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正文·苦橙皮

正文·苦橙皮

“……”

那個周五晚上。

烏蘇和談京野光明正大的翹掉了晚自習。

自打回到酒店開始, 烏蘇就一言不發的纏着談京野做。談京野也不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麽，就由着她，跟她度過了一個基本什麽都不想的、無比瘋狂的周末。

她軟着腿從會客室的沙發上下來, 披着軟乎乎的浴袍蹲在茶幾邊兒, 目光一動不動的盯着外頭那汪被風吹的搖搖晃晃的池水。

幾口就将指間的一整支煙抽盡。

又要伸手去摸煙盒。

卻沒摸到。

動作稍顯遲緩的回頭, 冷不丁的撞進蹲在她斜後方的談京野的視線中。

他剛洗完澡，濕發被向後撩着撂在額後, 水珠不聽使喚的順着額頭滑下，一直隐入鋒利難惹的劍眉中，極具無法言說的侵略性。纖長有骨感的手指把玩着她只剩最後一支許願煙的煙盒，黝黑如潑墨般的眸子一偏不偏的附在她身上, 對上她不解的視線也沒說話，仍然靜靜地注視着她, 溫柔中帶着股不容拒絕的強勢。

烏蘇眨了眨眼, 說出兩天以來的第一句話。

“幹嘛？”

嗓子很啞，說話都有點痛。

“今天兩盒了，”他擡手端起茶幾上裝滿溫水的玻璃杯, 凹了處小窩的手腕亘在她面前，“再抽等等□□都卡痰。”

她知道他是在逗她，想讓她有點兒頹廢以外的鮮活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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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暫時有不了，也不想有。

沖他勾勾瘦的筋骨畢露的手指，示意他把煙盒還給她。

他不給。

撥開煙盒蓋抽出那支煙，銜進自己口中，挑釁般沖她頂單眉。

烏蘇抿抿唇，沒說什麽。

又轉回頭去瞧那汪震蕩的池水。

三月打頭的天總是介于冬與春之間的, 氣溫還沒有完全擺脫冬季刺骨的濕冷，平日裏還不怎麽覺得, 只要一有風吹過，冷氣就像針一樣無孔不入的鑽入骨縫，刺的全身都發寒。但環境卻是進入了春季萬物複蘇的生機，柳樹發着嫩芽兒，桃樹落着花瓣兒，都不用風吹，所過之處皆能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原本被保潔清理幹淨的池水不出意外的又被花瓣纏上，粉一點白一點的，從左漂到右，最後緩緩沉沒，再不見蹤影。

烏蘇快要凝成實質的目光一直盯着一瓣半在水中、半在外面的花瓣兒，還沒親眼看它完全被池水吞沒，視野猝然又被他那只節骨分明的大手占據。

那只手皮膚細膩，泛着冷白色的光，幾根長又細的手指順着骨節的走勢折起，折成一個橢圓形的圈兒，大拇指與食指指尖輕捏着一支煙，往她唇前喂煙尾巴。

她定睛瞧了瞧。

那支煙已經被他打燃了。

探出長頸叼住煙尾巴，深吸了一口，于煙霧缭繞之間，她回頭看談京野。

幾縷不聽話的濕發墜回額前，估計是有些癢，他又用虎口卡着發根将它們撂回了額後，冷冽清隽的丹鳳眼半折眼皮，一改往常那般，不再蘊着漫不經心的輕佻，眸色黑的發沉。見她看他，也不說話，就用一種很有壓迫感的姿态回視她。

她被盯的有些不爽。

輕凹雙頰吸了一口濃霧，張口就往他唇上怼。

他沒躲。

稍一側頭，一偏不偏的對上她的唇，全然接納了她渡來的那口霧氣。

沒再像上一次被嗆到。

全通風的會客室有穿堂風在吹，水波粼粼，擱在茶幾上的手機頻繁的響起提示音，無人在意。

白霧四散間，她想離開前，談京野一把握上她的後脖頸，将她整個人又往他所在的方向壓了壓。

加深了這個吻。

與以往情到深處時似時想要克制住自己的欲·望、用急躁而狂烈到好像下一秒他們就會一起墜入極樂園的吻提醒自己不要太兇不要傷到她的動作不同，這一次，他既沒有咬她，也沒有一上來就探舌，就只是唇貼着唇，輕柔的輾轉着。

