“冷不冷？”

“還好。”蘇念輕聲道。

“你病了？”謝晖敏銳地聽出她說話聲音有些發悶。

蘇念不妨他心思倒細，搖了搖頭道：“有點感冒, 已經快好了。對了，內什麽, 我去醫院給朋友家送飯，不過她已經吃過了, 這飯便多餘了, 帶回去也不合适，我想着…要不你吃了？”

她想出些理由, 令自己過來送飯的行動合理一些。

眼前的男人倒是沒說信或不信，只是眼中點點笑意蔓延開來, 直接應下：“那确實是不能浪費了。”

蘇念被謝晖帶着沿着江邊尋了處僻靜角落，前方是巨大的石墩，正好遮擋了寒風，大橋底下光線有些昏暗，謝晖彎腰吹了吹石階一側，又拔來幾片蘆葦給墊上，這才讓蘇念坐下。

他側身一步坐在蘇念旁邊，倒是絲毫不講究，壓根不管地上髒不髒，反正他身上也好不到哪兒去。

“我在松城這麽多年，倒還沒來過這樣的地方。”蘇念将飯盒交給謝晖，四處打量着周圍的一切。

“有時候工人們會來這兒吃飯或者抽根煙。”謝晖打開飯盒，看着被壓得滿滿當當的飯菜，唇角往上翹了翹，“你吃了沒？”

“吃了。”蘇念收回目光，又看向謝晖，盯着他挽起衣袖後露出的一節手臂，麥色的肌膚上青筋脈絡明晰，短短半個月時間，像是肌肉都結實了幾分，她別開視線，“你快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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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她又補充道：“全吃光，別浪費。”

謝晖握着筷子，看着半飯盒的白白胖胖的米飯以及半飯盒的肉，食欲大動。

蘇念帶的飯菜味道比碼頭提供的大鍋飯香太多，米飯是大米飯，蒸得香軟帶着嚼勁。

蒜苗回鍋肉炒得噴香，一片片五花肉大塊卻薄片，在鍋中爆出油脂後漸漸變得卷曲，膠皮軟糯，肥肉滋滋冒着油，散發出霸道的香氣，瘦肉部分則是幹香有嚼勁，一口肉配上一口米飯，能香到吞下舌頭。

今天中午，碼頭上給工人放的仍是萬年不變的大鍋飯，粗糧高粱米飯加白菜土豆紅薯一鍋炖，這些天下來，謝晖只覺得嘴裏只剩三道菜的味兒，別的什麽都沒有，都快淡出鳥來。

乍一吃到回鍋肉，他大口咀嚼，又大口配上米飯，看得蘇念眼睛一亮，像是世界上沒有人吃飯比他更香。

緩過了那個勁兒之後，謝晖吃飯的速度稍稍慢了下來，又夾起白蘿蔔和牛肉送入口中，蘿蔔清甜，水分足，牛肉勁道，都是平時吃不到的菜。

他幹飯速度很快，看得蘇念忍不住提醒他：“你吃慢點，別噎着。”

“嗯。”謝晖再放慢了速度，昵着眼看過來，“是你做的菜？”

“嗯。”蘇念輕聲回他。

“你手藝很好，很好吃。”

蘇念自然認同，她做飯還是挺不錯的，加上回到城裏條件好了，食材新鮮，油和各種調料都舍得放，肯定比大鍋飯香多了。

“你是不是每天都吃不飽？”蘇念猜也能猜到謝晖的食量，這麽一個年輕男人，哪裏是天天吃那麽點兒素菜亂炖能哄飽肚皮的。

“還好。”謝晖像是不願意多談這個話題，最後慢悠悠地夾着飯盒裏貼壁粘着的蒜苗吃，“人能管飯就不錯了。”

蘇念見他不肯說也沒有繼續話題，轉而問他：“這個天氣，你怎麽又穿之前的衣裳？”

就算是為了幹活方便，可确實太單薄了。

誰料，謝晖卻亮着眸子看向蘇念：“下回見你的時候我再穿那身，不然弄髒了弄壞了可惜。我這身随便造，幹活正合适。”

見蘇念沒說話，他又問：“你是不是放寒假了？我星期天休息去找你。”

“你難得一天休息日，還是好好休息吧。”蘇念雙手不自覺地絞着，“我星期天有事的。”

