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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李清清帶着一身香辣海鮮面的氣味回到班級。

剛進班級，裏頭的人紛紛擡頭看向她，又随即低下頭小聲議論着。

她以為是自己校服上的污漬非常顯眼，再加上味道又沖，才惹得他們都擡頭看她。

距離打上課打鈴還有三分鐘，她回到座位，着手準備下午幾堂課的書，卻發現她的同桌王海龍時不時瞅她幾眼，好像有話要告訴她又不敢說。

不曉得是怕她注意到，還是怕她沒注意到，本來心情就差。

“幹嘛？”

王海龍把手機遞到她面前，“自己看吧。”

又有人發了關于她的貼子了，她不是第一回被挂在論壇。

甚至有一回，不知道是哪個□□崽子，把她手機號挂到了一些別的奇怪論壇裏，害得她電話幾乎被轟炸，幾百個電話打來詢問她的價錢和時間安排，并且問她是不是真的能保證是處女。

如今沒有備注名字的來電，她是一個也不會接。

“我要是個男的就好了，哪會有這麽多屁事。”李清清發自內心的感慨道。

如果自己是男孩，大家一定會喜歡她，就像現在大家都很疼愛李耀祖。

“男的嘴碎起來也好不到哪去，你以為是個男的就有你想的那麽好？都事少？”王海龍忍不住吐槽李清清的觀點。

“你說我招她們惹她們了？非說我搶別人男朋友，要說男的，我每天在學校也只跟——”李清清恍然大悟，猛地扭頭看向王海龍，上下打量一番，“難道她們是喜歡你？真是瞎了眼了。”

王海龍一聽這不答應了，“诶，我不高嗎？我不白嗎？我媽經常說我又高又白，你看我現在有一米七，以後上了高中還不得往一米九沖啊？我媽說，我們家就是有這個優良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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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你真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

“你沒媽疼你不知道啊。”王海龍嬉皮笑臉的說。

李清清頓時生了氣，她就是沒媽疼沒爸愛，怎麽了？被人戳中了痛點，氣得直咬牙，“我真想把你——”

王海龍是會看臉色的人，他就是嘴賤了下，誰知道反應這麽大，“對不起對不起，我下次請你雪糕賠罪。”

再看學校論壇貼的樓蓋了有幾百層，并且還在持續增長，讨論的人數極多。其中一個貼的樓主，是不用猜都知道是誰。

畢竟樓主已經在最新一樓裏，自爆自己中午向她潑了泡面湯，還嘲諷她吃不起食堂四塊錢一份肉菜，像個乞丐一樣蹭食堂免費的米飯和湯。

李清清又是氣得面紅耳赤，她果斷點擊投訴，理由選的是造謠/引戰。

王海龍驚呼一聲，誤以為李清清要回帖子舌戰群儒，連忙奪回手機，“你別拿我的手機去——”

李清清已經投訴完了，然而并沒有什麽用，貼子并不會因為她一個人的投訴而被删除。

放學前，她習慣先去上一趟廁所再回家。

她在廁所裏蹲了沒一會，外邊突然來了很多人。

吵吵鬧鬧的一間一間的推開隔間，直到在她那間推不動，停下了。

李清清哪怕是長大後也仍然想不明白，上學對于這幫人算什麽？天天跟在一幫男生後頭混。

老師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事情不鬧到嚴重，是不會管的，一門心思不在學習上，成天只知道惹是生非。

