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正文·苦橙皮(三更合一

正文·苦橙皮(三更合一

“……”

“不行, 不能光給我買沒有你的……”

烏愫被她帶着走出幾米遠,之前滿腦子都是她對她的那些祝福,現在冷不丁的反應過來, 才後知後覺烏蘇剛才只買了一個氣球, 是給她的, 而她自己卻沒有。

不想讓她落空,她鬧着要回去給她買一個。

“……學校發的補貼我還攢着沒用呢, 雖然不算多,但肯定夠給你買個氣球的啦,你就讓我回去給你買一個嘛~好不好~”

烏蘇桎梏她脖頸的手臂半分力度不松,就帶她一直往前走, 不讓她回頭,“我對這些東西沒什麽感覺, 反而還嫌麻煩。”

烏愫在她手下撲騰着, “可是不能光你對我好,我什麽都不付出啊。”

“你知道嗎?愫,”烏蘇聽到她這句話, 忽然停了下來,她在人潮洶湧之中偏臉看向她,頭一次十分認真道:“其實——”

其實她很想跟她說。

她以前曾設想過無數次這個場景:

如果她真的有一天能夠回來,那她想為小時候的自己做些什麽?

是幫她去殺了那對狗爹媽和那些欺負她的人、讓她能活的輕松一點;還是悄悄給她寫下□□、讓她能夠在決定一部分命運的大考中一鳴驚人;亦或者是直接給她錢、教她怎麽錢生錢過上富足優越的生活……

想來想去,每次的設想結束前,都總是會莫名其妙的變成“算了,如果真能有那麽一天,還是什麽都別做了, 就好好陪陪她吧,讓她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是有關心她、愛她的人存在的, 這就夠了”。

就連她真的回來、在254遇到她的那天下午,她滿腦子想的都還是能好好的陪陪她,直到她離開那天就足夠了。

卻不想t,一天一天積累下來,竟不知不覺的為她做了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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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卻還時常嫌自己為她做的不夠。

感覺仍對她有所虧欠。

其實她根本沒必要做這麽多的,反正最後都會回到現實世界,現在做的這些既改變不了既定現實也無法覆蓋記憶,不過是自我安慰的徒勞罷了,但是,當看見她的那一瞬間,她還是抑制不了自己想去為她做些什麽的沖動。

歸根結底,都是她太善良太美好了,讓她沒辦法棄她于不顧。

是她想要對她好,跟她對她好不好沒關系。

她不在意那些的。

但是這些話在舌尖捋了又捋,翻了又翻,她發現,她還是做不到讓烏愫失落傷心,幹脆把這些有的沒的的壓回去,換上句輕快松散的:

“——我不想要你給我買的氣球,只想你能請我吃頓飯。”

烏愫毫不猶豫的一口應下,眼中重新燃起光芒,“好!你想吃什麽!我們去吃!”

烏蘇笑了下。

帶她往某個藏在很裏面的鋪子鑽。

夜市靠外的部分大多是随拿随吃的打包小吃,基本店家都沒有準備桌椅,越往裏走,麻辣燙、燒烤、串串這些不方便帶走的東西就會有能坐下吃的地方,烏蘇循着記憶熟門熟路的帶她往裏走着,繞過一堆聚集在一起的人群,下一眼,視野瞬間開闊。

她還在某個新疆燒烤攤前撞見了一個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的人。

“嗨,帥哥,”烏蘇拉着烏愫自來往不絕的人潮中橫穿過去,跟那個穿了一身騷氣的牌子貨的男生搭讪,“長挺帥,能摸摸腹肌嗎?”

趙敬卓接過店家剛拆開的紙抽,邊抽紙邊信口拒絕“不能,我有女——”,偏過頭,見搭話的人是她,樂了。

“——喲,我還說誰呢,上來就問能不能摸腹肌,差點報警了。”

“嗯哼,是我就能摸了哈?”

“你更不能。”

烏蘇:“?”

“跟哥們兒還見外啊?”

“哪兒的話,這不是不怕哥們兒從後背捅一刀,就怕哥們兒當面說句:兄弟你好香麽,”趙敬卓擡手随意扇了把燒烤爐飄來的煙火氣,抖機靈道:“哥那兒有座,過來坐坐?”

“你吃什麽?”

