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假設

假設

過了會兒,眼前出現一塊空地,洛銜霜停了一會兒,言寂殊就不等她說,便率先開了口:“怎麽了?”

“寂殊,正好有空,不如我們比試一下?”洛銜霜又走了幾步,轉身看着言寂殊。

言寂殊猶豫了一會兒,洛銜霜就又說道:“沒事,打不過不丢人,看看你的短板在哪。”

“那要不試試好了。”

洛銜霜笑意盈盈轉身折了兩根樹枝,抛了一根給言寂殊——這次洛銜霜可就不擔心言寂殊會接不到了。

——從早先有一次練完了劍言寂殊把那截梅花枝抛給洛銜霜。洛銜霜笑着接了,打趣一般問她:“明兒我也抛給你,接不住怎麽說?”

“你抛啊,我絕對能接到。”那時候言寂殊毫不猶豫,說完就很自覺地從洛銜霜那結果自己的鬥篷。

洛銜霜點了點頭,第二天果然是扔過去的,言寂殊不出意外地接住了,順手還挽了個劍花。

洛銜霜眉眼彎彎,說:“自學成才呢?”

“沒有啊,不過是前些天看你挽劍花的時候看了看,有看過不止一次,自己試着試着就會了呗。”言寂殊說完,擡手蹭了蹭鼻尖。

“好啊,多聰明啊大小姐。”

言寂殊接過,看了看洛銜霜,片刻之後兩人初次擦肩,帶過的風勾起一側的野草。

幾番交手過後,洛銜霜手裏樹枝直抵言寂殊咽喉,與此同時,言寂殊也指向了洛銜霜的心口。

須臾之間的停頓後,洛銜霜退了半步。早先過招的時候兩人都不小心沾惹了一旁不知名的野草——也許算是種花。洛銜霜扔了樹枝,擡眸看向言寂殊。言寂殊的發間也粘上了些許那白色的絮絲。

“怎麽了,看着我?”言寂殊一扔掉樹枝就對上了洛銜霜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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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銜霜搖了搖頭,一邊再一次上前,伸手小心翼翼地取下言寂殊發間的白絮。

“你先前那一套劍法是母親教的,方才我這一套你應該看出來了,有些招式和後面教你那些比較像,這是洛家的劍。”

洛銜霜又仔仔細細檢查了一下沒有留着的白絮了才又繼續說道:“一攻一守,也算是配合絕佳了。”

言寂殊在洛銜霜說話時,始終站在原地乖乖地一動不動,眼神卻始終不離洛銜霜。

“知道了,那我們現在回去了?”言寂殊等洛銜霜說完,點了點頭,又過了會兒才說話

“我們一直走的就是繞回去的路。”洛銜霜笑着,拉起言寂殊就跑,“對了,你們京城的女孩,平時都做些什麽啊?”

是突然想起來了言寂殊現在的處境,洛銜霜又補充了一句:“或者,如果沒有進宮的話……你現在最想做的事,是什麽?”

洛銜霜一手提着裙擺,一手仍然将洛銜霜抓得緊緊的,生怕什麽時候就松開了一樣。

“我小的時候啊,說實話,蠻守規矩的。平日裏就和另外幾家的同齡子女一起上上私塾,不過……”言寂殊說到這裏突然覺得不對,這不該是自己該說的。

最後是洛銜霜幫言寂殊把這句話補全了的:“但是他們才疏學淺,你又不樂意和他們交往?”

洛銜霜說這話的時候是帶着笑的,言寂殊也就當玩笑話随她去了,只是猶豫了片刻,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承認那時的年少輕狂,但到最後還是承認了下來。

“然後呢?”

