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你想親我？

你想親我？

班賽結束，按照當初的約定，戰敗方要請勝利方吃雞腿。

中午趕到食堂，矮體委和瞿星已經給他們打好雞腿，放在餐桌上，滿滿一大盤。

賀競陽對他們積極配合的态度表示非常滿意，上去握了握矮體委的手：“感謝感謝，感謝隔壁班兄弟請我們吃雞腿！”

矮體委笑得坦然：“你們憑本事應得的。”

對面那麽大方，賀競陽也覺得自己應該有所表示，于是拍拍瞿星的胳膊，主動認錯：“抱歉啊兄弟，上次砸你的事，跟你說聲對不起。”

瞿星以同樣的方式回敬他，咧嘴一笑：“不打不相識。”

三言兩語之下，他們班跟對理尖班算是冰釋前嫌了。

程深不喜跟人打交道，拿過飯盒打飯去了，回來看到他們還在聊，眼神有些冷，在一旁獨自坐下。

賀競陽沒察覺到他的小情緒，直到他不開心敲了敲桌面：“賀競陽，你是不是忘記幫我拿筷子了？”

“啊？”

賀競陽打桌上一掃，還真是，程深裝筷子和湯匙的小盒子沒在，估摸着是剛才離開教室太匆忙，疏忽了。

正想說去拿食堂的公筷，就見程深不見外地打開他的餐具盒，拿走他不怎麽用的湯匙，吃起飯來。

“那個……是我的湯匙！”賀競陽來不及阻止。

程深顯然也不會因為他的抗議而停下動作，掀起眼皮子瞪了他一眼：“怎麽了？你又不用。”

“……我是不用，但我用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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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過的東西，程深是半點都不嫌棄嗎？

“我又沒嫌你髒。”程深答。

“……”賀競陽無言以對。

不知怎麽的，他腦子裏響起小白的話來——程深看你的眼神……啧啧，不對勁。

程深現在是沒看他，但這番舉動也不是很對勁。

賀競陽在他對面坐下，看着程深的嘴和自己的湯匙“親密”接觸，隐隐有些不自在。

回到教室，賀競陽一把将小白拖出教室，來到走廊，觑着四下無人，才問：“你上次說程深看我的眼神不對勁，哪裏不對勁？”

他心裏隐約有答案，就是不太敢确定。

小白卻突然避諱起來，改口說：“沒有啊，我就那麽随口一說，你還當真了？”

賀競陽沉下臉來，雖然不知道小白當時提這個事是無心還是有意，但他現在開始懷疑了，小白又不承認了，叫他上哪求證去？

“不靠譜，算了算了不問你了，你進去吧！”

賀競陽打發他進教室，小白一步三回頭，猶豫再三，不放心折回來問：“你和程深沒事吧？”

“沒事，能有什麽事？”賀競陽煩躁得很，不想理他。

看他不肯說，小白也就沒繼續往下問，回了教室。

賀競陽在走廊吹了會兒冷風，看到程深正在認真寫作業，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出飯盒打開，取走程深用過的湯匙，來到教室後方垃圾房。

湯匙已經洗幹淨，但畢竟是私人物品，程深不介意，他過不了自己心裏那關。

可是……要是程深知道他把湯匙扔了，心裏會不會不舒服？說不定還以為他嫌棄他用過的東西。

賀競陽猶猶豫豫，在垃圾簍前磨蹭許久，程深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在他身後問：“幹嘛？你要把它扔了？”

“我去！”賀競陽吓一激靈，轉身的同時下意識把湯匙藏在身後，尴尬笑道：“沒有，我就是……随便逛逛。”

逛到垃圾房來，多少有點毛病。

程深神色不明，走到他跟前，手繞到他身後，取走他手裏捏着的湯匙，邊問：“你很介意啊？”

兩人貼得很近，賀競陽能感覺到他的氣息就在耳邊，整個人都麻了，情不自禁磕巴起來：“沒……沒有……”

大爺的，這下怎麽解釋？

程深也不相信他蒼白無力的辯解，舉着湯匙在他面前晃了晃：“既然你這麽介意，這只湯匙我拿走了，回頭賠你個新的。”

