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正文·苦橙皮

正文·苦橙皮

烏蘇回到酒店, 談京野正在拉小提琴。

他身上不再是她走之前穿的那件浴袍，換成了黑色直筒褲搭黑白拼色的印花高領毛衣，痞酷有型, 卻更偏休閑舒适。

一看就是出去過了。

她随手将肩上挂的小羊皮書包扔到沙發上, 整個人仰面朝天的倒在他旁邊, 嚼着一顆車厘子偏頭睨他，“你剛出去了？”

他一心二用, 邊拉小提琴邊應，“嗯。”

“領誓詞寫好了？”

“沒，剛跟班任說了，我不想領誓。”

烏蘇眨眨眼。

又從茶幾上的果盤中拎起一顆車厘子往口中喂, 對于他會做出這個決定也沒感覺多吃驚，“老張同意了？”

“他說明天再說。”

她點了下頭, 不大在意。

反正下周一才是百日誓師大會, 這一個星期的時間足夠學校的領導們決定究竟讓誰領誓了，就算老張不同意，他也有足夠的時間去準備領誓詞, 礙不了事兒。

沒再起別的話頭，獨自緩了幾分鐘，她掏出晚自習新發的那沓卷子，趴茶幾上做。

琴聲悠揚不歇。

認真起來的時間總是過的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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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眨眼，幾個鐘頭無聲無息的從筆間溜走。

她寫了多久，耳畔輕柔舒緩的小提琴曲就響了多久，響的她都有些昏昏欲睡了，腦袋直往茶幾上掉。

直到她把手邊兒的五張空白卷子全部寫完, 開始整理東西，談京野才精準巧妙的處理完那首高難度曲子的尾聲, 不疾不徐将抵在肩頭的那把價格高達1000萬美刀的stradivari裝回琴包，放到角落立着的木質琴架上。

一轉身，盤腿坐在地毯上的烏蘇沖他張開雙臂。

他幾步踱過來，壓低身子抱了下她，很快便撤開。頗有種敷衍的意思在。

偏生又讓人瞧不出來。

他雙手交叉着捏住衣服下擺，肘彎一曲，上衣就輕輕松松的被脫了下來。他操着一身線條異常清晰、清晰到男性荷爾蒙止不住的噴薄而出的肌肉線條，以一種好似渾然不在意的态度問她：

“沒什麽想跟我說的？”

“暫時沒有，怎麽突然這麽問？”

他随手拎了下正好卡在人魚線上t的褲腰，低頭深而久的注視了她半分多鐘。

見她神情坦然自若的，沒有表露出一點異常，好像晚上根本就沒發生過那個不愉快的插曲一樣，輕嘆口氣。

識趣的沒再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輕描淡寫道：“沒，随口一問罷了。”

“走了，睡覺了，明天還得早起。”

烏蘇去摸他腹肌的手一僵，“？”

“今天睡這麽早？你不會陽·痿了吧？”

這話裏夾雜的諷刺意味實在是太重了，任哪個血氣方剛的男生聽了都會忍不住反駁幾句，并且巴不得立刻就以親身實踐向說這話的人證明自己很行，以得到自己想要的認同與肯定。

但談京野這人向來理智冷靜，又對自身很有信心，基本不會被這些聽起來輕飄飄的質疑激到跳腳。

尤其在他自己能力超群的方面，更是。

因此，他根本不會幼稚的來反駁她，反而還會順着她的話往下說，以此來回堵她的嘴，讓她無計可施。

“嗯，”他完全不把她挑釁的話語當回事兒，扒拉開她扯着他褲腰的手，拎起那件上衣往卧室走，只留下一個寬肩窄腰的标準倒三角背影給她，“硬不起來了，緩幾天再說。”

“……”

欲·望沒能得到滿足，導致烏蘇第二天的面色很不好看。

心情稍稍好起來些的烏愫捏着筆躲在面前成摞的書本後頻頻瞥眼偷看她，她沒注意到，一手托着下巴一動不動的盯着黑板，一手流暢飛速的轉着筆，對着黑板上那串顯眼的化學方程式思考談京野為什麽昨晚不肯給她用。

