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天慢慢亮了，藍雨呆呆地躺在床上。

橫密推門進來，他臉上青紫一片，貼着紗布，惡狠狠地看着藍雨：“起來。”

藍雨像一個牽線的木偶，機械地站了起來。她呆呆跟在橫密身後，上了轎車。

頂尖飯店是B國有名的飯店，這裏能吃到來自世界各地的美味珍馐，當然，價格也是貴得驚人。因此，往來頂尖飯店的人，非貴即富，統統大有來頭。

頂尖飯店的幕後老板就是橫密。他沒有強健的體格，卻有一個精明靈活的頭腦。橫行天還在世的時候，橫密開這個飯店，一方面是滿足自己的口欲，不出國門，也能吃過各地的美食，另一方面，他通過關系通過這個飯店斂財。現在，橫行天死了，這個飯店就要另做打算了。

今天，頂尖飯店全部清場，不接待一個客人。

橫密坐在飯店的包廂裏，“當當當”地玩着打火機。警衛走過來，附在他耳邊悄悄說：“來了。”

一個老人帶着警衛走上了樓梯，他白發梳得整整齊齊，根根分明，襯衣扣得一絲不茍，走路步伐堅定，腰板挺得筆直。

橫密懶洋洋地坐在椅子上，站都沒站起來：“金沙将軍，坐。”

警衛拉開椅子，金沙将軍大馬金刀地坐下，沉聲道：“橫秘書找我，不知道有什麽事？”

橫行天當年封了橫密一個貼身秘書的官職，讓他跟在自己身邊學東西。但除了金沙将軍，根本沒有人這麽稱呼他，他們恭敬地稱橫密為“橫公子”“橫少”，關系近的“太子爺”，只有這個老不死的金沙，敢叫他“橫秘書”。

橫密今天心情好，也不跟他計較：“金沙将軍，據我所知，你跟随我父親，有好幾十年了吧。”

金沙将軍眯了眯眼，是啊，從最初的同盟、合作者，到後來的戰友，再到後來的下屬，風風雨雨，幾十年不知不覺過去了。

橫密繼續說：“除了我父親，B國也就屬你資歷最老，手中的人馬最多。父親年紀大了，我是他唯一的兒子，金沙将軍覺得，誰最有資格繼承他的位置呢？”

金沙将軍淡淡道：“這個事情，總統自有安排，不勞你我費心。”

橫密追問道：“如果父親指認我為繼承人呢？”

金沙将軍依然淡淡道：“那我自然聽從總統的安排。”

橫密唇邊掠過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不瞞你說，昨晚父親突發急病，已經過世了。他臨終前安排我接任總統的職位。”

金沙将軍“霍”地站起來：“你說的是真的？”

橫密一付沉痛的樣子：“是真的。”

金沙将軍慢慢眯起了眼睛，他與橫行天金戈鐵馬數十年，自然知道橫行天是變異者，那樣的強者，怎麽會毫無征兆地突發急病？

他沉聲道：“他得的什麽急病？人現在在哪裏？”

橫密輕飄飄道：“是一種急性傳染病。為了防止擴大範圍，屍體昨晚已經火化了。”

金沙将軍虎目圓睜，幾乎要噴出火來，但到底未發作出來。

橫密不軟不硬地說：“過幾天，我安排總統就職儀式，還要請金沙将軍過來觀禮。”

金沙将軍拳頭握緊，又松開，緩緩開口：“先弄清楚總統的死因，總統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橫密陰冷道：“我說了，父親得急病去世。金沙将軍是不相信我說的話喽？”

金沙将軍用沉默做出了回答：他不相信。與其相信一個異能者莫名其妙的去世，不如相信一個陰謀家的狼子野心。

橫密将打火機丢在玻璃轉盤上，發出一聲脆響：“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丢打火機是一個暗號。一個身穿酒店套裙的女服務員端着茶水走了進來，她把托盤放在桌上，寒芒一現，她拿着一把短小鋒利的匕首，回身閃電般向金沙将軍刺去。