“燒烤。”

“不了,我要去吃螺蛳粉。”

烏蘇微揚下巴挑了下燒烤攤旁邊那家人滿為患的柳州螺蛳粉,“他家味兒很正。”

“給我也點一碗,”他一點不跟她見外,張嘴就要,“不要酸筍,加個炸…算了,能加的全加一遍,中辣,等等過去找你吃。”

“十萬,微信還是支付寶?”

“刷談京野的臉。”

“那二十萬,不接受砍價。”

“合着我是饕餮你是貔貅是吧?一個嘴裏只有飯一個眼裏只有錢,”趙敬卓懶懶嗤笑,又抽了幾張紙攥進掌心,将剩下大半包紙抽塞她懷裏,“定金,等等過去給你付尾款。”

烏蘇點點頭,帶烏愫走進螺蛳粉攤的座位區。

螺蛳粉攤的攤位不大,只有兩個工作人員,一個負責煮粉,一個負責按口味加料收費。她以前閑的無聊到處亂竄時獨自來過一次,知道這裏不接受坐在座位上點單,只能先去排隊領了粉才能自己端回座位,挑了處還算幹淨的桌子讓烏愫占住,詢問過她的口味,一個人走到長隊最後方。

周遭的人流越進天黑越不減反增,一眼望去,尋不見一片空地,只能看見密密麻麻的人頭,有人走,有人來,有人不耐煩的小聲罵等的真特麽累,有人拉着男朋友歡欣雀躍的排到她後方,說就喜歡嗦這家的粉。

停停走走近小半個鐘頭,才終于輪到她。

“一份全家福,不要筍,中辣;一份炸蛋粉,不要香菜,中辣,”烏蘇站在攤口前對加料小哥陳述着每一碗的具體要求,臨講到烏愫那碗,想起她剛問她時她的答案“我要和你一樣的”,想了幾秒,還是給她改成,“另一份炸蛋粉,加肥腸鹵蛋和油豆泡,不要香菜,微微辣。”

小哥飛速用袖子抹了把滿額頭的汗,将三碗加好料的粉擱臺面上,邊示意她付了款後給他看下付款界面邊不好意思的給她解釋,“不好意思啊美女,現在人太多了,我實在是走不開,只能麻煩你自己來端兩次了,不好意思哈~”

烏蘇颔首,給他看付款界面。

她知道這裏不提供端菜服務的,也沒想過讓他幫忙端,只是将手機裝回口袋,麻煩他幫忙看下另外一碗沒辦法端的粉,說她等下就過來端。

一手卡一個碗沿,先将烏愫的和趙敬卓的端回去。

臨走之前,她聽到側後方有人打趣那個小哥“诶喲喲,對待美女就是不一樣哈,跟我們可從來沒有說過要幫忙端這種話”,那小哥就百忙之中抽出手腕不好意思的摸了下後腦勺,腆着笑道:“誰見了美女不想多幫一幫啊,人之常情嘛。”

身後有不少人在起哄的笑。

烏蘇也勾了唇。

端着兩碗粉繞過前面幾桌往烏愫所在的那桌走。

走到一多半,經過左側某桌時,圍坐在桌邊的三個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男人的其中一個突然沖她吹了道流氓哨,她循聲看去,正好撞進一雙下流又色情的渾濁眼中。

側牙咬了下腮幫,烏蘇收斂眼睫。

這是她第一次跟烏愫來外面吃飯,為了能給她留下一個開心美好的回憶,還是忍忍吧,別弄出什麽不高興的事兒來了,這般想着,她沒說什麽,也沒分給那幾個男人目光,就當作沒有看到的端着兩碗粉回到座位。

烏愫已經等的有點兒犯困了。

見她回來,立刻從座位上站起來接她手中的碗。

“這個是你的,你先吃,”烏蘇将趙敬卓那碗放到烏愫對面的座位上,叮囑她,“我去拿我的。”

烏愫想跟她一起去,被她摁着肩膀摁下了。

她順了把馬尾,挑另一條過道走。

也不知道是距離安排的不太合理還是這兩桌人是一起來的,椅背貼椅背坐的極近,一點縫隙都沒有留下,烏蘇掃了眼就算讓他們挪座位也無處可挪的距離,輕嘆口氣,只好掉轉腳步,還從方才那條道過。

這一次。

她沒走正中間,專門貼着他們對面的椅背過。

本以為這樣就能相安無事了,結果,靠過道那男的冷不丁的向後蹬了把凳子,凳子連帶他人一起往她身上靠的同時,他還伸手過來摸了把她大腿。

烏蘇沒來得及躲,被摸了個正着。

火氣一下就竄上頭。

“你們什麽意思?!”她再忍不下去,站定在原地,彎腰操起一旁一個沒人坐的小馬紮,合起來握手裏,居高臨下的俯視着他們,怒目橫眉的冷道:“覺得性·騷·擾很有趣是麽?”