就連态度也十分反常。

不對勁兒的很。

思考了良久都沒思考出個所以然，第二節課下，有個看起來十分眼熟但是叫不上名字的男生如履薄冰的蹭過來找她。

轉告她：班主任喊她去辦公室。

彼時。

恰好有個別班的女生來給談京野送情書。

她斜了眼那封被談京野随手塞進課桌裏的情書，對上他平靜無波的眼神卻沒作任何反應，邁步走出教室，逆着樓道裏那幫有打有鬧、見了她卻自動噤聲讓路的學生而行，敲門進辦公室。

辦公室內空曠得很。

明媚的陽光一照，人影便無處遁形。

只有老張的座位被坐了人，他正低着頭一份份的認真翻看着她們的一模考試卷，其他老師的座位都是空着的，想必是随班裏的學生們一同下去參加升旗儀式了。

烏蘇扯了扯領結，掰正，站到老張辦公桌前出聲喚他：

“張老師，您找我？”

老張聽到聲音，擡頭透過鏡片上方掃了她一眼，推推眼鏡，說了句“你先等下，我把這張看完”，随後又自顧自的低頭去看手中那張剛翻了個面兒的卷子。

他坐着，她站着，期間的身高差不算小，再加上她個頭不算低，面前的隔板也不算高，令她正好能夠俯視到他正在看的那張卷子。

瞧了兩眼，感覺字跡有點兒眼熟。

再定睛一看，發現那赫然就是她一模的數學卷。

背部肌肉用力繃緊，闊展雙肩，稍有緊張。她的表情卻沒有多大的起伏波動，仍舊是淡淡的，帶點冷，很疏離。

雖然老張什麽都還沒說，但只要能大致搞清楚他是為什麽喊她來的，那之後無論再發生什麽，她都可以進退有度的應付過去。

這般暗自思忖着，老張開了口。

卻不是說有關成績的事情。

“全市只有兩個人在一模考試中提前交了卷，”他放下手中的卷子，撩起眼皮，銳利又精明的目光越過鏡片打在她身上，無法摸清他語氣的好壞道：“一個是你，一個是談京野。”

“你能跟我講講，你為什麽要提前交卷嗎？”

窗外的太陽光盛烈又璀璨，烏蘇半曬在溫暖的陽光之下，水波不興的直視着老張。

他還是她記憶中的那般模樣。

無論是長相還是性子，都未曾有過改變。

雖然偶爾會把話說的十分難聽，但是一旦碰上事，他是絕對不會像其他老師那樣還沒了解清楚全部的事實就直接上來指責批評的。就算學生們不愛聽，不尊重他，他也會耐下心來詢問，一定要把事情全部問清楚才算了。

就像現在這樣。

明明教務處提前通知過在這次的考試中不準提前交卷，可她不僅提前交了，而且還是門門都提前交，就算是這樣，他也沒有一上來就批評她。

而是問她，為什麽？

小時候的她還時常覺得他唠叨，像個沒脾氣的老好人，所以才會一直被班裏那群不學無術的混蛋們或明或暗的欺負。直到長大以後她才幡然醒悟——

原來他不是好欺負，只是不想用不平等的權利去單方面的壓制學生，只是秉持着優良的師德，給足了每一個學生尊重。

這樣的老師，無論何時，無論發生什麽，都是值得尊重的，也應該被尊重。

所以她沒有對他講出那句十分直白甚至帶點強硬的“就是想提前交，這還能有什麽為什麽？”而是改成了比較委婉的，“因為我喜歡改答案，如果不提前交就會一直想要去改，不喜歡這種感覺。”

“對自己的選擇不自信？”

他透過現象看本質的一針見血道。

“多少有點吧，就是覺得自己可能能選擇一個更對的，能做的更好。”

“事實證明呢？改了以後會更好還是更差？”

“更差，”她将雙手背在身後，坦蕩道：“基本後來改的全都是錯的。”

老張點點頭，了然了。

也不再糾結她這樣做是違反了學校規定的，引起了別的老師的不滿的，就用食指點了點她的數學卷子，銜接自然的繞過這一茬兒，“我記得你剛轉學過來的時候數學只能考50多分是吧？”

烏蘇點頭。

“雖說這次的題目不算難，大部分都是考察的基礎知識，但你每天上課都在睡覺還能從一開始的50分考到現在112這個分數，就證明你自己肯定也在背後下了不少功夫吧？”

她再次點頭，沒有隐瞞道：“是，基本每天都在通宵學習。”

“那為什麽不能在白天上課的時候學呢？時差還是調整不過來？”

“有一部分時差的原因，但不是全部。”

