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正文·苦橙皮

正文·苦橙皮

花灑“嘩嘩”的噴灑細密水柱, 翻湧升騰的熱氣給玻璃暈染開類磨砂質地，水液順着長發隐入輪廓鮮明的蝴蝶骨，滑過飽滿挺翹的臀, 最後摔落至地面。

烏蘇昂頭向後抓了把頭發, 關掉把手。

扯下浴巾擦拭身體。

一場将近半小時的沖洗成功掃去大半運動過後的疲累感, 熱氣四溢，皮膚清爽, 連帶心情都通透了不少。

她圍裹好浴袍給臉上貼了片面膜，往手心裏倒了一把香氣沖鼻的護發精油，手心對手心的揉搓着，下樓去尋被遺落在客廳的手機。

她已經跟談京野在這裏厮混了四五天了, 對于他家的布置和陳列簡直不要太熟悉。

屬于閉着眼都知道哪兒是哪兒的程度。

脖頸間懸挂浴巾，烏蘇揉摁掌心中的護發精油, 将其揉摁變暖, 稀釋，剛想往濕滑滴水的發尾塗抹，一轉腳尖, 先注意到客廳沙發上崴着的人。

溫如栀一身清爽有致的運動裝。

高腰緊身瑜伽褲圈捆腳踝，露出骨骼凸起的細瘦跟腱，上半身大大咧咧的只穿了件版型極好的小ck內衣，馬甲線伴随她的動作若隐若現。她發間綁着條印大logo的運動發帶，正微俯上半身坐在沙發邊玩狗。

是談京野他爸養了三年的美系杜賓。

之前因為腸胃不好送寵物醫院調理了幾天，今天早上才被談京野接回來。

杜賓聽見微弱的腳步聲，抖了抖兩只豎立的耳朵，警覺的從溫如栀手中退開, 昂揚壯碩的擡起頭，朝臺階處投來視線。

見下來的人是她, 撒腿就往這邊跑。

“溫如栀？”口水蹭了一浴袍，杜賓翹起兩條前腿伏趴在她身上直吐舌頭，想讓她摸摸他的腦袋。她手心裏有護發精油，僅用手背意思了兩下，“你怎麽進來的？”

談京野在樓上抽事後煙，他爸和住家阿姨都不在，誰給她開的門？

溫如栀回側上半身睨她。

“走進來的呗，還能怎麽進來？”

烏蘇懶得搭理她，估摸着應該是他家門鎖有她的指紋。

沒再多說什麽，玩着手裏的護發精油。

護發精油是透明的，看起來很稀，實際很粘稠，兩只手掌分開的時候還會牽扯出斷不掉的細長銀絲，黏乎乎的，像極了某樣不正經的東西。

顯然，溫如栀也是這麽認為的。

她擠着眉眼撇着嘴，止不住嫌棄的問：“你手裏那什麽東西啊？JY？”

烏蘇不禁玩心大起。

她越嫌棄，她就越想欺負她。

“嗯，”她邊說，邊邁步朝她走，兩只手掌分開對着她，像是要往她臉上抹，報前幾天的仇，“給你抹點玩玩。”

溫如栀吓得汗毛都豎起來了。

“噌”的一下從沙發上蹦起來，避開茶幾後退着遠離她，嗓音警告，“你滾我遠點！惡不惡心啊！”

被她從身上抵下去的杜賓圍着兩個人瘋跑，烏蘇壞心眼兒的追，溫如栀避之不及的躲，間或罵她兩句，讓她離她遠點兒。

烏蘇笑的前俯後仰的，想讓她聞聞看，“逗你的，你聞聞，不是**。”

她拒絕。

躲在餐桌後面寧死不願意靠近她一步，“不是我說，男人的東西真的很惡俗，別說聞了，看見我都想吐。”

“真不是，這是護發精油。”

“你往頭發上抹我看看？”

烏蘇沒猶豫，擡手把揉暖揉稀的護發精油仔仔細細的塗抹在才修剪完分叉的發尾處，很快，發尾就呈現出與發根不同的油量光澤感。

溫如栀盯了她半分鐘，直到她完全将手上的黏糊液體都塗抹到自己頭發上，她才放松警惕，走了過來。

表情仍舊不算好看，“我以為你都惡俗到這個程度了。”

拿男人的**當玩具。

“想多了，我暫時還沒有玩那種東西的癖好。”

“你最好是。”

