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帶你飛

帶你飛

他也想問，可事已成定局，問了有什麽意義？就算程深不讨厭他，他們又能回到最初嗎？

賀成乾走了以後，程深進來，之後兩人坐着，一個低頭看手機，一個仰望天花板，隔着一條窄窄的走道，久久沉默。

賀競陽受不了這種氣氛，看看天花板，又看看程深，說：“你要是有事可以先走。”

程深頭也不擡：“我沒事啊，現在不是放假嗎？”

他捧着手機，手指在屏幕上飛快跳動，似乎在跟別人聊天。

也不知道那頭是誰，能讓程深這麽集中精神地去對待。

賀競陽當然不想他走，可程深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讓他更難受。

他試圖找存在感：“那個……你想不想回幼兒園看看，過段時間他們就放假了，韓園長是外地人，不回家，我們可以去看看她。”

“好。”

程深依然盯着屏幕，答應得爽快，賀競陽甚至覺得，他可能都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麽。

“你真的有在聽嗎？”賀競陽有點委屈，語氣不自覺也帶了點抱怨的意味。

程深終于擡起頭，疑惑地望着他，說：“有啊，你說放假去探望韓園長。”

賀競陽瞥了眼他沒舍得按滅的手機屏，想了想，問：“你在跟人聊天嗎？我很無聊。”

程深為難了一下，收起手機：“抱歉。”

賀競陽從床頭櫃拿過自己的手機，又問：“能陪我玩游戲嗎？組隊吃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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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深靜靜望着他，答：“可是我不會。”

“沒事，你躺贏就行，哥帶你飛！”賀競陽習慣性曝出日常玩游戲的口頭禪，朝程深笑了一下，“我學習沒你好，打游戲應該不輸你。”

程深眼睛彎了彎，低頭打開手機：“這個游戲叫什麽？我下載一個。”

賀競陽看着他的側臉：“和平精英。”

程深戴的是一副無框眼鏡，平時看着不茍言笑，有點高冷、難以接近，但是剛剛，賀競陽感覺他眼中似有柔柔的光。

其實賀競陽傷口痛死了，完全不想動，可他不想讓程深覺得跟他待在一起很無聊，更不想程深在他面前，卻跟別人聊得火熱。

等待程深下載游戲的間隙，賀競陽登上游戲。

小白和其他兩個朋友都在線，他剛一上線小白就拉他入隊，賀競陽考慮到程深，選擇拒絕。

徐秋白以為他點錯了，再次發來邀請，被他再度拒絕。

那頭的徐秋白腦門打出一個大大的問號，切到微信彈了句語音給賀競陽。

賀競陽點開語音，徐秋白的公鴨嗓響徹病房：“老賀！你在外面有別的狗了是吧？都不跟兄弟們四排了？”

程深聽到聲音，愕然擡頭望過來。狗？誰是狗？

賀競陽接收到他的眼神，長按語音：“滾！我這邊有人了！”

徐秋白：“你不會是談戀愛了吧？帶小姐姐上分呢？”

賀競陽：“沒有小姐姐，只有小哥哥。”

程深又瞥他一眼，嘴角泛起絲絲甜甜的微笑。

徐秋白不信，遲遲不開始游戲，直到親眼見證賀競陽的ID顯示正在雨林模式雙排……

程深沒撒謊，他真的不會打游戲，操作起來比人機還像人機。

賀競陽貪功冒進，第一局就帶他降落訓練基地，程深看着周圍密密麻麻的人，吓傻了，槍還沒找到，被人突突沒了。

剛想說“抱歉”，賀競陽“哈哈”一笑，“放心，我給你報仇。”

畫面切換到賀競陽的視角，程深看着賀競陽靈活操作，靠一把噴子突突掉剛才打死他的兩個人，順帶收割了幾個人頭，随後撿了個手雷，躲到角落裏自爆了。

程深驚呆了，擡起頭：“……你幹嘛？”

賀競陽眼睛盯着屏幕，操作着，漫不經心答：“你死了我怎麽活？下一局我們去點偏僻的地方，不湊熱鬧了。”

第二局，賀競陽帶他降落離航線比較遠的拉卡維。

這是個海邊鹽場，沒有人，物資不多但夠用，偶爾還能撿到好東西。

程深學習能力強，慢慢摸索着，很快就行動自如了，撿東西撿得很開心。

“有罐百事可樂？要撿嗎？”他問賀競陽。

對于什麽東西有用、什麽東西沒用他還不是很清楚，看背包容量這麽小，似乎也裝不下什麽東西，所以能不撿的盡量不撿。

“撿！可以補血。”賀競陽答。

程深點點頭，撿起那罐可樂。

賀競陽看他跑來跑去地撿東西，臉上帶着天真好奇的表情，心裏也跟着暖暖的，身上都沒那麽痛了。

程深埋頭撿物資，慢慢就跑到鹽田盡頭，離賀競陽也遠了。

擡頭看到懸崖上有房子，他繞了一圈上懸崖，進了屋。

也可能是他比較倒黴，剛撿起一個急救包，屋外就傳來腳步聲。

程深愣了一下，一動不敢動，問賀競陽：“屋外是你嗎？”

