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魔尊尚情2

魔尊尚情2

“尚情”撫摸上靈晔。

靈晔劍氣一閃,在他手心劃出一道口子。

萬丈劍意平地而起,轟向尚情。

卿良動作太快,盛南枝來不及阻止,只喊道:“卿良,那是你師弟!”

“尚情”配合無比,瞳孔微顫:“師兄。”

劍意停留在他頭頂一寸的距離,如春風般消逝。

在場其他人都松了半口氣,另外半口,掐滅在靈晔劍架上尚情脖頸的那一刻。

盛南枝用氣聲大喊:“卿良,你在做什麽!”

“我有數。”卿良如自言自語般說道,又沉下聲對尚情說,“為何不抵抗?”

“尚情”低眉順眼:“您是我師兄。”

言下之意,任打任罵。

可卿良冷聲道:“這是我師弟的身體,滾出來。”

千鈞一發之際,他看過尚情的經脈,靈氣占據主流,微末魔氣沉浮其間,并不顯眼。

魔尊尚情與他一起重生一事千真萬确,但這一世的尚情與魔尊尚情割裂成兩個存在,且十分努力地在拒絕魔尊尚情。

盛南枝慢慢摸出狀況:“怎麽回事?尚情被奪舍了?”

是,但又不是。

卿良不懂該如何解釋重生一事,糾結道:“沒有。”他掙紮一下,補充,“不算是。”

盛南枝:“……”

“尚情”悶笑:“你還是這樣有意思,所以每次遇見你,都會忍不住只看着你一人。”

盛南枝看看尚情,又看看卿良,毫不掩飾地表現出驚愕。

卿良面不改色,靈晔劍在尚情脖頸處壓出一道紅痕。

“尚情”擡手投降:“好啦,我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您不愛聽,我不說就是。”

卿良不聽這些俏皮話,重複道:“滾出來。”尚情受不住。卿良在心底補完整句話。

尚情尚未結丹,哪怕魔尊尚情在這裏只有微弱一縷,以他半步飛升上界魔域的修為,這一世的尚情根本不是對手。

“尚情”當不懂:“我即是他,他即是我,仙師心疼他,為何不心疼心疼我?”

卿良發自內心想砍下去。

“尚情”食指抵在劍刃上:“你下不了手。”

他靠近一步:“你殺了我,自然就殺了他。”

再靠近一步,兩人靠得太近,陰冷黏膩的氣息拂過臉頰,卿良感到不适,強撐着沒有退後。

尚情的脖頸擦出紅血線,細細密密的血珠子沁出來。

卿良收了劍。

“尚情”抹去流下的血珠子:“為何要留下他?他明明就是我。”

他用帶血的手去觸碰卿良的臉,指尖觸及一點溫熱,被抓住手腕,他看着臉頰一點紅痕的卿良,低聲一笑:“喜歡他,但不喜歡我?不喜歡我,為什麽沒在見到他的第一面殺了他?不要與我說道義,告訴我,你忘不了我……嘶。”

雷電流竄在他的命脈。

卿良控制好溢出的青雷,正好電得“尚情”說不出話來。

“尚情。”卿良冷眼看着,“髒東西出不來,你自己醒過來。”

髒東西:“……”他調整表情,想再戲谑兩句,臉色一變,“哼,你真以為能贏過我?”

這不是在對卿良說話。

尚情經脈間的靈力洶湧,夾雜着雷光閃爍。

魔尊尚情先是冷笑一聲,又大笑不止:“你幫他?可你幫他又有何意義,我不會被消滅,他也掙脫不了我。我說過,我與你永遠在一……”

他悶哼出聲,淺色長痕倏地染上赤紅。

卿良負劍而立,右手食指中指并攏,引着流入尚情體內的青雷靈流,與魔尊尚情的魔氣不斷碰撞糾纏。

重回百年前的魔尊尚情比強盛時期衰弱太多,又或者本來就不是這具身軀的主人,發揮不了天嗣之體的所有能耐。

再加上,魔尊尚情被卿良飛升劫雷劈過,魂魄裏暗藏劫雷氣息,更方便雷靈根修士動手。

“尚情”額頭青筋跳動,極少見地露出痛苦難耐的表情。

但這幅樣子也只保持了剎那,他總能很快調整出讓卿良惡心的笑容:“你可知沉睡之人終會醒來。”

青雷滋啦作響,從經脈蹿到皮膚表面,又落回骨肉之間。

“我仍會醒來找你。仙師,我與你,永遠在……”

食指與中指橫向一劃,青雷捕捉魔氣,團成青蓮。

卿良淩空寫下符咒,代表毀滅的符文寫到一半,他塗抹了去,重新勾勒的痕跡,與陳言謝的化神刻令一起打下契闊。

此後,只要卿良有心祭了自己的魂魄,青蓮印自會從裏炸開,連帶兩個尚情一起煙消雲散。

他還是不夠果決,對這一世的尚情下不了手。

但魔尊尚情不可饒恕,有朝一日,若再度迎來災禍,他當自爆神魂,與魔尊尚情、也與這一世的尚情玉石俱焚。

赤紅的長痕回歸淺色。

卿良舒了一口氣,還好,魔尊尚情被削弱不少,比上一世好對付太多。

這大概也是這一世尚情的努力。

“醒醒,尚情。”

眼神空洞的尚情逐漸回神,然後表現出惶惑的情緒。他驚疑不定地盯着卿良,在發覺自己和卿良過近的距離後,忽地紅了臉,“師兄。”

卿良颔首以應,扭頭要問盛南枝接下來的打算,卻見這人也頂着張紅臉。

盛南枝試圖嚴肅:“附身解除了?”