“那就下個星期天，不然下下個。”謝晖像是不依不饒，執着地要等到約定。

伴随着他的問話，一陣寒風自江上刮過，裹着絲絲江水的沁涼，将蘇念吹得清醒：“別，你既然想留下來，想在這裏重新開始，就好好幹，至于其他的…謝晖，我真的有事。”

謝晖濃密的睫毛一閃，在臉上投下一層細密的陰影，誘出幾分只在勝利農場時才有的冷意。

他低聲開口，嗓音像是被江水浸濕，冰冰涼涼：“你故意躲着我。”

“我為什麽要躲你？”蘇念聽到他這句話，心口猛地跳了一下，突然就拔高了嗓音，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沒有，明顯地激動了些，“我星期天本來就有事。”

見他只沉着眼眸看着自己，瞳仁黑白分明，清澈透亮，看得蘇念心裏有些難受，她又補充一句：“真的，我和雅欣約了去看電影。”

謝晖聽到雅欣的名字，明顯知道是個女生，眉眼肉眼可見地柔和了下來：“好吧。”

只是不知道怎麽，蘇念覺得他像是會變臉似的，兩個字竟說出了些可憐的意味。

不過她過來一回已t經是沖動，在突然刮起來的寒風中，總歸找回理智。

“這會兒風大了，你快回家去。”謝晖感受着江風呼嘯，念着蘇念本身就有些感冒，忙催促她的同時，自己拿着飯盒去沖洗幹淨。

洗蘇念帶來的飯盒比洗他自己的要仔細得多，來回地擦洗，折騰了三遍，這才甩了甩飯盒中的水，蓋好蓋子，用布給包起來系了個結，遞過去。

“你打結跟誰學的？”蘇念看着那塊包飯盒的布被系得像是一朵花瓣形狀。

這模樣她在勝利農場和謝晖一塊兒收拾那幾個二流子的時候見過他這麽綁人，也在自家收到的匿名老母雞被綁的雞爪上見過。

現在再次看見，她便又好奇起來。

“你還注意到這個？”謝晖修長的手指碰了碰打的結，眼神瞬間溫柔下來，“我奶奶教我的。”

蘇念像是有些預感，可是現在從謝晖口中聽到他奶奶，便有些緊張，擔心觸及他的傷心事。

謝晖表情并沒有太大變化，只沖着蘇念道：“想學？”

“沒有，就是随便問問。”她拎起布包，準備離開，“那我先走了，你…好好幹活吧，不過也別太拼命。”

這話說得其實有些心虛，他現在的情況不是願不願意拼命的問題，謝晖一個外地人，無依無靠，确實沒有辦法在工作上有更多話語權。

“我知道，我送你。”謝晖怔怔盯着蘇念，看得她突然心口有些起伏跳動，略微地不受控制。

蘇念以往只覺得謝晖用那雙漆黑冷漠的眸子看人時，滿是抵觸與敵意，自己第一次見到他時，還有些害怕。

可現在，那眼裏只剩下清澈與專注，看得她心口發燙。

“我走了，不用你送。你去忙你的吧。”蘇念手指在花瓣似的結上旋轉絞緊，迅速地轉身離開，沒給謝晖再說半句話的時間。

一路小碎步跑着回到碼頭，仿佛身後有什麽豺狼虎豹似的，蘇念剛走到廣場出口就差點和一個快速奔跑而來的年輕男人撞上。

兩人緊急停住腳步，蘇念錯身抓緊時間離開，只那匆匆一晃而過的秀美側臉引得男人忍不住回頭打量一眼。

“嚯，這碼頭還有這麽漂亮的姑娘！”他只道這個貨運碼頭是男人窩，來往都是幹着重體力活的一身臭汗的男人，怎麽今兒還有天仙！

不過這會兒還有急事，他也只是感嘆一句，轉頭就就去找人了。

說來也巧，他想找的人下一秒就出現在了視線中，從碼頭下方幾米的圍擋處走上來的高大男人不是謝晖是誰？

——“謝哥！”

“你怎麽來了？”謝晖今天心情大好，吃了肉是其次，主要是蘇念特意來為自己送飯。

這會兒見到剛來松城時認識的男人也是快步走過去，把人帶到一旁的松樹下。

“謝哥，你還真打算在這兒幹啊？”林偉華見到謝晖就眼睛發亮，這麽好的體格，身手了得，腦子又聰明的人，有大錢不掙，偏要在這麽個地方當苦力，累死累活一個月掙五塊錢，他聽着就都想哭！“我真是看不下去！”

