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正文·苦橙皮

正文·苦橙皮

“蘇蘇!”

靠坐在病床上舉着單詞書背單詞的烏愫聽見病房門響, 探頭來看。見是烏蘇回來,興奮之意盡顯。

再定睛一看,她懷裏捧着一束盛綻的迷疊香, 不由瞪大雙眼驚呼出聲:

“……哇, 這束花好漂亮啊!是別人送給你的嗎?”

烏蘇含笑搖頭。

走上前, 俯身将那束迷疊香塞進她懷中,“剛才出去給你買的。”

“不知道你喜歡什麽花, 就挑了這個。”

“啊?這是,給,給我的?”烏愫反應不過來的不停眨巴圓溜溜的杏眼,得到烏蘇再次颔首的肯定, 才呆呆愣愣的低頭去看懷中那捧開滿了紫色小花的巨大“草束”,喃喃道:“怎, 怎, 怎麽突然給我買花?”

“探望病人不都得買花嗎?”

“……這個…貴不貴啊?看起來好大一束,是不是又讓你花了很多錢啊?”

“不貴,沒多少錢, ”烏蘇擡手輕撫她纏滿繃帶的顱頂,安撫意味似有若無的誘哄她,“一頓早飯而已。”

“啊?這樣啊,那就好……我還以為會很貴……”

“安心收着吧,心情愉快點兒,能早點恢複。”

烏愫肉眼可見的消去眼底的擔憂,喜不自禁的抱着那捧花左看看,右看看, 再撥開瞅瞅,時不時還将頭埋進去深吸一口氣, 被那陣輕微卻馥郁的花香沁的滿臉都是愉悅滿足的笑容。

反複觀賞了許久,還是舍不得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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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生怕她一把花放下,它們就會趁她不注意全部凋謝一般。

烏蘇将臨出門前随手扔在桌上的耳機放回充電倉,本想偏眼問她要不要一起寫老師發的數學卷子,瞧見她拿着那部按鍵t手機想給花拍照的争分奪秒的珍惜樣兒,失笑出聲。

原來小時候的自己這麽容易滿足啊,光是收到一束花就能開心成這樣。

偏偏身不由己,過了這麽多年的苦日子。

真是,辛苦她了。

烏蘇靜靜望着,不禁有些心疼,憐愛之意無法控制的自心間噴湧而出,她放下手中的卷子,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徑直走向正從不同角度給花束拍照的烏愫。

烏愫聽見腳步聲,慌不疊的擡眼。

提心吊膽的縮回手機,八成是害怕她會因為她的這個舉動覺得她是個連花束都沒見過的土包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避開視線對她解釋,“是不是我拍照的聲音太大,吵到你了呀?這個手機它好像沒辦法關掉拍照的聲音,可是我真的好喜歡——”

“——沒有吵我。”

烏蘇大概能猜到她心裏在想什麽,出言打斷她的不安與驚慌。她晃了晃手中那部來自2023年的最新款頂配高智能手機,“是想問你,要不要我給你拍照?”

“光拍花能拍出個什麽?要拍就得連人帶花一起拍才最好看。”

烏愫瞧了瞧那束花,明顯心動。

但是轉念一想,又畏畏縮縮的不自信起來。

她折腕去摸自己圓嘟嘟的嬰兒肥臉,藏在厚重鏡片下的眼皮低垂着,小小聲道:“可是…我覺得我長得好醜,臉上有雀斑,頭上還纏着繃帶,拍出來肯定不會好看的,要不,要不就——”

“——你不醜,自信一點。”

烏蘇瞥了眼她臉頰鼻翼處星星點點的雀斑,指尖繞過系統自帶的相機,點開了美顏相機,跟她打商量,“我先給你拍幾張,你看看?要是還覺得自己醜我就不拍了。”

烏愫猶豫半晌,小幅度的點頭同意。

挺直腰背坐在病床上抱着花,撩開臉頰兩側垂墜的短發,微笑着對烏蘇舉起的鏡頭比剪刀手。

烏蘇稍加琢磨了下光打進來的方向,就明白了該怎麽拍,她看向鏡頭提示烏愫往上推一推眼鏡框,有些擋眼睛,待她做完,變換四五個不同的角度和焦距給她拍了十幾張照片。

删掉幾張沒太拍好的,僅留下拍的好的,拿給她看。

“看吧,都說你不醜了。”

烏愫聽見她說這話十分新奇。

想要翻看下一張,卻在屏幕下方找了半天都沒能找到左右按鍵,不知道該如何去翻看,只好無助而羞赧的擡眼求助烏蘇。

滿眼的局促與無措。

烏蘇忘記她還不會用智能手機,滑動屏幕給她演示:“直接用手這麽前後劃就行,兩指這樣還可以放大縮小看。”

