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安全感太少

安全感太少

進去酒店,終于沒那麽冷了。

程深陪林滿茹上樓,去先前準備好的房間,走廊鋪着厚厚的地毯,沒有腳步聲,程深又不說話,就顯得氣氛有些沉默。

林滿茹打破這份沉默,笑問:“你送我上來,賀競陽該把肺氣炸了吧?”

程深心下一驚,沒表現出來,心煩意亂地說:“他就沒有不生氣的時候。”

雖然他這次就是故意要氣賀競陽。

“你們是一對吧?”快到房間時,林滿茹說。

程深剛才就懷疑她已經察覺出來了,還真是。

他不答,表示默認,林滿茹擡起左手,手指展開,中指上明晃晃的一只鉑金戒指,款式很簡單,甚至說得上寒酸。

戴在中指上,說明是定情戒指,林滿茹的對象似乎不是什麽有錢人。

“我男朋友跟我一個畫室,我爸還不知道。”她摩挲着戒指,淺淺笑着,擡頭用炯炯有神的目光看着他,“他很窮,不知道我爸知道了會是什麽反應,我也有我的仗要打。”

程深不知道該說什麽,斟酌半天,只說個“恭喜”。

恭喜什麽呢?鬼知道。

林滿茹沒在意他的詞不達意:“你該下去了吧,賀競陽應該還在等你,見了他要好好說清楚。”

“他……”程深想想賀競陽那張憤怒的臉、那張強硬的嘴,不知怎麽的開始病急亂投醫,“他不信任我。”

或許,他期望着能從林滿茹這兒得到一個解決問題的方法,或許,他只是不吐不快,想找個人疏解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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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滿茹輕笑:“怎麽可能?情侶之間的不信任,除去對方無理取鬧,不然就是你給的安全感太少。”

程深錯愕在原地,不可思議望住她:“我給的安全感太少?”

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尤其是,他從來沒想過賀競陽會需要他給予安全感。

“你想想看,你有沒有說過或做過什麽,讓他覺得心裏沒譜的事,或者說沒給他某種正面的回饋,讓他覺得不安了。”林滿茹說着,推開房門。

程深止步門外,臉上流露一絲困惑。

林滿茹回頭,見他猶疑,又說:“你可能以為自己愛得最多,但其實你才是恃寵而驕、有恃無恐那一個,不然怎麽敢挑戰他的耐心、又放任他獨自生氣呢?換作是你沒有安全感的時候,你連跟他大聲說話都做不到,因為怕他跑了。”

“……”

程深怔住,在林滿茹意味深長的目光中,轉身奔下樓。

下了樓,賀競陽已經不在露臺上,程深回到宴席上,賀成乾還在,唯獨不見了賀競陽的身影。

他走上去,問賀成乾:“賀叔叔,賀競陽去哪了?”

賀成乾微微側頭,看到程深憂心忡忡的臉,想起幾分鐘前賀競陽陰郁的表情,明白了大概,答:“他接了個電話,說去找朋友喝酒。”

程深記得,賀競陽自打高二那年誤喝白酒喝傷了後,就再沒碰過任何含酒精的飲料。

“您知道他去哪裏喝酒嗎?”他追問。

賀成乾細想了想,說:“不知道,不過徐秋白你應該認識,聽說他要訂婚了,訂婚前放縱一把,約朋友們一起上酒吧玩。”

至于是哪個酒吧,他就不得而知了。

程岐山察覺到程深的異樣,上來聽到他要去找賀競陽,臉色一變:“程深,宴會還沒結束。”

程深看了他一眼,對他旁邊的劉煜說:“剩下的事你幫我處理,宴會結束後送程總回家。”

劉煜點頭,程岐山眉頭一皺,厲聲道:“程深!不準去!”

程深回頭,料想到程岐山應該已經知曉了他和賀競陽的關系,也不再遮掩,把心一橫:“抱歉大伯,我必須去。”

他轉身離開宴會廳,用決絕的背影向程岐山昭告他的态度。

出了酒店,程深去路邊打車。

為了給程岐山擋酒,他晚上沒少喝,好在他酒量還行,仍能想起另一個微信有徐秋白的聯系方式。

等出租車的時候,他登上那個一年多沒登陸的微信,信息載入的過程中,無數條消息轟炸般湧出來。

太多人給他發消息,他無心去看,搜索徐秋白的名字,撥了個語音通話過去。

“學霸?”徐秋白在衛生間洗手,手機夾在肩膀上,對于程深的突然聯系有些意外。

不過想起今晚發瘋一樣喝酒的賀競陽,又不覺得有多意外。

顯然,這兩人吵架了。

“賀競陽……”程深開口就想問賀競陽的事,又覺得不妥,改口:“聽說你要訂婚了,恭喜你,賀競陽有跟你在一起嗎?”