起初，他的唇溫柔又帶着令人舒适的力道，貼在她柔軟的唇瓣上，輕巧缱绻的試探着她，見她沒有太過劇烈的反應，才逐漸深入。

加重力道的同時，用舌尖頂入她的微張的齒間，将她卷入了濕潤粘膩的唇舌糾纏之中。

烏蘇慣來擅長應對他裹含激情與欲·望的索取，卻完全不善于承受他這般專注而綿長的親吻，他阖着眸子灑下長睫的t溫柔深情模樣總是會不自覺的誘着她頭腦完全淩亂，輕而易舉的帶給她一種她再次穿梭時光，重新回到未來的他身邊的錯覺。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很容易讓她迷失。

所以她單手抵着他胸膛将他推開來，偏着頭小口喘息。

他不依不饒的追了上來。

又啄了下她水光潋滟的唇，才調笑道：“能做不能親？”

“嗯，”烏蘇記起指間夾着的那支煙，搶在積了很長的灰燼就快要不受控制的落下前，先一步将它們磕回煙灰缸內，不讓它們到處亂掉，“我煙還沒抽完。”

“剛親你像在舔煙灰缸。”

“那你別親。”

“逗你的，”他笑，指腹拎起她順着手臂滑下的浴袍領蓋回鎖骨，摸了摸她的臉，“一股薄荷味兒，很上頭。”

烏蘇自動忽略他半算調情的言語，淺淺眯起因為親吻而更顯風情嬌嬈的狐貍眼朝他放在茶幾上還不停震動的手機挑了下下巴，媚而不自知道：“你手機一直在響，很吵。”

談京野擡手撥成靜音。

“成績出來了，都在笑我。”

“又是老二？”

“不是。沒逃過，要寫領誓詞了。”

“喲，你還真拿第一了啊？”烏蘇不由的來了興趣，“市榜第幾？第二？”

“這麽小看你男人？”

“？”

“你市一？！”

談京野點頭。

“不是，你不是數學最後一道大題沒寫嗎？”烏蘇不可置信的凝眉，“這都能拿市一？”

都故意放水了他還能拿市一，那這次市裏那幫人得考的有多差啊？

“語文超常發揮了，沒想會考這麽高。”

他眉眼無奈。

“120？”

“136，總分726。”

烏蘇：“……”

原來不是市裏那幫人考的差，是他考的太好了。

“烏愫呢？”

“你總分648，市297，烏愫，”談京野卡了下殼，摸過手機來看，“總分601，挂長藤紅榜尾巴。”

紅榜尾巴好歹也是紅榜，第一次登上紅榜，高低能讓烏愫的心情好一點了。

烏蘇放下心來。

“你第一，那言澈第二？”

“沒細看，”他将手機扔給她，勾着她發尾玩，毫不在意道：“你看看。“

烏蘇接過。

就着他點開的排名單從上往下看。

談京野，總分726，市第一，長藤第一。

劉若雅，總分702，市第四，長藤第二。

接下來才是言澈。

言澈，總分699，市第五，長藤第三。

看總分不次，是他的正常水平，但是看排名就有點虐了，雖然除了五個總分上700分的屬他最高，但是上得了700和上不了700就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檔次了。

尤其對于他們這些自诩學霸的人來說，簡直天差地別。

她退出長藤排名，點進市排名。

一眼望去，除了談京野以絕對的優勢挂在第一名，剩下的哪怕上了700分也全都沒有超過706，這還是在談京野既要分出大部分精力輔導她倆，又要分出小部分精力跟她談情做欲，外加一直練琴去參加藝術項校考和不願意領誓故意放了水的基礎上，要是沒有這些，他也跟其他人一樣不吃飯不睡覺、用盡全部精力去專攻語文，差距肯定會拉的更大。

人跟人，向來是沒有辦法比的。

天賦決定一切。

烏蘇切出排名，關屏幕之前瞥了眼上方的時間，将手機還給他，想把手中那支還沒有完全燃盡的許願煙撚滅去洗澡，卻被他眼疾手快的攔住。

“不是說許願煙要抽到底才行？”他饒有興致的問，“許的什麽願望？”

“希望烏愫天天開心，萬事順遂。”

她随口答着，将那臨到尾巴的許願煙徹底吸盡，撚進煙灰缸，“洗個澡回學校了。”

“不回，在這兒寫誓詞。”

“那你在，我回去看看烏愫。”

“非回不可？”

“嗯。”

“我陪你。”

“不用，你就老老實實呆這兒吧，”烏蘇知道他一回學校肯定要被不少人打趣，畢竟人緣那麽好，無論是文理班的還是藝術班的都有不少男生跟他玩的好、不少女生喜歡他，就算他不出班也照樣逃不過。擡手摁住了他的肩膀，“四個小時不到，等你寫完誓詞我就回來了。”