謝晖擡着冷漠的眸子看着林偉華，随口道：“這有什麽不好？好歹是份工作。”

“不是，累成這樣，掙五塊錢，你怎麽想的！”林偉華不明白謝晖到底是缺錢還是不缺錢，要說他缺錢吧，為什麽能掙大錢不掙，寧願在這兒一個月掙五塊？

要說不缺錢吧，也說不通，難不成是腦子進水了來折磨自己？

“是不是因為你介紹信上的時間，就三個月是吧？可是你在這裏當臨時工，也沒法落下戶口啊，三個月一到，你照樣得被趕出去，難不成你還指望能臨時工轉正當正式工落下戶口？不可能的！”林偉華對城裏工作的緊缺程度很是了解，要麽有錢關系硬，能花千兒八百買個工作，這還得有關系，能找到門路，要麽是家裏有正式工讓給子女。

像謝晖這種外地來的，無依無靠的就別想了，絕對不可能。

要不然啊，還不如趁這段時間大幹一場，起碼能多掙些錢！“謝哥，我還是那句話，咱們兄弟倆合夥幹，一晚上倒騰就能掙你在這兒一年的工資，你怎麽就不願意呢！”

林偉華看着謝晖，是真心實意把人當兄弟，畢竟半個月前，他在黑市投機倒把遭遇另一撥人想黑吃黑，幾個對付他一個，搶了他的貨不說，還差點被揍死在外頭，還是謝晖這個剛來松城的外地人救了自己。

那一刻，林偉華被人拽進幽暗的巷口毒打，一個對四個，壓根兒沒有勝算，只是幾人當時都沒發現巷子裏還有人。

昏暗的巷子深處，火星忽明忽暗，打人的頭頭瞥見巷子深處煙霧缭繞，眼神發狠。

“看什麽呢？雜種，還敢在這兒礙事！找死是不是？”毒打同行被外人撞見總是不光彩，這種人也必須解決。

林偉華當時已經被揍得鼻青臉腫，心中只道這人也太倒黴，不關他的事，卻因為撞見這一遭也要遭殃。

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令林偉華震驚。

只見打人的兩人沖過去準備收拾牆邊靠着抽煙的男人，那男人卻是不疾不徐躲開攻擊，接着是輕巧利落地幾下，直接将兩人打翻在地。

看着手下小弟被撂倒在地，為首的頭一把放開揪着林偉華衣領的手，瞬間将目标轉移到那個出手狠厲的男人身上。

只是他的盛氣與嚣張沒有持續多久，就在林偉華沒有反應過來之際，已經被那個陌生男人一腳踹倒在地，口中罵罵咧咧不幹不淨，掙紮着起來給三個小弟使眼色，一定要收拾了這個人。

“媽的，老子收拾人，你在這兒躲着礙眼，看我不打死你！”

四個打一個，林偉華在心裏為他默哀。

可結果卻大大地出乎意料，那個看起來挺年輕的男人幹淨利落又狠厲地将四人給打翻在地，收拾完人後只站着睥睨躺在地上哀嚎的幾人，眼神輕蔑又不屑，吐出一個字：“滾。”

林偉華本來是被拖進來挨打的，這會兒也沒人顧得上他，那四人屁滾尿流地跑了。

就這樣，他死纏爛打想認識這個身手好的年輕男人，可是這男人冷漠得很，只說自己可沒打算救自己，只是在等人，嫌那幾個礙眼。

林偉華才不管，事實就是自己因為這個年輕男人才免于繼續挨打，再加上他看出這男人有本事，絕對值得結交！

最終一番糾纏得知這男人想了解松城，尤其是松城大學那邊的情況，才跟人交上朋友，硬是請人吃了頓飯。

剛到松城的謝晖被林偉華糾纏着請吃飯，請的是國營飯店，點的是招牌菜，還買了啤酒要和人稱兄道弟，得知他剛來松城沒地兒住，林偉華還帶他回自己租的房子住。

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謝晖救了自己是事實，他單方面認了這個兄弟。

更令他驚喜地是，謝晖還會組裝收音機，看着他費勁折騰半天也搞不定，随手那麽操作幾下便好了，林偉華同他交談幾句，猜出他以前可能也幹過投機倒把的事兒，只想拍大腿，兩人合夥不是能幹出一番大事業？