金沙将軍身後的兩名警衛，也是萬裏挑一的好手。一個舉臂格擋，一個把金沙将軍的椅子往後拉，連人帶椅拖到了後面。

與此同時，房間外面，槍聲響成了一片。

“卡“一聲脆響，格擋警衛的胳膊，被女服務員撞成了骨折。

藍雨因為警衛的阻擋，動作一滞，卻絲毫不影響她的進攻。金沙将軍的後退，匕首紮了個空。她繼續往前撲，離金沙将軍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骨折的警衛忍着疼，用另一條胳膊來抓她，藍雨沒有回頭，匕首在空中劃了個白弧，精準無誤地插入了他的肩膀。“噗”拔出的匕首上還帶着鮮血，幾滴灑在藍雨的臉上。

血，溫熱的血，腦子裏似乎有無數根針在紮，藍雨一只手抱住了頭，殺？不殺？

拉椅子的警衛護在金沙将軍的前面，從懷中掏出手槍，瞄準藍雨。藍雨眼中兇光一現，誰也沒看清她的動作，她已經站在了警衛面前。警衛一聲慘叫，拿槍的手生生被藍雨打斷，藍雨在他後腦勺重重一擊，警衛便咕咚倒在了地上昏迷過去。

金沙将軍平靜地望着面前的女殺手。她一身殺氣，匕首在她的手裏閃着寒光，臉上糊的鮮血使她看起來面目猙獰，像來自地獄的女煞。

金沙将軍見過太多的大風大浪，死神當前，他面不改色，好像與自己無關。

橫密在圓桌的那頭，懶洋洋道：“金沙将軍，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金沙将軍平靜地說：“我還是那句話，查找真兇。”

橫密惱羞成怒，向藍雨發布了死亡的指令：“殺了他。”

匕首一揮而下，卻生生在離金沙将軍頭頂幾厘米的地方，停了下來。藍雨的手哆嗦着，大顆大顆的汗從頭上冒出來，全身像打擺子一樣顫抖。

橫密拍着桌子怒聲喊：“快，殺了他。”

匕首向前挪動了一下，又停了下來，似乎有兩種無形的力量在劇烈地拉扯。

地上昏迷的警衛不知道什麽時候清醒過來，槍不知扔到了哪個角落。他悄悄地抓起一把椅子，一躍而起，狠狠地砸在了藍雨頭上。

藍雨受了重擊，身子一晃，倒在地上，卻仍沒有從愣怔中清醒過來。

橫密見勢不妙，從地上抄起沖鋒槍就要射擊。金沙将軍站起來，一把掀翻桌子，玻璃轉盤向橫密壓去。

等橫密躲開再看，金沙将軍和警衛早已跑出了房間，不見蹤影。

對于金沙将軍，橫密自然希望他能支持自己，多一個活着的強大支持者，比多一個死了的強大反對者，怎麽看都劃算。所以他只是派藍雨活捉，而不是當場格殺，可金沙将軍竟然不領情。

橫密一聲冷笑：“逃過了初一，逃不了十五。”他留有後招，過不了多久，金沙将軍心愛的小情人就會為他奉上一杯毒酒，送他歸西。

橫密提着槍，走到藍雨跟前，只見她倒在地上，仍在痛苦地抽搐。

橫密心情複雜。他親眼見過這種藥物的威力，只需要一丁點，無數鋼鐵意志般的戰士，馴服得像只哈巴狗；他也親眼見到全博士給她注射藥物的劑量，那是普通人的三倍。她的身體裏蘊藏着多大的能量，竟能與這樣威力強大的藥物抗衡？

這個女人壞了他的大事，他本應該暴怒。他卻鬼使神差地放下槍，輕輕将她翻了過來。她閉着眼睛，睫毛顫動，掙紮在控制和反控制之間，顯然十分痛苦。

他慢慢站起來，槍口慢慢挪動，指在藍雨頭上，手指慢慢摳住了板機。

就在他摳動板機之時，一個人影飛速蹿了進來，連人帶槍将他撞倒。

“砰”槍打歪了。橫密還沒反應過來，來人一拳接一拳打在他的臉上，下手又重又狠。最後一腳，踹在橫密肚子上，他飛起來，撞到牆上，又滾到地上，吐出兩顆帶血的牙齒。

橫密倒在地上，看到來人是一個高大的男子，他彎腰小心翼翼地抱起藍雨。

橫密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嘶啞道：“放開她。”

男子抱着藍雨走過來，軍靴對着橫密的眼窩重重一腳，橫密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