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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8章

夜色浸入莊園的每一個角落。

二房所住的別墅內, 方裕華看着丈夫紅腫的臉,又氣又心疼。

“張嫂!快點把冰袋和消腫的藥膏拿過來!這老太太到底怎麽回事?失心瘋了不成?”

“……”

商運心頭憋着一股子火氣,只覺得妻子聒噪, “你消停點!嚷嚷這麽大聲就不怕傳到媽的耳朵裏?”

“而且再怎麽說,那都是我親媽!別胡說八道。”

方裕華自知理虧,連忙接過傭人手中的冰袋, “我這不還是心疼你?關起家門誰敢往外傳。”

她小心翼翼地将其敷在丈夫的臉上, “好端端的, 怎麽下這麽重的手?還就打你一個!”

“——嘶!”

商運疼得直抽氣, 直接搶過冰袋來捂,“我自己來,你這下手沒個輕重的。”

方裕華一噎, 轉而将責怪的目光落在了大兒子的身上, “頌鳴,你爸被打了, 你怎麽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也不護着點!”

“媽,你就別嚷嚷了, 奶奶在會議室裏動的手,誰敢攔啊?大房一家子那會兒也怕着呢, 至于三房……”

商頌鳴想起那兩兄弟以及柏續的嘴臉, 忍不住磨了磨後槽牙,“心裏指不定怎麽偷着樂呢!”

方裕華這才想起“商延枭”這號關鍵人物,不信邪地追問,“那商延枭躺了這麽久, 一點兒後遺症都沒有?”

她今天沒有去股東大會, 所有經過都是從丈夫和兒子的口中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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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頌鳴冷哼,“什麽後遺症?我看他好得很!”

“還有那個叫柏續的, 居然瞞着我們把奶奶請到現場了!要不是他們精心籌劃了這一出,我們家怎麽會鬧得如此狼狽?”

明明三房都出席了股東大會,偏偏只有商運一個人挨了巴掌!

商頌鳴想起商老夫人放出的狠話,臉上難看,“爸!你說接下來該怎麽辦?”

“奶奶都放話了,以後無論是集團事務還是其他資産直接越過你和姑姑,交給隔代的孫輩。”

無論是一直屹立不倒的商祈順,還是已然蘇醒回歸的商延枭,更甚至還有排在他後頭的商确言!

這一個個的,都不是什麽好對付的貨色!這擺明了是叫他吃虧啊!

商頌鳴想起這事兒就覺得不滿,“你叫我一個人,拿什麽鬥得過他們?”

“……”

商運沒接話,氣得将手裏的冰袋直接砸了過去。

商頌鳴的胸口猛然被砸中,疼得從沙發上跳起來,“爸,你做什麽?”

“沒用的混賬東西,我讓你平日在業務上多精進的時候,你怎麽不聽?現在還有臉來問我該怎麽辦?”

商運的右半張臉還僵着,說話都有些漏風,“但凡你和你那些堂兄弟換一下,讓他們來當我的兒子,咱們二房也不至于是現在這樣!”

商頌鳴不愛聽了,“爸!”

方裕華也跟着反駁,“你胡說什麽呢?我們家兒子哪裏不如人家了?頂多就是差點運氣。”

“就是!”

“就是個屁!”

商運指着莊園三房的方向,“就那個商确言,他比你遲進公司多少年?可老爺子昨天出事前都寧願把項目給他、不給你!你說說你還有什麽用!”

商頌鳴心氣兒高,被訓得面色難看,他剛準備拔腿走人,二樓就傳來嬌氣的制止聲——

“爸,哥,你們吵夠了沒有?還讓不讓人好好睡覺了!”

噠噠噠。

拖鞋踩地的聲音響起,商樂爾從二樓疾步走了下來。

方裕華一瞧見自己的寶貝女兒,立刻笑臉相迎,“小爾醒啦?睡了這麽久餓不餓?”

因為商老爺子突然出事、危在旦夕,原本在英國讀書的商樂爾也千裏迢迢地趕了回來,今天傍晚才到。

這睡了不到一小時,她就被樓下的争執聲給吵醒了。

看見許久未見的女兒,商運的臉色不由緩了些,“小爾,來坐。”

商樂爾笑了笑,“嗯。”

她瞧見自家兄長那憋屈的臭臉,走近喊道,“哥,別氣了,這麽久沒見了,不給你親愛的妹妹來個大大的擁抱?”

商頌鳴平日做事雖然有些混,但對于妹妹是真心寵愛。

他看在商樂爾的面子上,勉強壓住父子間的那點不和睦,“大半年不見,你怎麽還瘦了?在海外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飯?”

“吃了吃了。”

商樂爾拉着他坐回到沙發上,随手從茶幾果盤裏拿起一個橘子,“喏。”

“……”

商頌鳴默默接過,一點兒脾氣都沒有地替她剝了起來。

商運和方裕華對視一眼,後者說,“你這臭脾氣,就你妹妹治得住你!”

商頌鳴手裏的動作沒停過,“我可不敢招她,從小到大就是煩人精。”

“你說誰呢!”

