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胃疼
胃疼
一周後,賀競陽腿好了,程深也賠了他一只新的湯匙,卻不怎麽找他吃飯了。
那天短暫的“交心”後,他們之間似乎又恢複到從前的疏離,賀競陽看他天天往六樓跑,以為他忙着學習,于是安慰說自己想太多,直到幾天後的中午,一個女孩出現在他們班教室後門,說要找程深。
女孩短頭發,很可愛,重要的是,賀競陽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想起來了,這女孩不就是當初來還飯卡的小學妹?
只見程深拿起資料,走到後門,跟小學妹一起走了。
小白湊上來,小小的眼睛滿滿的好奇:“老賀,程深最近老跟這小學妹在一起,他倆不會談戀愛了吧?”
賀競陽這才知道,原來程深不跟他吃飯的時候都跟小學妹在一起。
“我怎麽知道?”
他莫名不爽,前幾天才因為湯匙的事跟程深搞得那麽尴尬,回頭程深就處了個對象,仿佛在警示他:我是直男,你別對我有非分之想。
“我聽說那個小學妹經常找程深補習數學,偶爾還一起去圖書館,追程深應該不是一天兩天了。”小白又說。
“追他的人本來也不少。”
賀競陽憤然,拿了飯盒就往食堂走。
給他跑腿送飯不說謝謝也就算了,性取向還被懷疑,就沒見過程深這麽沒良心的人!
賀競陽滿腹牢騷來到食堂窗口,專挑程深不愛吃的點——
青椒炒豬肝、胡蘿蔔炒雞蛋……吃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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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好飯,賀競陽直奔六樓。
推開空教室後門的時候,窗邊面對面坐着的兩人同時擡頭看了過來。
果然,偌大的教室就他們兩個人,不是談戀愛是什麽?
他拿着飯盒大步走上去,程深不知道他怎麽突然就上來了,疑惑着說:“不是讓你把飯放我桌上嗎?”
賀競陽把飯盒往他面前重重一放,額外拿出一份食堂的公筷,眼睛彎了彎:“有對象了也不告訴哥們兒,不夠意思啊!給你們打了雙人份,貼心吧?”
小學妹滿目錯愕,程深眉心微蹙,兩人都不說話。
賀競陽很有不當電燈泡的自覺,重重拍了拍程深的肩,“我走啦,慢慢吃!”
然後轉身潇灑離開。
他态度都這麽明顯了,程深總不能再懷疑他了吧?
過了午休時間,直到下午快上課時,程深才從六樓回來,飯盒随手往摞起的課本上一放,也沒找賀競陽的麻煩。
賀競陽心裏納悶:給程深打了那麽多讨厭的菜,他居然沒發飙?
難道那些菜都給小學妹吃了?
下午放學,賀競陽剛準備回家一趟,剛出教室就碰上黃婉。
黃婉看了眼還坐在位置上程深的背影,對賀競陽說:“你跟我來一下,有事問你。”
賀競陽敏銳察覺到黃婉找他事關程深,心想完了,程深談戀愛的事該不會捅到黃婉耳朵裏了吧?
跟着黃婉來到走廊盡頭,她問:“我看你最近跟程深走得挺近啊?”
“沒有啊,就是我不小心弄壞他的飯卡,被迫跟他一起吃飯而已!”
賀競陽眼神亂飄,主打一個胡說八道。
雖說他跟程深之前不對付,但現在他們一起吃過飯,也一起打過球,怎麽着也算朋友了,出賣朋友的事,他不幹。
“都一起吃飯了還不熟?”黃婉懷疑自己的情報出了問題。
“那每天食堂這麽多人一起吃飯,我也不能跟他們誰都熟啊。”賀競陽強行詭辯。
黃婉看出他在耍無賴,佯怒擡手在他胳膊上輕輕打了一下:“少跟我使心眼子,我是想問你,程深有沒有跟你提過留學的事。”
賀競陽懵了一秒,程深要留學?這他還真不知道。
他不自在摸了摸鼻子,答:“我不知道,沒聽他說過。”
想起程深做的那些單詞晦澀難懂的習題,賀競陽頓然了悟:那些題好像是在備考考雅思或者托福。
先前還以為程深偏愛英語,天天抱着英語資料啃,原來是為了出國做準備。
賀競陽好奇心被勾了起來:“留學不是挺好嗎?他要去哪留學?”
