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出逃
出逃
在長寧看不見的地方,洛銜霜撇了撇嘴,但最後還是轉了身,看向來人,她道:“三殿下。”
言寂殊有些不習慣他們這種說來就來的生分——當事人其實也挺不習慣的,但在外還得裝得像些。
長寧過來行了個禮,說道:“母後不來看看嗎?”
洛銜霜看了看言寂殊,示意讓言寂殊來決定,後者只是低聲道:“都好,看你。”
這便就算是定下來了,洛銜霜看着長寧,道:“好啊,那便看看。”
洛銜霜沒去得太近了,只是站在一邊看他們射箭。遠遠地,洛銜霜的視線無意間與左丞相碰上了。洛銜霜似乎看着那沈雁雲也朝自己點點頭略做示意。洛銜霜愣了愣,微笑着點頭回禮。
這是接下來将近一年的時間裏,他們之間唯一的交流。洛銜霜不太能理解為什麽會有這莫名其妙的招呼,但對面那位倒是清楚得很——興許能算個自己人吧,總歸是與顧惜文相熟的。
看了會兒,長寧是沒什麽懸念的十環。洛銜霜也就是在看了長寧後打算要走的。在長寧轉身看向她時,洛銜霜注意到了長寧眸子裏的期待,一時間不知道觸動了哪根弦,沖着長寧點了點頭,露出一個明媚的笑。
洛銜霜打了個手勢,示意“我先走了”,長寧這次才頗為開心地點了點頭。
洛銜霜走到一邊的時候,卻發現沈雁雲也不知什麽時候就也過來了。
沈雁雲在洛銜霜經過時,總算是很正式地打了個招呼,他作了個揖,說道:“皇後娘娘。”
洛銜霜腳步一頓,悄悄牽着言寂殊的手也極不明顯地又悄悄松開些,但最後還是又牽緊了。
洛銜霜道:“沈大人。”
打了個招呼,兩個人誰也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只過了片刻,洛銜霜又一次開口:“沈大人,我們以前,見過嗎?”
“不曾。”沈雁雲這次是想也不想直接答了,“不過……聽長寧提起過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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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你們倆是認識的,你也是他救回來的。
畢竟不怎麽熟悉,所以兩個人沒多說什麽。過了會兒洛銜霜便繼續拉着言寂殊離開。
言寂殊由着洛銜霜拉着,但一路都不言語,洛銜霜也覺着奇怪了,所以她說:“言寂殊。”
言寂殊不答,洛銜霜又說:“寂殊——”
“在在在。”
“這是怎麽了?”
言寂殊搖搖頭,繼續道:“哦,沒事。”
沒什麽由來的,洛銜霜開始解釋了:“寂殊,就是,下意識把長寧當成小孩那一輩了。既然想要有人去看,那我想着就去看看好了。”
也很莫名其妙的,一聽了這下意識的解釋找補,言寂殊先前那股無厘頭的不開心和郁悶突然就消失不見。
“沒事,不用解釋這些的。”言寂殊略微有些不自在,愣了好一會兒才別別扭扭地開口。
洛銜霜看言寂殊那不自在的模樣,只輕輕笑了笑便不再說什麽,拉着言寂殊往人少的地方走。
洛銜霜本來是要繼續走的,但言寂殊卻停下了腳步,并且拉着洛銜霜沒讓她繼續走。
洛銜霜跟着也停下來了,她看着言寂殊,輕聲詢問:“怎麽了?”
“等等啊。”言寂殊一邊說着,一邊伸手拉過一枝喇叭花,挑着摘了兩朵開得正好的下來。
洛銜霜歪歪頭,看着言寂殊,這會兒也不裝了,眼裏明晃晃都是不解。
言寂殊看看洛銜霜,眼裏漫起來幾分笑意,她微微低頭,牽起了洛銜霜的手,另一只手将那粉裏帶紫的喇叭花稍微揉碎了。
洛銜霜隐約知道了言寂殊要幹什麽,但也并不怎麽樣,由着言寂殊仍牽着自己。
“一路看到了好幾叢喇叭花了,這個顏色最好看,你別動啊。”言寂殊一邊把洛銜霜的指甲染上色,一邊又在解釋,“從小在北疆長大的洛大小姐,是不是沒玩過?”