言寂殊想了想自己方才講到哪裏了:“然後啊……下了私塾我一般都直接回去,在家當然也會學一些琴棋書畫,但我自己只對詩畫比較感興趣些,其他的就當打發時間。”

其實,在京城那些不可回首的年歲裏,也是有些事印象頗為深刻的。

那一年秋,秦姝言打算悄悄跑出府玩,翻牆的時候還顫顫巍巍,上了牆頭卻又不敢跳下去,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一個人坐在圍牆上坐了好久好久。最後是她貼身的丫鬟看到她了。

“小姐……”

也不怪她突然這麽大驚小怪的,實在是平日裏她這位大小姐過于知書達理了,這突然翻牆的确讓人渾身一震。

丫鬟話還沒說完就被秦姝言急急忙忙打斷了:“哎哎哎,你先別驚訝,等我先說。”

秦姝言制止她的時候很着急,以至于……險些沒抓穩摔下去,自己抓了好幾下才穩住了身形。饒是如此,秦姝言的聲音都還是壓得很小聲。

“哦。”

“你……要不還是扶我下來好了,把……把那凳子遞過來一下。”秦姝言猶猶豫豫了好久,明顯是不甘于自己的美好計劃因為這堵牆就破滅了。

丫鬟依言把凳子放到了秦姝言下面,又還是很不放心地等在一邊,生怕她摔了。

秦姝言下來了之後還忿忿地盯着牆外看了好一會兒,眼裏明晃晃就寫着了不死心,但到了最後還是打算去問母親的意思。

好在秦家這位主母是相對開明的,還是答應了秦姝言,并且問了秦姝言要不要自己陪她,秦姝言斷然拒絕了。

其實府外一切并沒有什麽很吸引言寂殊的東西,畢竟一些節日秦家都會集體出行,那時候也要熱鬧得多。

——比如在更久以前的年關,夜市,秦姝言就曾見過一個白發的女孩,眼睛還很漂亮,深藍色的,像是夜晚的天空有星星閃爍的那樣。

秦姝言不過是想試試牆外能不能有什麽支撐點,或者從外試試翻進去,這樣也算一回生二回熟,下次沒準自己就敢自己翻出去玩了——如果那幾天京城有什麽好玩的事的話。

洛銜霜聽到這,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言寂殊,一面是有些難以将這件事和自己聽聞的那個聰慧過人、不屑于與那些“凡夫俗子”為伍的秦大小姐對上;另一方面也是看了看言寂殊就真的停不下來笑了。

“我還當是大小姐也有不樂意守規矩,要翻出去看什麽新鮮事了,結果就是突然注意到那一根反骨了啊。”

“不讓人有點什麽特殊的執念了啊?”言寂殊也覺得那時的自己幼稚得不行,所以由着洛銜霜笑,自己也笑着繼續回嘴。

洛銜霜堪堪止住笑,又問道:“那你成功了沒?”

言寂殊張了張口,稍微有點不樂意承認自己的失敗:“沒啊。”

“那現在會不會了?”

言寂殊聽到這一問,又沉默了片刻,一面是因為自己真的不會,但另一面是因為想起來了那之後的一些事情,臉色稍微有了片刻失神,但又在轉瞬之間調整好了。

言寂殊現在動作之迅速,洛銜霜都甚至懷疑了一下言寂殊到底是純粹走了走神,還是因為不好意思承認了,又或者是以為那之後的事——畢竟也是秋天,秦家變故就是晚秋。

洛銜霜正要細想,就聽言寂殊道:“你就不能不揭我短板嘛?我還真的不太會。”

——準确來說是那之後就沒再試過了,早先是懶得去嘗試,後來就一直是沒心情試了,到現在,又是沒機會給言寂殊試。

“什麽時候去行宮避暑,也許那時候我可以帶你翻牆出去玩會兒,試一下嗎?”