賀競陽看着程深走了出去，三魂七魄全部神游天外，好久才歸位。

完了，程深該不會生氣了吧？

*

有個著名的心理學實驗，叫“粉紅色的大象”：實驗要求參與者不要去設想房間裏有只粉紅色的大象，但沒人能做到。

自從小白有意無意的暗示後，程深對不對勁賀競陽不知道，但他開始不對勁了。

周日的午後，他玩完游戲躺在沙發上，不知不覺睡了一覺，那天微風輕輕，陽光正好，落地窗外小樹林下方鋪滿枯葉和斑駁的光點，營造出一派靜谧的光景。

夢裏，他跟程深坐在六樓空教室裏吃飯，藍色窗簾和白色牆體前所未有的素潔、純淨，程深輕輕咬着他的湯匙，朝他笑。

明明知道是夢，賀競陽心情卻微妙異常，視野猶如罩着一層放大鏡，能夠看清程深臉上細膩的毛孔和柔軟的絨毛，以及那張濕潤的唇瓣上淺淺的唇紋。

“你是不是想親我？”程深問。

賀競陽心頭一緊，猛然醒了。

看着線條明朗的天花板，他一時間有點恍惚，随即後知後覺地紅了臉，臊得從沙發上彈坐起來。

靠！都怪小白！

賀競陽臉埋在手心裏，狠狠搓了搓，再一看時間，是時候該返校了。

回到學校，下午四五點的光景，學校裏空蕩蕩的，蟬聲綿延不絕。

賀競陽沒在班裏看到程深，上六樓碰碰運氣，沒想到程深果真在六樓，耳朵裏塞着藍牙耳機，似乎在做英語聽力。

教室裏很安靜，跟夢見的場景高度重合。

一場夢搞得賀競陽心煩意亂，他平複了一下心跳，輕手輕腳走上去，看到程深做的卷子跟他們平時做的不太一樣，各種晦澀難懂的單詞，超越了他們所學範圍。

學霸就是學霸，總在別人看不到摸不着的地方用功。

賀競陽也沒多想，拍了拍程深的肩膀。

擡頭看到是他，程深睫翼抖了抖，摘下一只耳機，問：“怎麽了？”

桌面很空，賀競陽半只屁股挪到他桌上，低頭掰着手指頭，有些羞于啓齒但還算誠懇地說：“那個，有件事我得跟你說清楚，不然一直堵在心裏，難受。”

程深看了他一會兒，放下筆，把另一只耳機也摘下來，放在桌上：“你說吧。”

“就是……湯匙的事，你可能覺得我嫌棄你了，但是我真沒有！我就是覺得……額……”

“覺得像是間接接吻，很奇怪很不自在？”程深反問他。

賀競陽驚嘆，不愧是學霸，腦子就是好使！

他贊同點頭：“對吧？你也這麽覺得吧？”

程深往後桌一靠：“都是男的，你怎麽會往那方面想？”

賀競陽一窘，程深的風輕雲淡反襯得他有點小題大做。

“這個……”

對啊！他為什麽會往那方面想？還不是因為小白！

可他又不能把小白供出來。

程深看他低頭發愣，湊上來，歪頭看他臉色，嘴角帶着似有若無的戲谑，調侃地問：“難道你喜歡男生？”

賀競陽想也不想反駁：“那怎麽可能？”

他這輩子沒想過要喜歡男的！

“那你介意什麽？”程深苦惱皺了皺眉頭，稍加思索，又問：“你沒談過戀愛吧？害羞了？”

“靠！真沒有！”賀競陽臉紅到了脖子根，卻越描越黑，“就是，每次看到湯匙，我都會想起你！”

想起程深紅紅的嘴唇，細膩的皮膚，和狡黠的笑容……

程深輕笑，一臉耐人尋味：“你把我當遐想對象了？”

賀競陽愕然，他怎麽可能遐想程深？要遐想，對方起碼也得是個女的吧？

“絕對沒有！就是說……這件事對我影響很大，可能我有些潔癖吧，反正我得告訴你我要換湯匙，不是因為你，是我自己的問題！”

程深覺得他傻得冒泡，嗤笑：“那你臉紅什麽？”

賀競陽對他死揪着這個話題不放有些惱火：“……你聽聽自己說的什麽話，一個三好學生說這種事不害臊？”

“害臊？”程深新奇不已，“你平時跟小白他們聚在一起的時候，不談論這個話題？”

賀競陽瞪大了眼睛：“誰會談這些？我們就是打游戲、打籃球、吐槽老師……沒了。”

他開始懷疑，程深就是表面乖巧，私底下什麽都知道。

也對，這麽多人追，難保沒遇到心動的，一邊學習、一邊偷摸談戀愛，好像也不是不可行。

他瞥了眼程深，發現程深正從容不迫看着他，一副縱觀全局的姿态，好像自己是個小醜。

“你談過戀愛？”賀競陽藏不住話，順口就問了出來。

“你是想問我有沒有跟人接吻過吧？想知道接吻是什麽感覺？”程深跳過他的問題，轉而反問他。

賀競陽心想程深要不是孫悟空轉世，那就是上輩子也被太上老君的煉丹爐煉過，不然哪來的一雙能看穿人心的火眼金睛？

“所以呢？是什麽感覺？”

賀競陽想了想，覺得自己肯定是因為好奇，才做了那樣離譜的夢，人都是這樣，越沒經歷過的越憧憬。

“你想試試？”

程深忽然站起來，走到他面前。

原本賀競陽坐桌上，程深是仰視他的狀态，突然間兩人的視差一換，換成賀競陽仰視他了，莫名有種居于人下的錯覺。

他嘴唇翕動，想否認，程深彎下腰，兩手撐在他身側的桌子，像只從不親近人的貓咪，突然不懷好意靠了過來。

“你想試試的話，我可以幫你。”

程深的氣息就在他嘴邊，吐氣如蘭。

賀競陽懷疑自己腦子錯亂了，竟然一點也不排斥，甚至有點心跳加速、躍躍欲試。

可程深是男生！他怎麽會對男生有非分之想？

不對，一定是因為程深長得太好看，就是這張臉，禍國殃民。

不過仔細一想，好像程深親他一下，也不是不能接受……

就在他心猿意馬時，程深驀地一笑：“跟你開玩笑呢，你還挺期待？”

賀競陽這才發現自己根本無從拒絕，甚至有點神往，噌地從桌上彈起來，把程深撞得往後退。

“你大爺的！誰期待了？變态！”

賀競陽羞憤遁逃，走之前隐隐聽到程深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