“來了不說給我打電話，又等了多久？”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溫如栀更來氣。

她剛來那會兒見兩個人都不在客廳，只有一條狗孤獨的在花園裏亂跑，就大致猜到了，這兩個人必定又黏在樓上白日·宣·Y。

不懷好意的給兩人打個電話，想短暫的給兩人增添一些坎坷，不料，打談京野的電話沒人接，打烏蘇的電話，鈴聲直接響了一客廳。

沒打擾到她倆，反倒是給她吵得頭疼。

“說的好像給你打你能接到一樣，”任誰被猝然響起的鈴聲吓一跳語氣都算不上好，更別說她了，溫如栀坐回沙發，仰躺在沙發上乜她，“到底有多着急，手機都能落客廳？”

“你猜呢？”

“我不猜。”

“你好沒意思。”

“靠！你敢說本小姐沒意思？！”

“嗯啊，”烏蘇面色坦蕩的振振有辭，“說的就是你，無聊死了，怎麽？”

溫如栀急了：

“你怎麽敢——”

“——栀子？”

自樓上下來的談京野在杜賓機敏的沖到他腿邊想朝他張嘴之前，先熟練的張手握住了他的嘴筒子，不給他一點可能往他新衣服上蹭口水的機會，氣的杜賓哼哼唧唧的直叫喚。

他面色平平道：“不是不過來？”

“突然鬼上身了，行了吧？”

談京野未置可否，沒什麽表情的推開杜賓車座子一樣的臉，拎起臺面上的某把車鑰匙，“你倆在t，我出去給狗買點輔酶Q10，阿姨說家裏沒有了。”

“你走呗，你走了我倆就上·床。”

“烏蘇也得樂意。”

“她樂意的要死。”

“我什麽都沒說，”被言語波及到的烏蘇無辜的聳肩，邁步到開放式廚房扳開水龍頭沖洗手心裏殘餘的黏膩，見狗跟過來，曲指往他臉上彈水漬，“回來的時候買點棒棒糖，家裏沒了。”

狗被她氣的唔唔亂叫，睚眦欲裂的直在她腳下打轉。

談京野颔首，“記着。”

家門被關上，院子裏響起車子打火離開的聲音，烏蘇抽紙巾擦幹手，攏着浴袍坐到溫如栀身旁，跟她一同仰靠在沙發上望着天花板放空。

溫如栀斜臉瞟她，恰好透過她微敞的領口瞄到她的渾圓。

沒忍住。

探手進去玩。

“你沒*子嗎姐？”烏蘇沒動作，白她，“玩自己的去，別玩我。”

“不行，你的好玩。”

她越玩越來勁兒，翻腿挎撐在她兩側，把玩着她的凸起，

還沒玩了多久，家門口突然響起掃描指紋的聲音。

兩個人都以為是談京野忘記拿什麽東西了，去而複返。

不想。

下一秒。

客廳裏響起一道溫如栀十分熟悉、而烏蘇異常陌生的聲音。

“老談，”先進來一步的男人死死盯着沙發上的兩個姿勢詭異的女孩兒懵住了，幾秒鐘之後，他捂着心口痛心疾首道：“是我教女無方，讓你見笑了。”

溫如栀的手陡然僵住。

一偏視線，就看到了站在他爸身旁的男人。

談宗楷顯然也沒料到一回家就能看到這種激情場面，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商界大咖難得的不知道該說什麽。

沉默的後退了一步，開始懷疑是不是進錯門了。

這種沉默，在杜賓叼着一只剛從廚房垃圾桶裏翻出來的打了結的bty跑到他腳下時更為震耳欲聾，不敢想他不在家的這幾天，他的好大兒談京野都做了些什麽。

他伸手擋住杜賓的嘴不大想讓溫如栀的爸爸看見，掩耳盜鈴，“老溫，你不是跟我說你剛摘的武夷岩很醇？我突然想品品了。”

“我也是，感覺喉嚨好幹，走吧，回我那兒。”

急忙從沙發上站起來的烏蘇迅速整理好被溫如栀搞得十分散亂的浴袍，揭下面膜的同時惡狠狠的亘了她一眼，随後，自認乖巧的對着兩個就要走掉的男人打招呼，“談叔叔好，溫叔叔好。”

溫如栀他爸的腳步頓住，表情失控卻仍舊維持着應有的教養，“好好，你好，你好。”

談宗楷沒講話。

趁溫如栀她爸的注意力被轉移的間隙從杜賓口中把那只裏面裝滿液體的套子奪了過去，燙手山芋般扔進垃圾桶。

他面色冷了下去。

“談京野呢？”

