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章

第 32 章

林偉華一番話得了謝晖一個白眼。

不知道這人在想些什麽。

蘇念瞬間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不過對于林偉華口中謝晖的對象，她半分沒有想岔，不曾想過謝晖是否和其他女同志糾纏不清, 她倒是明白了, 謝晖瞎說了些什麽, 或者被林偉華誤會了什麽。

就在謝晖瞪林偉華的時候，蘇念也瞪了謝晖一眼。

謝晖把林偉華帶到裏屋說話, 點他一句：“你這嘴裏怎麽吐不出一句中聽的話？還讓我跟蘇念保持距離？”

“不是，謝哥！”林偉華提醒他, “你可是有對象的人了, 得注意啊, 別欺騙無知少女…女，哎哎哎。”

他話音還沒落地，謝晖一把拍在他肩頭，謝晖力氣大, 又特意添了些力道，震得林偉華呼痛。

謝晖壓低嗓音：“你這腦子…我都不知道說你什麽好，你少跟蘇念面前說話。”

“我這腦子怎麽了？”林偉華撓撓頭, 一臉驕傲，“我是我們老林家最聰明的！哎, 不對…你該不會是…”

他反應慢了半拍，之前還不覺得, 現在聽謝晖說這麽些, 林偉華瞬間反應過來，猛一拍大腿, 激動：“卧槽，原來你對象就是蘇念！”

因為太過激動, 林偉華這聲兒有些大，竟然直直傳到了在堂屋坐着把玩從三叔家詐回的那些好東西的蘇念耳朵裏。

蘇念手一頓，臉上有些發燙。

當時在江邊，謝晖的問話自己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挨打的蘇軍打斷了。

她唇角輕揚，心裏像是豁開了一道口子，在接納一些原本不屬于那裏的東西。

裏屋中，謝晖斜昵林偉華一眼：“你少給我到處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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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呀，謝哥，你有點本事啊！蘇念又漂亮家裏條件又好，這都被你追求到了！啧啧…”林偉華摸着下巴打量謝晖，左看右看，最終得出結論，“果然，臉好就是好啊！”

最終，林偉華又挨謝晖踹了一腳，讓他不準瞎說話。

等兩人從屋裏回到堂屋，林偉華在見到蘇念時，差點脫口而出一句嫂子，直到被謝晖瞪了一眼，他立刻噤聲，轉而對着蘇念一副親熱的模樣，笑得活像見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似的：“蘇念同志，以後常來玩兒啊，我跟謝哥關系鐵，咱們都是一家人！”

因為謝晖無親無故，聽說最後一個親人也去世了，家中只有奶奶和妹子的林偉華感同身受般，與謝晖稱兄道弟，絲毫不見外。

謝晖懶得搭理他，再待下去不知道事情得被他攪和成什麽樣，幹脆利落地帶着蘇念走了。

蘇念家失而複得的東西被謝晖用塊布包起來，打上結拎在手中，随着走路的動作，偶爾發出些互相碰撞的摩擦聲。

謝晖一路送蘇念回家，等走到距離松城大學家屬院還有一個拐角的路程時，謝晖從兜裏掏出一個東西遞過去。

“這個給你的。”他這輩子第一次送女人禮物，竟是難得的緊張。

蘇念驚訝地看着男人粗糙的掌心躺着一枚發夾。

淡紫色與白色交織的格子發夾，小小一個，精致可愛，與男人幹多了粗活後長着繭的掌心格格不入。

她認出這是百貨大樓的東西，價格不菲。

“你怎麽買這麽貴的發夾？”蘇念一擡頭看向謝晖，想着他的工資，立刻拒絕，“我不要，你拿去退了。”

“我還沒窮到買了一枚發夾就要餓死的地步，這是我幹活幹得不錯，得的獎金買的。”謝晖嘴角噙着笑意，口中自嘲的語氣卻令蘇念心頭一窒。

“我不是那個意思。”蘇念觀察着謝晖的表情，擔心一句話傷了他，“我是覺得沒必要買這種，百貨大樓的東西貴得沒必要。”

“可是它好看，你戴上肯定更好看。”謝晖笑了笑，又伸了伸手，将發夾遞到蘇念面前，“你要嗎？”

