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山匪扮知府13

山匪扮知府13

養濟堂的管事貪的不多, 每次一點點，隔三差五使一次。他到底還是忌憚晏知府。

正是因為此，孟清短時間內看不出, 這本就是個瑣碎細致的活兒。

次日, 手下有了眉目, 孟清将賬本呈上，去的路上思索怎麽安慰晏知府。

昨兒，晏知府似乎心情沉郁。

他一路暢通無阻的進入內院，剛進院子就聽見院內笑聲, 孟清心生疑惑, 不由加快步子。

晏淮正在與昨兒帶回來的兩個小乞丐兒在石桌邊變戲法，一派歡聲笑語，孟清出現後，兩人都有些畏怯。

孟清行禮：“大人安好。”

晏淮颔首，看着孟清手上的賬本, 示意孟清就在此處說事，一盞茶後, 晏淮撇嘴, “跟我想的差不離。”

管事和倆老婦不算大惡, 但也不是良善人。他們短缺堂內老幼兩成吃食, 大人能忍耐, 小孩子餓了就想找東西吃。

倆小乞丐兒去廚房裏偷拿了一個馍，被發現後就趕出了養濟堂, 兩人只能乞讨，偷食, 小的那個是逃跑中磕了硬物，摔瘸的。

好在藏私小老頭有幾分真本事, 給小的乞丐上麻沸散，言談分散對方心神，而後快狠準的把長錯的骨頭打斷，重新接上。

這兩個乞兒流浪是不幸的，但又正好讓晏淮撞上，從此有了明路。

于晏淮而言，遇上倆孩子也是給他提了醒。否則再等些日子，還不知道養濟堂有沒有其他人遭殃。

“大人打算怎麽處置那三人？”孟清詢問。

晏淮道：“鐵礦那邊需要人，倆小的流浪一個半月，就讓管事服刑一年，那倆老婦服刑三個月。最後活下來算他們命大，死了也是天意。”

Advertisement

孟清有些意外晏淮的态度，他半真半假道昨兒大人有些傷懷。

晏淮眨眨眼，“本官怎麽可能傷懷，他們不聽我話，只是因為他們是壞人，而本官是好人。都是他們的錯。”

孟清微愣，随後笑起來：“大人說的是。”

晏淮哼哼，又道：“再給養濟堂派人也難免有壞種，本官想着，以後從養濟堂挑選人手進入府衙伺候，有能力的送入軍中，或者安個職位，實在不出挑的，多養兩年也差不多大了，放出去自力更生。”

養濟堂裏多是病殘弱，無人奉養的老人，無人撫養的孤兒。有的孤兒健全，有的孤兒天殘地缺。

晏淮此舉，一是給那些孩子尋個出路，二是時時有人往養濟堂那邊跑動，總要叫堂裏的管事忌憚，收斂壞心。

倆小乞兒驚喜的望着晏淮。

晏淮叉腰昂首：“昨兒還躲我呢，這會兒聽見我要把你們關府裏，怕不怕。”

“不怕。”倆孩子腼腆的笑起來。

大人給他們棉衣棉褲穿，讓他們吃飽，還給他們厚被褥蓋，晚上再也不冷了。

大人是好人，喜歡大人。

孟清眸光一軟，每當此刻，他所做的一切都充滿意義。

跟随晏淮，輔佐晏淮，給死氣沉沉的逢陽府帶來生機。

孟清回到公房，周三來尋他，道是昨兒的烤肉漢子帶來了，漢子叫石琅，孟清與他聊了一會兒，忽而道：“聽你口音，不像逢陽府人。”

石琅道：“不瞞大人，小的原是浙江人，後來逃難到逢陽府。”

孟清心道，那難怪了，那地兒的人忒會做買賣。

他将石琅留下來，送入戶房。

是日下午，晏淮命人給養濟堂又送了一批糧食和禦寒衣物。

他好舍不得，拉着徐火火的手訴苦，“我的錢又沒了，火火哥，我的錢…”

徐火火：“那怎麽辦啊？”

晏淮：“我得從其他地方找補回來。”

他提議，“我給城裏富商寫對聯，送福字吧，本官都給他們送禮了，他們不回禮像話嗎？”

徐火火肯定道：“不像話。”

晏淮拍着他的肩，“好，你帶人去送。”

