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公主籌劃中

公主籌劃中

文/乃兮

謝南川不知道該如何描述他的情緒。

他真的想要殺了姜晏喬, 知道她無辜，又難忍要去恨她怨她。然而當看到姜晏喬與季靖雲季将軍耳鬓厮磨一般共騎，又難掩憤怒。

明明他先來, 明明他是驸馬。

明明公主現下還在為他而落淚。

他起了一絲的懊悔和僥幸。現在的他還能站在這兒，說明公主對他有感情。

吳二小被處理, 他沒被處理。知潼替她成婚, 他還繼續是驸馬。

要是一切再議……不不。他定然是要報仇的。他要公主後悔, 讓皇家人後悔。

他怎麽能心軟？

那是人命。命該償命。

各種念頭混雜在一起。不管是好是壞，他眼裏的都是姜晏喬, 是永樂殿下, 是他的自以為。

姜晏喬剛才跳了塔, 又知道了季将軍的本事, 腦中全然是要怎麽救自己救季将軍救天下。

她見到了謝南川，但根本不在意他。她因一次次重來而淡下的情感，時至今日，對謝南川已到見了人“不為所動”的地步。

尤其是現在的謝南川。

庸俗, 俗不可耐。

她到底還是見人見少了。要是見多了世面, 見多了人，哪會覺得面前的謝南川千好萬好。

現在連可笑的笑, 竟是笑不出來了。

姜晏喬擡起手, 用指腹點去眼角的淚。淚珠順着她的手指尖，從眼眶內離去。

“讓開。”姜晏喬開口，“擋路了。”

她公主的架子, 在謝南川面前使了出來。

謝南川唇微顫動：“殿下——”

姜晏喬聲音沒有擡高，也沒有壓低。她也沒打算繞過驸馬。

謝南川什麽資格讓她繞路？

她腳夾了一下馬。

影骊是一匹傲慢的馬。它被迫承受兩個人的重量, 實在辛苦，可到底上面的人算是被它認可的。

面前的驸馬算什麽？

影骊也半點沒有繞行的意思, 朝着謝南川而走，一口氣噴到人臉上。

它明晃晃朝着人身上撞去。那高大黑馬的壓迫，讓謝南川不由自主讓開了位。

姜晏喬和季靖雲兩人一道朝着轎子方向去。

馬擦過謝南川的身軀。他下意識伸手想要拉住公主殿下，卻在擡頭仰視時，對上了季将軍雙眼。

季靖雲殺過人。

眼神冰冷，看謝南川的目光和看死人一樣。

謝南川的手僵持在半空，半點沒能拉上人。直到馬走了過去。

他在馬後追了兩步，徒勞無功。

送嫁的隊伍中，衆人早看不懂今天是什麽狀況。他們哪怕心裏面有千千萬萬想問，斷然不敢問出口。

溫副将到這時不能再忽視季将軍和公主殿下。他像脖子上被架着刀，梗着脖子湊過來：“殿下，将軍，這出宮……”

他都不用親自見證，光現在猜都能猜到，宮裏剛才能有多亂。

他委婉詢問：“會有人過來攔嗎？”

姜晏喬側頭問季将軍：“三千營誰能管事？”

季将軍還沒開口，溫副将已習慣了幫着回答：“三千營真正的統領，是保國公。保國公年紀已大，現在做事的都是下面的人。其中就包括方任方将軍。”

姜晏喬聽到保國公的名頭，當即記了起來。如今的保國公，姓吳，名岳。

開國保國公是無名氏，沒名沒姓，于是起了“吳”，沒想有朝一日有權有勢。

保國公早年在戰場上過得苦，東奔西走，從來沒有停過。這些年身體一向不好。

她已經很多年沒見過保國公。

季靖雲在邊上開口：“守備司去年請白事的統領，正是保國公之子。逝去的是保國夫人。”

溫副将稀奇季将軍話突然多了起來。他多看了兩眼季将軍，不由對公主殿下滿是欽佩。

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事。

好在他主次分得清，說正事：“對。當時公主的婚事正好定下，所有人都熱熱鬧鬧。保國公不想因自家夫人的白事而擾了大家。所以沒大辦。他身子現在格外弱，瘦削得很，也沒精力大操大辦。”

姜晏喬隐隐想起來：“我聽母後說起過。宮裏當時送了不少禮過去，還追了封。”

這件事真的只是僅僅提了一嘴。導致她到現在才想起。

兩匹馬到達轎子邊上。

溫副将應着話：“應該要的。保國公上上下下一向格外忠心。不然也不能一代代傳下來。”

開國的國公到如今，名頭活下來的可沒剩下幾個。不少一代代削下去，到後頭能做個巡撫已經很了不得。

運勢糟糕的已經滿門入土。

保國公如今還能掌管三千營，全靠帝王信任。

另一點就是，三千營下頭能接手的人稍稍有些青黃不接。

“可惜保國公的幾個兒子，大多從文。少有從武。最出息的入了守備司，也不在三千營。”

溫副将沒說的話，季靖雲替他說了：“他們一家吃夠了打仗的苦。只想享福。”

姜晏喬眼見着溫副将倒吸氣，一副很想死的樣子，認真問：“這個不可以說。”

季靖雲不說話了。

他話裏沒有任何貶低的意思。很多人打仗是為了要功名要利祿。

保國公要的是一家健康活着。

人各有所求。他竟然沒覺得這不能說。

姜晏喬見狀，同情溫副将：“溫副将，做副官不容易。”

溫副将露出一個艱苦笑容：“沒有沒有。将軍大才。陛下恩賜我在将軍身邊，機會很難得的。”

又快樂又痛苦那種。

轎簾掀開，聽到響動的知潼探出頭：“殿下。”