這話和當初謝晖在江邊問的話一樣。

蘇念看出謝晖眼裏的堅持，眼前是漂亮精致的發夾，她伸手從謝晖掌心拿走發夾，指腹輕輕摩挲，能感覺到格子布包裹下的柔軟。

“要。”蘇念輕聲道，可說完又立刻提醒他，“不過以後別買了，你攢了錢不如多吃點肉和飯。”

提到這個，蘇念突然想到什麽，迅速打開包，從裏面翻出一沓糧票，每張糧票面值二兩，一共是三斤的量。

這年頭，想去國營飯店吃飯吃面，光有錢還不行，得有糧票，有些時候，甚至糧票比錢還難攢。

她攢了些挪了些，湊了三斤糧票給謝晖：“你空了還是去吃點別的，光吃碼頭放的飯哪裏抗得住。”

謝晖接過一沓糧票，看着在空中散開的嘩啦啦的票據，心底軟得一塌糊塗。

他看着蘇念，卻道：“以後還要買，得買更多，不然掙錢還有什麽意思？”

蘇念聽謝晖這話，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他在回應剛剛自己讓他以後別買這麽貴的東西的話，只笑道：“你倒是有志氣！怎麽不把百貨大樓買下來？”

謝晖也跟着笑，是眼底鋪滿了笑意的歡喜：“這話有道理，那我以後給你買個百貨大樓。”

蘇念徹底被逗笑了，眉眼彎彎，在松樹下眸光閃爍，燦爛得像是能驅散冬日的陰沉，将雪花飄落下的松城照亮，熠熠生輝。

趙和平同于曼麗宋晴孟超滑冰回來，快走到家屬院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蘇念和那個年輕男人在家屬院外拐角的松樹下說話，兩人臉上俱是笑意。

寒冷的冬日，周遭陰沉，處處都缺少生機，蘇念笑容燦爛，一颦一笑間宛如嬌豔綻放的玫瑰，眼角眉梢都是自己不曾見過的輕松惬意。

而她對面的男人也在笑，唇角弧度上揚，眼裏有光，那光的來源只來自蘇念。

他盯着她，一眼都舍不得錯開，像是将人望進了心坎裏。

與趙和平那日初見時的冷漠陰沉完全不同，仿佛變了一個人。

“哎，那不是蘇念嗎？”孟超率先出聲，目光落在蘇念和一個陌生男人身上，“她跟誰說話呢？笑得這麽開心。好像不是我們院裏的。”

孟超的話驚動了于曼麗和宋晴，兩人也順着孟超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見了笑靥如花的蘇念，以及她對面英俊含笑的陌生男人。

“蘇念不會是談戀愛了吧？”宋晴第一反應便是這樣的設想，畢竟眼前男女的狀态給人一種沒有絲毫親密動作，卻又流轉着無窮親密氛圍的感覺。

聽到這話，趙和平黑着臉，沉聲反駁：“怎麽可能！蘇念怎麽可能跟這種人談戀愛！”

宋晴被吓了一跳，不悅地揚聲反駁回去：“誰知道呢！興許真是！”

于曼麗看出趙和平不高興，忙拽了拽宋晴的衣袖，小聲提醒她：“你別說了！”

幾人腳步不停，一會兒功夫便走近了蘇念和那個陌生男人。

距離一近，蘇念自然也發現了熟人，同幾人打了招呼，而對面的四人中，趙和平面色不虞，宋晴似乎也不大高興，和誰鬧着別扭似的，于曼麗左右為難，勉強微笑着和蘇念點頭示意，反倒是只有孟超看起來正常，同蘇念道：“蘇念，和朋友說話呢？下星期我生日，有空咱們幾個聚聚，吃個飯。”

“嗯，好的。”蘇念幹脆應下，面色各異的四人便也漸漸走遠了。

待幾人剛走過蘇念所站的位置，趙和平卻突t然停下腳步，回身看着松樹下的兩人道：“念念，一起回去吧，我找你有事。”