一刻鐘後，徐火火帶着晏知府狗爬一樣，還缺胳膊少腿的春聯與“福”字，前往本地富商家中。

富商們：講實話，“福”字少一筆，真的不是咒他們嗎？

好生氣，還得保持微笑。

太操蛋了。

富商們備上年禮讓徐護衛轉交，再次內心吶喊，晏知府你不要搞奇奇怪怪的東西了，你想要錢就直說。

富商們本來就會在年節時候給府衙送東西，這都是約定俗成了。

晏淮看着徐火火帶回來成堆的年禮，又開心了。他挑挑揀揀幾樣，單獨放一邊。

徐火火不解。

晏淮給他一個得意的眼神，“不知道了吧，這些是給周邊勢力頭頭送的，咱們送的寒酸點兒，別人就以為咱們很窮，然後就可憐咱們，施舍咱們好些東西。”

徐火火聽明白了，很是心疼晏淮：“大人受委屈了。”

晏淮心說他委屈個球，占人家大便宜偷着樂呢。

他一開口，“沒有關系，都是為了本官的小弟，本官治下的百姓。本官這點委屈不算什麽。”

徐火火：“大人——”

晏淮還想再演會兒，胡祥和胡常佑求見。

年底了，事情多又雜，雖然晏淮不管事，但很多公務需要晏淮應允，蓋章，是以兩人求見的次數有些勤了。

晏淮拉着臉，怎麽又是你倆。

胡常佑低下頭裝看不見，胡祥隐隐崩潰，但凡晏·前大當家·現知府淮管點兒事呢。不幹活兒的人還給他們甩臉子。

還有沒有理了。

胡祥吐出郁氣，剛要言事，看見桌上擺放的禮盒，下意識問了一句。

徐火火就把緣由說了，聲音裏飽含對晏淮的憐惜，“為了咱們逢陽府，為了你我等人，大人對賊人委曲求全，百般隐忍。”

胡祥：等會兒，眼前這個白白淨淨，眼神清澈驕矜的青年做什麽了？

受委屈？

胡祥：…哈哈哈哈哈

胡祥拒絕跟徐火火溝通，他對晏淮拱手禮道：“大人，咱們送去的年禮太寒酸，很可能會惹怒章順潮等人，得不償失。”

晏淮：“那我不管，你們嫌少你們湊呗。”

胡祥：………

這不耍無賴嘛。

胡祥好說歹說，說的晏淮不耐煩了，“你再叨叨，本官就不寫信了。我本來還想說幾句好話，哄哄那群大蠢蛋的。”

胡祥閉嘴。

于是晏淮初稿，胡祥審稿，孟清潤稿後的年信及年禮先後送出。

章順潮看着晏淮送的年禮，若非信中言辭懇切真摯，他都要以為晏淮在侮辱他了。

“這逢陽府也太窮了。”章順潮與幕僚道。

瞧瞧都送的什麽？

熏鴿肉，火腿，天麻，黨參，細瓷，珍珠。聽着還不錯。

然而熏鴿肉二十斤，火腿十斤，天麻黨參各兩斤，珍珠兩串……

打發要飯吶。

幕僚寬慰，“大帥，逢陽府夾縫求生，能活着都不錯了。待他日咱們接管逢陽府，好生治理，必然能使其富庶繁華。”

章順潮想想也是這個理兒，他憶起晏淮在信中所說：逢陽府在開采鐵礦，翻年與新糧一道兒送來。

倒是個懂事的。

章順潮大手一揮，又給晏淮送去青鹽與諸多財物。另外兩方勢力也送了回禮。

晏淮心裏美的不得了，面上還指指點點，說誰誰大方，送的禮多，送的禮好。

胡祥：………

空手套白狼的人就別嫌了。

晏淮将五分之一的回禮分與他們，胡祥終于與衆人站在同一條線上：大人威t武，大人英明！

逢陽府上上下下喜氣洋洋，晏淮孤家寡人，便與府衙衆人一道兒過年。

年前衆人祭神，晏淮偷偷問胡祥，“咱們都上供了，可以許願不？”

胡祥笑應，他以為晏淮會向神許願逢陽府蒸蒸日上，突破掣肘，再不濟也是希望神佛保佑，健康長壽。

然而他見晏淮閉着眼，眉眼沉靜，雙手合十，十分虔誠，叽叽咕咕念，“我愛錢，錢愛我，錢從天上掉下來，地下冒出來，我愛錢，錢愛我…神佛保佑我與錢生死相依，生死不離……”

胡祥扭頭閉目，心中默念：大過年的，大過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