他這人講義氣，人也真誠，知道謝晖初來乍到什麽都沒有，天天請他吃飯也不求個啥，就執着地要報答救命之恩。謝晖後來也就答應同他去黑市看看，沉默地觀察了幾次，甚至給他提出了些倒騰貨物的意見，什麽好賣，什麽方便攜帶，什麽綜合來看售賣簡單利潤也高，還有些風險大回報大的…

林偉華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類型，聽着謝晖剛來松城幾天，觀察了三回黑市裏進進出出的交易情況就琢磨出這麽多東西，當即就喊上一句謝哥，準備和人摩拳擦掌稱霸松城黑市。

只是，誰能料到，這麽一個有本事有身手有頭腦的男人，竟然去碼頭找了個苦力工作，累死累活一天幹十三個小時，一個月掙五塊錢，林偉華差點沒被氣死。

要知道，行情好的話，他一晚上投機倒把賣東西都能掙幾十塊錢。

謝晖，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謝哥，你能不能清醒一點，在這兒待着又苦又累，還掙不到錢，你是不是瘋了？”林偉華最近天天過來勸說，是絕不死心。

謝晖聽他這些話像是耳朵都起繭了，只嘴裏噙着笑意道：“沒辦法，有人管着我，不讓我去幹那麽危險的事。”

“啥？”林偉華一愣，瞬間就從他的話裏得出關鍵信息——有人管着，“你有對象了？”

“嗯t。”謝晖輕聲回答，反正早晚都是。

“你才來松城幾天啊？都有對象了？是不是太快了…”林偉華嘀嘀咕咕抱怨着，自己這個土生土長的松城人都還沒有對象嘞，謝晖一個外地人，剛來沒多久都有對象了。

不過他一擡頭，看到謝晖這張硬朗英俊的臉，瞬間又噤聲，想起自己帶謝晖回租的房子時，當天就有一個小姑娘一個寡婦來打聽謝晖。

嘿，這個操蛋的看臉的世界！

“你不會是出賣色相了吧？”林偉華摸着下巴，已經在腦海中想象出一無所有的謝晖憑借一張臉傍上哪家有錢人家大小姐的模樣，“咱們男人得有骨氣，得靠自己的雙手掙錢啊…哎喲！”

“滾蛋！”謝晖一腳蹬他腿上，還出賣色相…

蘇念好像也沒怎麽看上自己這張臉吧…？

林偉華被趕走，等星期天謝晖休息時又熱情地請謝晖吃飯。

國營飯店的招牌菜擺了上來，再開了兩瓶啤酒，他主要倒賣從農村收來的雞鴨雞蛋和山貨到城裏賣，掙了些錢，近來又倒賣謝晖上回幫忙組裝的收音機，荷包再鼓了些。

同謝晖喝酒碰杯時，便掏出一張大團結遞了過去：“謝哥，你對象不讓那啥，我也理解，既然這樣，我也不強求，不過你還是可以幫我把東西組好，我單獨給你分錢。”

最後兩個字，林偉華湊近謝晖說得輕聲細語。

謝晖接了這十塊錢，放在手中扇來扇去，在空中發出聲聲脆響，沉默着顯然是在思考林偉華說的事。

“你想想，你是外地來的，對象是我們松城本地的吧？你一個月工資五塊錢怎麽娶媳婦兒？現在結婚可不便宜，三轉一響要想買一件就得上百，更別提還有那些個什麽床單被罩，全得是繡着囍的，帶鴛鴦的，其他打家具的，床啊，櫃子啊，哪樣不得花錢？”

這話像是說到了謝晖的心坎裏，他擡頭看着林偉華，眼神清亮，示意他繼續。

“我知道你擔心什麽，你放心，全程都是我出面，其他的都不用你操心，也沒啥危險。”

就連黑市都不用謝晖去，确實沒什麽危險，更別提，組裝收音機的事也留不下什麽把柄。

謝晖聽到林偉華娶媳婦兒幾個字，琢磨一番，最後到底是應下，他很缺錢，總得多掙錢。

兩人又悶了兩口啤酒，解決着飯菜，林偉華兜裏有錢，人也大方：“來，多吃點！要我說啊，還是國營飯店的東西香，謝哥，我跟你說，就前頭的那什麽洋館子西餐廳，說是賣的啥俄國菜，我就吃不慣，味兒怪得很！吃來吃去，還是咱們的紅燒肉最得勁兒！”