周圍不少人向這邊看了過來。

坐在對面那個之前沖她吹流氓哨的男人見她直接拎凳子,一副上綱上線的不好惹模樣,連忙從座位上站起身來打哈哈。

“哎哎哎美女,你這話說的可不對啊,我們又沒怎麽你,幹嘛反應這麽大?”

雖然他的話聽起來語氣很正常,甚至還帶點兒和事佬的意味,但是仔細聽,不僅沒有一句是帶有零星歉意的,反倒全是為他們自己開脫和止不住的幸災樂禍的意思,尤其是接下來那句,裏面的輕賤惡俗意簡直不要太明顯。

“搞得像我們怎麽你了一樣。”

烏蘇越聽越火大,不禁眯起眸子。

這些擅長搞性·騷·擾的人渣跟愛玩校園霸淩那一套的爛人一樣,都是別人越忍讓越退避就越覺得別人好欺負,別人越強硬越剛韌他們自己就越會低三下四的賤·種。明知道碰到這種現在這種情況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先把這篇揭過,然後不管是叫秦龍也好還是叫談京野也好,等他們來了再跟這群人渣掰扯個一二三。

但她就是忍不住,怎麽都忍不住。

“你們做了什麽自己清楚,”所以她沒有理智的選擇最優解,而是讓情緒占了上風,“趁我現在不想把這事兒鬧大,跟我道歉。”

本就擁擠不堪的街道中的那些人流驟然就靜止了,不少人都被這裏鬧出的不小動靜吸引,美食也不吃了,打碟也不看t了,就蜂擁而至的圍在街邊,冷漠又心覺有趣的觀看着這場獨屬于烏蘇的單槍匹馬的困争。

沒有人上來勸說,也沒有人上來幫她,就站在遠處看着,甚至還嫌事情鬧的不夠大的掏出手機來錄視頻,傳給別人看。

烏蘇閉了閉眼,心想這個世界可真他媽爛的該死。

“小玩小鬧的,道啥歉啊,不過就是跟你開了個玩笑嘛,認真可就是你的不對了。”

那男的還在她耳邊嘻嘻哈哈的犯賤,他身旁那男的也在嘻笑着附和。

“我說了,”烏蘇睜開雙眼,用舌尖頂了下腮幫子,拿手裏的小馬紮指向他們,不肯也不會向這個狗操的世界認輸道:“道歉。”

“诶诶诶,這就沒意思了啊,”

唯一一個還坐在凳子上的男人見狀也站了起來,三個個頭比她高、塊頭比她壯的男人自不同方向向她圍來,一副要開始跟她較真的兇煞模樣,“跟你開個玩笑都不行?”

之前那個說想幫她端碗的小哥見此情形,連品也顧不上出了,油乎乎的雙手往圍裙上一抹一擦,就過來拉她。

“沒事沒事,相逢一場即是緣,大家都是鬧着玩兒,”他擋在她們中間充當和事佬,“她也是在跟你們鬧着玩兒,沒有真要動手的意思,是吧?”

說着,他回頭來看她,一個勁兒的給她使眼色。

意思是讓她服個軟,這事兒就過去了。

烏蘇回視他一眼。

她也知道,她應該順着他遞來的臺階下,這是現在的最佳選擇了,但是腦中一直有一道聲音在提醒她:“烏蘇,你不能退,今天退這一步,你是可以保全了自己,但是同樣的,也就代表了以後女生們還會在夜市、甚至在別的公共場合裏被迫經歷性·騷·擾而不敢訴說出自己的委屈,那是你想、你願意看到的嗎?雖然你的小舉動沒有辦法徹底改變大環境,但至少能通過這件事情去震懾一些猥瑣男,讓他們知道,女生也不是好欺負的。”

這道聲音實在是太吵了,吵的她都沒辦法理性思考了。

于是,她聽到自己格外堅定的說出一句,“我不是在跟他們鬧着玩兒,他們就是在性·騷·擾我。”