趙和平話音剛落，他身邊的三人都齊刷刷看去，可他渾不在意，只将目光落在謝晖身上，甚至沒有看着蘇念。

謝晖回頭看向趙和平，在他憤懑又帶着鄙夷的視線下輕輕扯了扯嘴角，像是輕笑一聲，更令趙和平皺緊了眉頭。

“我還有點事，你們先走吧，不用等我。”蘇念沒有任何猶豫地拒絕，令趙和平呼吸一沉，咬緊了腮幫子。

直到于曼麗再拽了拽他的衣袖，低聲道：“和平哥，我們回去吧。”

趙和平像是不滿又不悅，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蘇念，這才轉身離開。

謝晖當初來到松城只和趙和平有過一面之緣，可今日再見，卻是一眼認出他。

“那人就是當初開着小轎車去農場接你們回城的，姓趙的？”

蘇念不妨謝晖冷不丁提起一年多以前的事，只點點頭：“嗯。”

當初蘇家離開，謝晖沒出去看熱鬧，可架不住那陣子整個農場都在讨論此事，從蘇家恢複一切回去享福過好日子，到有個姓趙的英俊小夥開着小轎車來接人，不少社員都猜測，那肯定是想當蘇家女婿才這麽殷勤這麽積極。

謝晖想到剛剛趙和平流連在自己和蘇念之間的不悅眼神，陰沉而暗黑的臉色，自然清楚他的心思。

“他喜歡你。”謝晖斬釘截鐵開口。

“你…”蘇念哪裏想到謝晖會突然說出這麽一句話，“你說什麽呢？”

“不過你不喜歡他。”謝晖自顧自下着結論，看向蘇念的眼裏多了幾分堅定，“對嗎？”

“謝晖！”蘇念別開臉，不願意和他談起這樣的話題。

“他家世應該很好，含着金湯匙出生的，有錢有關系，工作體面，在你們家屬院裏應該是人人誇獎的，在你們同齡人裏也是當頭當老大的人吧。”謝晖能看出來那幾人都以趙和平為首，“這樣的人長得也不賴，還能開着小轎車千裏迢迢去接你們回城。”

而自己呢，将所有條件列出來，處處都比不過。

謝晖微微俯身，靠近蘇念，與她對視，目光在半空中相遇，黑亮的眸子裏透着幾分脆弱：“他那麽強，又對你那麽好，你還是不喜歡他對嗎？”

他淡淡開口，卻又帶着幾分一定要聽到滿意回答的霸道：“所以你得告訴我一句，你真的不喜歡他。”

他所有的依仗只有蘇念的心意。

蘇念看着謝晖，聽到他提起趙和平的家世和出身，心裏卻是一陣刺痛，曾幾何時，謝晖也是這樣的。

她輕輕開口：“我和他是一起長大的鄰居，是好朋友，不過沒有男女之間的喜歡。”

“嗯。”謝晖像是被安撫了，眉眼舒展開，“我以後會給你買百貨大樓的。”

蘇念覺得謝晖的眼神熾熱，像是燃燒着一團火，令人難以招架，她移開目光，不動聲色地轉移着話題：“那你先換個工作。”

謝晖一愣：“嗯？”

“我找我爸的好友給你安排了個工作，在軋鋼廠當臨時工，雖然都是臨時工，可是在軋鋼廠更有前途，能學手藝，工資也正常，以後還能有機會轉正，那樣就能将戶口落在松城，永遠留下來，開始新生活了。你腦子聰明，說不定以後能升二級三級四級鉗工，每個月工資都能有七八十呢。”

蘇念像是在為謝晖勾勒美好的未來，在那樣的未來裏，有不錯的身份，體面的工作，不菲的工資，在那樣的未來裏能擺脫過去的陰霾，一切都是全新的開始。

“聽起來不錯，那樣的話，能娶到大學教授的女兒嗎？”謝晖眼裏星星點點，像是閃着光。

蘇念聽着他意有所指的話，心頭重重地跳了一拍，只翹着嘴角道：“我哪兒知道，你等到了那個時候去試試吧！

下星期三你請會兒假，中午過來找我，我帶你去軋鋼廠。我先走了，你也快回去，再見！”

蘇念語速極快地說完一番話，立刻逃跑似的轉身往家屬院去，奔跑時迎着呼嘯的寒風，吹過滾燙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