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真心一笑

第十五章真心一笑

雙方依舊對峙。

空山雨仍站在錦衣女子身邊，手指扣住她的咽喉，夢清風手提銀鞭，站在十步開外，黑衣人的陣法擺成了困住夢清風又兼顧空山雨的狀态。

端木華裳站在兩人之間，觀看着兩邊的局勢。

空山雨朦胧的視線投在夢清風身上，“你先走。”

夢清風看看周圍的黑衣人，又看看端木華裳，輕輕搖頭。

端木華裳冷笑道：“沒想到夢公子如此有情有義。”

空山雨微微一笑，“好，那就一起走。”

話音剛落，錦衣女子已被她推向端木華裳。

貂裘舞動，衣帶飛揚，錦衣女子全身的珠翠劃過一道寶光。端木華裳不敢怠慢，忙伸手相迎。随着一聲尖叫，那女子倒在端木華裳懷中。

與此同時，空山雨和夢清風已經身形飛掠，眨眼間已在數丈之外的屋頂上。

那身法之快，讓人嘆為觀止。

錦衣女子叫道：“還看什麽？還不給我追！”

衆黑衣人立即領命，紛紛施展輕功，緊追而去。

這些黑衣人果然武功奇絕，輕功也出神入化。

空山雨知道以夢清風的輕功，黑衣人即使再快如閃電，也捉不到他的衣角，便自顧提起真氣，以最快速度飛掠。

沒想到那群黑衣人俱各頂尖，竟一直在她身後緊追不舍，看來想要甩掉他們也确是難事。

突然，一只手不知從哪裏伸過來，挽住了她的手臂。

空山雨一驚，擡眼看去，卻是夢清風在她身側。

不得不承認，空山雨雖自恃武功非凡，輕功終究比夢清風差一大截。

這種感覺，猶如飛翔。

無論是就近的樹枝，還是随機掉落的枯葉，無論檐上的雜草，還是樓旁高挂的酒幌花燈，都是他借力的工具。

腳下一重重屋頂，一重重樹梢，燈火閃爍的街道。

幾乎感覺不出速度，只知道與他一起在夜空中飛翔。

獵獵風中，他的臉清秀異常，白衣黑發随風飛揚。

空山雨無意中已經不再提着真氣，整個身形不自覺的被拖曳在他身後。

時間很短，但她已不知過了多久，那些黑衣人早已不見，而他們也已身在不知幾重街道間。

他們飄落在一條很偏僻的小街，只挂着幾盞花燈，偶爾一兩個行人。

空山雨整整鬥篷，轉頭對夢清風一笑，“你輕功真好，多謝。”

夢清風微笑搖頭。

空山雨低下頭看，夢清風的手臂還不自覺挽着她的。

夢清風這才意識到，連忙放開手，後退兩步，與空山雨拉開距離。

空山雨灰眸流轉，看着夢清風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再次微笑。

路旁有一個賣湯圓的小吃攤。

空山雨看了看，“今天是上元節，應該吃湯圓的，一起去，好不好？”

說着，她摸摸腰間，笑道：“可惜，我沒帶銀子。”

夢清風忙搜了一下自己的腰間，才擡頭眨了眨眼睛。

“怎麽？你也沒帶？”

夢清風搖頭。

空山雨突然笑了，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想法。

向夢清風做個手勢，“沒事，随我來。”

她穿過街道走向小吃攤，夢清風莫名其妙跟在她後面。

兩個人一先一後在一張桌前坐下，小二忙過來擦着桌子，一面好奇的上下打量這兩個美如仙人的人。

“二位客官，要點什麽？”

“兩碗湯圓。”空山雨道。

夢清風挑了挑眉，看看小二，又看看空山雨。

空山雨淡然如水，迷蒙如霧，在她臉上看不出一點信息。

湯圓端上來，清亮的湯汁中，湯圓如同一粒粒明珠。

空山雨拿起羹匙。

夢清風眨了眨眼睛，吃驚的看着她開始慢慢吃着湯圓。

空山雨把另一碗推到夢清風面前，笑道：“不妨試試看，很好吃。”

夢清風見她心安理得的樣子，便也開始慢慢吃起來。

寒冷的冬夜，溫暖的甜香。

“自從我八歲那年到潇湘，姥姥每年上元節都會親手為我包湯圓，所以雖沒有父母，我卻一直衣食無憂。只是……”

空山雨低下頭，空朦的視線被長長的睫毛籠罩起來，“即使錦衣玉食，母親的仇我也時刻不敢淡忘，因為我只為此而活。”