“誰接話就說誰!”

客廳裏的氣氛驟然緩和了很多。

商樂爾接過剝好的橘子,毫無顧忌地開口,“爸,媽,還有哥,我要是你們,我就坐山觀虎鬥,趁早放棄這場本來就打不贏的仗。”

“……”

商頌鳴和方裕華愣了愣。

商運聽明白了,但還是有些不接受,“什麽意思?”

商樂爾一臉輕松地嚼着橘瓣,“爸,現在局勢還不明顯嗎?大房趁着三哥出事這段時間,一定在暗中瘋狂拉攏勢力。”

“我剛才在樓上聽你的意思,四哥這半年也歷練得很快,看樣子是已經是火速趕超我哥了。”

“……”

商頌鳴被親妹拉踩,哽了一聲就忍下了。

商樂爾繼續說,“現在三哥又回來了,他的實力有目共睹,而且你們知道嗎?他身邊那個叫柏續的……”

方裕華擰了擰眉頭,插話,“柏續又怎麽了?”

商樂爾瞧見家裏人的反應,就知道他們全然不知,“柏續這段時間在新國風頭正盛,開辦了一家創投公司,拿下了新國雛鷹影城的項目,瞧着絕對不是個簡單人物。”

“……”

三臉震驚。

商頌鳴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怎麽知道的?”

“爸,你上了年紀也跟着糊塗了。”

商樂爾淡定回答,“只要有心查,有什麽能查不到的?”

“是你們一心想要從集團奪肉,旁的什麽都顧不上了,太深陷局中了才會什麽都看不清。”

商運由着自家女兒數落,沒有反駁。

商樂爾慢悠悠地挑着橘瓣上的白色絲絡,“你們老說爺爺奶奶偏心,可我們二房照樣不愁吃、不愁穿?”

“要我說,老老實實、安安心心當個集團股東有什麽不好的?”

商樂爾雖然年輕,但活得通透——

當個閑散股東還能定期拿集團分紅呢!

在能力範圍內的項目就努努力,實在不行就換人做,非得拼死拼活圖什麽?

“說句不中聽的話,大房和三房,我們打得過哪家?別反着被利用了才好。”

商樂爾看向商運,一字一句點破,“爸,你不覺得提前召開股東大會這事,大房早就布好局了嗎?”

如果今天三房沒有到場,只怕這“代理董事長”的位置早就是大房的囊中之物了。

“……”

商運忽地想起今天偏幫着大房的齊善水,眸色跟着變動。

商樂爾實話一堆接一堆地砸下來,“就算集團就算真落到了我們二房的手裏,爸,你得拿什麽精力去管啊?而且我哥就不是那塊料。”

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商頌鳴從她手裏搶回最後的橘瓣,不樂意了,“好好說話,能不能別總嫌棄你哥?”

商樂爾笑着抽出紙巾,“爸,我們家趁早退出這場‘戰争’,或許能保留在手裏的東西就越多。”

商運欲言又止,“小爾,你太天真了。”

這些年,家裏人争來奪去,彼此早就埋下了怨、結了仇!

商運心底鑽上一絲從未有過的疲憊,“你看另外兩房哪裏像是好惹的?如果我們就這麽放棄,只怕最後會被欺負得連骨頭都不剩!”

事到如今,只怕沒有回頭路了!

“爸,我們不争,但可以站隊。”

商樂爾眸光靈動,憑借本能的直覺,“大房一家子不可信,但我覺得三哥和四哥還行,你要不要換條路走走?”

……

叩叩。

敲門聲響起。

管家林伯将泡好的茶水端進了中廳書房,“三少,小柏先生,你們一回來就直奔房間,是不是有什麽要緊事?”

原本聽說商延枭回國,管家和妻子莊嫂還做了一大桌子的飯菜,結果對方一口都沒動,就徑直上了樓。

柏續看了一眼心事沉沉的商延枭,主動接話,“林伯,我們待會兒有個視頻會議,是工作上的內容。”

他扯了一個無關痛癢的借口,“等我們這邊忙完,就下去吃。”

有些真相在還沒有了解清楚之前,不适合往外透露。

柏續又想起什麽,“确言呢?”

管家回答,“他陪着老夫人在主屋用晚餐呢,還沒回來,那我就先下去了,你們有什麽吩咐随時說。”

“好。”

書房的門合上。

柏續轉身看向商延枭,走近和他作伴,“別緊張。”

商延枭說,“大概是等得太久了,現在就快要接近真相,我就有種說不上來的忐忑。”

他既怕自己長期以來的猜測是錯的,卻也怕真相像他想象得一樣殘忍。

滋滋滋。

一個陌生的跨國視頻打了進來。

商延枭面色緊繃,瞬間按下了接通。

他将另外一只藍牙耳機遞給了柏續,完全沒有要避開對方的意思。

柏續勾來一旁的椅子,陪同坐下。

視頻那頭出現了一位絡腮胡的男人,他看着畫面裏的商延枭和柏續,不太确定地說,“商先生?”