那一刻。

耳畔的風聲不再吹,勁爆的dj不再響,蜂擁的人潮不再哄雜,驚詫的小哥也不再勸說,仿佛整個世界都安靜的只剩下她。

只剩下她一個人在對抗着鋪天蓋地壓下的黑暗與不公。

心如死灰的小哥被其中一個男人一把搡開,另一個男人惱羞成怒的手掌已經揮至半空,看起來随時都要落下,烏蘇卻第一次感覺自己是頑強的,頑強到敢于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頑強到可以做讓自己能夠心安理得的事情,頑強到……

就算她今天挨這頓打,她也覺得是值得的,她心甘情願的認了。

只是。

她沒等到那個巴掌落下。

而是等到了擋在她面前那個男人倒下。

她困惑的眨了眨眼。

看向面前攥着小提琴包頭,把最寶貝的琴當成棍子使的男生。

“操,”她目睹談京野用裝着琴的琴包狠狠給了那男人頭一下,随後,用另一只骨節修長的手夾下口中的煙,隔着琴包捏了捏裏頭那把琴,眉眼間滿是贊許道:“貴有貴的道理,這都不碎。”

跟在他身後還見縫插針的往嘴裏炫羊肉串的趙敬卓見狀也不吃了。

扔掉鐵簽撸起袖子來就要幹。

談京野攔住了他。

他邊拉琴包的拉鎖往出掏琴邊吩咐他,“這邊兒我來,你拉她走。”

趙敬卓撇了撇嘴,不滿的抱怨:

“英雄都你一人當是吧?”

“可不,”他凹頰抽了口煙,于一片煙霧缭繞間斂着眸子笑,說出口的話卻張狂迷人的要死,“老子的女人,老子不護誰護?”

下一秒。

他握着琴頭,指向面前兩個神情陰鸷的男人,“來吧,孫子們,爺爺也陪你們玩鬧一下。”

趙敬卓及時避開了他,避免被誤傷。

他擡腳跳過要從地上爬起來那人走到她身旁,故作沒事兒人一樣拉她的袖子,“走了,小貔貅,咱們先去嗦粉。”

烏蘇不肯走,有點擔心談京野。

“談京野。”

她喚了他一聲,“需要我叫人嗎?”

談京野半分心的将煙咬在齒間,擡手就晃着琴甩了一個男的”砰嗙“一聲爆頭,又将煙自如的夾下,吐出口濃霧。

他撩眼看她,裏頭滿是安撫的笑意,“這麽看不起你男人?”

烏蘇搖頭。

他就笑,半是調侃半是認真道:

“記得從局子裏撈我。”

話音未落。

又是木質琴身敲打在皮肉之上的悶聲響起。

“你他媽的,狗雜種,”一個男的邊從地上往起爬邊往他身上沖,“玩個女人真幾把以為自己是純愛戰神了?!”

她聽見談京野渾不吝的笑。

“說什麽呢?”伴随琴身被敲開裂的聲響,談京野玩世不恭的嗓音不斷回響在她耳畔,他摸了摸後脖頸,一腳踩上男人的頸椎,懶洋洋的摸着後脖頸道:“我們可是純色。”

“……”

“……”

“你說,”烏蘇做完筆錄出來,蹲在局子門口與趙敬卓一起嗦之前沒能吃到的螺蛳粉,“他幾點能出來?”

趙敬卓“吸溜吸溜”的狂嗦粉,不忘又用手機點了份燒烤。

他點完,切出去,又下單了份炸雞。

沒頭沒腦的問她一句,“你知道他那把琴多少錢嗎?”

“一千萬美刀?”

”準确來說,是一千六百五十萬美刀。”

“然後呢?”

“夠買局長十條命了。”

烏蘇一聽他這話,就知道基本是穩了。

但還是不免有些擔心。

想了想,還是側歪身體掏出手機,翻到一個id為莴苣吃飽飽的聯系人,問她方不方便現在過來警局這邊兒給他做個證。

對面秒回:願意,馬上就過來。

她收起手機,繼續嗦粉。

“剛給誰發消息?”趙敬卓溜她一眼,猜的八九不離十,“之前那女的?”