國營飯店裏熱鬧飄香，松城另一邊的電影院裏也正熱鬧散場。

蘇念和沈雅欣看完電影随着人流離場，從暖和的放映廳出來，一時難以适應外面的寒冷，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身子。

“這電影真好看！總覺得看不膩似的。”沈雅欣喜歡看電影，有時候電影院半年就那麽幾部電影來回放，她也能來回看。

“那你下次可以再來看。”蘇念笑着回她。

“那不然我們下個星期天再來？”沈雅欣自然無所謂，反正和朋友一塊兒出來總是開心的。

可這回，輪到蘇念遲疑了，她想起來那天在碼頭，謝晖固執地問自己下星期，下下星期的約定，最後還略帶埋怨地說自己故意躲着他這話。

蘇念怔愣片刻，看着沈雅欣道：“我下星期有事了。”

“啊～那我找別人吧。”沈雅欣倒沒有太遺憾，和蘇念說說笑笑商量着去哪裏吃飯。

如今大運動結束，各路風向也松了許多，沈雅欣便有些心癢，湊近蘇念道：“我們去吃西餐吧！”

蘇念小時候吃過西餐，那時候家裏條件很不錯，她從小在少年宮學畫畫，學彈鋼琴，能經常去看電影，吃西餐，穿漂亮衣裳，後來一朝變故，什麽都沒了，兒時的各種喜好也就此埋葬。

再次踏足俄國菜西餐廳，蘇念竟是覺得有些陌生。

西餐廳裝潢精致，全是明亮的玻璃閃爍着微光，富麗堂皇，天花板上垂直懸空的花瓣吊燈宛如綻放華彩，長桌陳列交錯，放置着圓形餐盤，上布刀叉。桌子中間的玻璃花瓶中再插上兩朵鮮花，屋裏隐約的香氣飄散，伴随着大堂中間的鋼琴聲悠揚流轉，一派浪漫與精致。

沈雅欣熟門熟路地點菜，對着穿着白襯衣打領結的帥氣服務員道：“奶汁烤鳜魚，紅菜湯，烤面包。”

轉頭，她又問蘇念：“念念，你點點看你想吃什麽？”

蘇念看着菜單，總覺得上面的菜名熟悉又陌生，她十三歲以前吃過，此刻竟然是完全想不起來味道。

只能遵循着隐約的記憶，對服務員道：“紅菜湯，罐焖牛肉，烤面包。”

點完菜，服務員寫好客人的要求離開，沈雅欣立刻沖着蘇念擠眉弄眼：“看吧，我說得沒錯吧，現在西餐廳的服務員長得可好了！”

蘇念忍不住發笑：“你倒是看得仔細。”

“那可不，全松城長得帥的男同志估摸都被搜羅來這裏當服務員了～”

“雅欣，你一天天地惦記什麽呢？”

沈雅欣正感慨西餐廳服務員的打扮和臉蛋呢，突然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回頭一看，竟然是趙和平、于曼麗和宋晴三人進來了。

“和平哥，曼麗姐，晴姐！你們怎麽也來這裏啊？好巧！”

宋晴上前看她一眼，又掃過她對面的蘇念：“怎麽，你們來得了，我們來不了？”

沈雅欣吐了吐舌頭：“那倒不是～”

趙和平和蘇念好一陣沒見面沒說話，尤其是他發現自己沒去找她，蘇念也沒有專程來找過自己，趙和平心裏便更生起悶氣，要是放在以往，他這時候必定會提議兩波人合桌吃飯，現在他沒開這個口。

蘇念同幾人眼神點頭示意，也沒開口。

剩下的于曼麗自然不願意，沈雅欣原本想着大家都是熟人，一起吃飯人多熱鬧，可轉念想着宋晴姐好像和蘇念姐有些不對付，倒也算了。

“那你們也快去點菜吧。”

“嚯，怎麽，蘇念回來了，你都不跟我們一起吃飯了？”宋晴原本也不喜歡和蘇念一桌吃飯，大家只是小時候熟悉，過了這麽多年早就沒什麽情誼了，可現在看着趙和平不主動開口合桌，又想起這陣子他都沒去找蘇念，宋晴料定兩人是鬧掰了，便突然起了興致，提議道，“大家這麽熟，幹脆合桌一起吃吧，人多也熱鬧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