“我是。”

商延枭幹脆利落地接話。

絡腮胡男人又看向了邊上的柏續,有些遲疑。

商延枭看穿他的猶豫,“這位是我的戀人。”

“……”

柏續愣了愣。

絡腮胡男人反應過來,“好的,商先生,我是負責調查你委托事件的私家偵探,我叫維克。”

商延枭開門見山,“維克,你直接說具體情況就行,謝奇說,你們找到切爾金了?”

“是的,我們的人是在一家地下黑賭場找到切爾金的,他這段時間過得非常慘,月底再還不上賭款就要被抓着挖去器官。”

維克并沒有第一時間貿然行動,而是刻意等待了幾天,确認切爾金走投無路了,這才“施以援手”。

“我出面給了切爾金一筆錢,又使計給他灌了點酒,就撬開了這張嘴。”

“切爾金說,肇事司機查立平日裏閑着沒事,會在當地的賭場小玩一把,但出事前兩個月,查立一夜之間輸了近三十萬的美元。”

柏續眼底的吃驚和厭惡并存,“三十萬美元?這對于普通人來說可不是小數目。”

賭/博就像是個無底洞,一旦踏入就會萬劫不複。

“查立那段時間過得很惶恐、很萎靡,不止一次影響到了工作,但最讓他崩潰懊悔的是,他的妻子在這個時候查出了身孕。”

“……”

負債累累的情況下,家裏卻有了新生命——

這可能是新的前進動力,但也可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壓力!

用切爾金這位旁觀者的視角來說,查立只覺得壓力倍增,總算說着自己不想活了、不如去死,工作效率更加差勁,好幾次都被主管警告了、甚至到了要被辭退的地步。

商延枭看了一眼柏續,“當初事故調查報告中确實有說,是因為查立精神壓力過大、上路分心才出的意外。”

大概是查立妻子檢出懷孕的兩周後,查立有天突然一反常态、精神振奮,還特意單獨找了切爾金,要求對方借用身份信息辦一張HS銀行卡。

再然後,查立就和切爾金透了底,說是之前在賭場認識的一位賭友,請他幫忙做件大事。

商延枭驟然生出恨意,攥緊了拳頭,“做事?”

那根本就是殺人!

查立囑咐切爾金,如果過段時間卡裏有了錢,得麻煩他轉交給妻子,作為中間方的幫忙報酬,切爾金也可以得到單獨的一萬美金!

人心難辨,本就荒唐。

何況這件事情還摻雜着巨額的利益,注定會讓昧了良知的人劍走偏鋒。

維克繼續将得知的細節說出,“事發前,查立還說,哪怕是貨車司機撞上私家車,還有一定的概率生還,說不定就能賭贏了”

柏續的情緒同樣帶着冷意,“呵,還真是個賭徒!那叫查立就這麽信得過他?”

“切爾金平時慣會裝成老好人,不抽煙、不喝酒的,又和查立是多年的同事搭檔,不過事實證明,這人确實信不過。

一周後,一個人故意請假逃開值班,一個人算計着時間獨自駕駛,制造出了那場把自己也搭進去了的車禍。

“查爾去世後,她的妻子打擊太大、意外流産,而切爾金看到銀行卡裏的金額,利欲熏心,直接拿走了所有的錢。”

他怕警方會查找上門,于是第一時間用賬戶裏的錢購買了奢侈品,然後再拿到黑市重新兌換成了現金、以物換物。

為了掩人耳目,他特意找了一家給錢就能住的小旅館,窩藏了近三個月。

在這期間,切爾金跟着小旅館裏的那些人漸漸也染上了賭瘾,越賭越大,整日在各個黑賭場裏混日子。

“……直到被我們發現。”

商延枭呼吸顫抖,咬牙追問,“幕後主使查立的那個人呢?是誰!”

維克說,“切爾金沒有見過他本人,不過查立生前留了個心眼,他怕對方事/後賴賬,特意偷拍了一張照片。”

它還交代切爾金,如果沒有收到款,就直接去警局告發!

只是後來切爾金收到了錢,因為一己私欲就将這事抛之腦後了。

柏續瞥見商延枭攥拳後仍是止不住發顫的手,心疼握緊,“延枭,冷靜點。”

他代替對方詢問,“照片還在嗎?”

維克說,“我剛要到,發給你們。”

“好。”

咻——

随着消息提示音響起,電腦屏幕上赫然出現了一張照片。

或許是因為偷拍,這張照片有些晃影,能看得出拍照者當時的心慌手抖。

“這身形,和HS銀行彙款的是同一個人。”

“切爾金從查立那邊只知道個大概,對方應該是華國人,叫‘Wang哥’,第四聲,不确定是哪個中文字,大概三十歲出頭。”

柏續對于這個稱呼很陌生,“Wang哥?”

商延枭同樣也是,他放大了這張照片的臉部,雖然模糊但依稀可以辨別面容和五官。

柏續盯着電腦屏幕,總覺得照片上的人有一種說不出的眼熟。

忽然間,他靈光一閃,幾乎同時和商延枭開了口。

“阿續,這個人好像……”

“延枭,我好像猜到他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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