烏蘇“嗯”了一聲。

之前一直說“好人有好報”,她還不怎麽信。

直到晚上在夜市談京野把那三個男的打的爬都爬不起來,突然有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女生來找她,說她和她朋友剛剛也被他們性·騷·擾過,如果有需要的話她們可以為她們作證時,她才相信,原來這句話是真的。

托兩人把已經吓壞了的烏愫送回家,本來不打算麻煩她們的,怕她們被那三個男的記住長相以後實施報複,卻不料,她們執意一定要來給談京野作證。

說什麽,壞人就該受到懲罰,好人也不該被冤枉。

烏蘇笑笑。

顯然不信這句話。

不過她們既然都這麽堅持了,她也沒必要駁人的好意。

“你再點兩份兒吃的吧,”她說,“等會兒倆女孩來了別讓人空手回。”

趙敬卓顯然對此有異議,“你怎麽不點?”

“你還欠我二十萬。”

“我也沒吃到啊。”

“我不管,反正我已經買了。”

“操,狗操的東西們,”他咧咧着,半情不願的掏出手機來點吃的,“都怪他們,要不是他們犯賤,老子早就吃到現煮的粉了,至于在這兒吃這種東西?”

烏蘇看熱鬧不嫌事兒大,“你現在進去打他們一頓?”

“別,我可不敢,”他劃拉着手機,縮了縮脖子,“到時候真豎着進去橫着出來了。”

她就笑,嘲諷他是慫包。

他也不解釋,就默默認下。

淩晨的街道特別空曠,空曠的人有種不實的存在感,初夏的悶風夾雜着些許涼意于潑墨黑的夜色中攀上暴露在外的皮膚,竟激起一小片的雞皮疙瘩。

烏蘇雙手抱臂的望向路對面那盞聚集滿小飛蟲的路燈,一邊思考清潔工人該怎麽才能把它們那黑漆漆的屍體清理掉,一邊盤算着自己就算掏空家産也買不起一把一千萬美刀的琴。

完全沒注意到蹲在她身旁的趙敬卓是什麽時候走掉的,又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只在他将一件外套披挂在她背上時才有所反應。

她回了神,扭頭看向那件外套。

在看清垂落到身側的深藍色長袖上還帶着警徽時,才樂出聲。

“又去為難人民警察了?”她不饒人着,擡手t拽了把外套領子,蓋住冰涼的後脖頸,“竟然還真的肯借。”

“他們應該的。”

“趙敬卓。”

“啊。”

“你有能搞到小提琴的路子麽?”

“幹嘛?”他眼明心精道:“想給談京野買琴?”

烏蘇沒否認。

“你可省省吧,有那幾千萬美刀幹啥不好。”

“他沒琴就去不了桑頓了。”

“他本身也沒打算去,就剛剛,已經拒掉了,”趙敬卓避重就輕地說,“而且誰告訴你他沒琴的?他琴多的是,家裏少說十幾把,不過這把是最貴的一把就是了。”

“他拒了桑頓?為什麽?”

“不道,他光說有比去桑頓更重要的事,具體是啥我也不道。”

“你這發小怎麽當的?”

什麽都不知道。

“這話應該我說才對吧?你這女朋友怎麽當的?不是說好去勸他的嗎?”

“我今晚約他吃飯他拒絕了啊,讓我怎麽說?”

“哄男人,約吃飯沒用,你就得直接約他上床,”趙敬卓振振有詞道:“沒有什麽是打一炮解決不了的事情,如果有,那就兩炮。”

沒有打一炮解決不了的事?

他說的簡單,如果談京野真的有這麽好應付就好了。

要是她真直接約他上床,別說打炮了,談京野估計能直接跟她打起來。

烏蘇一想那個場景就想笑的不行。

“你倒是會說,”她強忍着笑,戳他痛腳,“你跟你前女友上完床和好了?”

他不說話了。

沉默不語的炫燒烤。

淩晨深夜的車流量極小,她們在這裏蹲了許久,才零星見幾輛出租車來往,叫車很快,她們兩個來的也很快,像是随時準備着,等她發消息她們就立馬出發。

兩個女生結伴下來,烏蘇啃着烤翅,腦袋向後偏了一下。

她倆立刻會意。

跟她說她們先進去。

她們前腳進,後腳,幾輛跑車風一般剎過來。

烏蘇看着從打頭的那輛G63主駕上下來的關勁堯,注意到身旁的趙敬卓眼疾手快的将放在她倆中間的燒烤盒拉到身後藏起,回他們跟她打的招呼。

“還沒出來?”關勁堯擡腳上臺階,折手瞧腕間的表,“這都進去四個鐘了吧?老局長的辦事兒能力下降了啊。”

趙敬卓含糊不清的應,“可能吧。”

“給你打電話了麽?”

“打了,我說野子沒讓我參與這事兒。”

“他說什麽?”