烏愫羞愧的抿了抿唇。

按照她的耐心指導用指腹前後滑動相片看相機裏的自己——

在那些照片中,她臉上的斑斑點點全都消失不見,擁有了自己夢寐以求的平整而白皙的皮膚,嬰兒肥雖然還零星可見一點,但是大部分肉感都被削弱,變成了小巧玲珑的鵝蛋臉。

一雙溜圓的眼大大的,看起來很有神,卻不知道為何,拍出來莫名顯得有些細長,自帶無法言說的媚感,放大仔細去看,甚至讓她自戀的産生了一種:只要她再瘦一點,臉再尖一點,拍出照片來就能與烏蘇有30%相似的錯覺。

手指滑動着将相片翻到最後一張,烏愫沒忍住,又開始從後往前翻。

翻着看着,她又不自覺的擡起手來摸自己隔在黑粗眼鏡框後的雀斑臉,明顯是不相信自己拍出照片來能這麽好看。

“這,這真的是我嗎?”她難以置信的小聲呢喃,“怎麽會這麽好看啊……蘇蘇,你也太會拍照片了吧!拍的這麽好看,好厲害啊!”

“不是我會拍照,是你本來就長的好看。”

“我,我嗎……?可是我平時照鏡子都覺得自己——”

“——自己看自己難免會比自己看別人的要求和标準高,”烏蘇雙手環胸,不等她否定自己就一語道破,“比如我,你覺得我很漂亮,很自信,但是我平時照鏡子也會覺得對自己的某些地方不太滿意,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人都不可能對自己百分百滿意,除非不想要進步和成長的空間。”

“你想讓自己變得更漂亮嗎?”

烏愫雙手捧着手機,昂頭斬釘截鐵的秒答:“想!”

“那等高考完,”烏蘇俯身,将她順在臉側的短發撩到耳後,對她親昵的承諾:“現在先認真學習,竭盡自己所能努力沖一所好大學,等你高考完,我會送你一份禮物,然後教你用那份禮物讓自己變得更漂亮。”

“雖然不能保證完全跟我一樣,但是,也不會相差太多。”

“真的嗎?!”烏愫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中全然是對未來的期待,“我真的可以變的跟你一樣漂亮嗎?”

烏蘇摸她頭,給了她一個肯定答案,“真的。”

“但是前提是,現在必須要好好學習。”

“好!”她話音未落,便見烏愫心急火燎的将手機還給她,放了花,就要扯過床頭櫃上那張被水泡皺過又晾幹的卷子來寫,“我們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烏蘇輕笑。

傻孩子。

就算我們有一方不遵守約定,你也必定會變成我這樣的。

因為……

我就是未來的你的模樣啊。

但她沒把這些話說出口,折身回去拿來一疊卷子,跟她一起做。

……

傍晚,談京野再過來的時候。

烏愫正對着面前那張勉強只有87分的數學卷子發愁。

坐在床邊的烏蘇也沒好到哪裏去,目光攫攫的盯着那張自以為能上100、結果也只有87分的數學卷子,臉色有點發沉。

窗外的天逐漸彌漫開半粉不紫的絢爛晚霞,室內開着明亮的白熾燈将所有陳列照的一覽無餘,走廊外因着到了晚飯時間而熱鬧不已,病房裏卻死寂的像是沒有人存在。談京野脫下背上的小提琴放好,踱步到烏蘇身後。

“還挺寸,”他雙手抄兜站在她身後,越過她單薄的肩頭俯視她們的卷子,一覽無餘,“上次才70多這次就能87,下次直接紅榜前三了。”

烏蘇頭沒回,折臂向後給了他一肘子。

他側着勁腰躲開,彈了聲舌道:

“教你?”

“不用,”烏蘇以為他是在跟她說話,仍舊低着頭琢磨那道錯題,想也不想就回絕,撂筆點了下烏愫,“你教她就行。”

卻聽。

談京野渾不吝的在她斜後方欠笑,“別自作多情,我問的就是她。”

烏蘇聞言。

“欻”的一下擡起頭。

面前的烏愫正咬唇憋着笑看她。

見她的視線驟然打到她身上,她忸怩不安的偏開眼,垂落睫毛。

烏蘇歪頭睨向身後,談京野恰好也斂着眼向她撂來,惱羞成怒的視線對上優游自若的目光,雖然他什麽話都沒再說,但烏蘇就是莫名能從他那冷淡疏淡的眸子中看出道極為明顯的“你那預備役小男友不是年級第一嗎?還用的着我教你?未免有點太小才大用了吧?”的挑釁意思。

挑的她火氣蹭蹭直冒。

“想教我也得用你教,”她陰陽怪氣的回怼道:“數學滿分了嗎你就在這兒裝?”

他一點都不惱。

極有底氣的颔首。

烏蘇頓了頓,冷不然想起他高中除了語文以外的三科基本回回都是滿分的成績,專挑他痛腳踩,“數學滿分才第二,不會語文都沒及格吧?”

語文的及格線是90分。

在她為數不多的印象裏,他還真沒幾次能過及格線。

果不其然。

談京野被嘲諷的笑了,夾槍帶棒的說:“某人學了15年數學都及不了格,我一個學兩年中文的能好哪兒去?”