洛銜霜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地看着言寂殊。
言寂殊也不着急,慢慢悠悠的。的确,言寂殊一直都不否認,洛銜霜手很好看,不像是習武之人的手,因為指腹沒什麽繭。
言寂殊突然聯想到了個很好的場景,嘴角不免輕輕一彎,她看了看洛銜霜的臉,即使是又被洛銜霜看回來也絲毫不躲閃。
洛銜霜這才總算是開口答了言寂殊的問題:“是啊,這本來就不長北疆那一帶,我又不常回京的。”
“那你平時有沒有什麽消遣時間的活動的啊?”言寂殊聽洛銜霜這一說,想起這用喇叭花染指甲應該是她這樣生于京城也長于此的女孩都會玩的。沒由來的,言寂殊突然開始很好奇洛銜霜的曾經。
“我們啊?”洛銜霜看着言寂殊,只說到這便停了下來,不再言語。
許多年前的北疆,洛銜霜不管寒暑雨雪,都按時按點到校場,束好了襻膊便随手抽一把劍練着,等士兵們來了她也就練的差不多了。
早年洛銜霜是會看着自己父母練兵,後來大些了她偶爾也去代個班。剩餘的時候,洛銜霜慣愛待在營帳自己看自己的書等到下午訓練結束了才又溜去校場。
——這種情況一般都是洛銜霜和他們中的某些人約了比試。
比試的輸贏其實沒那麽重要,不過就是在洛将軍和将軍夫人知道後,在營帳裏讨論了好久。
洛将軍道:“銜霜這……其實也蠻好的,贏了算是給他們點教訓,輸了打擊一下銜霜也不錯。”
将軍夫人慢慢悠悠抿了口茶,不緊不慢地說:“你女兒到現在輸了幾次?再教訓士氣得被你女兒敗完了。”
“那是女兒厲害啊。”洛将軍想也不想,拿起夫人泡的茶給自己倒了一杯,看自家夫人臉色不太對,又繼續補充,“那你看我們要不然這樣……”
這麽一合計之後,就有了後來“輸給洛銜霜的加練,洛銜霜輸了回去看書背書”的規定。
這其中也不乏洛銜霜比了一半突然被拎回去練字讀書的——早上功課躲了懶,總是要還的。
洛銜霜想了想,還是挑了些好說的,長話短說告訴了言寂殊。
言寂殊看着洛銜霜,腦海裏不由浮現起那白發藍眸的女孩,在雪地裏獨自練劍的模樣,發間也許也落了雪,但并不礙事。四下沒有別的襯托,只是一樹紅梅開得很好。劍穗上興許會是太平花——畢竟洛銜霜喜歡。
“好了,看看?”言寂殊放下了洛銜霜的手,将用過的花丢在了一邊。
洛銜霜擡起手看了看——到底這顏色是好看的吧。
洛銜霜說:“你呢?怎麽不抹?”
原本言寂殊就是打算給洛銜霜抹一下算了,想着讓洛大小姐看一看,當個放松一下的樂子。這一下聽洛銜霜說了,心裏又莫名生出些異樣之感。
“怎麽?我一個人塗了你不陪我一起啊?”洛銜霜看着言寂殊,眼裏閃着春光明媚。
言寂殊慢慢笑了笑,轉身要另摘一朵花。洛銜霜卻在言寂殊要碰到話的時候又把她攔了下來。
言寂殊眼裏不解毫不掩飾,轉頭看向洛銜霜,那人卻已站在了離自己很近的地方,幾乎是只需要言寂殊歪歪頭就能碰到的位置了。
言寂殊呼吸略微一滞,這點載細微不過的細節,很快就被洛銜霜覺查到了,洛銜霜稍微一愣,突然反應過來自己站的位置是有點不太好,便很自覺地退了半步。
言寂殊放下手,面上仍然是裝出來的鎮定,洛銜霜手僵了片刻便伸手摘了一朵喇叭花。
洛銜霜輕聲道:“這樣,一次還一次的,我幫你上,怎麽樣?”
言寂殊看着那朵花,在春風裏略微顫動,她看了好一會兒,洛銜霜從來不着急。
言寂殊點點頭:“好啊。”
這一刻,她們看起來就像是任何兩個關系親密的朋友,只是心裏所想的不在一條線上。
言寂殊看着洛銜霜的眉眼,也是到這一刻言寂殊才注意到洛銜霜眼尾有一顆紅色的痣,莫名讓她想起來,雪地裏猝然落下的血跡。
洛銜霜雖然是第一次嘗試吧,但洛大小姐向來一點就通,很快就放下了言寂殊的第二只手。
過會兒,洛銜霜再一次拉起來言寂殊的手,與先前一樣和言寂殊并肩走着——她向來不樂意兩個人一前一後的,洛銜霜更傾向于平等的相處方式。
“哎,銜霜,柳樹是這個時令的絮嗎?”
兩個人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一株柳樹下了,洛銜霜擡頭看看,說:“好像是吧。”
言寂殊沒再說話,只是迅速伸手抓住一團柳絮,再慢慢把柳絮放到眼前。
洛銜霜看着言寂殊,也慢慢擡手抓住一小團正在下落的絮。這時候言寂殊才又說:“看,晚春的一捧雪。”
的确,北疆這個時令是會飄雪的,不管言寂殊此舉是不是有意的,那都不重要的,至少對于洛銜霜來說一種觸動。
洛銜霜愣了好一會兒,眼尾略泛起粉紅,她道:“嗯,等将來得空我們去看一場真正的晚春飛雪,怎麽樣?”
“好啊。”言寂殊應了下來,接着又想着道,“記得帶我去看看那地集市,據說和這邊很不一樣。”
洛銜霜想了想,北疆的市集上,不管是氛圍還是賣品是都要比京城不同。
“好好好——”
“你說,我們這像不像是出逃的情景?”言寂殊拉着洛銜霜又走了會兒,突然轉過身看着洛銜霜,背着走路。
洛銜霜一時失笑,一邊點頭表示肯定,一面又拉緊了言寂殊的手,笑着叮囑:“好了,你走慢點,小心看看路。”
“我不,我偏要看你,你看路就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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