“還有呢？”

他又開始刨根問底了。

雖然已經離那種生活很遠很遠，遠到她都快要忘記以前發生過的那些爛事兒，但當前幾天直面了切實發生在烏愫身上的那些事情時，她就發現，她還是會在驟然間被那些潛藏在心底不願去觸碰的、不好的記憶驚醒，還是無法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笑着對別人道出自己曾直面過的傷痛。

“小時候就養成的習慣吧，”不願撒謊隐瞞他，也知道用一些淺薄的借口無法令他信服，烏蘇斂下眼睫，盡量以一種聽起來十分平穩的語調說：“以前我不是孤兒，也有父母，但是母親不管我，父親，父親是個只知道在外面喝了酒回家打罵我、問我要錢的混蛋。”

“在這種家庭裏長大，別說有愛了，就連晚上睡個安生覺都是一件無比奢侈的事情，久而久之，就習慣晚上不睡了。”

老張聽完，久久沒有回答。

就靜靜地看着她，眼中漾起淺顯易懂的情緒。

他會做出這樣的反應也在她情理之中，扯着唇揚起抹不算由心的笑容。

她并不指望他會說些什麽冠冕堂皇的話來安慰她，那樣反倒會造成二次傷害，也清楚以他在這麽長時間的教書生涯曾令他或主動或被動的面對過無數例無法解決的原生家庭話題中增長的閱歷來說，除了适度的憐憫與同情以外，他是不大可能再給出什麽有效建議的。

想說些什麽就此揭過這篇，讓話題重新回歸不算輕快的正常。

冷不防。

背在身後的手乍然觸碰到一抹別樣的溫熱。

令她身軀猛地一震。

那人沒有直接牽住她的整個手掌，而是用一根指頭似撩撥似撫慰的勾住她的小指，曲回大拇指，用唯一一個還算柔軟細膩的指腹不斷摩挲着她的小指關節，以一種輕拿輕放的态度輕撫着她留下褶皺的情緒。

烏蘇沒有回頭。

半知曉半試探的伸手去摸他其他幾根手指的指腹。

在不出意料的摸到一層因為常年按滑琴弦而留下的薄繭時，确認了那個不知道什麽時候悄無聲息的站到她身後的人是談京野，松了口氣。

料也是。

除了膽子頂天大、不把任何人當回事兒的他，她實在也想不出來還有誰敢站在辦公室裏頂着老張比鷹尖的目光、t冒着會被随時從外面回來的老師發現的風險堂而皇之的跟她用手指間的糾纏無聲調情。

不禁抿起唇笑，暗罵他可真是個會挑時機的迷人的混蛋。

不然不能總這麽恰到好處的出現，讓她迷上他。

暖洋洋的光芒破開雲層重新鋪灑進來之間，食指再一次勾上小指指節之時，他得時應候的出聲，既給足了老張沉默思索的時間，也讓她有足夠的空閑緩沖掉方才萌生出的壞情緒，就操着一道四平八穩到令人只會感覺到“來的正好”而不是被打攪到的穩重聲線道：

“張老師，我來拿下之前發的卷子。”

老張被他從她營造出的無法解決的難題中及時拉出，也不用再多思考該如何講才能将這一茬兒平穩無礙的翻過，将順着鼻梁滑下的眼鏡框重新推回去，拿起一旁擱着的幾張卷子遞給他。

還不等他說要走，出聲先攔住了他，“你先別走。”

“最後一道大題明明會寫還空着，看的我火噌噌的往上冒，正想找個機會好好說說你一頓，你就送上門來了！”

“去一邊兒等着去，等我說完她再說你。”

談京野接過卷子，乖乖應“好”。

烏蘇隔岸觀火不嫌火大的偷笑。

被他捕捉到細微的聲響，在老張看不到的地方暗含警告“我是為了救誰才引火上身的？再這樣以後不幫你了”的用力捏了捏她的指節。

她隐下梨窩繃着笑。

勾起小指好脾氣的在他手心輕輕搔了幾下。

被他一把攥住。

她不禁分神去想，如果不是老張還在這兒，他八成會繃着那張哪怕已經足夠一本正經都仍然擋不住眉眼間的騷裏痞氣的臉威脅她“別勾引我，小心往死裏弄你”吧。

而她，肯定會不怕死的拽着他褲腰挑逗他，“有種你來幹死我啊。”