“留學沒什麽不好,問題在于他有沒有考慮好是否要留學,我不希望他僅僅是因為一時鑽牛角尖做出這個選擇,畢竟這是人生大事,你也勸勸他,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哦……”
賀競陽這才想起程深前段時間是不太對勁,連課後練習都沒做,看來确實有些頹喪。
可讓他安慰人他也不會啊!
黃婉看他确實什麽也不知道,也沒細說,回頭看了眼班級方向,說:“行了,就這樣吧,我看陸老師的辦法挺湊效,安排他給數競班的女同學補習數學,多少也能緩解一下他的壓力……”
後面的賀競陽沒聽進去,只聽到陸老師安排程深給學妹補習奧數。
難道,程深不是在談戀愛?
黃婉走了,賀競陽路過教室,看到程深還沒走,趴在課桌上不知道在睡覺還是幹嘛,姿勢有些怪異。
換了個角度,才看到程深另一手緊緊攥着腹部的校服,小臉煞白,看上去很痛苦。
賀競陽不禁收回腳步,走進教室。
“喂,還不走,今晚留着守學校啊?”他走到程深旁邊,看到他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薄汗,心頭一跳,“你身體不舒服?”
程深睜開眼睛看到是他,又懶懶閉上。
賀競陽完全沒心思跟他計較禮貌問題,因為他拿起書本上的飯盒,發現飯盒還是沉甸甸的,打開一看,裏面的飯菜分毫未動。
他頓時愧憤交加,這是個傻子嗎?給委屈就受着,還是從前他認識的那個程深?
“起來,我送你去衛生所。”賀競陽一把勾住他的臂彎,強行将人拖起來。
程深搖晃兩下,站穩腳跟,不滿瞥了他一眼,說:“我不去衛生所,你送我回家。”
賀競陽不答應:“生病了就得看醫生吃藥!”
程深比他還固執,強撐着不走:“我胃疼,家裏有藥。”
好像賀競陽不答應他就不回去了。
賀競陽妥協:“行,送你回家。”
程深順手撈走桌上的飯盒,賀競陽以為他可能是怕飯菜臭掉,要帶回家處理,一把搶過來,塞進自己包裏。
“我幫你拿着。”他說。
程深擡眸看了他一眼,眼神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緒。
*
之前只聽說程深家裏有錢,沒想到這麽有錢,住在新城堪稱有錢人最多的別墅區裏,進進出出的都是豪車和商務車。
賀競陽扶着他進入小區,在走了一段路後拐進一條林蔭小道,然後在一面半人高的圍牆外停下。
說是圍牆,其實大部分是黑色鐵藝欄杆,別說防賊了,賀競陽這樣的高中生都能随便翻進翻出。
大概,這小區的安保做得不錯,家家戶戶都不需要砌特別高的圍牆。
賀競陽這麽想着,程深忽然拉開他的背包拉鏈,取出飯盒。
看到程深打開飯盒,他才注意到牆邊有一組食盒,日曬風吹,已經褪色,看着是專門放在這兒,用來喂流浪小動物。
程深把飯菜全倒進食盒,往前走兩步,打開一扇小鐵門,回頭看着發愣的賀競陽,問:“不進來?”
原來這面防不住賊的圍牆裏就是程深家,這條路不通車,估計是後門。
賀競陽心想人都送到家了,自己的責任也盡了,是不是該走了,就見程深再次捂住胃部,一臉痛苦地說:“我家裏沒人,你能進來幫我找下藥嗎?”
“……你們家沒請阿姨嗎?”賀競陽抱怨着,踏過門檻,反手關上門。
時值黃昏,程深帶他穿過一條石板鋪成的小路,路兩旁栽着竹子和石榴樹,石榴沒人摘,一部分掉地上,一部分爛樹上,怪浪費的。
路過一座魚池,進入室內,入眼就是一個大板桌,桌上擺着洗幹淨的茶具,要是招待客人,估計還得請兩位茶藝師來專門泡茶。
程深把飯盒放在大板桌旁中島臺的洗手池裏,帶着他進入另一個空間,一盞巨大的水晶吊燈赫然出現在眼前。
……他們走的确實是後門,真正的玄關在這兒呢!