賀競陽皺眉：“你怎麽離我那麽遠？”

程深僵了一下，聽到腳步聲時大時小、地圖上的兩只腳印時有時無，仿佛身臨其境。

他也想到了，隊友的腳步聲不會在地圖上顯示出來，能顯示出來的，一定是敵人。

“我過來了，你先躲起來。”

地圖上，賀競陽正朝他的方向狂奔，程深手裏握着一把AK，背後背着一把噴子，往牆角貼了貼，緊盯着門口。

上一局落地成盒，這一局他不想再拖賀競陽後腿、影響游戲體驗了。

屋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一個人從門口進來，姿勢僵硬，舉動怪異，程深愣了一下，狂點屏幕上的“子彈”，突突給對方擊倒，又補了幾槍将對方打成盒子，這才放心。

程深舒了口氣：“他死了。”

賀競陽笑答：“幹得不錯！”

程深得意笑笑，他從小到大得到誇獎無數，早就免疫了，可賀競陽誇他，心裏還是很受用。

賀競陽偷偷瞧了他一眼，說：“你坐我旁邊來吧。”

程深看了眼他床邊的凳子，移過去，坐到凳子上。

這個角度，賀競陽能看清他的屏幕，還能看到他垂眼玩游戲時纖長的睫毛。

想到下學期就見不到這張臉了，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程深玩得很認真，沒注意到他的眼神在自己臉上細細逡巡了一遍又一遍。

“這個藍色的霧是什麽？”程深問。

他感覺這藍色的霧來了之後，自己的血條就一直狂掉，不明所以擡頭，猝然撞上賀競陽的視線。

“啊？哦……”賀競陽連忙收回視線，一看屏幕，“完了，縮圈了，趕緊走。”

他跑到路邊，騎來一輛蹦蹦，停在程深面前，又跳下車把其中一只前輪打爆，重新跳上駕駛位。

程深上了後座，發出疑問：“為什麽把輪胎打掉？”

輪胎打掉還能跑？

賀競陽朝他一笑：“蹦蹦會打滑，打掉一個輪胎增加摩擦力，這樣就不會車毀人亡了。”

“明白了。”程深重新低下頭，心想這游戲還挺逼真。

賀競陽載着程深，飛快往毒圈外跑。

他很少玩這個地圖，忘了雨林地圖小，毒圈收縮快，剛剛他們撿物資耽擱太久，哪怕一路狂飙，還沒進安全區，一輪毒又來了。

最後的時間，賀競陽和程深都在跟毒圈賽跑，但最終還是沒跑贏，身上的藥品都用光了，還是死在了決賽圈外。

看着地上兩只死在一起的盒子，兩人覺得無語又搞笑。

賀競陽：“對不起啊，沒想到會是這個結局。”

程深也笑：“沒事啦，這樣也挺好，不用跟別人厮殺了。”

随便遇到個人他都提心吊膽，再去決賽圈跟人真刀真槍地幹，沒有心髒病都吓出心髒病了。

笑着笑着，程深臉上的笑意消下去，一抹苦澀湧上來。

他瞟了賀競陽一眼，問：“我們……要不要握手言和？”

“嗯？”賀競陽的情緒還沉浸在游戲裏，不解擡眸。

程深伸出手：“在我離開之前，我們重新做回朋友吧。”

賀競陽終于明白他說的是什麽，看着程深的手，嘴角緩緩壓下去。

他猶豫了。

“我……”

剛開口，程深手機來了電話，看到屏幕上跳出“程靜怡”三個字，賀競陽到了舌尖的“跟你可能沒法做朋友”又生生吞回去。

程靜怡就是小學妹。

程深收回手，接電話，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麽，看了賀競陽一眼，一臉犯難地說：“可是我這邊走不開。”

賀競陽心裏拔涼，他知道，小學妹在約程深。

程深又看了他一眼，問那頭：“……人很多嗎？”

他知道程深沒有義務一直陪在這裏，其實程深能來看他就不錯了，不應該再貪求更多。

“要不你去吧，我爸也快回來了。”賀競陽說。

程深的視線從他臉上挪開，對電話那頭的程靜怡說：“知道了，我馬上就來。”

聽到這個回答，賀競陽的心攪成一團，明明是他放人走的，現在又在這別扭個什麽勁兒？

“程靜怡約我吃飯。”程深挂掉電話，對他說。

賀競陽盯着自己的手機屏幕，“嗯”了一聲。

眼看程深真的起身要走，他又忍不住問：“那個，去看韓園長的事，你還去嗎？”

他想問的是“小學妹跟你表白了嗎”，臨時改了口。

程深回頭，不明白他為什麽又問一遍，答：“去的。”

賀競陽點頭：“嗯，那等我們放假了，我約你。”

程深抿了抿嘴，轉身出門，到了門口，又心有不甘地回頭，看着他說：“陽陽，其實我從來沒讨厭過你。”

賀競陽眼一熱，看着他消失在門口。

陽陽是小時候程深對他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