天天替這個出頭替那個出頭。

不是認哥就是認姐。

她猶豫着要不要出去，正想着，一桶冷水從天而降，直接淋了個透心涼，從頭濕到腳。

外頭人擡起腳便沖着門猛踹。

李清清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掏出口袋裏的翻蓋手機甩了甩水，還好手機沒壞。

她給王海龍發消息，【三樓女廁所快幫我叫老師！】

【你沒紙嗎？可是我罰抄還沒抄完。】王海龍在內心哀嚎，他後悔昨天為了打幾盤游戲，沒認真複習英語單詞，今早還起晚了，佛腳都來不及抱。

一邊又忍不住想，老師能同意幫忙送廁紙嗎？

【快點！我要被人打死了！】李清清心想，外面一幫太妹，她一個人哪對付得了。

王海龍看了下單詞本還剩十遍沒抄，他實在是不想跑去年段室喊老師，又看向教室門外站在走廊上等李清清的劉以男，這不有人可以跑腿嘛！

等不到王海龍的回複，李清清心情複雜的看着垃圾桶裏的廁紙都被剛才那桶水潑濕了，皺巴巴的糊在一塊，什麽色都有，惡心至極！

外邊的人不停的砸門，罵罵咧咧的，什麽詞都有。

她牙一咬，心一橫，轉開門把手的同時，拎起垃圾桶往前一潑——幾聲凄慘的尖叫聲在女廁所傳出！

一群人瘋了似的撕扯着李清清，七八個人混在一塊，分不清到底是誰更狼狽。

李清清被耳光扇得滿臉腫脹，誰都要打她幾下，她根本來不及針對在場的哪個進行還擊，沒一會就讓人拽着頭發，用力推着摔倒了。

可她也不是注定就該被人欺負的，拼命的反抗着。

恍惚間她看到李萬元掐住了她的脖子，誰都在踹她，誰都在譏笑着，還伴随着快門聲和閃光燈。

這時，劉以男帶着老師殺到了女廁所。

隔天。

王海龍吃瓜吃到自個身上了，之前是只有李清清的大名被挂着，其他人皆是縮寫，沒成想昨晚自己的大名竟然被挂出來了。

他哪來的前女友顧不得掉不掉馬甲的事，火速敲字跟帖：【L是哪個人？樓主有沒有膽把名字爆出來？我王海龍敢發誓，她L要是真和我談過，我今天出門立馬被撞死！什麽東西，敢不敢來九年一班和我當面對峙？有種別慫！】

李清清看到王海龍回的貼子，笑得停不下來，這人昨天還擔心自己掉馬甲，今天火急火燎就自爆了。

再點開王海龍的私人賬號，他更新了一條最新動态：【我不像有些人，書不會念，造謠的本事倒是天生就會。】

她立即點了個贊。

論壇帖子真真假假分辨不明，加上王海龍自爆身份又發毒誓，班主任當天便找了他們到年段室裏談話，語重心長地說：“你倆學習成績是算不錯，但也不是屬于特別優秀能保送。要想考重點高中還有點小難度，況且現在你們還小，能明白老師的意思嗎？”

“我誰也不喜歡。”李清清毫不猶豫地說，內心對論壇裏跳腳的人非常不屑，可以說根本瞧不起，一張嘴，兩片嘴皮子上下碰幾回，什麽鬼話也說得出口。

王海龍人委屈得不行，恨不得對天發一百遍誓，“我絕對沒有，我媽都不允許我早戀，她每天都是要看我手機的，我怎麽可能背着我媽早戀！”

“行吧，都回去上課。”班主任也沒轍，一揮手讓他倆回去上課。

課間十分鐘還沒結束，這二人剛走進教室，便被黑板上畫的塗鴉吸引了視線。

有人用紅色的粉筆畫了一把雨傘，傘柄的左右兩邊，分別寫着他們倆人的名字：李清清x王海龍。

下面一行字的兩端畫着兩個桃心：“甜甜蜜蜜我和你，我們永遠不分離。”

教室裏的人看見他們一塊回來，開始起哄。

沒等李清清反應，王海龍快步走上講臺，抓起黑板擦用力的拍打在黑板上，每擦一下都想象着自己是揍在別人臉上。

随後，又将黑板擦用力摔回它原先待的地方。

“誰寫的玩意？有本事就站出來和我對峙，別讓我知——欸！”王海龍耳朵措不及防的被人揪住了，順勢扭頭一看，是物理老師。

“囔囔什麽玩意兒？”物理老師松開學生的耳朵，又揮起課本敲了敲他的胳膊，“回去坐好。”