“我不用管了,他看着來。”

“……”

烏蘇聽出不對勁兒,趁關勁堯沒開口前先問,“局長是?”

“我的,”趙敬卓嘆氣,“便宜爹。”

關勁堯吊兒郎當的點着頭。

腰一彎,脖頸上的牙齒古巴鏈一晃,就從他身後扒拉出燒烤盒。

“以為藏起來我就看不見了,”他捏起一根已經有些涼的、又冒油又滿是辣椒粉的羊腰子,随手遞給身後某個眼眶發黑的男生,“都講幾次了,晚上吃這些對牙不好,又不是你躺臺子上叫喚的時候了。”

趙敬卓見他發現,索性破罐子破摔,又稍稍起身從他手裏搶來兩根串兒,不忘将其中一個分給她,“回去刷兩遍牙總行了吧?活爹。”

烏蘇以為他是惦記她。

不想,他是在用她分擔火力。

串兒還沒挨到唇瓣,光聞肉香沒嘗到肉味兒時,關勁堯的眼神從趙敬卓身上挪開,移到她下巴上。

他往她這邊站了幾步,俯視她,“張嘴,烏蘇,我看看牙。”

烏蘇:“?”

趙敬卓&一幫混蛋:“……”

她有點不想張,畢竟在她看來,牙是比□□更私密的地方,不是最親密最放心的人她根本不想給看。但是轉念一想,聽起來應該是他家裏人是口腔醫生一類的,說不定之後他也會從事這方面的職業,反正或早或晚都會被他看到,那還矜持個什麽勁兒。

況且。

她對她這一口定期清洗美白的牙很有信心。

舌尖舔了舔牙,張嘴給他看。

關勁堯手輕捏上她的下巴,就着不甚清晰的路燈将她的腦袋左右偏了幾下,對上光線細致的觀察她的牙。

“做過正畸?刷過美白?”他一眼就看了個透徹,“拔過一顆智齒,抽煙抽挺兇?”

烏蘇驚詫于他的好眼力。

點頭。

“不錯,沒蛀牙,結石也少,很健康的口腔狀态,”他收回手,“不像某饕餮,一口蛀蟲窩。”

聽他這麽一說,烏蘇來了興致。

“趙敬卓,給我看看你的牙。”

“不是,你怎麽也跟他學?”

“快點,讓我看看。”

“不給。”

“是麽?”烏蘇知道他在意什麽,偏用最在意的點威逼利誘他,“我還說等他出來請你們去吃頓海底撈洗塵的,既然如此,那不帶你咯。”

趙敬卓果不其然咬了後槽牙,“你——”

“給我看。”

“行行行,你別嘲笑我就是。”他為了等等那頓海底撈豁出去了,偏生還在嘴硬,“提前聲明,我可不是為了那頓海底撈。”

身後那幫人在笑,烏蘇也沒拆穿他,就去看他張大的嘴巴。

只一眼。

她就不想看了。

“算了,你還是把嘴閉上吧。”

關勁堯輕率的笑,趙敬卓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不幹了。

“不行,也給我看看你的牙,”他不依不饒,“我就不信了,我牙真有那麽差?”

有一次就能有無數次,烏蘇直接坦蕩的張開給他看。

趙敬卓湊了過來,觀賞着她的牙。

烏鎮的夏日夜晚總是溫差不大的,除了吹來的風不像白天是悶熱帶着潮浪的,清爽又涼快,大體的溫度跟白天相差無幾,警局大廳散發着冷白的嚴肅光,兩側茂密的像被人工刷過亮油的樹蔥郁的裹着昏黃的路燈起舞。

趙敬卓跟她靠的很近,為了看清她的牙,幾乎是手臂貼手臂的并排坐着,她目視前方,微微仰頭,他前傾身體,整個人以一種扭曲的面對面的姿勢對着她,學關勁堯拿手持着她的下巴看她牙。

遠遠從後看去,說兩人不是在接吻都沒人相信。

雙手抄兜剛從警局大門帶着倆女生走出來的談京野想給兩人找借口都找不出來,他沒去看身旁兩個下巴都要驚掉的女生,纖長的食指邊扣連之前在夜市都沒動一下的領帶結,邊帶着洶湧的殺氣朝趙敬卓邁步。

他冷淡壓迫如惡鬼即将玩弄人的聲線響在空中。

他說:

“趙敬卓,叫你爸從醫院撈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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