夢清風眉頭輕鎖，怔怔的看着她。

空山雨唇角輕牽，曼聲道：“除了姥姥和成蔭、燭回，就算是潇湘居的人，也無人知道我的過去，我的真實身份。就連花月夕，我八歲認識他，一起長大，他也絲毫不知。不過，他那樣的人，對這些也不會感興趣。我想，以後會慢慢告訴你知道。”

她擡起眼睫，迷蒙的目光落在夢清風臉上。

“不得不承認，花兄看人的眼光，十倍于我。只因他心性純淨，不似我這般。他第一次見你，就将你視為知己，而我則思慮過多。所以清風，很對不起。”

夜色中夢清風眸光閃動，這是他第一次聽到空山雨叫他的名字。

“對你的心性而言，象我這樣的人定是污濁不堪，唯一潔淨無塵的只有你師父而已。所以，你不願接觸到世上的一切，這也可以理解。”

夢清風猛的睜大了眼睛，用力搖了搖頭，臉色也變得更蒼白。

他的手指輕顫，在桌面上劃過，“是我很髒。”

空山雨立即擡起頭，雙目鎖住他的目光，“不！怎麽會呢？根本不是這樣。我從小到大，見到過無數人，經歷過無數事，那些肮髒龌龊的心靈，惡毒腐朽的靈魂，我幾乎都看過了。只有你，你是這世上最幹淨的人。”

即使經歷過最殘酷的折磨，最無恥的虐待，他依舊清如淨水，霁月清風，依舊保持着一份赤子之心。

他來到這個世界，想辦法找到靖超塵，只是單純的因為，他病了，病得很重，需要找一個好大夫看病。

夢清風低着頭，不敢再看她。

空山雨道：“我很快要離開，你要好好吃藥，好好治療，不要受傷。”

夢清風聽了，不由再次擡頭看向她。

空山雨微笑，“我們該回去了。”

夢清風眨眨眼睛，湯圓的帳還沒有付。

空山雨突然站起身，伸手拖住他的袖子，邁步跑起來。

那店小二見了，在後面大喊：“哎！你們兩個，還沒付帳呢！”一面趕着追過來。

不知為什麽，空山雨和夢清風竟不約而同的都沒有用輕功，而是延着街道跑，店小二在後緊追不舍。

不過即便這樣，那個店小二也沒有追上他們。

兩人停住腳步，夢清風彎腰喘着氣。

空山雨笑道：“你沒事吧。”

夢清風直起身子，搖了搖頭，臉上卻滿是純淨的笑意。

空山雨不禁笑出了聲。

這麽多年，她幾乎從不曾如此真心的笑。夢清風看到她開心的笑容，不由再度心悸起來。

霜天澄澈，月色如煙。

夢清風的眼睛如同一潭明淨的靜水，空山雨的眸子如朦胧的雲霧。

心髒好似在一瞬間停止了跳動。

一個高挑的人影這時拐過街角，向他們走過來，及至近前，躬身行禮。

“拜見宗主。”

空山雨呡了一下嘴唇，回頭看他，“燭回，方才在城裏，已經見到了端木華裳，我知你不久必到。”

燭回發青的臉沒有任何表情，“屬下受命暗中跟随嚴随和端木華裳到杭州，發現他們果有聯系。而且嚴随這次任杭州刺史名為左遷，實為護送一個人，她一直以嚴随家眷的身份隐于車駕之中，我們杭州的下屬已潛入府衙，探得此人便是當朝永安公主。”

“已經見過了。”

“宗主見過了永安公主？”

“她與端木華裳在一起，他們身邊還帶了許多大內高手。”

“那她沒有認出……”

“認出又如何，不認出又如何？”空山雨低眉一笑，“成蔭呢？”

“成蔭接收了貨物，已從金陵趕來，現在客棧為宗主收拾行裝。”

空山雨道：“我們在那邊街上吃了兩碗湯圓，沒有付帳。”

“是。”燭回欠身行禮，立即延路而去。

空山雨沉默片刻，回頭看向夢清風。

他的雙目在夜色中閃閃發光，如同易碎的水晶。

“我要走了，你保重，希望你的身體能早些好起來。”

一片寂靜，只有月色，只有冷風。

空山雨突然摘下了腰間的那塊羊脂玉佩。

“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可保人一生平安，我想也可保你早日康複。”

夢清風連連搖頭。

空山雨道：“我此去路遠，關山重重，留個紀念吧。”

夢清風雙眉輕鎖，低下眼睫。

空山雨上前一步，伸手将玉佩挂在他腰帶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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