“失禮失禮！”王海龍立即乖乖回座位，由于态度前後反差極大，惹得班裏一陣哄笑。

他注意到李清清不太高興，盡管她大部分時間也是臭着一張臉，但王海龍還是能從每張臭臉裏感覺出不一樣的情緒，他想這或許便是父子間的默契。

他抽出一本練習本，唰唰在本子上寫，【真有這麽難過？跟爸說說。】

李清清看了眼王海龍推過來的練習本，以為他要問問題呢，翻開一看上面的話，立即推了回去。

王海龍差點笑出聲，對方臉黑得宛若包公在世，又寫了一句推過去，【有什麽可在意的？都是假的。】

李清清看着紙上的內容，無語的搖了搖頭，果斷撕了那頁紙，揉成團塞到口袋裏。

王海龍還是很好奇着自稱是他前女友的L是誰啊？姓李？姓盧？姓劉？姓——

他忽然被粉筆頭砸了額頭，吃痛一聲，立即捂住了自己的腦門，擡頭對視上物理老師的眼睛。

“王海龍，上課不要走神。”

他看了眼桌子上的半截粉筆，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對不起…這題難得我都不行了…”

有人吹了聲口哨，“明明是談戀愛分心咯！”

物理老師眉頭一挑，用審視的目光看着王海龍，又瞥了眼他身邊的李清清，剛才确實是在年段室裏看見這兩人，被班主任叫去談話了。

王海龍恨不得一本書抄過去，堵住不嫌事大的□□崽子的嘴，“某些人腦子裏裝不下別的了？讀書才是最重要的！”

“行了，都給我認真聽課。”

李清清仍然是一聲不吭，她是忍着氣，一口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很是難受。

還記得有一回課上，無意間偷聽到同學的私語。

“你知道黃雨跳樓了嗎”

李清清震驚的看向她前排兩個說悄悄話的同學。

黃雨，好耳熟的名字。

“肯定是胡林，要不是她誰能走”

胡林在他們學校的名氣可不小，這不是她們第一次搞排擠了。鬧得最大的一次，受害者是一個叫黃雨的女生。

李清清其實對黃雨的印象蠻深的，有一回應該是她的父母鬧到學校來的那天，保安看着他們來勢洶洶，不敢讓他們進學校。

黃雨家長威脅要報警，保安這才通知了黃雨的班主任，一經了解是黃雨常常被一夥人欺負，家長指名道姓指了幾個女同學出來。

班主任把胡林一夥人喊到了年段室裏，劈頭蓋臉訓了她們一頓。

學校卻以她們年紀尚小為由，同時也想着經過口頭批評後她們可能不會犯了，便沒有處分她們，以免給她們個人檔案上留下一筆不好看的色彩。

也有人說，是他們的父母花錢買通了關系。

再往前倒，是她曾經在廁所裏撞見她們合夥欺負黃雨，幾個人把她圍在角落裏，扯頭發、扇耳光、礦泉水瓶接水潑臉、再扇耳光。

還有次體育課，黃雨被體育委員點名一塊去體育倉庫取海綿墊，準備課上使用。

黃雨人瘦瘦小小，抓着海綿墊不慎一腳踩滑在大家面前摔到了，在場的人幾乎發出了一致的笑聲。

李清清笑不出來，她看得到黃雨表情很微妙，那種表情她在母親那曾經見過，是在隐忍着即将要哭出來的表情，她的臉和耳朵泛紅，肩膀抑制不住的顫抖着。

場面是十分的尴尬，沒有人敢站出來幫她解圍，李清清也不敢。

和黃雨接觸過的人都會被其他人疏離，因為大家并不想招惹到一群沒事找事的傻逼。

整個學校又何止胡林她們幾人會這麽做，每個年級、每個班裏都有那麽幾個人在享受呼風喚雨、肆意欺負人的感覺。

這些人還給自己封了名號，班裏勢力最強的叫班霸，年級勢力最強叫段霸，學校勢力最強的叫校霸。

一個班裏拉幫結派，分成了十幾個小團體，更有甚者分了不下二十個，仿佛是江湖裏的各大門派。

他們那些人總是故意找各種理由，去合理化的欺負別人。

再然後，她再也沒有見過黃雨了。

再也沒見過那個瘦瘦小小的女生。