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真直男

真直男

清晨,賀競陽站在學校門口包子鋪買包子,等老板打豆漿的功夫,身旁突然走來個人。

“早上好。”

是程深的聲音。

賀競陽嘴裏塞着口大包子,驀然僵住,臉不受控制地燒得火紅。

“早……早上好。”他深深低着頭,不敢看程深一眼,怕臉上的異常被看了去。

所幸程深也沒注意他,繼續跟包子鋪老板說:“老板,兩個筍包、一杯甜豆漿。”

老板把打好的豆漿封口,遞給賀競陽,賀競陽正準備找借口先跑路,肩膀猝不及防被人拍了一下。

“老賀!買早餐呢?”

小白一個大嗓門,吓得賀競陽一激靈。

“卧槽!吓我一跳!”賀競陽揚手就想打他。

小白躲了一下,笑嘻嘻問:“老賀,你臉怎麽這麽紅?跟猴子屁股似的!”

本來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的賀競陽現在只想把徐秋白塞進下水道,回頭看了程深一眼,發現程深也在看他,倏地又調轉回來,勾着徐秋白的脖子挾持在腋下就走。

“小白,你今天話太多了!”

徐秋白腳底拌蒜着被他拖着走,嘴裏嗚嗚渣渣嚷嚷:“我還沒買早餐呢!”

“買什麽早餐,爺請你吃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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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難吃死了啊!”

賀競陽無視他的抗議,拖着人進了學校,只想離程深越遠越好。

到了食堂,徐秋白拿走他的飯卡打爛肉粉去了,他們學校食堂也就米粉還能吃。

大清早,食堂沒什麽人,賀競陽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不多時,徐秋白也端着米粉回來了,在對面坐下來,把飯卡遞給他:“你和程深不吃飯啊?卡裏還剩這麽多錢。”

賀競陽接過飯卡,看了眼他碗裏加的煎蛋和雞腿,幽怨擡眸:“所以你拿我的卡給自己加餐了?”

徐秋白嘿嘿一笑:“這都月底了,反正你也花不完,我幫你花花。”

“……那是程深的錢。”

程深挑食,食堂沒他愛吃的菜,因此一個月下來也沒花多少錢,賀競陽不一樣,他的錢早花光了。

徐秋白聞言臉色一變,嘴裏的米粉頓時不香了。

“我靠!你一分也沒了?”

“所以我不是提醒你只能刷七塊嗎?”

他就剩七塊了,其餘的都是程深的錢。

徐秋白咽了咽口水:“我還以為你丫純屬小氣呢。”

賀競陽翻了個白眼:“我什麽時候小氣了?”

“對,你刷我的卡的時候大方得要死!”徐秋白回嗆他一句,又想起什麽,問:“不過你卡裏都沒錢了,幹嘛不幹脆把卡給程深,還讓他每天來找你。”

“……”

徐秋白算是問到點子上了。

最近賀競陽刷的都是小白的卡,不想把卡給程深,除了要履行打飯的職責,還有一點難以言喻的私心。

此時細想那點私心源于什麽,賀競陽只覺得毛骨悚然——

他其實很樂意給程深打飯,學霸需要他這件事,說出去簡直無上光榮。

徐秋白看他目瞪口呆愣在那兒,有點疑惑,手在他眼前揮了揮:“喂!魂落家裏了?”

賀競陽緩緩回神,喃喃道:“完了。”

魂沒落家裏,落某人身上了!

兩人回到教室時,早讀已經開始,都怪徐秋白嗦粉太慢,還非賴米粉太燙。

整棟教學樓書聲琅琅,他倆悄然上樓,摸入教室後門,還沒進門就被黃婉叫住。

“你倆鬼鬼祟祟幹嘛呢?”

賀競陽立馬繃直身體:“報告老班!我們上廁所去了!”

擡頭一看,黃婉身後跟着程深,程深懷裏抱着一沓批改過的英語卷子。

跟程深猝然對上視線,賀競陽不自覺地耳根子一紅,慌忙将目光移向別處,臉上卻控制不住地一直升溫。

靠!他這張臉沒救了,回頭塞冰箱裏凍着吧,以後也別帶出門了,丢人現眼。

“上廁所背書包?”黃婉一眼看穿他們,冷臉挑了挑下巴:“教室後面站着去!”

遲到被抓現行,再多的辯解也是枉然,賀競陽跟徐秋白識相地站到了教室後方。

黃婉帶着程深繞直前門,上講臺拍了拍手:“大家停一下,程深,把上周的卷子發下去,我們來講卷子。”

讀書聲小下來,然後漸漸沒了聲響,才高二,黃婉就開始霸占早讀時間,争分奪秒地趕進度了。

賀競陽心裏暗暗吐槽着,看到程深把卷子分給各組,然後拿着他和徐秋白的卷子,走過來送到他們手中。

“謝謝學霸,學霸真貼心。”徐秋白讪讨喜地笑着。

罰站還要看試卷,什麽命啊?賀競陽接過試卷,沒敢擡頭,生怕好不容易退熱的臉又燒起來。

一整節早讀,賀競陽都心不在焉,一會兒望着窗外發呆,一會兒盯着程深的後腦勺出神,黃婉好幾次瞪他,也喚不回他離家出走的魂。

他怎麽可能喜歡程深啊?他明明是個直男……

對啊!他明明喜歡過女生來着!幼兒園的時候,他有個叫“珍珍”的同桌,雖然不記得長什麽樣了,但印象中特別漂亮,是他一見鐘情的類型!