烏蘇和溫如栀異口同聲的回答道：“出去了。”　“給狗買輔酶Q10去了。”

“等他回來讓他到隔壁找我，栀子，招呼好客人。”

說罷，談宗楷沒再分給她們一個多餘的眼神，率先出了門。

溫如栀他爸說恨鐵不成鋼也不是，說指責也不是，說開心就更談不上的深深望了溫如栀一眼，那表情，又像哭又似苦笑的，複雜到根本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他嘆了口氣，捂着心口跟在談宗楷身後出去了。

門被關上的那一剎那，烏蘇的靈魂仿佛都墜進了無底洞。

她并不是害怕見談京野他爸。

只是，她從來沒想過，她會以這種衣裳不整、不僅跟談京野有關系還跟溫如栀拉扯不清的“難堪”姿态再次出現在談京野他爸面前。

出現在這個，她到現在都摸不清他對她的态度到底是什麽樣的長輩面前。

說有底氣、說她心裏不發毛都是嘴硬。

更別說談宗楷對她的态度除了冷淡、疏離、隐約還有點兒不那麽想跟她扯上關系的避諱以外，沒有半粉能讓她覺得好受的安慰。

不禁又回想起那晚他曾在阿麗拉門口對她說的話。

心髒就像被一只默默攀上來的大手攥緊，刺疼，煩躁，郁悶的情緒一齊襲來，悶的她有點喘不上氣來。

不好受的緊。

偏生一旁的溫如栀并沒有看出她隐藏在心底的難堪，還以為她是因為第一次見談京野他爸被上位者的氣場威懾到了，不太能很好的調整過來情緒，她大大咧咧的坐回沙發上，腔調揶揄道：

“我感覺叔叔好像不怎麽喜歡你啊，這樣，你看我爸人多好，還跟你打招呼呢，要麽你甩了談京野跟我在一起得了。”

她不說這句話還好。

一說這句話，烏蘇心底的那些隐隐約約的懷疑好像瞬間就凝成了實質。

撲面向她打來，令她再也無法蒙蔽自己。

“你想挺美，”烏蘇硬撐着情緒裝作她什麽都不在乎般，沒好氣的推開添火加柴生怕談京野他爸的火氣燒不死她的杜賓，将手裏的面膜布扔進垃圾桶，再提不起一點正面心情的淡淡道：“我困了，上樓睡覺了。”

“不準，呆在樓下陪我。”

“......”

烏蘇難得沒回她的話，捏着手機徑自上了樓。

她把自己整個甩撲到柔軟的床鋪內，面頰全部埋入其中，任由情緒拉扯着将她帶陷進無邊無際的黑暗與難過之中，侵占并支配了她的一切。

腦袋裏有兩個小人在不停的争吵。

一個說：“他爸不喜歡你，好慘啊，你是得不到他的認可的。”

一個說：“那又怎樣呢？我是跟談京野談戀愛又不是跟他爸談戀愛，他爸的喜歡與認可對我來說根本不重要。”

兩個小人就這麽激烈又各執一詞的持續辯論着，辯的她的腦袋都好像被從中間一分為二，疼的嗡嗡作響。

不知道過了多久，兩個小人還是沒能分出勝負來，反倒是她扔在臉頰側邊的手機“噔噔噔”的響起提示音。

烏蘇正迫切的需要有人把她從這種糾結之中拉出來，聽見手機響提示音，連忙挺起身子來看。

給她發消息的是之前在游輪上加她好友那個男人。

水滴文化的運營總監。

男人大抵是刷到了那條她之前在游輪上拍的、點贊量斷斷續續已經沖破700萬、甚至還隐隐有高速累積的趨勢的爆火視頻，特此過來詢問她：

【烏小姐，冒昧一問，請問您有簽約的意向嗎？】

【我看您主頁置頂的這條視頻是能夠作為您的成名視頻多加宣傳投流的，如果不出意外，您要是願意簽到我手底下，我是可以再讓它的點贊量突破一千萬的。】

【而且我能跟您保證，簽約之後我有信心在一年時間內為您打造出五條及以上的超三百萬點贊的爆火視頻，您看，要不要考慮一下？】

【......】

之後，還接連發來好幾條消息。

無一不是在講述他願意開給她的優越條件與他對她的看好與上心程度，就差把“只要你能跟我們簽約，讓我們付出什麽都可以”這句話說給她聽了。

态度要多誠懇有多誠懇。

其實她自從上了大學之後就一直有在考慮要不要簽個，能夠幫她策劃視頻內容的同時也能助她的流量更上一層樓。

畢竟她的賬號在發布郵輪視頻之前一直處于一個不溫不火的狀态，雖然有四五條點贊量破了百萬的視頻，粉絲量也堪堪突破了五百萬，但是真要說起來，她的流量比起初代top還是差了不少的。