談京野确實也不想度過一個雞犬不寧的晚自習，沒再堅持。

“我叫司機送你。”

“……”

不出烏蘇所料。

還沒等她到學校，微博超話裏已然吵翻了天。

文理班因為市一和校一這兩項全都被藝術班的人搶走而感到憋屈窩囊，整體士氣呈現出前所未有的低靡。

以往愛在超話裏刷存在感的那幾個全都不約而同的沉默不語，只有少數幾個披着小號馬甲的在嘈嚷着質疑是不是作弊，在被罵沒腦子後也都銷聲匿跡。

藝術班的人則不一樣了。

前有談京野打頭鎮奪第一，後有烏愫挂尾巴封底，還有她這個第一次參考就進校前100、市前300的黑馬選手，連帶着他們自己的腰板子也挺直了，難得有機會在最不擅長的領域裏揚眉吐氣一次，自然全都跟瘋了一樣。

百八十條帖子，萬數不止的評論，從談京野說到她，從學習比到顏值，從體育舉到藝術，多方面降維打擊，恨不得能将文理班的那些人踩到地裏去。

甚至之前被蓋下去的那條投票選校花校草的加精貼也被重新翻了上來。

意料之內。

校草票數最多的是談京野，校花票數最多的是她。

烏蘇興致不大的靠在車後座刷着下面的評論，前面幾十條不出意外都是在誇談京野長得帥、在隔空給他表白的，後面關于誇她長得像建模臉、說她只要玩互聯網鐵定是大網紅的評論隐隐有反超之勢，這些車輪話聽的多了難免覺得沒意思，再往下翻，有一條評論吸引了她的眼球。

【我愛我愛多醬烤冷面：男痞女媚，當之無愧，就是感覺這倆人沒什麽cp感，實在磕不起來。】

樓內不少追評說她沒眼光，也有不少附和她的。

烏蘇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先給這條評論點了個贊，反手截圖發給談京野。

幾秒鐘之後。

他回來一條：【野貓：還點贊？】

緊接着。

還不等她回複，他又甩來一個帖子的鏈接。

烏蘇點進那個帖子看，裏面只有兩張照片。

那兩張照片所處的環境一樣，都是在一樓食堂的角落。

不同的是，第一張照片因着角度的原因，烏愫正好被她身後的承重柱擋住，畫面中只留下她斜後方正在吃飯的言澈，和半靠着柱子灌雪碧的她。

第二張照片，則是捕捉到她後來蹲在地上發呆，談京野插兜堵在她面前的畫面。

雖然什麽文案都沒加，但就是感覺，想說的都已經說了。

點進評論區。

下面果然有不少在說她水性楊花。

烏蘇懶得管，切回微信給他發去一句：【蘇到你腿軟：幹嘛？覺得我水性楊花？】

同一時刻。

對面也發來一個截圖。

是這條帖子下面的一條評論的截圖。

【今晚月色很美，你也該死：難道就沒人覺得談京野跟烏蘇才更配嗎？富家少爺x叛逆小姐的雙強組合才是究極爽文好吧？誰有類似的小說資源，求推推。】

這條評論，談京野點了贊。

這個悶騷的心機男。

烏蘇無語的笑。

【蘇到你腿軟：生怕別人不知道咱倆背地裏鬼混是吧？】

【野貓：小號點的。】

【蘇到你腿軟：還點什麽了？】

他不回話。

車子駛到距學校差一個轉角時，烏蘇喊了“停車”，她單肩挂着書包下了車，問早早出攤的店家買了份章魚小丸子，慢慢悠悠的朝長藤走。

臨到長藤門口，恰好碰見眼眶腫的像小兔子一樣的烏愫。

沒去明晃晃的戳她的傷口，烏蘇刻意避之不談問道：“怎麽了？考的太好都激動哭了？”

烏愫也絕口不提她背着她見了言澈的事，就磕磕絆絆的對她撒謊，“我…我沒事，只是，只是沒想到能考這麽好，很高興。”

“高興就笑笑？別哭了。”

“好～”

“乖，剛看見章魚小丸子，給你帶了一份，趁熱吃。”

“我…我…”

烏愫接過那份還冒着熱氣的章魚小丸子，沒忍住，又癟着嘴哭了出來。她邊哭邊撲進她懷裏，緊緊抱着她，用一種聽起來就快要碎掉的聲音道：“蘇蘇，有你真好，謝謝你。”

烏蘇瞬間僵硬了背脊。

隔了許久，她才擡手回抱上她的書包，閉眼輕輕念出一句：

“對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