如果見到珍珍還有感覺的話,不就證明他并沒彎?

賀競陽豁然頓悟,轉頭問徐秋白:“真正的直男沒那麽容易彎,對吧?”

徐秋白CPU都被他幹燒了:“啊?”

晚上回到家,賀競陽直奔書房,翻箱倒櫃找到了幼兒園時期的物品。

他爸帶娃是糙了點,家裏的物品倒是收拾得井井有條,甚至還有點戀舊情節,把他從小到大用過的東西都分門別類保存了下來。

循着便簽上的标注,賀競陽很快就找到了屬于幼兒園時期的物品。

那時候他還小,用的東西也不多,一個中型儲物盒就能裝完。

賀競陽把儲物盒抱進自己房間,往地毯上一放,席地而坐。

儲物盒裏什麽都有,斷掉的彩鉛、斷臂的機器人、撕碎的拼圖……

底下有一張幼兒園的集體照,賀競陽拿出一看,沒找到珍珍的名字,連程深的名字也沒有。

當時珍珍生病了,沒上大班,所以大班合照沒她不奇怪,可程深不是說跟他一個幼兒園嗎?

賀競陽放下照片,繼續找,找到一張生日賀卡,賀卡上一板一眼的字體寫着“陽陽,祝你生日快樂”。

沒有署名,但他記得是珍珍寫的,當時是寒假,不用去幼兒園,珍珍委托媽媽上班時順路來給他送賀卡,但他媽媽趕時間,直接把賀卡投進了他們家信箱,晚上珍珍打電話過來,問他有沒有收到祝福,全家才知道寫賀卡的是珍珍。

賀競陽把賀卡放到一邊,從底下翻出一張卡片,卡片上寫着“白雲幼兒園”和園長的電話。

這麽多年過去,不知道園長有沒有換人。

他短暫猶豫,掏出手機順着卡片上的號碼打過去。

“喂。”那頭是個溫柔的女聲。

“請問是白雲幼兒園的韓園長嗎?”賀競陽小心翼翼問。

“我是,您哪位?”

“我……”賀競陽卡了一下殼,不确定韓園長是否還記得他,拿起剛才那張合照看了一眼,合照背面寫着他們入學的年份。

“韓園長你好,我是10級入學的學生,我想跟你打聽一下當年跟我同級的同班同學。”

“哦……10級?那有點年頭了。”那頭的思緒仿佛也被他拉回十多年前,“你找誰啊?”

“一個叫珍珍的同學,當時您是我們的保育員。”

“名字是兩個字?”

“……我記不太清了,應該是兩個字。”

賀競陽只聽大家叫她珍珍,實際上他也不知道是哪個“zhen”。

“程深吧?”韓園長有點外地口音,普通話不是很标準,賀競陽隐約聽着像“程深”,可乍一聽又好像是“珍珍”。

正猶疑,韓園長又說:“是那個經常綁半丸子頭的孩子吧?他爸爸一直資助我們,你找他有事嗎?”

她這麽一說,賀競陽腦海中那個模糊的輪廓頓時清晰起來,“對!對!就是她,我是她當時的同桌,您有她聯系方式嗎?”

“聯系方式沒有,只有他們家家庭住址,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搬家。”

韓園長給他發來珍珍的家庭住址,賀競陽又跟她閑聊幾句,表示有機會會跟“珍珍”一同回幼兒園看看,這才挂了電話。

結束通話後,賀競陽打開短信,看到那串家庭住址,愣了一下。

【保羅小區百合路666號】

那不是跟程深一個小區?

賀競陽沒多想,他現在想的是怎麽聯系上珍珍、又怎麽能不冒昧地約珍珍見一面。

想了想,他決定先試探試探,看珍珍是否還記得他。

賀競陽回到書房,拉開他爹書桌最底層的抽屜,找到一本信紙和一沓沒用過的信封,坐在書桌前開始斟酌語言寫字。

【珍珍同學,你好!我是賀競陽,中班結束後就沒見過你了,你還記得我們說過上了初中也要做同桌的約定嗎?可是我之後就沒再見過你,這些年你過得怎麽樣……】

內容除了表明身份,就是加點簡單的敘舊和關心,最後,賀競陽在結尾留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說希望能跟她重新聯系,有空一起去探望韓園長。

寫完信,賀競陽把信紙撕下,折成四,塞進信封,趁着月黑風高,把信塞進家門口的郵筒。

其實他沒抱什麽希望,如果珍珍沒搬家,他們後來應該能遇上才對,興許珍珍早就離開這座城市了。

又或者,珍珍早就忘記他,看到信也不會回,當垃圾一樣扔了也不一定。

總之變數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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