賀競陽在暗自驚嘆中跟着程深上了樓,到二樓才總算看到正常人家該有的樣子。
穿過客廳,路過書房,進入卧室,程深把背包往書桌前椅子上一放,人往床上一躺,說:“架子上有個藥箱,麻煩你幫我拿一下。”
他一副身體被掏空的樣子,賀競陽也沒好抗議,乖乖去書架上找藥箱。
藥箱放得很隐蔽,箱體上有個紅紅的“”,賀競陽取下來放在書桌上,打開找胃藥……藥品很多,都是日常家庭常備藥,就是沒有胃藥。
好不容易找到一瓶整腸丸,拿起晃了兩下,還是個空瓶!
他拿着空瓶轉向程深,質問:“大哥,藥呢?”
程深瞟了眼他手裏的空瓶子,又要死不活轉過頭去,說了句氣死人的話:“哦,上次把藥吃完了,我給忘了。”
賀競陽:“……”
他懷疑程深在故意消遣他,但畢竟人胃疼是自己害的,就這麽走了多少有點良心不安。
“我出去買藥,你先躺着。”
他轉身要出門,程深喊住他:“附近沒有藥店。”
賀競陽停下腳步,一整個無語住了。
“那你說怎麽辦吧?剛剛路過藥店的時候你怎麽沒想起藥吃完了?”他終于忍不住發牢騷。
程深這人腦子也不笨,怎麽老幹些讓人懷疑智商的事情?
“你過來給我揉揉?”程深紅着眼尾靜靜看着他,夕陽從窗外照射進來,落在他臉上,隐隐有點楚楚可憐那意味。
天快黑了,這麽大個家裏又沒人,賀競陽多少起了點恻隐之心,走了上去。
“這種事你應該叫小學妹,叫我幹嘛?”他在床邊坐下,開口就是奚落。
誰讓這人裝早戀,明知被人誤會了還不解釋,整得人這麽尴尬。
對,這個無比尴尬的人就是賀競陽。
嘴上說着不樂意,賀競陽的手還是放到程深肚子上,隔着校服外套輕輕揉了兩下。
程深面無表情:“你這樣揉跟隔靴搔癢有什麽區別?”
賀競陽停下動作,咬着牙瞪了他一眼:“別蹬鼻子上臉啊!”
程深抓住他的手,另一手輕輕掀開衣角,把他的手放進衣服裏。
賀競陽僵住,任由他擺弄而動彈不得,直到觸碰到程深滾燙的皮膚,才如夢初醒,倏地紅了耳朵。
他心想完了,為什麽他會這麽緊張,為什麽都是男人,觸碰程深的身體會這麽羞恥?
“這樣揉才有效果,你沒給女生揉過?”程深拿他打趣。
“你揉過,你經驗豐富閱人無數!”賀競陽羞憤回嘴。
程深輕笑兩聲:“我也沒揉過。”
賀競陽心跳如擂鼓,擡眸看向程深,發現程深也在看他,眼睛亮亮的,躺在柔柔的暖光中,特別好看。
“騷話連篇,你鬼附身了?趕緊找個大師驅個邪吧你!”
賀競陽倉皇抽回手,打床上站起來。
正好樓下傳來腳步聲,有個女人問:“程深,你在家嗎?”
程深臉上帶笑,轉朝門口喊:“阿姨,是我。”
“路上堵車了,你等會兒啊,我現在去做飯。”樓下的女人回,聽着是程深他們家的做飯阿姨。
既然程深有人照顧,賀競陽也沒有留下的必要,說:“你家裏有人了,我先走了。”
程深抿了抿嘴,狡黠一笑,算是放他自由。
賀競陽迅速地留了,順着原路輕手輕腳離開程家。
外面華燈初上,空氣中籠罩着一層薄薄的藍霧,随着夕陽西下,氣溫也降了下來。
牆邊的食盒空了大半,賀競陽在幽靜的小路上呆站許久,腦子裏全是程深的音容笑貌。
“喵嗚——”
一只白毛從對面牆頭露出腦袋,看到他後又轉身逃離。
賀競陽咬了咬嘴唇,從一開始就沒平複下來的心跳令他懷疑,他好像喜歡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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