卿良道:“他在做夢。”

他一邊說一邊心虛,硬靠巍然不動的天生冷臉撐着。

盛南枝當然清楚這人在糊弄,但畢竟是對方的師弟,沒有糾纏,只是視線仍有意無意掠過眼前的師兄弟二人。

卿良:“怎麽了?”

盛南枝捂着臉:“不,沒什麽,別在意。”

卿良一頭霧水。

盛南枝嗓子裏嗚咽出一聲:“其實挺好的。師兄弟沒問題,我會跟柳緣風好好談談。”

關柳緣風什麽事?

盛南枝幹咳幾聲:“你師弟都這樣了,先去附近找個住的地方。我想過了,這裏遮掩物只有屍山,躺裏頭陰氣重,時間久了總會受影響,也容易被運屍體過來的人發現。”

她從乾坤袖中掏出機械鳥:“晁咎新調整的浮空鏡,他說你羅師弟也幫了忙,應該比以前好使。”

羅昀自十年前被卿良送去晁家,開啓了晁家和青藜峰兩頭跑的日常,擺脫家裏蹲身份,青藜峰主摸着龜甲,笑得樂呵。

這十年裏,不光是煉制替代品,晁咎和羅昀一拍即合,在改進靈器方面頗有相見恨晚之勢,鼓搗起新玩意兒,不吃不喝不睡覺,鐵打的元嬰期都熬不住,偶爾發來的傳信裏都是虛弱到快死的聲音。

不過,好在這倆廢寝忘食,浮空鏡能力不斷上調,已經投入南境仙魔混戰的監控中,減少魔修偷襲的成功率,給了仙門更多打勝仗的機會。

眼下有機械鳥做浮空鏡的眼睛,四人暫時離開屍山。

退出迷蹤陣,原本屍山的位置變回山清水秀之地,只有浮空鏡裏還顯示着凄慘景象。

“化屍陣我動了手腳,那些屍體暫時不會加速腐化。”盛南枝放好浮空鏡,“等事情終了,能找回人家的,把屍體送回去。找不到的,尋個風水好點的地方埋了吧。”

*

屍山外,人煙罕至。

尋了半天沒能找到村莊小鎮,盛南枝眼尖,看到一個被樹葉遮蔽的山洞,四人便住了進去。

蕭逢緊繃的氣松了出來。

他成為陽世之鬼不久,還保留做人時的習性,長時間不入眠容易對精神造成負擔。

十餘天的趕路裏,三位仙門弟子對他都頗有關照,這會兒到了目的地,如果卿良他們要求埋伏在裏面,他也肯定會咬牙堅持。

但盛南枝提議出去休息。

大概也有一部分原因在他。

尚情心不在焉地抱來木材,卿良熟練生火,蕭逢把盛南枝拿出來的鍋碗瓢盆洗幹淨。

其實蕭逢也沒必要進食,但盛南枝在得知他有睡覺需求後,連着三餐一并給解決了,使喚起三個大男人得心應手。

簡單吃了晚飯,天就黑了。

蕭逢用樹葉雜草墊在山洞裏,盛南枝照例讓他睡裏面,她和卿良守在洞口附近。

卿良倚着洞口,閉了會兒眼又睜開,見其他三人已經入眠,起身出了山洞。

他既不想睡覺,也不想打坐,重生十年見到魔尊尚情,他靜不下心來。

外頭風清月朗,微涼的空氣令他大腦清醒,他放任自己陷入頭腦裏強制循環的記憶場景。

他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他該殺了尚情。

靈晔劍配合着鳴叫,卿良拍了拍劍身,鳴叫停止。

可他下不了手。

前世經歷了那麽多尚情制造出來的生離死別,他居然還會對名為尚情的存在心軟。

一而再,再而三。

卿良扯了扯嘴角,但他清楚,他笑不出來。

也罷,他要快些修煉到化神,乃至渡劫,趁魔尊尚情沒有恢複到巅峰期,讓修為、實力淩駕于魔尊尚情之上,以免魔尊尚情掙脫同生共死的詛咒。

“師兄。”

卿良兀自做好決定,一道呼喚聲傳來。

十七歲的尚情踩着月光,一張臉在黑夜中如雪一般白淨。

卿良眼中靈光躍動,将尚情從頭掃到腳,确保重雷青蓮印好好地發揮作用。

“睡不着?”卿良問。

尚情點頭。

他許久不吭聲,卿良道:“你有話可以直說,不必憋在心裏。”

尚情捏着衣角,垂着腦袋,看起來很頹敗。

他幾番開口,卻欲言又止。

卿良又道:“先去休息吧,想說的時候随時可以來找我。”

話音剛落,又是一聲“師兄”,在黑夜中如珠玉落地,擲地有聲。

尚情做好了決定:“師兄知道我的,是嗎?”

他咬了咬下唇,把意義不明的一句話展開:“我與師兄第一次見面之前,師兄就已經知道我了,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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