可惜。

老張還在。

并且還孜孜不倦的“批鬥”着她。

令她那點昨晚沒被他滿足的性·欲都燃不起火花來了。

“提前交卷這個事情我就不說你了，下次盡量別再這樣了，”老張順着談京野适時鋪來的臺階連忙下去，轉眼提起另一茬兒，“現在開始解釋，為什麽周五晚上考完試不上晚自習。”

烏蘇眼神一晃：“？”

這要她怎麽解釋，說她因為要回去跟談京野在床上鬼混所以翹了課嗎？

估計能氣的老張當場犯高血壓。

索性避開原因直接談結果，讓老張自己去琢磨原因，“當時心情不太好，出去調整心态了。”

“覺得自己沒考好？”

“……”

“……”

“嗯。”

這次輪到談京野笑了。

他笑的聲音不大，幾乎就只是一道一晃而過的、短促的氣流聲，但是鑽進離他很近的烏蘇耳中就顯得格外震耳欲聾。

讓熟知他吊兒郎當本性的她一秒就聽出他這聲笑裏滿是渾不吝的輕佻與戲谑，氣急敗壞的扇另一只手去打他手背。

他反應極快的躲開。

将她那只手也一并攥進掌心裏。

“……我知道現在離高考已經很近了，你們難免會感覺到有壓力，”老張完全不知道她倆背着他在幹這種暧昧又容易上頭的事兒，以為她臉上不太好看的表情是因為被他說中了心事，頓了頓，有些生硬的轉批評為安慰道：“一次考不好不能代表什麽，只能證明還有薄弱的、沒有掌握知識點，現在還有時間，雖然不算多，但是只要肯下辛苦，肯定能把這些薄弱的地方補齊，老師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況且這次你已經考的很好了，說實話，其實之前我都沒想過你能進紅榜，結果你不僅進了，名次還這麽靠前，就說明你是個腦袋聰明的孩子，只要肯努力，下次一定會有更好結果，再接再厲啊。”

“不過話是這麽說，該激勵的就得激勵，但是老師也希望你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适當的目标會轉換成前進的動力，但過高的目标就會容易讓人看不到希望而心生質疑。腳踏實地慢慢來，一次比一次好，一次比一次高，你可以不自信，但是千萬不要質疑自己，可以嗎？”

她認真聽着，颔首應下，“可以的老師，我會努力的。”

老張對此十分滿意的點點頭，俨然忘記之前要追她翹晚自習的責，滿眼欣慰的鼓勵她“加油！老師等着看你的好結果！”在她格外乖巧的應下之後就讓她拿着數學卷子出去了。

烏蘇站在辦公室外回頭睨了眼正在挨批的談京野笑笑，拎着卷子回了教室。

操場上的國歌在響，激情昂揚的曲調配上鮮紅欲滴的國旗緩慢而堅定的行進着，她懶懶倚靠在開着窗的窗邊兒曬了會兒太陽，一直聽國歌響到最後談京野都沒有回來，踱步回座位，拎起烏愫放在窗臺上的空水杯去給她接水。

再回來。

談京野已經在教室裏了。

捧着水杯自後門走進去的時候，他正一條腿跪在她的凳子上，挺起弓身去探烏愫課桌的背脊，聽見腳步聲，回頭來看她。

窗外絢爛明朗的陽光正以無可抵擋之勢照耀着靠窗的半面教室，不刺眼，卻異常的生機勃勃。

被金光籠罩着的少年一身黑色板正的制服，身姿颀長挺括，眉眼剛硬痞寸。

明明是一副剛做完壞事的模樣，卻完全不顯心虛猥瑣，反倒因為他那張就算做了錯事也不忍心令人指責的俊臉而有種理直氣壯的感覺。

“你在幹嘛？”烏蘇饒有興趣的走近，雙手抱臂，抻着脖子看向烏愫的課桌調侃他，“不會在是偷偷給她塞情書吧？”

談京野聽她這句半打趣半認真的話，挺直的後背重新弓了回去，自烏愫書桌內掏出那本他才剛放進去的化學書，展開給她看。

裏面夾了兩張嶄新的一百塊新鈔。

“老張說過幾天要交高考報名費，”他站在盛烈而燦爛的陽光下，一派襟懷灑落道：“她家裏人不是很少給她錢嗎？我怕她沒錢交，會耽誤考試。”