“哦……謝謝!”徐秋白受寵若驚,盡管知道程深是為了賀競陽才聯系的他,“他在我這兒。”

徐秋白擦幹手走出衛生間,遠遠就看到卡座裏跟朋友們玩真心話大冒險的賀競陽。

賀競陽今晚運氣衰到家了,每次都輸,但他不選真心話、也不大冒險,只喝酒,看着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他在我這兒,夜梧桐酒吧。”徐秋白說。

“知道了,幫我看着他,我馬上到。”程深挂了電話,跟司機報了酒吧的名字。

徐秋白收起手機,有些唏噓。

還以為賀競陽跟程深在一起就是好奇玩玩而已,沒想到兩人是真的在認認真真談戀愛,這兩人,當初可是打得不可開交……

程深到時,賀競陽已經快喝醉了,在大家的哄笑聲中紅着眼端起酒杯,大聲嚷嚷:“你們串通好的吧?怎麽都是我輸?”

擡眼,徐秋白領着程深過來,所有人的視線都被那張俊美的臉吸引了過去。

有幾個女生是徐秋白的大學同學,沒見過程深,驚嘆不已:“卧槽!哪來的大帥哥?”

“我高中同學,叫程深。”

徐秋白要将程深安排在賀競陽旁邊,不料程深自行走上去,坐到了賀競陽對面。

……他心裏生出不好的預感——這兩人,該不會分手了吧?

賀競陽以為程深是來找他的,可看到程深坐到對面,又失望垂眸,只當對面那張臉是空氣,仰頭将手裏的酒喝下去。

游戲還在繼續,程深加入游戲,跟着抽牌。

這游戲很簡單,通過牌面定大小,最大的那個是國王,最小的那個是奴隸,奴隸要接受國王的懲罰。

大家都是熟手,一輪又一輪地抽牌、亮牌、确定國王和奴隸、選擇懲罰方式、接受懲罰,速度非常快,一副牌可以玩十幾輪。

倒黴的還是賀競陽,摸到最小的方塊三,國王是陳青青,不用她開口,賀競陽已經滿上一杯酒,一飲而盡。

女孩子們發出不滿的聲音:“賀競陽同學,你是來蹭酒喝的吧?你讓這個游戲失去了它本該有的意義。”

徐秋白替他解圍:“人家願賭服輸,也沒賴酒,沒啥毛病!”

賀競陽垂着眼不說話,他能感受到程深在看他,用明晃晃赤祼祼的目光将他層層包裹。

下一輪,程深是奴隸,國王是徐秋白的大學同學——剛剛感嘆程深是大帥哥的女生。

女生看到程深的牌面,眼睛頓時亮了,還沒問他要真心話還是大冒險,程深主動選了真心話。

氣氛一下子熱起來,都誇程深識趣,這游戲就該這麽玩。

女生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問:“你有對象嗎?”

賀競陽凝神屏息,看到程深轉頭望向自己,仿佛要刺透他的靈魂般,目不斜視答:“有。”

“我靠!可惜了……”女生痛心不已,對這個回答很是失望。

賀競陽擡頭看了程深一眼,對上程深無波的眼睛。

自從程深輸了一次後,黴運就跟長了觸角似的,主動從賀競陽身上轉移到他身上。

程深總抽到小牌,像個發福利的聖誕老公公,全程選的都是真心話,對女生們的提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對象是男是女?”不知道誰突然問了這麽一句。

程深還是看着賀競陽,言簡意赅:“男。”

有人沉不住氣了,應該是看出了什麽,追問:“在現場嗎?”

程深:“在。”

賀競陽呼吸都快靜止了,再問下去,程深不得當場出櫃?明明就沒有出櫃打算的人……

他隐隐知曉了程深的來意,不為別的,就是為了他。

程深帶了十足的誠意,甚至做好了随時為他出櫃的準備、以表衷心?

可他不想逼程深做不想做的事。

賀競陽下意識地想逃避,難以忍受地站起來:“我去衛生間。”

剛走出卡座,手被程深一把抓住。

就這一個動作,四座皆驚、驚呼不已,程深無疑在告訴他們,他的對象、他在現場的男朋友,就是賀競陽。

賀競陽有些怒了,手上掙了掙,沒掙開。

“你幹什麽?”他怒瞪程深。

“我錯了。”程深平靜地望着他,無波的眼睛分明帶着誠懇,以及一絲絲哀求。

賀競陽心下一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鼻子卻情難自禁地酸楚起來,立即紅了眼眶。

見狀,徐秋白迅速起來,繞過卡座,推了推賀競陽,朝竊竊私語的朋友們大咧咧揮手:“哎呀沒事!小兩口吵架了,出去好好溝通一下。”

他将程深拉起來,推着他們倆往外走,低聲說:“你倆有事私下解決,好好談談,回不回來無所謂,最要緊的是別吵隔夜架。”

賀競陽偏頭看着身側的程深,忽然覺得徐秋白成長了許多,居然還知道小情侶別吵隔夜架的道理。

他們都喝酒了,也就都沒開車,在酒吧門口上了輛出租車。

程深的話只說了一半,賀競陽不确定他是來找自己握手言和,還是“我錯了”後面會跟着“我們分手吧”之類的話,所以在上車後當機立斷選擇裝醉,頭一歪假裝睡着。

程深看了他一眼,不疑有他,跟司機說:“去寶珊花園。”

賀競陽稍稍松了口氣,程深願意帶他回家,至少說明他目前是安全的。

他胡思亂想着,手忽然被握住了。

程深兩手伸進他的掌心,手指插入他的指縫,十指相扣。

賀競陽一瞬間福至心靈,仿佛上帝給他開了扇天窗,眼前豁然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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