可以說，沒有的幫助，她很難能跟她們站到同一個層次。

她想不簽都不行。

眼下，既然對方任職于她還蠻看好的、很有前景的中，又帶着如此豐厚的條件誠意滿滿的來找她，她也自然不會過分的不識擡舉，再拖着人。

索性大大方方的在對話框中敲出一句：【蘇到你腿軟：手機上說不清楚，下周你有時間嗎？我們可以約個地方仔細談......】

她的回複還沒打完，緊閉的卧室門被人推開，有人走了進來。

“怎麽一個人在上面？”

是捏着兩大包阿爾卑斯棒棒糖回來的談京野。

他見她趴在床上玩手機，幾步過來，站在高處斜眼撂了下她的會話框，漫不經心的順口問着，“在跟誰聊天？”

“水滴文化的運營總監，”烏蘇興致不大，但還是恹恹的回了他的話，“問我想不想簽約，我約他下周面談。”

談京野抓着棒棒糖的手緊了下，“水滴文化？”

“嗯。”

“別簽，直接拒掉。”

“為什麽？他家發展的很好啊。”

“別問為什麽，聽話，直接拒絕。”

明明他的語氣很正常，甚至可以稱得上好，可烏蘇就是莫名從中聽出股想要管控并支配她行為的意味。

先前被t溫如栀強迫着接受時壓在心裏的不痛快，之前在樓下被他爸冷淡時的難受與不堪，在聽到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猝不及防的全都爆發了出來。

她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壞情緒，猛的站到床上，居高臨下的俯視着談京野。

“我憑什麽一定要聽你的？”烏蘇眉眼間迸發着火氣，口不擇言道：“談京野，你以為你是我的誰啊？讓我拒絕我就要拒絕？”

“我是你男朋友。”

“呵，談個戀愛而已，你還真以為自己就什麽都能管我了？憑什麽，憑什麽你說我就要聽，我自己沒有思想嗎？還是我沒有辨識好壞的能力？我在你眼裏就這麽蠢？”

“我沒這個意思，烏蘇，我只是為了你好。”

“我用得着你們為我好？”烏蘇氣的眼尾泛紅，語氣激進，“你也是，溫如栀也是，我他媽就搞不懂，為什麽你們從來都不會顧及我的感受，就自以為是的覺得自己這麽做是為我好？到底是什麽東西給你們的錯覺？！”

“你知不知道，你們這種狗屁自以為是會他媽得讓我覺得不爽！不爽的要死！”

那一瞬間，她好像穿越時空，理解了當時聽她說這句話時的烏愫是什麽樣的心情——

原來，是這麽不痛快的啊。堵的她理智都要沒了，只想不顧一切的發洩心裏堵着的不痛快。

“談京野，我不管你是因為什麽，我就只跟你說一句：水滴我簽定了，你攔不住我的。”

“要麽讓我簽，要麽咱倆分手。”

原先還沒什麽表情的談京野瞬間蹙起眉頭，将手中那兩包棒棒糖扔到床上，眼神犀利，“你說什麽？”

“我說，要麽讓我簽，要麽咱倆分手，”她居高臨下的一字一句道：“你聽不懂人話麽？”

“一定要簽？”

“……”

“如果我就是不讓呢？”

“你覺得你有什麽資格不讓？”

“烏蘇，如果你相信我，就別簽，”他捏了捏眉心，試圖勸她先冷靜下來，“我感覺他家之後會爆大雷，如果你現在簽——”

只可惜，烏蘇已經被情緒支配到沒理智了。

她冷笑一聲，跟他對着幹，“——感覺？就因為你感覺他家不行所以就不讓我簽？那我還說我是穿越者呢，在既定現實裏，他家不僅不會爆雷，反而還會成為頭部的，我要是相信你現在不簽才是真的傻b。”

“終于肯說了，瞞了我這麽久的秘密。”

“我也沒必要什麽都跟你說吧？”

“所以在你眼裏，我談京野就是個外人是吧？”

“你非要這麽理解那我無話可說。”

“烏蘇，我就問你一句話，”談京野的脾氣也上來了，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聲線壓低的問：“是不是我們分手，你就不會去簽了？”

烏蘇賭氣道：“是。”

“好。”

談京野沒再攔她，他後退了一步說：

“那我們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