知潼見公主和季将軍騎在一匹馬上，頓了頓，又繼續開口：“快到宮門了。上轎吧。”

姜晏喬點了頭。

她翻身下馬，從季将軍這兒離開，快速進入了臨時停下的轎子裏。

轎子再次啓程。

宮門口值守的侍衛們見到了送嫁的隊伍。他們見了人齊全，又見了公主簾子掀開，露出了一點臉，便給放了行。

放行完，送嫁隊伍完全離開，值守宮門的侍衛才得以互相對視了一眼。

兩個靠得近的，嘴皮子不動，用腹語低聲說着：“皇子殿下之前說如果有人不同尋常要出宮，就不放行。是什麽個意思？”

“誰知道。這不是我們能管的。”

負責走來走去的侍衛瞪了兩人一眼t。別以為嘴皮子不張，就讓人抓不到說閑話。

這隊伍的影子才離開沒多遠，很快有一隊人馬疾奔而來。

他們見宮門口沒隊伍影子，又被宮門口侍衛強行攔了，被迫停下，怒罵了一聲。

“剛才公主是在送嫁隊伍裏？”

宮門口侍衛回話：“是。”

領頭的人想說什麽，又不知道怎麽說。他煩心一跺腳：“哎。竟是算好了。”

公主要是自己一個人出宮，或者跟着季将軍一起出宮，那必會被攔。

她跟着送嫁隊伍一起出。沒有人會認為不對。畢竟今天本來就是她大婚。宮門口的侍衛也不知道乾清宮和登天塔出的岔子。

宮門侍衛試探：“送嫁的隊伍才出去沒多久。追現在還能追上。”

“追上怎麽的？讓殿下不成婚了，去見陛下殿下們，再出一下宮去成婚？”

領頭的侍衛煩心：“宮裏頭現在亂着。殿下已在發火。再等一會兒，估計……”皇帝也要發火。

他不能揣度聖意，不再說這話，點了個人：“你們兩個跟上隊，有什麽事回一個人通禀。”

兩人立刻：“是！”随即出宮。

人追得緊，可惜姜晏喬跑得更快。

遠去的送嫁隊伍裏，她在轎子勸說了兩聲知潼：“，我沒事。你到公主府裏，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驸馬捆柴房也行。”

也不是沒捆過。

知潼：“不行，便宜他了。”

姜晏喬點頭：“也是。那你看着來。反正到你氣消了就行。死了也沒關系。”

知潼失笑，又有點欣慰：“殿下現在這樣不在意就好。季将軍挺不錯。成婚暫時成不了，做入幕之賓也不委屈殿下。”

姜晏喬沉默。

姜晏喬想了一下。

姜晏喬頭腦空空，全然想象不了季将軍當入幕之賓的樣。

他不說話能将人活活氣死，說話能将人氣活了。

這樣的人至今沒嫁娶，太合理了。

姜晏喬拍了拍知潼的手，很是溫和：“少看些情情愛愛，多在意點天下大事。”

知潼回答：“殿下的事對知潼而言，就是天下大事。”

姜晏喬又卡了話。

她低聲笑笑：“好了，該走了。”

知潼：“殿下！”

姜晏喬沒繼續和她說什麽。

這才幾句話的空，離開宮門沒多遠。她沒再不耽擱，朝着知潼擺擺手，很快從轎子裏下來。

她到季将軍身邊，仰頭看季将軍。季将軍伸出了手，但不想背負兩個人的影骊惱怒噴了噴氣。

姜晏喬：“……”

入幕之賓。

她也不是故意。

只是知潼這四個字殺傷力太大。

姜晏喬側身走到溫副将面前：“來，下馬。馬給我。”

溫副将：“……”

溫副将默默下馬，委委屈屈遞出馬繩。

姜晏喬利落上馬。

她指了轎子，叮囑溫副将：“現在這個轎子裏坐着的就是永樂殿下。她不露臉，誰來了都是永樂。懂？”

溫副将遲疑又點了頭。

“找個人扮季将軍。把我的驸馬看牢一些。不聽話就打暈了帶着。”

姜晏喬又吩咐：“然後派人去保國公府上，讓保國公的兒子，守備司的那位統領入宮。叫他以保國公的名義安排護衛守好父皇母後。誰攔着，就說攔他的人想謀逆。”

溫副将頭有些發昏。

這是能随便說的麽？怎麽公主殿下的話聽起來比将軍都可怕。

姜晏喬吩咐完溫副将，掃了眼在場衆人：“所有人盯着自己身邊的人。只要少了一個，或是誰給外人通風報信的。一發現立刻檢舉給知潼或陶公公。獎百兩。若無事，獎翻倍，均分，人人有份。”

所有人心頭一震，紛紛上心，恨不得想讓同僚趕緊做點犯錯的事，也期待無事可以多拿一筆錢。

姜晏喬和季将軍示意：“走。快。”

兩人當即快馬加鞭，從送嫁隊中離開。

留在原地的溫副将清了清嗓子，吸引了衆人目光：“懂？”

衆人肯定：“懂！”

一個侍衛走出隊列，語氣鄭重：“我長得體型最像！我就是季将軍。”

今天天王老子來了，他也是季将軍。

衆人心中念頭相同。

今天天王老子來了，轎子裏坐的都是永樂殿下。

至于驸馬？

溫副将貼心去詢問被冷落的驸馬：“驸馬爺，你看你是騎馬呢？還是我們打暈了你，塞轎子裏？”

他還體貼說：“馬馱着，百姓看見了不大好。你也知道的。”

謝南川臉色難看：“滾！我自己會走。”

溫副将滿意點頭：“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