“那還不趕緊去背作文?小心大學都考不上。”

“你指的是哪所大學?”他附身攀在她耳畔,一字一句地問:“是持有美國綠卡只需要450分的清華?還是,小提琴特招普遍連500分都不要的c9?”

“又或者,是剛回來就給我發少年班offer的北大?”

“烏蘇,你說,這幾個我手到擒來的大學,他能考上哪個?嗯?”

“說話。”

最後這兩句話他說的輕飄飄的,近乎呢喃,但聽在烏蘇耳中,卻是震耳欲聾。

是啊。

她怎麽就忘了。

他是美籍華人,是手持綠卡想上哪所名校就上哪所名校的權貴少爺;他是知名小提琴家,是只憑那一把琴都足夠站在別人費盡辛苦卻無法站到的高位的天之驕子;他是出生即達終點,是條條人生大路都能盡通羅馬、并不只能靠學習這一條獨木橋才能順利走到對岸的麟子鳳雛。

是永遠不會被一句“不努力學習就考不上好大學”困住的萬金油。

她用t這句話刺激他,無異于以卵擊石。

但她不可能認輸。

哪怕只是跟他之間的言語較量,也不能。

她一把揪住他的領口将他的身子拽彎下來,貼在他耳畔刻意壓低聲音,聽起來很兇,“我不在乎他能不能考得上,談京野,你要是真有本事,就把烏愫也輔導上c9,我才認你是真有種。”

“你認我有種沒用,不如來點實際的。”

“你要什麽?”

“你。”

“你知道的,我對你很感興趣。”他撩起眼皮掃了圈兒坐在病床上呆呆愣愣的烏愫,一點不加遮掩的坦蕩道:“更對,你究竟能為她做到什麽地步感興趣。”

他這話說的模棱兩可。

烏蘇卻十分清楚的知道是什麽意思——

他是要跟她做一場交易,一場以她當籌碼的交易。

她大可以不答應,但他同樣沒有義務對烏愫的學習成績負責,或許他心情好的時候會稍加指點,可烏蘇沒辦法也不敢去賭他那摸不到底的“好心”。

她遲疑了。

不出兩秒鐘,她松開攥着他領子的手。

“你身上有硬幣嗎?人民幣或者美刀都行,”她問,“我的沒帶。”

談京野斜弋她一眼。

雖然不知道她要硬幣是要做什麽,也還是從衛衣口袋裏掏出個印有一串字母的卡包,拉開夾層,從裏面摸出一枚銀色硬幣來遞給她。

烏蘇接過。

正反翻看了一下,很快就認了出來。

那枚硬幣是老美在1921年之前發行的貨幣,正面是自由女神像,背面是一只飛鷹,是一枚十分标準的一美元面值的摩根銀元。

如果這枚硬幣是從別人手裏拿出來的,烏蘇根本不會當回事兒,但它是從談京野手裏拿出來的,那就證明,這個硬幣很有份量。

“這該不會是1895年從費城造幣廠出來的東西吧?”

她掂了兩下,随口猜道。

談京野微愕的挑了下眉頭,颔首。

得。

果然沒猜錯。

一枚價值十萬塊的絕版紀念幣,他也真敢随手給她。

“給我就是我的了,”她信口講着,轉手一搓,那枚硬幣便快速旋轉在桌面上,她微挑下巴道:“正面代表同意,反面代表不同意,天定勝人,沒意見吧?”

談京野聳了聳肩,很明顯對此無異議。

五秒鐘過去。

那枚硬幣在轉。

……

十秒鐘過去。

那枚硬幣還在不停轉。

……

半分鐘過去。

那枚硬幣根本沒有一點減速的意思。

……

一分多鐘過去。

那枚硬幣依舊保持勻速,還在原地持續旋轉着。

烏蘇揉了揉眼睛。

終于遲鈍的意識到了事情不對勁兒。

一擡頭。

烏愫和談京野兩個人果然不出所料的在盯着她看,像是不理解她為什麽遲遲沒有對這個确定答案做出反應,卻又不約而同的都沒有出聲提醒她。

重新低頭。

面前那枚硬幣依舊在旋轉着,不停不歇。

不禁脖頸有些僵硬。

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她眼中的硬幣不停呢?她該怎麽辦?該說是正面還是反面?或者,她該如何委婉的問她們朝上的到底是哪邊兒?

她該怎麽說、怎麽做才不會露出破綻?

烏蘇在她們看不見的地方悄悄握緊了拳頭,正欲故作鎮靜的開口為自己方才的怔忡找補。

不料。

談京野一把攏起那枚反面朝上的硬幣,将其收攏在掌心之中。

他一副勝券在握的姿态道:

“你說錯了,烏蘇。沒有天定勝人,只有人定勝天。”

“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烏蘇不能确定他的話是否準确,轉頭望向烏愫。

想從她那裏得到些有效反饋。

烏愫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眨眨眼,有些懵,她怯生生的快速瞥了一下站在她身後的談京野,又将視線回正,沖她點頭。

她緊握的拳頭猛然松開。

松了口氣。

原來。

這就是命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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