“好啊,那倒時候再看。”沒由來的,言寂殊眼尾有些紅。

洛銜霜好像總是這樣的,明明對她自己沒什麽好處的,但又只是因為言寂殊沒嘗試過,或者想要試試,便又不管難度如何,總是要拉着言寂殊去試試,不管結果怎麽樣。

言寂殊這時候才突然想起來,好像自己跟洛銜霜提起過的一些遺憾,甚至自己沒有明說過的不曾試過的東西,也都在不知不覺間和洛銜霜一起去做了,只是有的成了有的沒成功而已。

像是春天的桃花釀,似乎在某個記不清的下午,在那株太平花下,洛銜霜和言寂殊坐在那裏下棋。

棋局怎麽樣早不記得了,甚至對話也有些模糊不清。

大抵是言寂殊在收揀棋子的時候看着了角落那幾株桃花,突然問洛銜霜:“等春天到了,那桃花能不能釀酒啊?”

洛銜霜那時候也是停下了手裏的動作,順着言寂殊的指引看了過去,看見那時枯枝一般的桃樹,過了會兒收回視線來,說:“好啊,等明年春,你會不會?”

“……”洛銜霜這一問言寂殊立刻就沉默了,片刻後才有說,“不會。”

洛銜霜抿了抿嘴,笑了笑說:“沒事,我會,在邊疆這麽些年,打發時間的也就是這些奇奇怪怪的有用沒用的東西了。”

“你是不是什麽都會啊?”言寂殊擡眸看了看洛銜霜,又低下頭,收了最後幾顆棋子。

洛銜霜那時候搖了搖頭:“比如那些什麽琴啦,畫畫啦,醫術只能簡單處理一下傷口,還得是不太嚴重的傷……沒有什麽人是真的全能的,這一點你倒是可以毫不猶豫的相信。”

洛銜霜轉身,撥開前面一叢雜草,又為言寂殊擋了會兒,直到她走過去了才又放下。

“下一個問題呢?”

“下一個?”言寂殊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還有第二個問,但這一次言寂殊沒有直接回答洛銜霜,她故意繞了個彎,“你說的是,或者,又不是以及,我選前一個問題啊。”

洛銜霜回頭看了看言寂殊,又覺得挑不出錯來,只能默默怪了一下剛才說話的自己。

“好啦。”言寂殊開開心心地笑着,伸手捋了捋洛銜霜的頭發,慢慢放好了才繼續說,“如果我要是能不進宮的話,那我應該會繼續在家裏,也許會有幾個上門提親的吧,但我覺得我以前的那性子,沒多少人會來。”

“那你呢?會選一家嫁了嗎?”

沒由來的,洛銜霜第一反應竟然是:那不就沒有我們兩個的重逢了嗎?那這注定的深宮紅牆可真的一點了樂子沒有了——也許長寧還能算一個?

不是,洛銜霜你在想什麽。

洛銜霜用意念拍了一下自己,收回來飄出去的思緒。

“不會,我覺得配不上我那還嫁什麽,要是非要讓我嫁一個不喜歡的,聊不了共同話題的人,那我不如進宮來,還能遇着你啊。”

言寂殊這會兒,下意識地也把自己當做尋常的門第出身了,很自在地設想了一下。

洛銜霜微微一怔,也只是笑了笑,覺得這才是言寂殊會做的選擇,也是在意料之內了。

“快到了,人多眼雜,裝得像一點,假裝我們沒有那麽熟,還是裝作關系不錯?”

這一問是洛銜霜問言寂殊的,言寂殊也明顯沒想到,猶豫了一下還是說:“要不不那麽熟好了,不确定情況和選擇的時候,要麽破釜沉舟,要麽就穩妥一些保持原有狀态不動——你說過的,我呢,選擇後者。”

說完言寂殊笑意盈盈,看向洛銜霜,迎來了洛銜霜同樣的目光。

無人走過的路上,兩個女孩的笑聲很是燦爛明媚。

回去時,別的人也差不多回來了,參加圍獵的少年郎也都入了場。洛銜霜向那些人行了個禮便又到自己席上坐下。

“這次猜一下嗎?猜勝者是誰。”洛銜霜看言寂殊也坐下來了,輕聲耳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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