她頓時傻住了。

再沒辦法作出任何反應。

她就說，明明小時候她名義上那個母親基本不會主動給她錢，就算問她要她也會以各種借口搪塞她，拖到最後實在不行了才會不情不願的拿給她，并且為此唠叨她好久，好像她問她要錢是什麽天大的錯一樣。就在這種令人無比窒息的情況之下，她為什麽卻還總是能時不時“走運”的能從書本裏翻出錢來。

有時是幾十塊錢的零錢，有時是幾百元的整鈔。

整鈔見的少，基本都在學校需要交大費用時才會出現，而零錢則是不間斷的，一直在有，直到高考完。

原來根本不是她繼父出于人道主義偷偷塞給她的，原來根本不是班主任覺得她困難暗地裏救濟她的。

原來從始至終。

一直都是談京野在悄悄幫她。

原來一直都是這個當時明明家裏瀕臨破産、自己的生活都大不如前的落魄少爺在用自己縮水的零用錢來悄悄接濟她，原來一直都是因為這個明面上與她交情不算深、她那會兒始終認為畢了業之後她就不會再與他能有什麽交集的天之驕子，她才能夠有驚無險的拿到高中畢業證。

原來……

就算他知道她在暗戀着言澈，也仍然一言不發的在幫助她。

乃至之後她與他在加州重逢，與他在一起，他都完全沒有提過一星半點這個事情，哪怕是她主動提起這個事情，滿心歡喜的向他“炫耀”她那會兒還挺幸運的，他也只是含着淡淡的笑，仿若置身事外的說她這麽善良，上天都不想看她過的困難，所以派了心軟的神來幫她。

其實。

哪有什麽心軟的神，心軟的是他談京野。

這個王八蛋，未免也太會裝了吧。

真就給她騙過去了。

“你，”烏蘇眼眶微紅，抖着聲音說，“就是你，一直在悄悄給烏愫塞錢嗎？”

談京野沒問她是怎麽知道的，就點頭，将手裏那本書合上，重新塞回烏愫書桌裏，若無其事的從她座位上撤開，“也不算一直吧，我高二才轉回來。”

那就是自他高二過來之後，就一直在幫她了。

“所以你之前說喜歡她，是真的是嗎？”

“不是，這個是騙你的，”他實話實說，整個人坦蕩的要死，“我對現在的她談不上喜歡，頂多算個合眼緣的朋友，要真喜歡，也不會跟你在這兒掰扯了。”

“只是覺得，這麽用力生活的小女孩應該得到生活的善待，就能幫一點是一點吧。”

“至少我在的時候，不想看她沒錢讀書。”

“她知道這事兒嗎？”

“她不需t要知道，只需要單方面被幫助就好了。”

“你就沒想過問她要回報嗎？”

“回報？”他笑，完全不當回事兒，“幾千塊錢而已，要什麽回報？窮不了我富不了她的。”

“用買不了一雙鞋的錢卻能切實的去幫助到一個人，我覺得這錢花的很有意義。”

他說這話的時候，整個人都在發光。

烏蘇突然就明白為什麽她後來會喜歡上他，跟他在一起了。

不是因為他的外表，也不是因為他的性格，更不是因為他的財富。而是因為他正直堅韌的三觀，包容尊重的态度和不為人知的善良。

外表呈現出來的東西永遠是膚淺的，只有深度與廣度皆備的內在，才是最吸引人的。

歷久彌新，回味無窮。

所以她難得沒給他使絆子，而是不由自主的說出了真心話。

她頭一次這麽認真的對他說：

“談京野。”

“你知道嗎？你真的是一個很寸的男的。”

寸的讓人着迷，寸的讓人上頭。

寸的讓人想不愛都不行。

他聽後就笑，一點兒都不謙虛。

“嗯，我知道。”

“但是比起你誇我寸，我更想聽你說你愛上我了。”

烏蘇被他逗笑，走上前幾步，拽着他的領子吻了上去。霸道，張揚，未置一辭。

“你想得美，”唇瓣輾轉間，她嘴硬道：“離我愛上你還早得很呢。”

這一刻。

春風吹拂，綠樹萌芽，黑色的制服勾勒正直硬挺，鮮紅的國旗在他身後飄揚，

烏鎮的陽光始終盛烈燦爛，溫柔的少年永遠風華正茂。

共同組成了她最心動的青春盛景。

再難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